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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反目為敵

分歧者 维罗尼卡·罗斯 4108 2018-03-14
我整個人倚在托比亞斯身上。有人把槍管抵在我脊柱上,逼著我往前走,穿過無私派總部的大門,那其實就是一個普通的灰色小樓,只有兩層高。鮮血從我的身體側面滴下來,我不害怕即將發生的事,因為太痛了,我根本沒辦法去想那些。 槍管推著我走到一個門口,那裡由兩名無畏派守衛把守。我和托比亞斯走進去。是一間極其簡陋的辦公室,只有一張桌子、一台電腦和兩把空椅子。珍寧坐在桌子後面,耳邊貼著電話聽筒。 “好,把其中一些人送回火車上,”她對著電話說,“現在需要加強警衛,這是最重要的部分——不說了——我要掛電話了。”她猛地掛上電話,用灰色的眼睛盯著我們。那眼睛讓我想起熔化的金屬。 “分歧者叛徒。”一個無畏者說道。他一定是無畏派的頭目——或是從模擬中移除的新成員。

“我看得出來。”她摘下眼鏡,折疊起來,擱在桌上。她戴眼鏡可能是出於虛榮心而非需要,因為她以為那會讓她看起來更聰明——我父親是這麼說的。 “你,”她指著我,“我已經料到了。從一開始,你個性測試的所有問題就讓我有所懷疑了。而你……” 她搖著頭,眼光轉向托比亞斯。 “你,托比亞斯——或者我應該叫你老四?——你設法騙過了我。”她輕聲說,“所有關於你的事情都查明了——測試結果,新生情境模擬,所有這一切。儘管如此,你還是在這裡了。”她雙手交疊,把下巴擱在上面。 “也許你能給我解釋這是怎麼做到的。” “你是天才,”他沉著地說,“何不由你來告訴我。” 她的嘴抿出一個微笑:“我的推測是,你的確屬於無私派,分歧特性相對弱一些。”

她笑得更厲害了些,就像被這些小兒科逗得很開心。我咬著牙,考慮要不要從桌子上撲過去勒死她。如果不是因為肩膀裡有顆子彈,我可能就這麼做了。 “你的演繹推理能力真是驚人啊,”托比亞斯“呸”的一聲吐了口唾沫,“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斜著看了他一眼,幾乎忘了他性格中的這一面——寧願全力反抗,而不是躺下等死。 “既然你的智慧已經被證實了,想要殺我們就快點來吧。”托比亞斯閉上眼睛,“畢竟你還有一堆無私派領導等著解決呢。” 就算托比亞斯的話讓珍寧覺得惱怒,她也沒有流露出來,臉上繼續掛著微笑,緩緩站了起來。她穿了一件藍色的連衣裙,從肩膀到膝蓋緊緊包裹著身體,露出腰間的一層贅肉。我正想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臉上,忽然覺得房間一陣旋轉,整個人摔倒在托比亞斯身上,他忙伸手扶住我的腰。

“別犯傻,慢慢來,”她輕聲說道,“你們在這裡可是有非常重要的目的。你瞧,分歧者竟對我發明的血清有免疫力,這一點讓我很困惑,因此我一直在努力補救。我以為最後一批血清已經成功了,但正如你們所知,我錯了。幸運的是,還有另一批可以測試。” “何必呢?”過去,她和無畏派首領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殺死分歧者,今天為什麼會搞例外呢? 她皮笑肉不笑地盯著我。 “自我開始無畏派計劃以來,就有個問題,這就是,”她繞過桌子,手指輕輕滑過桌面,“為什麼大部分分歧者都是來自意志薄弱、敬畏上帝的無私派的無名小卒?” 我不知道原來大部分分歧者來自無私派,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而且我也不可能有太多時間去弄明白。

“意志薄弱?”托比亞斯嘲弄道,“上次我已經查過了,要有極強的意志力才能操控情境模擬。只有意志薄弱的人才會從精神上控制一支軍隊,因為對你來說,自己訓練一支軍隊太難了。” “我不是笨蛋。”珍寧應道,“一個文化人組成的派別要軍隊幹嗎?我們已經厭倦了被一群自以為是的蠢人主導,這些傢伙拒絕財富、拒絕進步。但光憑我們自己還沒法推翻他們。但只要我許諾在改進過的新政府裡面給他們一官半職,你們的無畏派首領們全都非常樂意幫我做到這一切。” “改進?”托比亞斯用鼻子冷哼了一聲。 “沒錯,改進。”珍寧說,“改進過的,而且致力於建設一個人們過著富足、安適、繁榮生活的世界。” “那由誰來承受代價?”我的聲音沙啞而遲緩,“那些財富……可不是憑空冒出來的。”

“目前,無派別人群是最大的負擔,”珍寧答道,“無私派也是。我敢保證,一旦誠實派的人看到無私派殘餘人員併入無畏派軍隊,他們會合作的。最終一切都可以順利推進。” 併入無畏派軍隊。我明白這話的意思,她想控制無私派,想讓所有人都順從,都易於控制。 “一切都可以順利推進。”托比亞斯悲憤地說,嗓門兒也抬高了,“千萬別出錯,否則還沒到晚上,說不定你就完蛋了,你——” “假如你能控制一下你那脾氣,”珍寧打斷托比亞斯的話,“就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托比亞斯。” “我到這種地步,都是拜你所賜,”他憤憤地說,“就在你精心策劃向無辜之人發動攻擊的那一刻。” “無辜之人。”珍寧突然放聲大笑,“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我覺得有些可笑。我還以為馬庫斯的兒子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無辜呢。”她輕坐在桌邊上,連衣裙縮到膝蓋上面去,露出了橘皮紋。 “實話告訴我,如果發現你爸在攻擊中死了,你會不會覺得開心?”

“不會!”托比亞斯從咬緊的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他是邪惡,可至少不會操縱整個派別,也不會策劃謀殺所有的政治領袖。” 有好一會兒,他們就這樣瞪著對方,時間之長讓我的心緊繃了起來。隨後珍寧先清了清嗓子。 “我想說的是,不出多久,數不清的無私者,還有他們的小孩都要聽從我的管理。他們中有大量的人說不定都是你們這樣的分歧者,不受情境模擬的控制,對我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站起來,朝左邊踱了幾步,雙手交叉握在身前。她的甲床和我的一樣,已經咬破皮了。 “正因為這個原因,有必要針對那些有免疫力的人發明一種新的情境模擬。我不得不重新評估自己的設想,這就是用得著你們的地方。”說著她又往右邊踱了幾步,“你說得對,你們的確擁有超強的意志力,我沒法控制你們的意志。但有幾件事我還是可以控制的。”

她停住腳步,轉頭面對著我們。我把頭靠在托比亞斯肩上,血沿著後背流下來。在過去的幾分鐘裡,疼痛沒完沒了,我已經習慣了。就像警報聲一直響,一個人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 她手掌合在一起,眼神裡看不見邪惡的喜悅,也沒有一絲我料想中的受虐傾向。她不像是個瘋子,更像一台殺人機器。看到問題的存在,她就會根據收集的數據來想出解決的辦法。無私派擋在她渴求權力的道路上,她就會找出一種有效的方法來清除它。沒有軍隊,於是她在無畏派找到了一支;她知道,為了保證安全,她需要控制一大批人,於是發明了一種利用血清和信號傳輸器的方式。分歧者正是她要解決的另一個問題,因為她的聰明才智足以解決任何問題,甚至是我們的存在這個問題——這就是她如此令人畏懼之處。

“我可以控制你們的所見所聞,”她說,“所以我發明了一種新型血清,它通過調整你的周圍環境來操控你的意志。那些拒絕接受我們領導的人,會受到嚴密的監控。” 監控——不如說是剝奪自由意志。她還真善於玩文字遊戲。 “托比亞斯,你很幸運地成為我第一個試驗對象。至於……碧翠絲,”她笑了笑,“你身受重傷,暫時對我沒多大用處,等會議結束時再執行處決吧。” 我努力掩飾聽到“處決”兩個字時的戰栗,肩膀上的傷口依然疼痛難忍。我抬頭去看托比亞斯,看到他那瞪大的深色眼睛裡的恐懼,真的很難把淚水吞嚥回去。 “不要。”他的聲音顫抖著,但神情堅定,一個勁兒地搖著頭,“寧願我去死。” “在這件事上恐怕你沒有多少選擇。”珍寧輕鬆地回答。

托比亞斯捧住我的臉,有些粗暴地親吻起來。他嘴唇的壓力迫使我的嘴唇分開來。有那麼一刻,我忘了疼痛,也忘了即將走向死亡的恐懼。我很高興,在生命快要結束時的這個吻,它將永遠印在我的腦海裡。 接著他鬆開了我,我不得不倚靠在牆上。除了緊繃起來的肌肉,沒有任何警告,托比亞斯跨過桌子,手使勁扼在珍寧的脖子上,門口的無畏派守衛朝他撲過去,舉槍準備射擊,我尖叫起來。 兩個無畏派士兵把托比亞斯從珍寧身上拉開,把他推倒在地上。一名守衛壓住他,膝蓋壓住他的肩膀,手摁住他的頭,把他的臉壓在地毯上。我朝他們衝過去。另一名守衛用手猛烈撞擊我的肩膀,逼迫我靠在牆上。可惜我因為失血力氣虛弱,人又太小。 珍寧抵在桌邊抱住自己,大口大口喘著氣,說不出話來。她揉著自己紅腫的脖子,上面還留著托比亞斯的手印。無論看起來多麼像個機器,她畢竟還是個人;眼眶裡的淚水打著轉,她從桌子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小匣子打開,裡面放著一根針頭和一個注射器。

她氣喘吁籲地拿起匣子朝托比亞斯走去。托比亞斯憤恨地咬著牙,抬起胳膊肘往身後的守衛臉上重重一頂,守衛卻一下子把手槍抵在他的頭上,珍寧把針扎進了他的脖子,推進一管子血清,托比亞斯的身子一下子癱軟下來。 我的喉嚨裡滾出一個聲響,不是哭泣也不是尖叫,而是一個沙啞模糊、斷斷續續的嗚咽,聽著不像我的聲音。 “讓他站起來。”珍寧的聲音有些沙啞。 守衛把托比亞斯扶了起來。他並沒有像其他無畏派士兵一樣神情呆滯,只是眼珠子嘰里咕嚕地轉著,眼神裡帶著幾分警覺;一臉迷茫地環視著四周,好像對周圍的事物感到非常困惑。 “托比亞斯,”我喊道,“托比亞斯,是我。” “他現在不認識你。”珍寧冷淡地說。 托比亞斯回過頭,半瞇起眼睛,憤怒地沖向我,抬手掐住我的脖子,指尖擠壓著我的氣管。我幾乎窒息。 “他已被情境模擬控制了。”珍寧說。可我的耳朵嗡嗡作響,幾乎聽不到她的聲音,“他看到的一切全都顛倒了,現在可是認敵為友,認友為敵。” 一個守衛終於把托比亞斯拉走。我大口喘息著,猛吸一口氣。 我認識的托比亞斯不見了,眼前的他已完全被情境模擬控制,他可以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對三分鐘前他口中的“無辜之人”下手。如果讓他自己選擇,定是寧死不屈。 “這一版情境模擬的優點顯而易見。”珍寧兩眼放光,興奮地說,“他有獨立的思維,對我們來說更有用處了。”她的眼光突然飄落到那兩個架著托比亞斯的士兵身上,我也望過去,托比亞斯全身肌肉凸起,怒氣沖沖地掙脫士兵的手,眼睛向我的方向望過來,眼神裡面寫著漠然。 “把他帶到控制室,那裡需要個精幹的人,正好他也在那邊工作過。” 珍寧雙手合攏,放在胸前:“把這位帶到B13號房間。”她揮了揮手,宣告了對我的“處決”。我的整個命運就這樣被決定了,而在她不過是劃掉一個待辦事項。兩個士兵把我拖了出去,而她卻毫無表情地打量著我。 他們拖著我朝走廊盡頭走去。我掙扎著、嘶吼著、搖晃著,內心麻木,外表卻不然。我狠狠地朝右邊士兵的手咬了下去,嘴裡嚐到一絲鮮血的滋味,不禁微笑起來。他舉拳掄向我,然後我的大腦便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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