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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投向太陽

拉格朗日墓場 王晋康 7570 2018-03-14
艙裡靜下來,眾人都憐憫地看著船長。魯剛皺著雙眉,不語不動。 他回憶起自己從7歲時就生活在魯家,既是魯家的小廝,又是魯家的兒子。所以他對魯冰的情意也打上了這種印記。他從小就喜歡冰兒,那時是兄長的友情。後來,友情逐漸轉化,變成愛情和友情的奇特混合。災禍發生前他26歲,冰兒16歲,早熟的魯冰比他更早地完成了這種轉變。她在父母面前驕縱任性,但在魯剛面前卻十分溫順。那時魯剛已從魯家搬出去,但妹妹常來光顧,她會半真半假地宣布:“我再不喊你哥哥了,我要嫁給你!” 那時他一直躲避著這種愛情。他知道這是基於一種深深的自卑。以他的身份,愛上恩人天真幼稚的女兒,他總覺得對不起老魯船長夫婦。那場災難之後,命運更限定了他的“哥哥”角色。當他把裸體的妹妹抱在懷裡時,在同情憐憫中也時時有肉慾冒上來,他用了很大的力量才能壓制住。這常使他有深重的負罪感。他覺得,無論他為妹妹作了多少事情,都不能補償這種卑鄙於萬一。現在妹妹咬牙切齒的聲音在他耳邊迴響,他想,這正是我應得的報應啊。

拉里他們從醫療室出來後,都不敢驚動魯剛,他們從船長眼裡看到了徹底的幻滅感。只有唐世龍上前,同情地拍拍船長的肩膀。魯剛也向他點頭示意。他覺得這個恐怖分子並不完全是個壞人,甚至在某些方面與自己還有相通之處。 在經歷了生死幻滅之後,魯剛已經涅(盤)了。他平靜地問唐世龍:“如實告訴我,你的小飛蛾真的發生故障了嗎?” 唐世龍笑著搖搖頭。他看看屏幕,那艘小飛船還在廢料山側後方遊蕩:“不,當然沒有。它儘管破舊,但足以完成這次航行,它裝填的金屬燃料可以開到水星上去。” 魯剛點點頭:“好。” “什麼?” 魯剛拍拍他的肩膀:“唐先生,你不該參加恐怖組織的,你不是那類人,心還沒有黑透。回中國去吧,去做一個普通人。既然來到世上走一遭,總要留下幾個繭殼,不能光留下糞便。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找魯冰,你們的性格不適合,生活在一起只能互相毀滅。你能答應嗎?”

唐世龍疑惑地點點頭答應,他心裡微有不祥之兆。魯剛向船員下達命令:“停止投料,關閉艙門。調整航向,向飛蛾號靠攏。” 班克斯和老拉里都奇怪地問:“靠近飛蛾號幹什麼?” 魯剛平淡地說:“執行命令吧。” 地面上發現了這次航向調整,魯剛在回答時簡單地說:“我們需要飛蛾號。” 便關閉了送話器。 2個小時後,挪亞方舟號已停泊在飛蛾號200米遠的地方。魯剛下令把貨箱投下去,船員們疑惑地執行了這個命令。 魯剛不聲不響地穿好太空服,背上一盤纜繩,等班克斯發覺,他已通過減壓艙飛到太空。太空上小小的推進裝置射出絢爛的光芒,金色的遮光罩一閃一閃地反射著陽光,雪白的太空服在暗色天幕上十分耀眼。魯剛熟煉地推動著貨箱,把它們組裝成一個獨立的方網格,拉里覺得已經猜到了船長的心思,他是想用飛蛾號把這些核彈拋到太空中去。他非常默契地配合著船長,每一個貨箱都投在合適的部位。

一個小時後,112個貨箱組成一個龐大的網格。拉里喊:“船長,回來吧,太空服的燃料快耗盡了。” 魯剛沒有吭聲,默默飛向200米外的飛蛾號,打開艙門鑽進去。他在指揮艙試了試幾個操作手把和儀表,掌握了這種傻瓜飛船的操作方法,便開始點火,姿態調整噴口噴著火焰,小飛蛾緩緩地開過來,又略略後退,停在立方網格前。魯剛從小飛船裡鑽出來,開始用纜繩把大網格系在小飛蛾的後面。現在,小飛蛾從腹部伸出兩條雪白的尾須,成八字形,拖著那個巨大的黑色網格。 魯剛一言不發,鑽進飛蛾號,開始鎖閉密封門。拉里有了不祥的預感,他在通話器中焦灼地喊:“魯剛!魯剛!你要幹什麼?” 沒有回音。他一遍又一遍重複問話,終於話筒中有了沙沙音,魯剛回話了,他的聲音中有一種超越生死的平靜:“拉里大叔,那個年輕的美國總統說得對,2250顆氫彈放在這兒太危險,它會成為懸在地球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我把它投放到太陽熔爐中去吧。”

“什麼?”拉里的預感得到證實,他氣急敗壞地喊起來:“你要駕駛小飛蛾投向太陽?孩子,千萬不要胡來!” 班克斯也急急擠近話筒,喊道:“船長快回來!我知道你是為那個臭女人傷透了心,不值得!” 布萊克帶著哭聲喊:“回來吧,船長,回來吧!” 魯剛爽朗地笑道:“不要拉我的後腿,老猢遜大叔,還有你們幾個。我沒有發瘋,也不是意氣用事,我從來沒有這麼清醒。我想多少為人類乾一點事,也算今生沒有白活。再說,世界上有誰能像我死得這樣壯麗呢,單單回味這個,也夠我在天國安心啦,哈哈。”他開玩笑地說。 “我馬上要啟動飛船了,拉里大叔、班克斯、布萊克、唐世龍,你們把挪亞方舟號開回去,代我照顧好魯冰。向平託大叔、漢斯和姚云其問好,祝那個偵探早日康復。還有,”他猶豫了片刻,“若能見到阿慧,代我向她致歉,把美國政府給我的100萬元交給她。”

船員們面面相覷,束手無策。唐世龍忽然衝進生活艙,艙裡一片狼籍,艙壁的破口處補著粗糙的補丁,打過鎮靜針的魯冰兒還在床上睡著,身上繫著固定帶,眼角附近有幾顆圓圓的淚珠在輕輕飄動,臉龐紅潤,似一支帶露海棠。但這會兒唐世龍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心情,他帶著怒意和鄙視,用力批著魯冰的雙頰:“醒醒,醒醒!你這個惡毒的巫婆,你這條沙漠猛蛇,你這只澳大利亞毒水母,你哥哥要投入太陽自焚啦!” 魯冰昏昏沉沉睜開眼睛,頭來回搖晃著,兩頰被批得又紅又腫。 “醒醒,醒醒,你這只亞馬遜箭蛙,撒哈拉毒蜘蛛,你傷透了哥哥的心,他已經駕著飛船投向太陽啦!” 飛蛾號啟動了。魯剛擔心兩條纜繩的拉力超載,所以啟動十分緩慢。小飛蛾的尾噴管噴出蘭青色的光芒,繃緊了纜繩,拖著巨大的黑色網格,在天幕上緩緩移動,逐漸加速。等到清醒過來的魯冰衝進指揮艙,飛蛾號已經開走了。面頰紅腫的魯冰撲到送話器前嘶聲喊:“哥哥,我是冰兒,請你原諒我,你快回來!”

送話器傳來魯剛爽朗的笑聲,十分清晰,就像在眼前:“冰兒,我沒有責怪你,我是去做一件該做的事,你好好活下去吧,永別了。” 魯冰雙淚長流,只有這時,她才知道魯剛在她心目中是多麼寶貴。她悲聲說:“魯剛,回來吧。你知道我心裡實際是多麼愛你嗎?我要像一個聽話的妹妹那樣去愛哥哥,也願意作一個忠誠的妻子去愛丈夫。魯剛,饒恕我,回來吧。” 小飛船上沒有回答,只有輕微的無線電背景噪音,他們看不到小飛蛾了,它已經被那個巨大的黑色網格遮住了。網格也逐漸縮小,融化在黑色天幕上。很長時間的靜默後,傳來魯剛激情的聲音:“多麼壯麗的太陽啊。” 地球上,現在作實況轉播的已不僅是因特網中的一個有聲服務欄目了。全世界的電視台、電台都加入了這個行列。除了收聽天上的對話,有一些電視台已經把天文望遠鏡中的圖像變成電波,向全世界作實況轉播。

在挪亞方舟向飛蛾號靠攏時,白宮通信室一直處在極度不安的氣氛中,他們不知道這個強悍的中國人要作出什麼舉動,局勢會不會出現逆轉。在反复喊話後,挪亞方舟上才接通了通信系統,拉里悲傷地說:“魯剛船長帶著這批核彈朝太陽飛去了!” 世界上至少有20億人同時收到了這條消息,他們都驚呆了。美國首先調出飛蛾號的通信頻率,惠特姆總統誠摯地說:“魯剛先生,請聽從我的勸告立即返回,你的生命比什麼都貴重。至於核彈,我們會有妥善的處理辦法。” 中國主席也隨之喊話:“魯剛,我的同胞兄弟。人類感激你的犧牲精神,但我請你返回來,我們的科學家會用無人飛船來完成這次航行。” 教皇和瑞典首相也發了同樣的唿籲,魯剛笑道:“謝謝各位的真情。我意已決,不必再勸了。希望美國宇航局或中國西昌航天基地為我計算一條最佳路線,能否利用金星、水星的重力場加速。計算後請通知我並為我導航,謝謝。”

人們從他平靜的語氣中聽出他的決心,不再勸告了。 20億地球人坐在電視機前,看著小小的飛蛾號拖著巨大的核彈網格,就像一隻螞蟻拖著多足蜈蚣,從容不迫地向太陽飛去。孩子們的臉上都掛著淚珠。 BBC搶先發了一個快訊:“一場噩夢已經過去。中國古代神話中有一位逐日而死的英雄夸父,現在,又一位夸父曳著2250顆核彈向太陽奔去。人類的理想主義將在一場最為壯觀的天火之葬中昇華,50億地球人目不轉睛地為人類英雄送行,祈禱他的靈魂在天國中得到永生。” 在哥倫比亞卡利市那間密室裡,卡拜勒魯仍和助手們監聽著兩艘飛船。監聽已持續了20個小時,助手們面露倦意,強自支撐著。老資格的桑托斯斜依在沙發上假寐,只有卡拜勒魯仍精神熠熠,身體坐得筆挺。他說:“好樣的魯剛。如果他能活著回來,我會放棄對他的懲罰,並和他作個朋友。你說是嗎,桑托斯?”

桑托斯已經微有鼾聲了,不過他立即接上答話:“對,是個好樣的中國人。” 他知道首領是在為自己找台階,他是想躲開“誰為這次行動失利負責”的敏感話題。但話說回來,魯剛也確實值得佩服。即使遠在38萬公里之外,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凜凜正氣。 卡拜勒魯站起來說:“現在世界上恐怕唯有我可以讓魯剛返回了。讓電台向戰神發出行動指令,命令他逼迫魯剛返回,但不得傷害他。” 電波向38萬公里外飛去,1。26秒後到達飛蛾號。 平托淚眼模煳地出了發射場的大門,向自己的汽車走去。挪亞方舟從這兒升空至今不過24個小時,這24個小時就像是24個世紀。事實證明魯剛的預感驚人的準確,那些戴白手套的紳士們果然對飛船搞了卑鄙勾當。在這場醜惡鬧劇中,魯剛帶著凜凜正氣走到舞台中央,救了地球,也贏得了世人的尊重。他為魯剛悲傷,也為他驕傲。

他正要打開那輛奔馳的車門,忽然一個人從他車下鑽了出來。平托立即掏出幾天來一直帶在身邊的湯普森手槍:“什麼人?不許動!” 來人小心地托著一件東西,尷尬地看著他:“不要開槍!——請不要誤會,我把你車中的遙控炸彈拆除了——是我四天前安上的。” 平托倒抽一口涼氣。雖然他早就在提防著他們,雖然幾天來處處小心,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一直與炸彈為伴。他眼裡冒著怒火,用手槍指著那人的腦袋。那人苦笑著解釋道:“坦白地說,我接受的命令是把你送到天堂上去。炸彈早已安裝好了,只等上邊的命令。但這幾天弗羅斯特先生一直沒有踪影——不過即使有他的命令我也不會乾了。平托先生,我從電視中知道了許多,我十分敬重魯剛先生。誰他媽的再讓我幹這事,我會把這顆炸彈塞到他的屁眼裡去。” 平託收起手槍,友好地去拍他的肩膀,那人急忙喊:“不要動!——我去把這顆炸彈處理掉。” “好吧,謝謝你,再見。” “再見。但你千萬不要說謝字,那會使我無地自容的,我是個只配讓人咒罵的混蛋。” 平托回到辦公樓時,聽到海邊傳來巨大的爆炸聲。 太湖浩淼無垠,但阿慧的捕魚生涯相當艱難。海水倒灌,使許多淡水魚死亡,漁源枯竭。好在這艘新漁船性能不錯,每天多跑幾個地方,維持全家生計還沒問題。 從七星岩回到家鄉,阿慧心如死灰。那個男人救了她,也贏得了她的心,卻不願娶她。阿慧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該想他還是恨他!回來後,她一直以吃齋念佛和繁重的勞動打發時間,但這幾天,她感到一條小生命已經在腹內誕生——在最後的一夜歡愉中,她悄悄去除了避孕措施,懷上了他的種子。不管是愛是恨,她決心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撫育成人。 晚上回到家,爺爺和母親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她不解地問:“媽,你幹嘛老看我?你這是怎麼啦?” 媽媽低聲說:“那個男人是叫魯剛嗎?” 阿慧渾身一震,急急地問:“媽,怎麼啦?有他的信?” 媽媽嘆口氣,說:“電視上正播著呢,你自己看吧。” 她看到一艘小飛船正拖著巨大的核彈網格,從容不迫地向太陽飛去;聽到播音員正用崇敬的口吻介紹著這位新夸父的事蹟。爺爺老淚縱橫地連聲說:“好人哪,真是好人哪。”她跌坐在椅子中,淚水從她的指縫裡洶洶淌下。 魯剛已經拋開了塵間諸事,心境恬然地駕駛著小飛蛾。回頭望去,巨大的幽靈山已經縮為一個黑點。飛船在月亮20萬公里之外掠過,看見了月亮背面寒冷死寂的世界。忽然他聽到艙內有一點響動。扭頭看看,艙壁上一個密封口已經打開,老邁克露出半個身體,正端著一把手槍對著他。 魯剛笑嘻嘻地看著這個老人。在哈馬黑拉航天場與他有過一次邂逅,老人的奇特表情曾勾起他的不祥預感,這預感也在此後諸事中得到驗證。現在他怎麼跑到這兒來了?他的一把破手槍能嚇住一個赴死的人嗎? 老邁克蓋上蓋子,用手拉著艙壁的扶手游飛過來。手槍仍在手中,不過他並不認真持有它。他在魯剛身後停下來。 “你好,老人家。我在航天發射場見過你,但我至今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叫邁克。勞瑞斯,曾經是美國的核彈專家。” “噢,你就是那個'戰神'吧,是你向卡利卡特爾出售了核彈的秘密?” “對。” “賣了一個大價錢吧,你怎麼不留在地球上好好享用它?現在你準備把我怎麼辦,逼我回去?開槍打死我?” 老人淡然地說:“打死你後我照樣能把這艘飛船開回去。” 魯剛譏笑地說:“對,我相信,傻瓜式飛船嘛。可是你準備把核彈怎麼辦?卸在拉格朗日墓場?還是帶著它一頭撞向華盛頓?也許你不在乎幾億人在瀕死前的唿號,核彈專家的職業特點嘛。” 老人眼瞼下的肌肉抖動著,槍口對準魯剛的額頭。 小飛蛾已經飛遠,反复唿叫也沒有回音。老拉里想到了自己的責任,黯然說:“返航吧。” 諾亞飛舟號開始點火,悲衷地離開了幽靈網格,沿著弧形軌道返航。途中,在一片狼籍的生活艙裡,唐世龍和布萊克都神情黯然。拉里交待他們要照看好魯冰,他們也照做了。但有一條,那就是每個人都不與魯冰目光對接。 在這一片目光的真空裡,魯冰蜷成一團,神情木然。爾後她站起來,獨自走出去,來到減壓艙口,她想跳進寒冷的外太空陪伴魯剛哥哥,他是唯一能理解自己的人。唐世龍和班克斯遠遠跟在身後,冷冷地看她徒勞地轉動減壓艙門,但顯然她的氣力不夠。十幾分鐘後,班克斯才厭煩地對唐說:“算了,還是給她打一針吧。” 兩人拉住她,制服她的反抗,把她拉到醫療室打了一針鎮靜劑。魯冰的哭嚎慢慢變弱,最後安靜地睡著了。唐世龍抱著她回到生活艙,就在這時他感到魯冰的身體有了重量——自己的腳下也有了重量。重力已恢復了,重新體驗到重力的作用,使他有如釋重複的感覺。 球形大地迅速迎上來。今天地球上多為晴天,輕薄的白雲半遮著碧蘭的海洋和褐色的陸地。飛船繞著地球逐漸降落,瞬時穿過血紅的晚霞,迎來金黃色的陽光,在浩瀚的太平洋上找到了哈馬黑拉島航天發射場。飛船的可變矢量噴管緩緩轉為垂直,像一只隼鳥那樣收腿合翅,平穩地降落在航天場上。 今天航天場上十分熱鬧,與起飛時大不相同了。幾百個防暴警察組成一道防線,被阻在外面的新聞記者們使勁舉著照相機,形成手臂的叢林,閃光燈不停閃爍著。舷梯打開了,拉里、班克斯、布萊克依次走下來,最後是唐世龍抱著尚未甦醒的魯冰。 平托、漢斯和航天場主管都迎上來同船員緊緊擁抱,他們的眼中都閃著淚花。 在他們之後是一個乾練的中國人,他走上來依次同各人握手,自我介紹道:“我叫陳炳,代表中國政府感謝你們。” 輪到唐世龍時,他說:“請和魯小姐立即乘我的專機回中國,我們要為賢伉儷的安全負責。” 雖然“賢伉儷”的稱唿此時聽來十分不妥,但唐世龍仍為中國政府的重諾守信感動。他嗓中發哽,由衷地說:“謝謝。” 美國代表是那位羅傑斯先生,他當然不願作這份令人尷尬的差事,但惠特姆總統執意要他來。拉里同他握手時,譏諷地說:“謝謝你們在飛船上那些周到的安排,弗羅斯特先生呢?” 羅傑斯面無表情地說:“他不能來了,他已經自殺了。” 拉里噢了一聲,同他又握握手,沒有再為難他。 在休息室坐定後,拉里急切地問:“小飛蛾目前在哪裡?” 陳炳回答:“離地球已有82萬公里,飛船上電台功率太小,已經收不到他們的信號了。但估計他們還能收到地球的信號。美國宇航局準備向他們傳去最佳路徑,包括如何利用金星的重力場加速。” 船員們都沉痛地低下頭。從現在起,他們的船長實際已到了另一個世界,今生今世,他們再也不能見到他了。陳炳先生好像無意地問大家:“你們有戰神老邁克的消息嗎?一個白人,70多歲,瘦長身體。” 班克斯說:“沒有,我們怎麼能知道他的消息?” 陳炳笑著搖搖手:“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一行5人離開機場後,中國防暴警察一名少校軍官走過來,向陳炳行了一個軍禮:“報告,挪亞方舟號經過仔細搜查,沒有發現邁克。” 陳炳看了羅傑斯:“那他肯定在小飛蛾號上了。可是為什麼沒有動靜?”羅傑斯也困惑地搖搖頭。 六個小時前,美國中央情報局監聽到了卡拜勒魯發的指令。這些天來,他們一直對卡利卡特爾的幾個巢穴實施24小時監聽。收到的這份密碼指令送到美國國家保密局,15秒鐘後就破譯出來,隨即送到惠特姆總統的辦公桌上。 卡拜勒魯:命令戰神即刻行動,逼迫魯剛返回。不要傷害他的性命。 回電:邁克知悉,逼迫魯剛返回,不得傷害他的性命。 總統辦公室裡一片慌亂。他們沒有料到在一路順風的情況下,忽然又出了這樣的波折!收到這份回電時兩艘飛船非常靠近,無法判定邁克是在哪條船上。他們立即向魯剛發了警告,沒有回音,那麼,魯剛肯定已在邁克的控制之下。 15分鐘後,在白宮內閣會議室裡召開了緊急會議。 惠特姆:小飛蛾拖著112個集裝箱,能否返回地球? 巴恩斯〈宇航局總監〉:這正是我們最擔心的。它不比挪亞方舟號,後者的性能極為優異,可以懸停空中,這樣我們多一點討價還價的時間(雖然這有點諷刺意義)。但小飛蛾帶著這麼巨大的後綴不可能安全降落。只要進了地球的重力範圍,它會一頭撞向地球,即使戰神想停也停不住。 惠特姆:然後? 巴恩斯:然後飛船及核彈艙都會在失速墜落時燒毀。高速墜落時形成的高溫高壓有可能點燃核彈,但一般說不致如此。所以我們將主要面臨核污染而不是核爆炸的危險。我覺得最危險的是戰神在墜落前就引爆它,這很可能對大氣層尤其是臭氧層造成不可逆的損壞。當然,由於核彈與飛蛾號處於分離狀態,在空中引爆是很困難的。但只要放棄飛船的操作,再有一件太空衣,他也有可能離開飛蛾號,到核彈艙內去引爆它。 惠特姆:我們目前能做些什麼? 辛德爾(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我們已商定,最好的辦法是到盡量遠離大氣層的地方去,截擊和俘獲它,或者擊毀它。目前,我國、中國和俄羅斯都具備這種太空攔截能力。當然,這樣作的話,魯剛先生也將玉石俱焚。 惠特姆:從感情上說,我們很難作出這樣的決定。但維護地球安全正是魯剛先生的心願。就按這個準備吧,通知中國和俄羅斯與我們配合。 卡特(中央情報局拉美司負責人):我有一點想法,雖然很可能是錯誤的,但我仍忍不住說出來。請諸位想想是否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卡拜勒魯這個指令並非惡意,也許他和我們一樣,僅僅是想挽救魯剛的生命。請注意他說的:不得傷害魯剛的性命。我們可以引申一下:如果他確實打算讓魯剛活著回到地球,則我們的上述種種推測都不可能是他們的預定計劃。那麼,卡氏的這條簡單指令很可能是臨時的決定,是一時的感情衝動——如果我們承認販毒分子也有感情的話。 惠特姆:謝謝你的獨特分析。我們先按太空攔截計劃作好準備,然後靜觀待變。 自那之後,時間一小時一小時過去了。飛蛾號卻依然故我,步履從容地繼續走自己的路,沒有返回地球的跡象。它絲毫不理會地球上的種種揣測,很快就遠遠離開了地球。惠特姆的智囊終於相信,命運之神這次確實對人類特別眷顧。飛蛾號不會再返回了,一次危機已在無形中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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