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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追殺K星人 王晋康 7767 2018-03-14
記者蒂娜·錢自那次電視辨論之後,一直滯留西安。這個十二朝古都有她看不完的人文景觀。她遊覽了大小雁塔、碑林、兵馬俑博物館、漢唐皇陵、秦王陵、半坡博物館。又把陝西的土特產大包小包拎回去,像水晶柿子、陝北紅棗、手繡的兜肚等。 這天,她在城牆公園上轉了一圈,回到下榻的阿房宮飯店。下午5點多她接到一個男人的電話: “是蒂娜·錢女士嗎?我姓黃,很冒昧地想同錢女士見見面,不知能否賞光?我想肯定有你感興趣的話題。” 錢略為沈吟,爽快地說:“好的,在什麼地方?” 那人笑道:“敝人囊中羞澀,只能選一個雞毛小店了。我知道有一家羊肉泡漠館,門面不大,但味道不錯,不亞於同盛祥泡漠館,怎麼樣?” “當然可以,我很樂意嚐嚐這種風味小吃。”

“好,我就在那兒恭候。”他祥細指明了地址,掛了電話。 蒂娜沉吟著,不知今晚會有什麼遭遇。她滯留西安並不是為遊山逛景,她早就听說有一個“反K局”的秘密組織,神通廣大,行事殘忍,但隱藏很深。 《環球電訊報》主編想挖出這顆重磅炸彈,就派了父親是中國人、會說流利華語的蒂娜·錢來這兒挖掘。不過到目前為止沒什麼進展。 她扯下鑽石戒指,取下金項鍊,連同證件和大部分現金存入旅館。又在女式提包中裝了一把0。22口徑魯格手槍,這才去赴宴。 在東門外一個小巷裡,她找到了那家小店,黑色招牌上寫著“清真馬家羊肉泡饃館”,飯店不大,有七八個顧客,她一進門,就有一位中年人迎上來: “是錢小姐嗎?請這邊來。”

來人把她引到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他衣著簡樸,相貌也很“大眾化”,45歲左右,額上皺紋已經很深,一雙小眼睛非常聚光,時而光芒一閃,異常犀利。他請錢小姐先淨手,然後要過幾個烙餅,教她掰成小塊,放入一個大碗。跑堂的在碗邊夾一個號碼,拿進灶間。黃先生笑著說: “這是我們升斗小民的老飯店,價廉物美,錢小姐是吃慣山珍海味的,不一定喜歡吧。” 蒂娜笑道:“黃先生不要客氣,我父親就是西安人,我很喜歡西安的地方小吃。” “是嗎?其實西安很多小吃是從胡人那裡學來的,真正的異國風味,不過浸在中國這口大鍋裡一兩千年,才成了中國特色。象羊肉串啦,涮羊肉啦,羊肉泡饃啦,都是這麼來的。” 閒侃一會兒,他開始進入正題,說道:

“我們看了錢小姐與卡普先生的辨論,很佩服錢小姐的口才,可惜你這次是隔靴搔癢。”他不客氣地說:“你知道嗎?這次K星事件的根子在於反K局,一個無法無天的秘密組織,我們能肯定,許多離奇失踪或神秘死亡都與反K局有關。” 蒂娜小心地問:“如果我的問題不犯忌的話,能否告訴我,你說的'我們'是指誰?” 黃先生抬頭看看她:“可以告訴你,'我們'是警察系統的一個小小組織。很多有正義感的警官都對反K局憂心忡忡,他們也曾試圖破獲它,但是,”他苦笑道,“反K局顯然受到官方的庇護。請注意,這個官方的根子不光在中國政府,也紮根在世界政府及世界刑警組織內。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秘密機構為所欲為。據我們推側,所謂K星飛船並不是錯誤報導,並不是工作疏忽,而是有意為之,目的是為這個秘密組織打掩護。”

蒂娜懷疑地說:“世界政府發言人倒是矢口否認K星人的存在。” 黃先生鄙夷地說:“那是什麼樣的否認?他故意造成一種撲朔迷離、既不完全肯定又不完全否定的態勢,這正是對反K局最適宜的氣氛。行了,我們不必互相試探了,我知道錢小姐一直滯留西安,不光是為了遊山玩景、吃羊肉泡饃吧?” 跑堂的把羊肉泡饃送來了,黃先生暫停了談話,兩大碗泡饃散著濃郁的香味,黃先生說:“請吧,邊吃邊談。” 蒂娜吃了一口稱讚道:“味道真好!”她看看黃先生,承認道:“對,我們也知道了這個組織,它很可能牽涉到一個世界性的陰謀。” “好,讓我們協手來幹吧。據情報,反K局一名骨幹分子近日要去美國、日本等地,執行一項龐大的暗殺計劃。我們準備派一個人去跟踪他,揭露和製止他。希望能得到錢小姐的協助。”

蒂娜爽快地說:“我義不容辭。但是黃先生,我可以公開報導事件進程嗎?” 黃先生略為沈吟,說:“我勸錢小姐不要過於天真,反K局根子很深,不是一兩篇報導就能剷除的,甚至你的報導能否見報都是問題。至於我們,將採取自己的作法,我們組織的名稱是'血牙小組',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他的小眼睛射出冷酷的光芒,蒂娜開始感到擔心,她從血牙小組的名稱裡嗅到恐怖組織的味道。很可能黃先生他們是一群熱血漢子,被反K局的倒行逆施激怒,但以暴治暴不是好辦法。不過,她知道三言兩語不可能說服黃先生,決定跟他們去,相機處理。她說: “那麼,我接受黃先生的勸告,推遲到適當時機再報導這件事。什麼時候出發?和誰一塊兒去?”

“明天早上的班機,你的機票已買好,這位溫寶警官和你一塊兒去。” 順著他的目光,蒂娜看到窗口一張桌子上有個年輕人,圓頭圓臉,看起來像個孩子。他一邊唏裡忽魯地吃飯,一邊漫不經心地掃視著窗外。黃先生微笑道: “別看他的娃娃臉,他已在警察系統幹夠10年了。給,你的機票。”蒂娜接過那個小紙袋,推開空碗。黃先生驚奇地說:“喲,這麼大碗泡饃你給吃光了!看來你是真的喜歡吃,不是假客氣。” 蒂娜用衛生巾揩揩嘴,站起來笑道:“衷心感謝黃先生,我頭一次嚐到這麼美味的羊肉泡饃,下一次我在這裡回請你,再見。” 於平寧從西安乘飛機到北京,當天又轉乘中國民航到舊金山的波音797客機。北京機場的安全檢查比西安嚴格多了,行李走輸送帶經過X光透射儀,旅客走另外一條通道,X光會在大屏幕上打出你的投影,任何武器都看得清清楚楚。過甬道後還有一道關,面帶微笑的安全人員要抽查一些項目。

於平寧倒沒什麼可擔心的,他的身上行李中沒有任何違禁品,署名蓋克的護照也貨真價實。檢查員小姐對他的手錶型可視電話略有懷疑,它的厚度較大,暗藏的天線形狀也比較奇特。於平寧微笑著解釋: “這是最新型的,長壽命電池,可工作一個月以上。” 小姐沒再說什麼,把東西遞還他,告誡一句:“機上請不要使用。” 她不知道這種手錶還是一個靈敏的無線電定位儀。過了一會,她在一個圓臉的年輕旅客那兒看到了同樣的手錶,這次她痛痛快快放行了。 於平寧的坐位是14A,臨著窗戶。他把小小的手提箱放在頭頂的衣物箱裡,調好頭頂的通風口,靜待飛機起飛。一個圓頭圓腦的小伙子在這一排停下,笑著向他點頭示意,拉開衣物箱門,把自己的小旅行包放進去。他忽然停住,看看座位上的編號,又掏出登機牌看看,嘴裡咕噥一句:“錯了。”便取出旅行包,到後排去了。

於平寧的兩位鄰座都不健談,他們向於平寧拘謹地點頭招唿,坐下來,默默地看畫報。這倒使於平寧免去了不必要的應酬,可以集中精力想自己的事。 途中他去了兩次廁所,一次去前邊,一次去後邊,在來去之中,他把旅客的面貌都記在心裡。這只是一個預防措施,如果以後在身後發現了熟面孔,他就可以預做防備了。他看見了那個圓臉的小伙子,正在同鄰座天南地北地神侃。他也看到一個黑髮姑娘,皮膚和眼窩像是白種人,戴著耳機安靜地聽音樂。這些不經意的一瞥都保存在他非凡的記憶中。 出了舊金山機場已是夜裡七點。他的聯運機票已簽過字,是第二天早上七點飛往休斯敦的航班。他要了一輛出租直奔華人區,在一家“四川”旅店裡定下房間。 40歲的老闆娘倒確實是一個川妹子,用帶著麻辣椒鹽味的普通話喋喋地介紹本旅店的種種優惠,“如果是公費,飯錢可以算在房費中的!”

於平寧沒有閒心聽她的介紹,匆匆安頓好就出門了。他知道附近有一家背景複雜的槍支商店。這兒街道很窄,人來人往,頗有一些中國大陸的味道。只是商店門前大多擺有趙公元帥或關二爺的彩塑,這是國內不多見的。在華人區的邊緣他找到了那家商店,門面很小,這會兒沒有一個顧客。店老闆面色黝黑,像是拉美國家的人。看見於平寧,店老闆微笑著迎上來: “請問先生想要什麼?本店貨物齊全,從最先進的激光槍到老式的左輪槍都有。” 於平寧簡捷地說:“我要一把最安全的,沒有登記槍號的普通手槍,帶消音器。這是我的證件。” 他把一個信封推過去,信封裡是1500美元現金。店老闆很快數了數,把鈔票掃到抽屜裡,壓壓聲音說: “我們有,請先生稍等。”他到里間取了一枝史密斯·韋森左輪,“這種型號先生滿意嗎?”

“好。” 十分鐘後於平寧從商店裡出來,很快掃視了四周,朝來路返回。他在人群中消失之後,溫寶和蒂娜才從另一家日雜商店走出來。他們也到了那家商店,使用蒂娜的證件,用95美元買了一把普通的馬格南左輪。當然,這個價錢買來的不會是那種“安全”的武器。還用230美元買了一具夜視望遠鏡。 休斯敦是一個年輕的航天城,城市十分乾淨,郊外保留著林區的原貌,一幢幢別墅從濃蔭中探出來。於平寧用蓋克的護照和國內駕駛證領了臨時駕駛執照,在“貝斯”租車行租了一輛福特轎車。 從上午到下午五點,他一直悠閒地在市內參觀,他乘坐遊覽車觀看了約翰遜航天發射場,觀看了挑戰者號失事的影片和太空船的實物,又回到汽車里略微打個盹,七點鐘他駕車向城外開去。 溫寶和蒂娜駕著一輛豐田尾隨其後。在北京上飛機時,他在於平寧的行李上貼了個信號發生器,現在,在他的手錶形追踪器屏幕上,一個閃亮的小紅點準確地指示著於平寧的行踪。那人先沿10號公路一直向西,到塞金轉由46號公路向西北。到達昆尼湖畔已是10點鐘了。於平寧在一個僻靜處停下車,靜靜地守候著。溫寶和蒂娜怕驚動他,把車停在500米之外的一個高坡上,用夜視鏡監視著他的動靜。清晨1點,他們看見一個人影從汽車出來,向不遠處一家庭院摸去。兩人也屏住氣息,遠遠跟著他。 於平寧輕捷地躍過柵欄。院子很大,幾叢樹影下是整齊的草坪,一台割草機停在中間。有條小徑通向那幢半地下式的建築,屋內燈光已熄滅,只有臥室裡發著微光。房屋右邊是一個由帆布圍成的游泳池,水面映著星月,池旁是一架鋼絲繃床。 看來,老莫爾屬於美國的中產階級,小康之家,他的錢是乾淨的。 對於那件任務本身,於平寧倒沒放在心上。一個毫無戒備的孤立的別墅,一個65歲的宇宙生物學家,對於於平寧來說太容易對付了。他的唯一敵人,是盤踞在內心深處的強烈的負罪感。他要殺的人僅僅可能是K星間諜,又根本沒有辦法甄別! 伊恩,摩爾,他咀嚼著這個名字。記得在雜誌上看到,歐洲的移民中姓摩爾的,大多是地中海黑皮膚摩爾人的後裔。幾百年的同化已使他們忘了自己的祖先,但遺傳密碼裡仍頑強保持著莫爾人的特徵。後來一位法國科學家在研究一種罕見的地中海血友病時,才追踪到了這個譜系。 一個在現代文明中消亡的民族。地球人會不會消亡在K星文明中?為了地球人的生存,暫時的殘忍應該是可以原諒的。如果我們的努力能使地球人類存在下去,後代會理解我們。如果不能……那就無所謂現解不理解了。 他搖搖頭,不再想這個問題。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了一隻蛇頭,探出在未割的草叢之上,輕靈地點動著,微風送來蛇尾角質環輕微的撞擊聲。一條響尾蛇。他沒想到在庭院草坪中竟然還有響尾蛇,多虧及早發現,他的隨身衣物中可沒有蛇藥。 本來他可以繞行的,但他略微猶豫後悄悄抽身退出,在身後的樹上折下一根樹枝。試了試,樹條很堅韌。他把手槍換到左手,一步步向響尾蛇逼近。響尾蛇用頰窩中的熱感應器,測到了一個大動物36℃的體溫,它兇惡地昂起頭,準備撲擊。就在這時,於平寧猛力一抽,乾淨利索地把蛇頭抽飛,蛇身在地上瘋狂地彈動。 於平寧微笑著掏出手絹擦去樹枝上的指紋,隨手扔掉樹條。他欣慰地想,看來我沒忘記做割草娃時的絕技。 他接近房舍,聽聽沒有動靜,便取下戒指,用鑽石戒面在玻璃上劃下一個半圓,然後粘上幾條膠帶,用力一擊,取下這塊玻璃,伸手進去打開房門。 莫爾夫婦睡在一張寬大的水床上,睡態很安祥,兩顆白髮蒼芬的頭顱偎在一起。於平寧甚至默默欣賞著他們的睡姿,在頭腦中幻化出妻子和自己的模樣。然後他輕輕繞過去,用高效麻醉劑在莫爾夫人的鼻孔中噴一下。 隨後他來到里間,在牆壁上找到保險櫃的暗門。保險櫃的暗鎖是老式的,打開它只花了3分鐘時間。他把裡面的東西忽拉拉扒下來,落了一地。裡面有不少是文件,有一部分現金,還有兩三個珠寶匣子。 老莫爾被里間的響動驚醒了。他是昨天上午到家的,老妻開車迎到休斯敦接上他,在久別重逢的親熱中,他一直不能克服自己的內疚。因為,三年來的工作已使他養成了一種可憎的痼習:他不由自主地審視著妻子,看她的言談舉止有沒有可疑之處,以求驗證她並不是K星複製人! 她當然不會是K星複製人,K星人絕對不會注意到一個偏僻鄉鎮的老年婦女,但那種頑固的多疑卻無法根除。夏之垂曾說過一個中國故事,說乾劊子手的人,即使與好友見面,也會先留意他喉節處的骨縫。那麼,我也是在尋找妻子喉嚨間的骨縫? 在這種內疚的折磨下,他對妻子格外體貼和溫存。他不顧行途疲勞,修好了家裡的割草機,又忙著修剪草坪。睡覺時他已很疲乏了,但睡得併不實在。他夢見一個K星複製人悄悄走過來,準備頂替他們中的一個人。是妻子,還是他自己? ……內間的響聲把他驚醒,看看妻子仍在熟睡,他沒有喚她,從枕下摸出手槍,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 他首先看到保險櫃門大開,錢物散落一地,未及反應,一把手槍已貼在他的太陽穴上,有人低聲喝道:“不要動!”從他手里奪過手槍。 “請坐下談,莫爾先生。”來人冷靜地說。莫爾看到一個35歲左右的男人,舉止幹練,一道傷痕噼過眉間。他在莫爾的對面坐下,神態從容,絕不像一個普通盜賊。莫爾遲疑地說: “你不是……” “對,我不是盜賊。這個現場是給警察們看的。”來人平靜地說,他的目光中透著憐憫。 “莫爾先生,你是在中國的01基地工作嗎?” 老莫爾已從最初的恐懼中清醒過來。自從3年前參加01基地,他已為今天做好了心理準備。他憤恨地咒罵道:“我什麼也不會回答你,開槍吧,你這個K星畜生!” 於平寧嘴角閃過一絲苦笑:“我是K星畜生?” 莫爾惡意地說:“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麼你是一個沒有自我的畜生。” 於平寧擺擺手槍:“聽著,莫爾先生,我不願在這兒浪費時間,萬一你妻子醒來,我不得不多殺一個人。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提到妻子,莫爾沉默了。停一會兒他問:“你是誰派來的?我想你對一個快死的人不妨說實話。” 於平寧略為沈吟後爽快地說;“是李劍。” 老人憤恨地罵道:“這條毒蛇!這個K星畜生!”這次李劍突然中止即將成功的實驗,已經值得懷疑了,可惜當時沒把他揭露。 於平寧疲倦地想,又多了一個K星間諜。 K星間諜下令讓K星間諜去殺K星間諜,一個怪圈,蛇頭咬住了蛇尾。他冷淡地說: “非常抱歉,你們6人乘坐的直升機曾在時空隧道中消失了兩分鐘,6人中至少有1人被掉包,或許6人全是。如果不能在一堆核桃裡挑出黑仁的,我只好全砸開。莫爾先生,我知道01基地是研究什麼的,所以,也許你能提供一種自我豁免的證明。那麼我會很高興地同你喝上一杯,否則,我只好得罪了。” 老人的目光閃出一絲猶豫,他已經懷疑了,於平寧想,他已經對自己究竟是誰發生了懷疑。他無法證明自己是不是自己。一個人無法揪住自己的頭髮把自己揪離地面。 老莫爾的嘴張了張,最終沒有說話。他當然有辦法證明,那就是十幾名科學家殫精竭智研究出的思維迷宮,它已經基本上成功,可以投入使用。但他知道遠水解不了近渴。他對死亡並不懼怕,但卻十分厭惡這種粘粘煳煳,糾結不清的死亡。這名殺手,李劍,還有他自己,究竟誰是K星複製人?在潛意識指令未浮現之前,他們都無法自我認證。那麼,他死亡時究竟是什麼身份,是人類的烈士,還是K星人的可憐的犧牲品? 但無論如何,他絕不會對這名可疑的殺手說出“思維迷宮”的秘密,那是人類對付K星複製人的唯一武器,他一定保守這個秘密直到進入墳墓。他不無欣慰地想,這個決定的本身就是一個極好的豁免證明,他可以安心赴死了。 他站起來,傲然揚起雪白的頭顱:“開槍吧,你這個可憐蟲!” 珍妮·莫爾一直睡到早上八點才醒,伸手摸摸,床上沒有丈夫。她很奇怪自己竟然睡得這麼死,往常她睡覺很靈醒的。 老莫爾沒有在衛生間,廚房、客廳和書房都沒有。她走到門外,高聲喚了幾聲,沒有回應。莫爾夫人有點著急了,這麼早他能上哪兒去?兩輛車也都在車庫裡。 直到最後,她才找到臥室的里間。老莫爾斜倚在牆上,胸口一片血跡,手邊扔著家裡的手槍,保險櫃被打開,錢物散落一地。她手指抖顫著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 警車很快唿嘯著開到院裡,霍夫曼警官領著手下斟察了現場。這似乎是一樁典型的盜竊殺人案,兇手打開了保險櫃,慌亂中把錢物掉落地上,驚醒了莫爾。莫爾沒有驚動妻子,自己拎著手槍過來查看,被逼入困境的兇手便開槍打死了他。珍妮哽咽地說,老莫爾昨天剛剛從中國回來,誰知道死神也接踵而至。 他們也發現了兇手的腳印。從腳印判斷,兇手身高約6英尺,體重約165磅,步伐富有彈性,年紀在35歲-38歲,穿著膠底旅遊鞋。他是用鑽石割破門玻璃後鑽進來的。 令人不解的是死者胸前插著一朵小白花,是莫爾死後兇手在院裡採摘的,他們也發現了這串較新的走向花圃的腳印。這朵白花算什麼?是兇手的懺悔? 莫爾夫人悲慟欲絕,失神地坐在死者旁邊。霍夫曼低聲說:“莫爾夫人,很抱歉打擾你,但請你清點一下錢物,好嗎?” 莫爾夫人點點頭,女警官貝蒂扶著她過清點財物。 “沒有丟失。” “一樣也沒有丟?” “對。” 霍夫曼覺得奇怪。如果竊賊慌亂中鬧出人命,倉惶逃走,那時不拿錢財是正常的。但這名兇手還到草坪中採摘一株野花,再返回屋內,穿過臥室,插在死者胸前。這證明他絕沒有慌亂失措。那麼,他為什麼對財物分文未取?這也算是一種懺悔嗎? 他問:“莫爾夫人,你平時睡覺很沉嗎?” “不,只要莫爾一起床,我就該知道的。” “昨天晚上你是否聽到什麼動靜?” “沒有。” “你昨晚服安眠藥了嗎?” “沒有。我從不用安眠藥。” 霍夫曼忽然想起,在走進屋子時,他曾聞到極淡的香味兒。是否兇手曾對莫爾夫人施過麻醉?他為什麼不對老莫爾也如法泡製呢? 在院裡勘察的菲克斯又有了發現,他拎回一條無頭的蛇身說:“霍夫曼警官,看,兇手看來不是庸手,動作敏捷準確。我看他不像一般的小毛賊。” 湯姆在院裡又喊起來:“霍夫曼警官,又發現兩串腳印!” 果然,在柵欄的另一側,也有兩串腳印通往房屋。從腳印判斷,來人中有一個男人,身高5英尺8英寸,體重約140磅,年紀在30歲左右;一個年輕女人,身高比他稍矮,體重也略輕。兩人只到窗戶邊停留了一會兒,又原路返回了。 霍夫曼讓警犬比利順著腳印追踪。順第一串腳印,追踪到了500米外的一棵樹下,這兒明顯有汽車停留的痕跡,從胎印看停留時間相當長。順第二串腳印追踪到一個高坡,也有汽車停留的痕跡,距第一處大約有500米,兩個停車點和莫爾家大致構成一個等邊三角形。 這麼說,兩撥人並不是一路。如果是盜賊,那麼他們同時對一個地處偏僻的普通家庭發生了興趣,這倒是很奇怪的事。 霍夫曼留下貝蒂陪伴莫爾夫人,領著其它人回到警察局。技術室對鞋模的分析結果也出來了。通過對鞋底花紋的電腦核查,這三人穿的都是中國產的旅遊鞋,不過牌子不一樣。霍夫曼知道,中國的鞋類在美國市場上隨處可見,三個人都穿中國鞋並不稀奇。但這個結果忽然觸發了他的靈感:莫爾剛從中國回來,兇手會不會是從中國追踪而來?如果是這樣,那就是有預謀的暗殺。後來發現的另外兩個人,則可能是追踪兇手而來。 他立即從電腦中調出了近日從中國入境的旅客名單。在他劃了橫線的一串嫌疑者名字中,也有蓋克、溫寶和蒂娜·錢的名字。第二天,他又在三人的名字下重重劃了一道。因為電腦中查出三人又同日離開美國去了日本,他們沒有同機,但兩個航班僅相差30分鐘。這種同日到達又同日離開的巧合在嫌疑者中只有此例。 他通過世界刑警組織把情況通報給日本警方,請他們協助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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