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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峽谷浮屍

分歧者 维罗尼卡·罗斯 6303 2018-03-14
“翠絲。” 夢中,母親呼喚著我的名字。她沖我招招手,我走進廚房,站在她身邊。她指了指爐子上的鍋,我拿起蓋子往裡面看了一眼,烏鴉那圓鼓鼓的眼睛正盯著我,翅膀上的羽毛貼在鍋邊上,肥肥的身體泡在沸水里。 “我們的晚餐。”她說。 “翠絲!”我又聽見有人喊,睜開眼一看,克里斯蒂娜站在床邊,臉上還帶著被睫毛膏暈染成黑色的淚痕。 “是艾爾。”她說,“快去看看。” 有些新生已經醒了,有些還在睡。克里斯蒂娜抓住我的手,拽著我衝出宿舍。我光腳跑在石頭地面上,眨著模糊的眼睛,四肢沉沉,還帶著睡意。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我從怦怦的心跳裡能感覺到。是艾爾出事了。 我們一路狂奔穿過基地深坑,然後克里斯蒂娜停了下來。一群人圍在岩架旁邊,但每人都相距一兩米,因此我有足夠的空間從克里斯蒂娜旁邊擠過去,繞過一位高個子的中年大叔,鑽到最前面。

兩個男人站在岩架邊上,正在用繩子往上拖什麼東西,他們都唉哼唉哼地使著力氣,身體後仰,用上全身的重量,繩子才從欄杆上一點一點滑過來,然後再倒手往前抓住下一段繩子。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出現在岩架上,幾個無畏者跑上前去幫忙把“它”拖了上來。 那個東西“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慘白的胳膊,被水泡得浮腫起來,撲通落在石頭上。是一具屍體。克里斯蒂娜抓著我的手,整個人緊緊貼在我身邊,把頭埋在我肩上哭泣起來,可我沒法移開目光。幾個人把屍體翻過來,他的頭撲通歪到一邊。 眼睛大睜著,可是那麼空洞,暗沉,像玩偶的眼睛。鼻骨有一處突起,窄鼻樑,圓鼻頭。嘴唇是青色的。整張臉已不似人形,而是半屍半獸的樣子。我感覺胸口在灼燒,下一口氣差點沒接上:真的是艾爾。

“是個新生,”後面有個人說,“出什麼事兒了?” “這種事年年都有。”另有人說道,“他從岩架跳進了大峽谷。” “別說得那麼恐怖,可能只是個意外。” “他的屍體是在大峽谷正中央發現的,你以為他是被自己的鞋帶絆倒的啊……啊喲喲,正好摔出四五米遠?” 克里斯蒂娜抓著我的胳膊,越抓越緊。我應該告訴她放開我,因為有些疼了。有人跪在了艾爾的臉旁,幫他合上雙眼。是想讓他看起來像睡著了,也許吧。真是愚蠢。為什麼人們喜歡欺騙自己:死亡就是睡著了?不是這樣,根本不是這樣。 有種東西在我心裡崩塌了。胸口繃得緊緊的,我開始覺得喘不過氣來,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把克里斯蒂娜也拉倒在地。膝下的石頭凹凸不平,可我已經麻木了。我聽到了什麼,好像是記憶中的聲音:艾爾在啜泣,還有每晚他在夢魘中尖叫……我早該知道的。然而還是無法呼吸。我雙手壓在胸前,身體前前後後地搖晃著,想要釋放掉胸口的壓力。

一眨眼,又看到他背我去餐廳的樣子,我還看見了他的頭頂,還記得在他背上的那種顛簸搖晃的感覺。他是那麼高大,那麼溫暖,同時又有些笨拙。不,那已是曾經了。這就是死亡,它把“是”變成了“曾經”。 我呼哧呼哧喘著氣。有人拿來一個黑色的大袋子,準備把屍體放進去。可我總覺得袋子太小了。一股笑意從喉嚨裡湧起,因為強忍著笑,嘴唇噗噗震動著。屍袋裝不下,艾爾太大了。真是個悲劇!笑到一半,我趕緊摀住嘴,那聲音聽起來更像是嗚咽吧。我掙開克里斯蒂娜的手,站起來,把她一個人留在地上。我跑開了。 “你來了。”托莉說著,遞給我一個熱氣騰騰的杯子,聞起來有淡淡的薄荷香。我雙手捧住杯子,手指因為突然而至的溫暖有些刺痛。

她在我對面坐下。關於葬禮,無畏派不喜歡浪費時間。托莉說,死亡一旦發生,無畏派就會即刻接受。文身店前面的房間裡一個人也沒有,但基地深坑到處都是人,多數都喝得醉醺醺的。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特別吃驚。 在家時,葬禮是個悲傷的時刻。大家聚在一起,慰問鼓勵死者家人,沒人閒著。但是沒有笑聲,沒有喧鬧,更沒有玩笑。而且無私者滴酒不沾,所以葬禮上每個人都是清醒的。這裡的一切完全相反,可能也有它的道理吧。 “喝吧,喝了能讓你比較好受,我保證。”托莉說。 “喝茶也不是辦法。”我緩慢地說。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嚐了一小口。茶水入口,暖著我的嘴巴和喉嚨,暖暖地流進胃裡。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冷,直到暖過來才明白。

“我說的是'比較好',不是'很好'。”她微笑地看著我,眼角卻不見往日笑時的細紋,“我覺得'很好'這種感覺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了。” 我咬著嘴唇。 “多久……”我絞盡腦汁想找個合適的詞,“你弟弟那樣……之後,你用了多久後才覺得好一些?” “不知道。”她搖搖頭說,“有時我覺得還沒邁過這道坎,可有時覺得還好,有時甚至很開心。不過我計劃復仇的念頭過了好幾年才打消。” “為什麼打消了那個念頭?”我問。 她盯著我身後的牆,眼神一下子變得空洞,手指還不停地敲打著膝蓋,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不認為是打消念頭……更像是,等待合適的機會再下手。” 她從凝視中回過神,低頭看了下表。

“該走了。”她說。 我把喝剩的茶倒進水槽。從杯子上拿開手,我這才意識到它抖得厲害。這不好。通常,在我快哭的時候,手才會抖。可我不能在那麼多人面前哭。 我跟著托莉走出文身店,穿過小道,走向基地深坑。早前轉來轉去的那些人現在都聚在了岩架旁邊。空氣裡飄著濃重的酒氣。在我前面的女人踉踉蹌蹌往右一歪,失去了平衡,倒在旁邊一個男人的身上,接著爆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托莉抓起我的胳膊,把我拽走。 我發現尤萊亞、威爾和克里斯蒂娜站在一群新生中間。克里斯蒂娜的眼睛哭得腫起來,尤萊亞抓著一個銀色酒瓶,見我過來,把瓶子塞給我,我搖了搖頭。 “意外,真是意外,”莫莉在身後說,還用胳膊肘推了下皮特,“一日殭屍人,終生殭屍人。”

我應該無視她的存在,她這種人說的話對我無足輕重。 “今天我看到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她湊近我的耳朵,低聲說,“是有關你老爸的,還有你離開無私派的真正原因。” 我心裡明白,捍衛自己的尊嚴並不是今天最重要的事。但它是最容易處理的。 我扭過身,一拳打中她的下巴,指關節因為衝撞有些刺痛。至於當時怎麼下決心揍她,什麼時候攥緊的拳頭,我全都不記得了。 莫莉氣呼呼地撲向我,伸出雙手,但沒伸多遠,威爾就一把抓住她的脖領子,把她拽了回去。他瞪了瞪她,又看了看我,吼了句:“你們兩個,都快給我住手!” 我倒有點希望威爾沒攔她。痛痛快快地打一架是分散注意力的好辦法,尤其是這會兒,艾瑞克爬上了金屬欄杆旁邊的台子,我面朝他,雙臂交叉,平復了下情緒。我想看看他會怎麼說。

在無私派,近年來沒人有關於自殺的記憶。但無私派對自殺的立場很明確:對他們來說,自殺是一種自私的行為。真正無私的人不會常常考慮自身,甚至考慮自殺。即便有這種情況,也沒人會到處聲張,但每個無私者都會反思。 “大家安靜!”艾瑞克喊道。有人敲了一下類似鑼一樣的東西,吶喊呼叫聲才漸漸平息下來,但嘀嘀咕咕的聲音依然不斷。艾瑞克說:“感謝各位到來。如你所知,我們來這裡是因為艾爾伯特,一位新生,他昨晚跳進了峽谷。” 嘀嘀咕咕的聲音停了下來,只剩峽谷中水流奔騰的聲音。 “我們不知道他為什麼選擇死亡,今晚為他的離世哀悼很容易,但我們選擇無畏派,卻不是選擇了一種容易的生活。實際上……”艾瑞克笑了笑。如果我不認識他,一定會覺得那微笑很誠懇。可是我了解他這個人。 “事實上,艾爾伯特正在一個未知、充滿不確定性的地方繼續探索。為抵達那裡,他縱身跳進邪惡的水里。我們之中有誰像艾爾伯特一樣,膽敢冒險踏入一無所知的黑暗之處?艾爾伯特還不是我們的正式成員,但我敢說,他是我們中最勇敢的一個。”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叫,還有一聲高呼。無畏派人群開始高聲歡呼,聲音有高有低,有響亮有深沉。呼聲模擬著水流的嘶吼。克里斯蒂娜從尤萊亞手中一把搶過酒瓶,喝起來,威爾將手搭在她肩上,把她攬在身邊。耳邊回來蕩去的全是聲響。 “現在我們要為他慶賀,永遠銘記他!”艾瑞克大喊。有人遞給他一個黑色的酒瓶,他隨後舉起酒瓶喊道,“敬勇者艾爾伯特。” “敬艾爾伯特!”人群高呼著。霎時間,我周圍舉起無數雙手,耳邊響起一片高呼。 “艾爾伯特!艾爾伯特!艾爾——伯特!阿——伯——特!”他們不斷高呼他的名字,直到聲音聽起來完全變了調,不再像是他的名字,更像是一個古老部落最原始的呼喊。 我轉身離開欄杆,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不知該去哪兒,我懷疑我根本哪兒都不想去,只是想離開那虛偽的葬禮。我沿著一條暗黑的通道一路走下去,盡頭是自動飲水機,沐浴在上方的藍色燈光之中。 我搖搖頭。勇者?勇者會承認自己的弱點,離開無畏派,無論什麼樣的恥辱相隨。艾爾是被自尊害死的!那是存在於每個無畏者心中的缺點。也是我的缺點。 “翠絲。” 我嚇得一哆嗦,慌忙轉過身。老四站在我身後,就在藍燈的光暈下。這讓他看起來十分怪異,藍色的燈光在他的眼窩留下陰影,並在顴骨下方投出一小片陰影。看起來有些嚇人。 “你在這里幹什麼?”我問,“不該去向艾爾致敬嗎?” 我說這話就像吃了難吃的東西,不得不趕快吐出來。 “你不也該去嗎?”他靠過來,我又看見了他的眼睛,它們在這光線下看起來是黑色的。 “當你沒有敬意的時候幹嗎要去致敬?”這話說出口,我覺得一陣內疚,於是搖了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啊。”從他那個表情看,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信。我不怪他。 “太荒謬了!”我說,一股熱浪沖上我的臉,“他自己從岩架上跳下去,艾瑞克還稱之為勇敢。艾瑞克,是他讓你朝艾爾頭上甩飛刀的。”我嘴裡泛起了膽汁的苦味。艾瑞克虛情假意的笑,那虛偽的言辭,扭曲的想法——讓我覺得噁心。 “他這不叫勇敢!他覺得沮喪,他就是一個懦夫,他差點殺了我!在這裡,我們就是要向這種事致敬嗎?” “要不然你想讓他們怎麼做?”他反問道,“譴責他嗎?艾爾已經死了,他聽不到,而且已經晚了。” “跟艾爾沒關係!”我厲聲喊道,“大家都在圍觀!現在人人都以為跳進峽谷是個不錯的選擇。我是說,如果事後人人都喊你英雄,那為什麼不去跳呢?如果事後人人都銘記你的名字,為什麼不去跳呢?這……我不能……” 我搖著頭,臉滾燙,心怦怦地跳著,我試著控制情緒,但做不到。 “無私派永遠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幾乎是在怒吼,“一件都沒有。永遠不會有。這個地方扭曲了他,毀了他。如果說這話讓我像個殭屍人,我不在乎,真不在乎,無所謂!” 老四的眼睛看著自動飲水機上方的牆面。 “小心點,翠絲。”他的眼睛仍然盯著那裡。 “那就是你要說的嗎?”我怒視著他,憤憤說道,“叫我小心點,只有這些嗎?” “你跟誠實派的人一樣壞,知道嗎?”他一把抓過我的胳膊,把我從自動飲水機那裡拽開。胳膊被他的手弄疼了,而我還沒強壯到可以掙脫。 他的臉離我那麼近,我甚至看見他鼻尖上的幾點雀斑。 “聽好了,我不想再說第二遍。”他把雙手放在我肩上,手指緊緊地擠壓我、抓著我,我覺得自己那麼渺小。 “他們在監視你們,特別是你。” “放開我。”我無力地說。 他撒開手,挺直了身體。由於他不再觸著我的身體,我胸口的大石頭也放了下來。我很怕他多變的情緒,多變讓我看到了他內心的不安定,而不安定就意味著危險。 “那他們也會監視你嗎?”我的聲音那麼小,如果他不是離得這麼近,恐怕根本聽不到我在說什麼。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一直在幫你,可你老是拒絕幫助。” “哦,對。你在幫我。”我說,“用飛刀刺傷我的耳朵,嘲笑我,對我大吼大叫,吼我比吼別人都多,還真讓我受益匪淺啊。” “嘲笑你?你是說我扔飛刀的時候嗎?我那不是嘲笑你,”他發火了,“我只是在提醒你,如果你退縮,就必須有別人頂替你的位置。” 我把手放在脖子後面,回想那天的“飛刀事件”。每次他開口,的確都是在提醒我,我如果放棄,站在靶子前的人就得是艾爾。 “為什麼?”我問。 “因為你來自無私派。”他解釋道,“當你忘我地幫助別人的時候,就是你最勇敢的時候。” 我恍然大悟,他並非勸我放棄,而在提醒我不能放棄,我需要保護艾爾。現在,這想法讓我覺得心痛。保護艾爾——我曾經的朋友,也是襲擊我的人。 我沒法像自己想的那樣痛恨艾爾。 可我也沒法原諒他。 “如果我是你,我會假裝無私的衝動已經消失。因為一旦被別有用心的人發現……那,會對你很不利。”他說。 “為什麼?他們為什麼管我的特性如何?” “他們關心的只有你們的特性。他們想讓你們以為,他們只在乎你的行為,但其實不然。他們不是想讓你按照特定方式行動,而是想讓你按照特定方式思考。這就好理解了,這麼一來你就不會對他們構成威脅。”他把手撐在牆上,緊挨著我的頭,身體也斜靠了過來。他的T卹有些緊,剛好能看見鎖骨,還有肱二頭肌跟肩膀之間淺淺的凹處。 真希望自己能高點兒。如果個子高些,我細瘦的身材就會被人說成是“苗條”而不是“沒長大”,而他也許就不會把我當成一個需要保護的小妹妹。 我不想被他看成是妹妹。 “我不明白,只要我完全遵從他們的指示行動就好了,為什麼還要管我怎麼想?” “你現在是按他們的指示做事,”他說,“可是如果你那無私派構造的腦子讓你去做別的事,一些他們不想讓你做的事,那又怎麼辦?”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甚至不知道他對我的看法對不對。大腦的構造讓我更像無私派還是無畏派? 或許,兩者都不是。也許,我更像個分歧者。 “我不需要你來幫我,想過沒有?”我說,“我又不弱,你懂的。我可以一個人搞定這一切。” 他搖搖頭:“你以為我的第一反應是保護你?因為你很瘦小,又是個女孩,還是個殭屍人。可你錯了。” 他把臉慢慢湊向我的臉,手指捏著我的下巴。手上有股金屬的氣味,他上一次拿槍或者拿刀是什麼時候呢?在他觸碰我的地方,皮膚有些刺痛,好像他的皮膚傳來了電流一般。 “我的第一反應是逼你到極限,看看你到底什麼時候崩潰,看看我得用多大力讓你崩潰。”說到“崩潰”兩個字,他的手指使勁一捏。尖銳的聲音讓我全身緊繃,蜷縮起來,就像一根被壓到極限的彈簧,而且忘了呼吸。 他那近乎黑色的眼睛迎著我,補了一句:“但我忍住了。” “為什麼……”我艱難地咽了下口水,“為什麼你的第一反應是那個?” “恐懼沒有唬住你,反而喚醒了你的潛能,我親眼看見,覺得很是神奇。”他鬆開我,但沒有走開,用手輕擦著我的下巴和脖子,“有時我只是……想再看看。我想讓你清醒過來。” 我伸出手放在他的腰上。不記得自己是幾時決定這麼做的,但我不想移開。我緊緊靠在他胸前,用胳膊環抱著他,手指輕輕掠過他背上的肌肉。 過了片刻,他伸手觸著我的腰,把我抱住,另一隻手輕輕撫弄我的頭髮。我再次覺得渺小,但這次,他沒有嚇到我。我閉上眼睛。他再也不會嚇到我了。 “我應該哭嗎?”我的聲音被他的T卹蒙住了,聽著有些模糊,“我會不會有什麼毛病?” 連續數天的情境模擬讓艾爾徹底垮了,再也無法挽回。我為什麼就安然無恙?我怎麼沒和他一樣——這個想法為什麼讓我覺得如此不安?好像我自己站在岩架上搖搖欲墜。 “關於哭這件事你以為我知道得更多嗎?”他平靜地說。 我又閉上眼睛。我不指望老四安慰我,他也沒有試圖那麼做。但站在這裡,比在外面跟我的朋友、我的派別站在一起感覺要好多了。 “如果當初我原諒他,你覺得他現在還會活著嗎?” “我不知道。”他答著,用手摸著我的臉。我把臉埋進他手裡,讓眼睛一直閉著。 “全都怪我。” “這不是你的錯。”他用前額輕輕抵著我的額頭。 “可我本該原諒他,我應該原諒他的。” “也許吧。或許我們能做的事更多。”他說,“但我們要做的只是讓內疚提醒我們,下次做得更好。” 我不禁皺了下眉頭,直起身子。那是無私派成員要學習的功課——內疚只是一種工具,而不是對付自我的一種武器。這話直接取自我父親在每週例會上的講話。 “你來自哪個派別,老四?” “這不重要。”他眼睛突然耷拉下來,“重要的是,我現在就在這裡。你自己也要好好記住這一點。” 他用充滿矛盾的眼神看了我一下,嘴唇輕輕貼上我的額頭,這個吻正好落在眉宇中間。我不懂這算什麼,但也不想毀掉它,所以什麼都沒說。他沒有動,嘴唇停在那裡,緊貼著我的肌膚,我也就這樣待著,摟著他的腰,我們就這樣站了很久很久。彷彿已是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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