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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沙丘 弗兰克·赫伯特 5072 2018-03-14
在南翼的盡頭,傑西卡看到一個金屬螺旋樓梯,通向一道橢圓形門。她回頭向下望望大廳,接著走向那道門。 橢圓形?她覺得奇怪。房子裡的門採用這種形狀真是少見。 透過螺旋梯下面的窗戶,傑西卡可以看到外邊阿拉吉斯的太陽,白色的光芒漸漸西移,夜晚正在來臨,長長的影子映在大廳裡。 傾斜的光線照在樓梯上,上面有不少泥塊。 傑西卡伸手抓住護欄,開始向上爬。欄杆冰涼。她在門前停下來,發現上邊沒有門把,卻有一個隱約的壓痕,那應該是裝門把的地方。 當然不會是掌鎖,傑西卡自語道:“掌鎖應該做成某個人一隻手的形狀,應帶有掌紋。但這看起來像掌鎖。”有方法打開任何掌鎖……她在學校時學過。 傑西卡向後望了一眼,確信沒人注意她,便把手掌放在壓痕上,輕輕一壓,使掌線變形……手腕一轉,再轉,掌心沿表面橫向滑動旋轉。

她聽到咔的一聲。 可這時下邊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傑西卡把手從門上拿下來,轉身,看見梅帕絲向梯子下邊走來。 “大廳裡有人說,公爵派他們來接少主人保羅,”梅帕絲說,“他們有公爵的印鑑,保衛已驗證過。”她瞟了一眼門,再看著傑西卡。 傑西卡想:這個梅帕絲是個謹慎的人,這是不錯的象徵。 “從這數過去,保羅在第五間房裡,一間小臥室,”傑西卡說,“如果你不好叫醒他,請叫隔壁的越博土。保羅也許需要警醒器。” 梅帕絲又敏銳地看了一眼橢圓形門,傑西卡想這種表情是不滿。傑西卡還沒來得及問關於這門和門裡有什麼東西,梅帕絲已轉身匆匆走了。 傑西卡想:哈瓦特已查過這地方,不可能有什麼太令人擔心害怕的東西。

她推門,門打開,露出一間小屋,對面又有一個橢圓形門,這個門上有輪式把手。 一個空氣鎖!傑西卡想。她眼光向下掃,地上有一個螺旋器,上面有哈瓦特的印跡。這門已被打開。有人不小心把螺旋器給碰掉在地上,沒有意識到外面的門會被掌鎖關上。 她走進小屋。 為什麼屋內還裝空氣鎖?她問自己。突然想到異形生物被密封在特殊氣候環境中。 特殊氣候環境! 在阿拉吉斯這事是順理成章的,最耐旱的植物在這兒也得澆灌。 她身後的門開始合攏。傑西卡拿起哈瓦特留下的木棍把門頂著,她面對里屋裝有輪式鎖的內門,發現金屬門把上方有一行蝕刻的字:“哦,人類!這是上帝創造的美;那麼,請佇立於此處,學會愛你神聖朋友的完美。”

傑西卡全力壓在輪上,向左轉,內門開了,一陣微風拂過她的臉頰,揚起她的頭髮。她感到空氣在發生變化,氣息更加濃厚。她推開門,看到裡面一片片的綠,黃色的陽光照射在上面。 黃色的陽光?她問自己,那麼這兒就裝有過濾玻璃! 她跨過門欄,門自動關上。 傑西卡吸了一口氣:“一個濕潤的星球溫室。” 到處是生氣勃勃的植物和樹木。她認出了含羞草、開花的榅桲樹、一株玉蘭、開著紫花的芙蓉、紅白相間的桃花樹,還有……玫瑰。 這真是玫瑰! 傑西卡低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朵特大的粉紅色玫瑰花發出了沁人心脾的香味。她直起身,繼續打量周圍的環境。 她聽到一種有節奏的聲響。 她撥開一株枝葉茂盛的灌木樹枝,觀察房子的中間部分。那兒有一處低矮的噴泉,有一個笛形水道,那有節奏的聲響就是一彎細小的水流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後落在一個金屬碟中的聲音。

傑西卡調動自己的意識感官,對整個環境進行了全面仔細的探察:這地方大約有10個平方米,建在大廳尾部的上方,與其他地方的建築風格有所不同。由此判斷,這地方是在主體工程完工後很久才增加上去的。 她在屋子的南牆邊停下,面對寬大的過濾玻璃,仔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這裡的每一處可用空間都栽滿了奇特的濕地植物。綠色中傳來一陣沙沙聲,傑西卡警覺地抬眼一看,原來是一個裝有導管和噴嘴的自動定時伺服系統。一個支臂抬起,噴嘴裡灑出一片水霧,支臂自動收縮。她注意一看,這是給一株橛樹澆水。 這房子裡到處都有水……而這個星球卻惜水如命,這種浪費深深地震撼著傑西卡。 她抬頭望著濾鏡外的黃色太陽,在犬牙交錯般的地平線遠處漸漸下沉,在那個有巨大岩石的地方就被人們稱為屏蔽牆。

傑西卡想:濾鏡將白熾的太陽光變得柔和親切。是誰修了這樣一個地方?雷多?也許想用這樣一個禮物給我一個驚喜,就像他的風格。可他不可能有時間。而且他一直忙於應付更重要的事。 她記起了讀過的有關報告:許多阿拉凱恩的門窗都用空氣鎖密封以回收室內的水分。雷多曾經說過,這所房子沒有採取這樣的措施是為了顯示權力和財富,這所房子只裝備了基本的防塵設備。 但這間小屋本身所具有的意義和象徵遠遠超過了這所房子的缺乏密封裝置所能代表的。傑西卡估計這裡的水足夠一千個生活在阿拉吉斯的人使用,也許更多。 傑西卡沿著窗戶走著,繼續觀察屋裡的一切,突然發現噴泉附近半人高的地方有閃閃發光的金屬物。那是一個記事簿和一支筆,被扇形樹葉遮著。她走過去,來到一張桌子旁,上面有哈瓦特留下的印跡。傑西卡注意到記事簿上的一段留言:

傑西卡點點頭,記起雷多曾說過芬倫伯爵曾是皇上在阿拉吉斯的代表。但這條信息暗含著要傑西卡立即註意某事,告訴她留言者也是一個比·吉斯特,伯爵已正式娶她的愛妃為妻,這使傑西卡感到難受。她同時開始尋找隱藏的信息,一定就在附近。每一個比·吉斯特在形勢需要時都有義務向其他比·吉斯特傳達信息。 “希望之路危機四伏”是一個暗語,說明附近還留有別的情報。 傑西卡仔細地摸著留言條的正面和背面,尋找密碼信息,可是沒有,留言簿的邊緣也沒有。她將留言記事簿放回原處,心中湧出一陣緊迫感。 有什麼東西在記事簿附近?傑西卡想著。 可哈瓦特來過這屋子,一定動過這本子。她抬頭注意到樹葉,對,樹葉!她用手指觸摸葉子的背面、葉脊和葉脈,找到了!她的手指感覺到了點狀密碼,迅速讀了一遍:“你的兒子和公爵馬上會遭遇危險。有一間臥室是專門設計以吸引你的兒子的。哈族設置了死亡陷阱,一個在明處,一個很難發現。”傑西卡強壓住自己要去看保羅的衝動,情報必須讀完。她的手指繼續摸著點狀密碼。 “我不知道威脅的準確性質,但它與床有關。對公爵的威脅主要來源於一個親信或將官的變節。哈族準備把你作為禮物送給一個寵臣,就我所知,這個地方是安全的。請原諒我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由於伯爵不是哈族付錢的對象,因而我的消息來源有限。MF於匆忙中。”

傑西卡拋開樹葉,急忙轉身去找保羅,就在此時,空氣門猛地開了,保羅跳了進來,右手舉著一件東西,用力將門關上。他看見了母親,分開樹葉沖到她面前。保羅看了一眼噴泉,將手和手上的東西放進了水里。 “保羅!”她抓住他的手,盯著手上的東西問,“那是什麼?” “獵殺鏢,”保羅說得隨便,但她卻從說話的口氣裡聽出了異樣,“在我房間裡發現的,我弄爛了它的發射管,但我想確認一下,水應該能區分出來。” “把它浸下去!”傑西卡命令道。 保羅照做。 她馬上又說:“把手拿出來,讓那東西擱在水里。” 保羅縮回手,甩落上面的水,眼睛盯著那金屬物靜靜地躺在水里。傑西卡折了一根樹枝戳了戳那致命的武器。 沒什麼反應。

她將樹枝扔進水里,看著保羅,發覺他正用警惕的眼光搜尋著屋子,這是BG(比·吉斯特)習慣。 “這地方可以藏任何東西。”保羅說。 “我有理由相信這地方很安全。”傑西卡說。 “我的房間也說是安全的,哈瓦特說……” “這是獵殺鏢,”傑西卡提醒兒子,“那就意味著操縱它的人就在屋子裡,這東西的操縱器有效半徑很小,可能是在哈瓦特蒐索以後才裝上的。” 但她想到了樹葉所傳遞的情報,“……一個親信或將官的變節”,不會是哈瓦特,肯定不會,決不會是他。 “哈瓦特的人現在正在搜索整幢房子,”保羅說,“獵殺鏢差點擊中那個來叫我的老女人。” “是夏道特·梅帕絲。”傑西卡說,想起了樓梯旁的相遇,“是你父親叫你去……”

“那可以等等,”他說,“你憑什麼認為這間房裡沒有危險?” 她指著留言簿,向他說明了一番。 保羅稍稍鬆了一口氣。 但傑西卡內心仍然非常緊張,她想:是獵殺鏢,我的天!她使盡渾身解數方才使自己沒有發抖。 保羅一本正經地說:“這是哈可寧人幹的,沒問題,我們必須消滅他們。”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是暗號式敲門,哈瓦特的人要進來。 “進來。”保羅答道。 門推開,進來了一個身材高大、穿著阿特雷茲軍服的人,帽子上有哈瓦特部隊的徽章。 “您在這兒,閣下,”他說,“管家說您在這兒。”他看了一下這房間,接著說:“我們在地下室裡發現了一個石頭堆,裡邊藏著一個人,手裡拿著獵殺鏢的控制裝置。” “我希望參加對他的審訊。”傑西卡說。

“對不起,女士,我們抓他時太性急,他已經死了。” “沒有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傑西卡問。 “我們還沒有找到。” “他是一個阿拉凱恩土著人嗎?”保羅問。 這問題很巧妙,傑西卡點點頭。 “他長得像當地人,”他說,“一個月前就放進了石堆,一直呆在那兒直到我們到達。地下室我們昨天檢查過,原封未動,我以名譽擔保。” “沒人懷疑你們搜查的徹底性。”傑西卡說。 “我懷疑過,女士。我們應該在那兒使用聲納裝置的。” “我猜你們現在的搜查使用了這東西。”保羅說。 “是的,閣下。” “通知我父親,我們有事得晚點。” “馬上執行,閣下,”他掃了一眼傑西卡,“哈瓦特命令:鑑於目前的形勢,小主人應在安全的地方受到保護。”他又掃了一眼房間,說:“這是什麼地方?” “我認為這地方安全,”傑西卡說,“哈瓦特和我都檢查過這地方。” “那麼,我在外邊增加警戒,直到我們重新檢查過整幢房子以後。”他彎腰,舉手給保羅敬了禮,退出去,關好門。 保羅突然說:“我們是否最好親自查驗一下整幢房屋?您可能發現別人沒注意到的東西。” “這部分是惟一我沒親自檢查的地方,我沒這麼做是因為……” “因為哈瓦特親自檢查過。”他說。 她敏銳地看了他一眼,問。 “你不相信哈瓦特?” “不是,他已經老了……太疲倦。我們能幫他分擔一些工作。” “那會使他感到羞辱,妨礙他的效率,”傑西卡說,“他知道這件事後,決不會再讓一隻蒼蠅飛進這地方。他會感到羞辱,如果……” “我們必須有自己的措施。”他說。 “哈瓦特為整整三代阿特雷茲家族的人出了力,忠心耿耿,”她說,“他值得我們完全地信任和深深地尊敬。” 保羅說:“當父親遇到麻煩,你用他說的'比·吉斯特'主意,說話像利劍。” “要是我給你父親添麻煩呢?” “當你跟他爭辯的時候。” “你不是你父親,保羅。”傑西卡說。 而保羅想:那會使她擔心,可我必須告訴她,那個叫梅帕絲的女人說我們中有叛徒。 “你為什麼不說話了?”傑西卡問,“這可不是你的性格,保羅!” 他聳聳肩,重新考慮梅帕絲說的話。 而傑西卡卻想著樹葉的情報。她突然做出決定,將樹葉交給保羅,告訴他上面的意義。 “我父親應該立即知道這個信息,”保羅說,“我用密碼發報給他。” “不行,”她說,“你最好等到你們倆單獨相處時再告訴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是說我們誰也不能信任?” 還有另一種可能性,“她說,'這信息是故意送給我們的,傳遞信息的人相信其真實性,但情況可能是將信息傳給我們就是目的。'”保羅靜靜地思考著。 “在我們中製造不和,達到削弱我們的目的。”他說。 “你必須悄悄地告訴你父親,提醒他注意這方面的陰謀。”傑西卡告訴兒子。 “我懂了。” 傑西卡轉身對著高處的濾光玻璃,注視著西南方,阿拉吉斯的太陽正在下沉……山崖上一輪黃色的光球。 保羅也轉過身,對母親說:“我認為不是哈瓦特。會是越嗎?” “他既不是將官,也不是親信隨從,”她答道,“我可以保證他跟我們大家一樣仇恨哈可寧人。” 保羅注意到遠處的山崖,心想:也不可能是哥尼……或鄧肯。 會不會是更下層的人呢?不可能,他們都是從世代忠於我們的家族中選出來的,人人清白,有獨到之處。 傑西卡擦擦前額,感到了疲倦。這簡直是危機四伏!她看著濾光玻璃外那帶黃色的風景,仔細欣賞著。在公爵領地的遠處是一排圍著高欄的倉儲地……那裡有許多地下儲藏室,裡面存著衰微香料,地面上是一座座高聳的瞭望塔。她至少可以看見20個倉儲地,一直延伸到屏蔽牆外的山崖下,連綿不斷。 太陽緩慢地消失在地平線下,星星跳了出來。她看見一顆特別明亮的星星,就在地平線邊緣,有節奏地一閃一閃地發光……那是一種顫抖的光:戰戰兢兢。 站在旁邊的保羅不安地動了一下。 傑西卡仍然注意著那顆明亮的星,發現它太低,一定來自屏蔽牆處的山崖。 有人發信號! 她想要弄懂信號的意義,但那密碼她從未學過。 其他光亮也陸續出現在山崖後的平原上,藍黑色的背景上,黃光點點。突然左邊有一點光變得特別明亮,一閃一閃地退向山崖……速度很快,突然消失。 山崖那邊的假星星馬上閃了出來。 信號……傑西卡的心裡充滿了預感。 她暗問:為什麼要用光發信號?為什麼不用通信網絡呢? 答案很明顯:公爵的人現在能監控通信網絡的信息。光信號只說明一件事:是敵人在聯絡……哈可寧的諜報人員。 身後傳來一聲敲門聲,哈瓦特的一個部下說:“全部清查完畢……閣下,女土。現在該送小主人去他父親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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