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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八章

沙丘 弗兰克·赫伯特 7507 2018-03-14
契尼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走出了哈巴亞窪地,聽見把她從南方帶到這裡來的那架撲翼飛機發出呼呼的聲音飛走了,飛往沙漠中的一個隱蔽地。她四周的護衛隊員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呈扇形在山脊的岩石中散開,搜索著前進,警惕著可能出現的危險。同時,他們這樣做也是為了給予摩亞迪的女人——他第一個孩子的母親,她所要求的一刻時間的寧靜。 他為什麼召我來?她問自己,他曾經告訴我,要我與小雷多和阿麗婭一起留在南方。 她撩起長袍,輕快地躍起,越過一道岩石屏障,走上上山的小道。這些小道只有經過沙漠訓練的人才能在黑暗中認出來。腳下的卵石滑動,她輕快地走在上面,一點也沒有考慮那種需要的快捷。 上山令人感到興奮,緩解了由於護衛隊遠遠散佈在她周圍而紛擾著她的恐懼。事實上,她是被一架撲翼飛機接到這裡來的。隨著與保羅·摩亞迪——她的友索重聚的時刻的臨近,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著。他的名字也許是整個星球上戰鬥的呼聲:“摩亞迪!摩亞迪!摩亞迪!”但是,她認識的是一個具有不同名字的不同的人,她兒子的父親,她溫柔的愛人。

一個高大的人影朦朦朧朧地出現在她上面的岩石中,示意要她加快速度。她立即加快步伐,快速前奔。黎明鳥鳴叫著飛上天空,朦朧的曙光出現在東方的地平線上。 上面的那個人不是她自己的護衛隊員奧塞姆嗎?她問自己,打量著那熟悉的身影和動作方式。她走到他的面前,在朦朧的光線中辨認出敢死隊中尉那寬闊、雄壯的身影。他的頭罩打開著,嘴上的過濾器鬆鬆地拴著,就像一個人有時想冒險嘗試沙漠的感覺那樣。 “快一些,”他輕聲說,帶著她沿著秘密裂縫進入隱蔽著的山洞,“天不久就要亮了,”他一邊為她打開密封門一邊小聲說,“哈可寧人一直在這一帶巡邏,我們現在還不敢冒被他們發現的危險。” 他們經過狹窄的通道入口,進入巢穴,球形燈亮了起來。奧塞姆從她面前擠過去,說:“現在跟我走,快。”

他們快速沿著通道走著,經過另一條通道,穿過掛簾,走進曾經是塞亞迪娜白天休息之地的凹形房間。現在,房間的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岩壁上掛著繡著鷹的紅色圖案的毛織掛毯;一邊的矮桌上堆滿了文件,散發出衰微香料芬芳的香味。 聖母獨自一人面對著門坐著,她抬著頭沉思,外行人一看了就會發抖。 奧塞姆雙手合十,說:“聖母,我已把契尼帶到。”他彎著腰退了出去。 傑西卡想:“我怎樣給契尼講呢?” “我的孫兒怎麼樣?”傑西卡問。 啊,符合禮儀的問候,契尼想。她又感到了害怕。摩亞迪在哪裡?他為什麼不在這裡歡迎我呢? “他健康幸福,我的母親,”契尼說,“我把他和阿麗婭留給哈拉照看。” 我的母親,傑西卡想,是的,在正式的問候中,她有權那樣稱呼我。她給我生了個孫子。

“我聽說,柯魯亞營地送了塊毛料作為禮物。”傑西卡說。 “一塊漂亮的毛料。”契尼說。 “阿麗婭有信讓你帶來嗎?” “沒有。但是,由於人們已開始接受她那奇蹟般的情況,營地裡的一切都在順利地進行。” 她為什麼要花這樣長的時間來問這些事呢?契尼問自己,一定有緊急事情,否則,他們不會派飛機來接我。現在,我們的問候儀式該結束了吧。 “我要讓人用新料子給小雷多剪裁一些衣服。”傑西卡說。 “你想怎樣做就怎樣做,母親。”契尼說。她低下頭,問:“有戰鬥的消息嗎?”她盡力保持著臉上不帶有任何表情,那樣傑西卡就不會看出任何痕跡——這是一個有關保羅的問題。 “新的勝利,”傑西卡說,“拉賓已慎重提出了休戰。他的信使已回去了,並失去了他的水。拉賓還減輕了一些窪地裡的人民的負擔,但是他做得太遲了。人們知道,他是出於對我們的害怕才那樣做的。”

“事情就像保羅說過的那樣發展。”契尼說。她盯著傑西卡,竭力想使自己不再對自己感到害怕。我已經提到了他的名字,但她仍不回答我。在她那石頭一樣光滑的臉上,很難看出任何感情的流露……她太僵硬,她為什麼要如此沉默?我的友索出了什麼事? “我希望我們此刻是在南方,”傑西卡說,“那些綠洲在我們離開時是多麼美麗啊!難道你不希望有一天整個家園也一樣開滿鮮花嗎?” “家園確實很美,”契尼說,“但也有悲傷。” “悲傷是勝利的代價。” 她是否是讓我要為悲傷做好思想準備?契尼想。她說:“有許許多多的女人失去了男人。人們知道了我被召來此地時,都很羨慕。” “是我召你來的。”傑西卡說。 契尼感到心突突地跳著。她想用手摀住耳朵,害怕聽到的一切,但仍然保持著平靜,說:“信上的答名是摩亞迪。”

“我在他的軍官們都在場的情況下籤的,這是種必要的手段。” 傑西卡想:保羅的女人是個勇敢的人,在恐懼幾乎壓在她身上時,還仍然能夠保持鎮靜。是的,她也許就是我們現在需要的那種人。 契尼說,聲音中帶著聽天由命的語氣:“您現在可以告訴我事實真相了。” “我們需要你到這裡來幫助我使保羅活過來。”傑西卡說。她想:好了,我說得十分清楚,活過來!我那樣說,她就會知道保羅仍然活著,但存在著危險。一個詞表達得多完美! 契尼愣了一會兒,很快使自己冷靜下來,說:“我應該做些什麼呢?”她突然想撲向杰西卡,抓住她,尖叫著:帶我去見他。但是,她克制住自己,靜靜地等待著回答。 傑西卡說:“我懷疑哈可寧人派來的奸細混入我們的人之中,他們想毒死保羅。這似乎是惟一合理的解釋。這是一種十分奇怪的毒藥,我已經十分仔細地檢查過他的血液,但什麼也沒有查出來。”

契尼向前衝了幾步跪了下去。 “毒藥?他痛苦嗎?我能……” “他人事不省,”傑西卡說,“他生命的過程十分緩慢,只有用最先進的儀器才能探測到。我要不是發現他還活著,一想到會發生的事就會不寒而栗。對那些未經訓練的人來說,他是一個死人。” “出於好意,您有理由召我來,我理解您的意思,聖母。您認為我能做些什麼您不能做的呢?” 她勇敢、可愛,十分機靈,傑西卡想,她本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比·吉斯特。 “契尼,”傑西卡說,“你也許會認為這難以相信,但我並不確切知道召你來會有什麼用處。這是本能……一種基本的直覺,因而自然地想到叫你來。” 契尼第一次看到傑西卡悲傷的樣子。 “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努力……遠遠超過了人們說的一切,可是都沒有用。”

“那個傢伙,哈萊克,”契尼問,“會不會是叛徒?” “不會是哥尼。” 這簡單的幾個字表達了整句話的意思。契尼看到了搜尋,試驗……過去失敗的記憶明顯地一一被否定。 契尼身體後仰靠在雙腳上,然後站了起來,抖掉沾在長袍上的沙塵,說:“帶我去見他。” 傑西卡站起身來,轉身穿過左邊的一道掛簾。 契尼跟著,進入一個過去用做貯藏室的房間。岩壁上掛著厚厚的壁毯,保羅躺在房間那頭靠牆壁地上舖的墊褥上。他的上方吊著一盞球形燈,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一件黑色長袍齊胸蓋在他的身上,雙臂露在外面,擱在身體兩側。他好像沒穿衣服,露出的皮膚看起來像蠟一樣,全身僵硬,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 契尼控制住想衝上去撲到保羅身上去的念頭。相反,她想起了她的兒子——雷多。

這時,她意識到傑西卡也曾經面對過這一時刻——她男人受到死亡的威脅,迫使她自己去考慮要做些什麼,才能拯救她年輕兒子的生命。這一意識與那老女人突然聯繫在一起。契尼伸出手去,緊緊握住傑西卡的手。在這緊緊的一握中,顯示出無比的痛苦和理解。 “他活著,我擔保他還活著。但是,他生命的脈搏十分微弱,很難檢測到。領袖中有一部人在小聲議論,說是母親而不是聖母說他還活著;他們還說,我的兒子真的死了,而我卻不願把他的水貢獻給部落。” “他像這樣有多長時間了?”契尼問。她從傑西卡手中抽回手,向房間裡面走去。 “三個星期。為了讓他清醒過來,我已花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的時間。領袖們一直在開會,爭論著……還進行調查,後來我派人把你叫來了。敢死隊還是服從我的命令,否則,我也不能拖這樣長的時間……”傑西卡用舌頭舔濕了雙唇,看著契尼向保羅走過去。契尼俯身站在他身體旁邊,往下注視著滿臉鬍鬚的年輕人。看著他那濃濃的眉毛,堅挺的鼻樑,緊閉著的深陷的眼睛——在肅穆的恬靜中,臉上一片平靜。

“他如何攝取食物?” “他機體需要很少,不需要食物。”傑西卡說。 “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只有他最親近的顧問、幾位部落領導人、弗雷曼敢死隊員,當然還有下毒的人。” “沒有下毒的人的線索嗎?” “還需要進一步調查。”傑西卡說。 “弗雷曼敢死隊員們,他們怎麼說?” “他們確信保羅處於昏睡狀態,在最後的戰鬥之前凝聚他的神力。這是我散佈的教化思想。” 契尼跪在墊褥邊上,彎腰湊近保羅的臉,立即察覺到他臉周圍的空氣有著一股奇異的味道……這只能是衰微香料的氣味,無處不在的衰微香料的氣味。在弗雷曼人的生活中,這種氣味滲透一切,然而…… “您與我們不一樣,我們生來就熟悉衰微香料,”契尼說,“您探測過沒有,可能是他身體對飲食中過多的衰微香料產生的抵抗?”

“過敏反應全是陰性。”傑西卡說。 她閉上眼睛,好像感到疲憊,要把這情景淡忘掉。我有多長的時間沒有睡過覺?她問自己,時間太長了。 “您在改變生命之水的時候,”契尼說,“您是通過內部意識在體內進行的。您使用過這內部意識來檢測過他的血液嗎?” 契尼跪坐在腳後跟上。她一邊打量著保羅的臉,一邊努力排除思想中的恐懼。這是她在觀察聖母時所學到的方法。時間可以用來為思想服務,一個人應集中全部注意力來進行思考。 過了一會兒,契尼問:“這裡有製造者嗎?” “有幾條,”傑西卡疲乏地說,“這些天來,我們從未離開過它們。每一次勝利都需要它的祝福,進攻前的每一次儀式……” “可是,只有摩亞迪一個人沒有參加過這些儀式。”契尼說。 “你是怎樣知道的?”傑西卡問。 “人們傳說的。” “傳說太多了。”傑西卡嚴肅地說。 “把製造者的原水給我拿來。”契尼說。 契尼話中帶著命令的口氣,這使傑西卡一愣。她看到這年輕女人在高度集中地思考著,然後說:“立即辦到。”她穿過那道掛簾走出去,派人去叫司水員來。 契尼跪在那裡,盯著保羅。如果他設法這樣做了,她想,這是一件他竭力想試一試的事情…… 傑西卡跪到契尼旁邊,捧著一個扁平的軍用水壺,飽含毒藥的氣味刺激著契尼的鼻孔。她用手指在液體中蘸了一下,然後把手指伸近保羅的鼻子。 他鼻樑上的皮膚輕微地收縮了一下,鼻孔慢慢地翕動著。 傑西卡喘著氣。 契尼用毒液沾濕了的手指觸了一下保羅的上嘴唇。 他長長地、哽咽一聲,吸了口氣。 “這是什麼?”傑西卡問道。 “請安靜,”契尼說,“你必須馬上改造一點聖水,要快一些。” 沒有再提問題,因為她清楚地聽出了契尼話中的意思。傑西卡端出水壺,吸了一小口水。 保羅睜開眼睛,看著契尼。 “沒有必要讓她改變那水。”他說,聲音微弱,但平穩有力。 傑西卡口裡含著液體,感到體力在恢復,幾乎自動地在改變水中的毒藥。她感到來自保羅的生命火花——在她意識中所存在的火花。 在那一時刻,她明白了一切。 “你喝了聖水!”她突然說。 “我只喝了一滴,”保羅說,“很少的一點點……就那麼一滴。” “你怎麼能幹這種蠢事?”她問道。 “他是你的兒子。”契尼說。 傑西卡睜眼瞪著她。 保羅露出甜蜜的微笑,溫柔而充滿理解。 “聽我敬愛的人說說,”他說,“聽聽她的話,母親。她知道我想做什麼。” “其他人能做的事,他必須去做。”契尼說。 “當我把一滴水喝進口中時,當我感覺到它,聞到它的氣味時,當我知道了它對我起的作用時,我就知道我能做你做過的事情,” 他說,“你的比·吉斯特學監講到科維扎基·哈得那奇,但是她們不能猜測出我到過的許多地方,經過的許多事情。在那幾分鐘內,我……”他停頓了一下,迷惑地皺著眉頭,看著契尼:“契尼,你怎麼到了這裡?你應該在……你為什麼到這裡來?” 他試圖想用臂肘撐起來,被契尼輕輕地推回到墊褥上。 “躺下,我的友索。”她說。 “我感到十分虛弱,”他說,他掃視著房間,“我躺在這裡好長時間了?” “你處於昏迷狀態已經三個星期了,生命火花似乎也已消失。” 傑西卡說。 “但是……我僅在一會兒前才喝了那滴水,並且……” “對你來說是一會兒,對我來說卻是擔驚受怕的三個星期。”傑西卡說。 “不過是一滴水,然後我改變了它,”保羅說,“我使生命之水發生了變化。”契尼和傑西卡還來不及阻止他,他已把手放入了她們放在他旁邊地上的水壺中。他把滴著毒液的手放進口裡,吞噬著手掌中的液體。 “保羅!”傑西卡尖叫道。 他抓住她的手,帶著死亡的獰笑面對著她。他的意識發出,洶湧地傳到她身上。 他和她之間的聯繫,不像在山洞裡她與阿麗婭,也不像她和老聖母的聯繫那樣溫和,共同分享,相互容納……但是它是一種聯繫:意識上共享全部生命。他與她的這種聯繫使她震動,使她變得虛弱,她心中感到膽怯,她害怕他。 他大聲說:“你說有一個地方你不能進入,這個聖母也不能進入的地方在哪裡?指給我看。” 她搖搖頭,一想到這個地方就感到害怕。 “指給我看!”他命令道。 “不!” 但她逃避不開他。由於受到他那可怕力量的威脅,她只好閉上眼睛,內視著——朝那黑暗的方向看過去。 保羅的意識穿過並繞著她運動,奔入那黑暗的地方。在她思想中的恐懼消失之前,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個地方。不知什麼原因,她所看到的東西使她渾身發抖——一個風吹火花閃爍的地方,那裡,一圈光環在擴大縮小,一條腫大的白色條狀物在光環的上下左右流動。突然吹來一陣風,一切便被黑暗驅散。 不久,她睜開眼睛,看到保羅向上盯著她。他仍然抓住她的手,但是那令人感到害怕的聯繫消失了。她讓自己安定下來,渾身不再發抖。保羅放開她的手,好像抽掉了某個支撐物,她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向後倒退著。要不是契尼跳過來扶住她,她就會倒在地上。 “聖母!”契尼說,“有什麼不對嗎?” “疲倦,”傑西卡小聲說,“太累了。” “到這裡來,”契尼說,“坐在這裡。”她扶著傑西卡走到靠牆的一張沙發旁,讓她坐下。 年輕強壯的手臂使傑西卡感到舒服,她緊緊抱住契尼。 “他真的看見了生命之水?”契尼問。她從傑西卡的擁抱中脫身出來。 “他看見了。”傑西卡小聲說。她的思緒仍在不停地轉動,不斷從那種接觸中湧出來,就像在海上飄流數週之後,踏上堅實的陸地。她感覺到她體內的老聖母……以及所有其他的人都醒過來,並問道:“那是什麼?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地方在哪裡?” 這樣,所有的一切都構成一個事實:她的兒子是科維扎基·哈得那奇,一個可以同時存在於許多地方的人。他成了比·吉斯特夢中的人物,這個事實使她感到不安。 “發生了什麼事?”契尼問道。 傑西卡搖了搖頭。 保羅說:“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都具有一種奪取和給予的古老力量。一個男人不難看到他自身內部的那個地方,即奪取力量居住的地方。它也不會變成除人以外的某個東西。但是,他幾乎不可能看到給予力量。可是對一個女人來說,情況就恰恰相反。” 傑西卡抬起頭,發現契尼聽保羅講話的同時,眼睛盯著她。 “你明白我講話的意思嗎,母親?”保羅問。 她只能點點頭。 “我們體內的這些東西十分古老,”保羅說,“它們是構成我們身體細胞的基礎,這些力量使我們得到發展。你可以對自己說:'是的,我知道這樣的事是怎麼一回事。'但是當你往內心世界看,面對著你自己毫無遮擋的生命的原始力時,你就會清楚地知道你自己所處的危險,也會知道這危險會戰勝你。給予的最大危險就是奪取,而奪取的最大危險就是給予。你容易被給予戰勝,同樣也容易被奪取戰勝。” “你,我的兒子,”傑西卡問,“你是給予者呢,還是奪取者?” “我處於這個槓桿的支點上,”他說,“沒有奪取我不會給予,同樣沒有給予我也不會奪取……”他突然停住不說了,朝他右邊的牆壁看過去。 契尼感到有一股氣流吹到臉頰上,轉頭看見掛簾已關上了。 “是奧塞姆,”保羅說,“他一直在偷聽。” 聽了這些話,契尼被一些使保羅煩惱的預知衝擊著。她知道一件事,一件好像發生過的事。奧塞姆會把他看到聽到的事講出去,其他人會把這件事傳揚出去,直到在整個大地上沸沸揚揚。人們會說,保羅·摩亞迪與他人不同。毫無疑問他是一個人,可是他以聖母的方式看到生命之水,他是真正的李桑·阿·蓋布。 “你看到了未來,保羅,”傑西卡說,“你說說,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的不是未來,”他說,“而是現在。”他掙扎著坐了起來。 契尼走過來幫助他,但他揮手拒絕了她的幫助。 “阿拉吉斯天空充滿了吉爾德的飛機。” 傑西卡聽出他話中肯定的語氣,因此有些發抖。 “帕迪沙皇上本人也來到阿拉吉斯,”保羅說,他看著房間的岩石天花板,“和他寵愛的真言師以及五個軍團的薩多卡人在一起。老伏拉迪米爾·哈可寧男爵也在那裡,薩菲·哈瓦特在他身邊,七架飛機滿載著他招募來的新兵。每個大家族都往我們上空派出了入侵者……他們在那裡等待著。” 契尼搖著頭,不能把目光從保羅身上挪開。他奇怪的表現、單調的聲音、看透她的方式,都使她充滿了畏懼。 保羅看著她,繼續說:“等待著吉爾德人允許他們著陸。未經過允許,吉爾德人會使任何擅自在阿拉吉斯著陸的隊伍束手無策。” “吉爾德人在保護我們嗎?”傑西卡問。 “保護我們?吉爾德人自己散佈我們在這裡所從事的事業,並通過減少軍隊運輸費用,以致那些最窮的家族也要到這裡來等著向我們發起攻擊,因而引起了這場戰爭。” 傑西卡留意到他話中沒有嚴厲的口氣,因而對此感到驚訝。她不懷疑他所說的——他們具有那種相同的激烈性格。在他把他們帶到弗雷曼人之中來,並揭示出他們未來之路的那個晚上,她就在他身上看到了這種性格。 保羅深深吸了口氣,說:“母親,你必須為我們改變大量含毒藥的水,我們需要用它來做催化劑。契尼,要他們派出一支偵察部隊……找到衰微香料菌生長的土地。要是我們在衰微香料菌生長的土地上倒上大量的生命之水,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傑西卡掂量著他的話,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喘息著說:“保羅!” “死亡之水,”他說,“這將是連鎖反應。”他指著地下:“在小製造者中布下死亡,殺死生命環中帶真菌的東西,其中包括衰微香料的製造者。阿拉吉斯會成為一個真正的荒漠——沒有衰微香料,也沒有了製造者。” 契尼一隻手放到嘴上,完全被保羅口中吐出的褻瀆的言辭驚呆了。 “誰能摧毀一件東西,誰就能真正控制它,”保羅說,“我們能毀掉衰微香料。” “那麼,吉爾德人會得到什麼呢?”傑西卡小聲問。 “他們在尋找我,”保羅說,“想一想吧!最好的吉爾德航行家,那些在時間前面為最快的高空飛機尋找最安全航線的人,他們所有的人都在尋找我……然而卻都找不到我。他們是多麼害怕啊!他們知道我掌握了他們在這裡的秘密。”保羅伸出他握成杯狀的手,“沒有衰微香料,他們都會成為瞎子。” 契尼找到了她自己的聲音:“你說你看到了現在?” 保羅躺回到墊褥上,搜尋著眼前展開的現在,它的限度擴展到未來,又向過去擴展。在衰微香料的光開始衰竭時,他困難地維持著他的意識。 “按照我的命令去辦,”他說,“未來,對吉爾德人來說,就跟對我來說一樣,變得一塌糊塗。幻影的線條越來越窄,衰微香料在哪裡,一切就集中在哪裡……那裡他們不敢進行干涉,因為乾涉就意味著要喪失他們沒有的東西。但是,現在他們不顧一切了,所有的路都通向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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