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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沙丘 弗兰克·赫伯特 6776 2018-03-14
薩菲·哈瓦特溜進了卡拉丹城堡的訓練室,輕輕地關上門。他站了一會,感到蒼老、疲憊,飽經風霜。他左腿疼痛,那是效力老公爵時被人砍了留下的傷。 現在算來已經整整三代了。他想。 他看著這間大房子,中午的陽光使它明亮無比,那男孩背朝門坐著,全神貫注於長桌上的文件和圖表。 我還要告訴他多少次坐著時一定不能背向門?哈瓦特清清嗓子。 保羅仍然專心致志於學習。 天空中飄過一團烏雲。哈瓦特又清清嗓子。 保羅直起身,沒轉頭就說:“我知道,我背向門坐著。” 哈瓦特控制住自己,沒笑出聲,大步走過去。 保羅抬頭看著老人站在桌子旁邊,一雙眼睛深邃,充滿警惕,就像兩汪深泉嵌在那黝黑的、長著深深皺紋的臉上。

“我聽到你走過門廳,”保羅說,“也聽見你開門。” “我可以模擬開門聲。” “我會辨別差異。” 哈瓦特想:他也許有這能力,他那有巫術的母親正在對他進行深層訓練。我真想知道她那寶貝學校對此都有些什麼訣竅?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要請那老學監來這兒……促使親愛的傑西卡閣下抓緊時間,走上正軌。 哈瓦特抓過一把椅子在保羅正面坐下,臉正對著門。他故意這麼做。身體靠在椅子上,打量著這屋子。他突然覺得這地方有點奇怪,屋裡的大部分硬件都被運往阿拉吉斯,只剩下一張訓練台、閃著透明光彩的擊劍鏡,旁邊站著人形靶,就像一個古代鬥士,飽受了戰爭的折磨和摧殘。 哈瓦特想:我也站在那兒。 “薩菲,你想什麼呢?”保羅問。

哈瓦特看著男孩:“我在想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兒,也許再也見不到這地方。” “這使你傷心?” “傷心?胡說!與朋友別離令人傷心,而地方只不過是一個地方,”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圖表,“阿拉吉斯只不過是另外一個地方。” “我父親派你來考我嗎?” 哈瓦特皺起眉頭……這小傢伙對他觀察人微。他點頭說:“你在想他本人來更好,但你必須明白他非常忙,過一陣他會來的。” “我在研究阿拉吉斯的風暴。” “風暴,我知道了。” “它們可不得了。” “不得了,用詞很謹慎。那些風暴形成於方圓六七千公里的平地上,吸收任何可以推風助勢的力量……沙暴、其他狂風,任何有能量的因素。它們可以達到每小時七百公里,裹走任何鬆動的東西……沙、土等等一切。它們可以將肉從骨頭上剝下來,又將骨頭化成灰。”

“他們為什麼不能控制氣候?” “阿拉吉斯有著獨特的問題,成本更高,還得有維護等麻煩。吉爾德人對星球控制要價特別高,而你父親的家族並非富有的大家族,你是知道的。” “你曾見過弗雷曼人嗎?” 哈瓦特想:這小子今天想得太多。 “我沒見過他們,”他說,“很難說他們長什麼樣。他們都穿著漂浮的長袍,在任何封閉的空間發出巨大的味道,這是因為他們都貼身穿著一種被稱為濾析服的回收裝置,回收利用自身的水分。” 保羅吸了一口氣,突然感到嘴裡的濕潤,記起了夢中的干渴。 那兒的人非常需要水,必須回收自己身體的水分,這使保羅感到了那地方的荒涼。 “在那兒水很珍貴。”保羅說。 哈瓦特點頭想:也許我正在完成這個使命,將那個充滿敵意的星球的重要性傳達給他。我們心中不銘記這一點就貿然去那個星球簡直是發瘋。

保羅抬頭看著天空,發覺已經開始下雨。看著灰色的變色玻璃上濕潤漸漸擴展,他說:“水。” “你將會了解到一種對水的特別關注,”哈瓦特說,“作為公爵的兒子,你很難體會到它的特別性,但你會看到周圍因乾渴而產生緊迫和壓力。” 保羅用舌頭潤了一下嘴唇,想起了一周前的那天,聖母給他的考驗。她也說起過水荒的事。 “你將會知道那墳墓般的荒原,”她說,“那空曠的野地,除了衰微香料和沙蜥就是寸草不生的荒涼之地。為了減少強光照射,你的眼睛會變色,你只能靠自己的雙腿行走,沒有飛行器、陸地車。” 她說話時的語調比她說話的內容更讓保羅觸動,那是一種唱歌似的顫抖的音調。 “當你生活在阿拉吉斯,”她當時說,“大地空曠。月亮是你的朋友,太陽是你的敵人。”

保羅感覺到母親從門邊走到了他身旁。她看著聖母問:“您沒看見希望嗎,尊敬的閣下?” “他父親沒有,”老婦人揮手讓傑西卡安靜,低頭看著保羅,“年輕人,把這銘記在你腦海中:一個世界由四種東西支撐著……”她伸出了四個於枯的手指。 “……學會睿智,偉人的公正,正義的祈禱和勇者的果敢。但這一切都毫無用處……”她握緊手指,變成一個拳頭,“……如果沒有一個知道統治藝術的領袖人物的話。把這當做你傳統的科學。” 聖母已經離開一周多了。她說的話才開始在保羅心中產生作用,引起注意、現在與薩菲·哈瓦特坐在訓練室裡,保羅感到一陣恐懼。他抬眼看見那門泰特迷惑不解地皺著眉。 “你剛才走神想什麼去了?”哈瓦特問。

“你見過聖母嗎?” “從皇室來的那個真言巫師?”哈瓦特頗有興趣地眨著眼,“我見過她。” “她……”保羅猶豫起來,發覺自己不能告訴哈瓦特受考驗的事,這種想法一下子強烈起來。 “怎麼?她做了什麼?” 保羅深深地吸了兩口氣。 “她說了一件事,”保羅閉上了眼睛,回憶起當時說的話,他開口說話時聲音裡不由自主地帶上了老婦人的音凋,“'你,保羅·阿特雷茲,國王的後代,公爵的兒子,必須學會統治,這與你祖先所學的完全不同。'”保羅睜開眼說,“那使我憤怒,我說我父親統治著一個星球。可她說,'他正在失去它'。我說我父親正要得到一個更富庶的星球。她告訴我,'他也會失去那個星球'。我想跑去警告父親,但她說有人已警告過他……你,我的母親,還有許多其他的人。”

“這沒錯。”哈瓦特輕聲說。 “那麼我們為什麼還要去?”保羅問。 “因為國王已下了命令,因為那還存在著希望,不管那巫師怎麼說。那古老的智慧泉還會湧出什麼呢?” 保羅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在桌子下握成拳頭。慢慢地,他讓肌肉放鬆。她在我身上留下了某種控制力,她怎麼做的?保羅想。 “她讓我告訴她什麼是統治,”保羅說,“我說那就是發號施令。她告訴我還需要學習。” 她切中要害了。哈瓦特想,一邊點頭示意保羅繼續。 “她說作為統治者應該學會說服而不是強迫,他必須拿出最好的咖啡吸引最優秀的人才。” “你父親得到了像哥尼和鄧肯這樣的人才,她怎麼說?”哈瓦特問。 保羅聳聳肩:“她又接著說,一個優秀的統治者必須學會他那個世界的語言,每個世界的語言都不同。我想她的意思是說他們不說凱拉奇語,在阿拉吉斯。可她說並非如此。她告訴我她的意思是指岩石的語言、生物的語言,一種不僅僅是用耳聽的語言。我說那就是越博士所說的……生命的神秘。”

哈瓦特笑出聲來:“對此她怎麼說?” “我想她發怒了。她說生命的秘密並不是要解決的問題,而是要經歷的現實。於是我給她引用了門泰特第一法則:'一個過程,中止了它,就不可能了解它。了解的程度必須與過程的發展一致,融入其中,與其一道發展。'這似乎使她滿意。”哈瓦特想:他似乎已克服了它,但那老巫婆驚嚇了他,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薩菲,”保羅說,“阿拉吉斯會像她說的那麼糟嗎?” “根本沒有那麼糟的事,”哈瓦特強做笑臉說,“比如那些弗雷曼人,沙漠的叛逆者。按第一手資料推測,我可以說他們的數量遠遠超過皇室懷疑的數字。這些人世代居住在那兒,許多人,而且……”哈瓦特把一個手指放到眼睛旁。 “……他們與哈可寧人有血海深仇,對他們懷有刻骨仇恨。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我是作為你父親的助手才讓你了解一些。”

“我父親給我講過薩魯斯·塞康達斯那地方,”保羅說,“你知道嗎,薩菲,那地方與阿拉吉斯有很多相似之處……也許沒那麼糟糕,但很相似。” “我們現在並不真正知道薩魯斯·塞康達斯的情況,”哈瓦特說,“知道的大部分都是很久以前的情況。但就知道的事來看……你是對的。” “弗雷曼人會幫我們嗎?” “這只是一種可能性,”哈瓦特站起來,“我今天就出發去阿拉吉斯。為我這喜歡你的老頭子,你要照顧好自己,行嗎?當個好小伙子,繞到我這來,面對著門坐,並不是我認為城堡裡有危險,而是想讓你養成習慣。” 保羅站起來,繞過桌子,問道:“你今天就走嗎?” “就是今天,你明天會跟著來。下次我們見面就在一個新世界的土地上了,”他握住保羅的右手臂,“讓用刀的手空著,嗯?給你的屏蔽充滿能量。”他鬆開手,拍拍保羅的肩,轉身,大步朝門走去。

“薩菲!”保羅叫道。 哈瓦特轉過身,站在開著的門口。 “任何情況下都別背向門坐。”保羅說。 那長著皺紋的老臉上綻開了笑容:“我不會的,小伙子,相信我。”他走出去,輕輕地關上門。 保羅坐在哈瓦特的位置上,把桌上的文件擺平。還在這呆一天。他想。他打量著這間屋子,我們要走啦。要離去的想法突然變得比以前更現實。他想起了聖母給他談過的另一件事:一個世界是許多東西的集合……人民、土壤、生物、月亮、潮汐、星球……不知道的集合被稱為自然,這是一個沒有現在概念的模糊集合。他想:什麼是現在? 保羅面對的門砰的一聲打開,走進來一個醜大個,抱著一大堆各式各樣的武器。 “啊,哥尼·哈萊克,”保羅叫起來,“你是新武器大師嗎?” 哈萊克一抬腳後跟關上門,說:“你寧願我來跟你做遊戲,我知道。”他打量了一下屋子,察覺到哈瓦特的人已經來過,進行了檢查安排,排除危險,確保公爵的繼承人安全。到處都留有他們細微的痕跡。 保羅看著醜大個艱難地向前移動,想要把那一大堆武器放到桌子上。他肩上掛著九弦巴哩斯,樂器上紮著漂亮的飾物。 哈萊克終於將武器放在訓練桌上,有輕劍、錐針、雙刃短劍、緩彈發射槍和屏蔽帶。哈萊克的下頜有一道藤狀墨色傷疤。他轉過身,露出了笑容。 “嘿,你連一聲早安也不對我說,小鬼頭,”哈萊克說,“你把什麼刺弄進了哈瓦特身上?他從我身旁跑過去,就像是去敵人的墓地。” 保羅咧嘴一笑。在他父親的手下中,他最喜歡哥尼·哈萊克。 他知道他的脾性、喜怒、幽默,更多地把他當朋友,而不是僱用的劍客。 哈萊克從肩上取下九弦巴哩斯,手一撥動琴弦,唱道:“如果你不想開口,你就不會說什麼。” 保羅站起來,走向前,大聲說:“哥尼,大戰前還有心思聽音樂嗎?” “今天是長輩們快活的日子。”哈萊克點點頭說,繼續撥著琴弦。 “鄧肯·伊達荷在哪兒?”保羅問,“他不是該來教我兵器學的嗎?” “鄧肯要去帶領登上阿拉吉斯的第二縱隊,”哈萊克說,“陪你的只有可憐的哥尼,剛剛打完仗,正沉浸在音樂里。”他又撥動一根弦,聽聽,笑了:“議會決定,由於你是一個糟糕的戰士,所以讓你學點音樂,使你不虛度此生。” “也許你最好給我唱首歌,”保羅說,“我想知道於嗎不去這麼做。” “哈哈……”阿尼大笑起來,接著開始唱道,“凱拉奇的姑娘們……”和弦伴著歌聲,聽起來很美。 “聽起來不錯。”保羅說,“但如果我母親聽到你唱這種歌,她會把你的耳朵掛在城堡外。” 哥尼拉拉自己的左耳:“一個醜陋的裝飾品,因為它聽了一個小傢伙在九弦巴哩斯上彈出的奇音怪調。” “所以你忘了在床上發現沙子的情景,”保羅說,他從桌上取下一個屏蔽帶,扣在腰上,“那麼,讓我們搏鬥!” 哈萊克雙眼鼓鼓地帶著嘲笑般地吃驚說:“哦,原來這事是你那罪惡的小手幹的!今天守好你自己,年輕的小主人……做好防衛。”他抓過一把輕劍,在空中劃了幾下:“我是來報復的地獄之友。” 保羅也舉起一把輕劍,在手上彎了彎,站好位,前虛後實。他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模仿越博士的姿勢,顯得很滑稽。 “我父親派來的是一個笨蛋兵器教練,”保羅說著,“你這傻乎乎的哥尼·哈萊克已忘了搏鬥的第一課。”保羅打開了腰上屏蔽能量開關,感到自己從頭至腳的皮膚外產生了一個防護場。 “在屏蔽搏鬥中,應防守迅速,攻擊緩慢,”保羅說,“進攻的惟一目的是誘使對手混亂步伐、出現空當,以便一擊中的。屏蔽會瓦解快速的攻擊,但卻擋不住雙刃短劍的慢速插入!” 保羅握著輕劍,在空中一劃,形成一道弧線,然後緩緩地向前一刺,速度正好可以突破屏蔽的防護。 哈萊克看著保羅的動作,在最後一刻才一斜身讓過劍鋒。 “速度掌握得恰到好處,”他說,“但你卻門戶大開,下路容易受到點擊。” 保羅急忙後悔地向後一躍。 “你這麼大意,我該攻擊你的後路,”哈萊克說著從桌上拿起一把雙刃短劍,舉在手裡,“這東西在敵人手裡,就會讓你的生命流血!你是一個聰明的學生,但僅此而已。我曾經警告過你,即便是在訓練中,也不能讓對手有機可乘,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別人。” “我想我今天是心情不好。”保羅說。 “心情?”哈萊克的語氣中透著憤怒,即使戴著屏蔽也能聽出來,“心情跟這有什麼關係?不管你什麼心情,只要需要,你就得搏鬥!心情這玩藝只適合做愛、牛群或九弦巴哩斯,跟搏鬥毫不相干。” “對不起,哥尼!” “道歉沒有用!” 哈萊克打開了自己身上的屏蔽,躬腰舉手,左手拿著雙刃短劍,右手舉著一把輕劍。 “我說,現在你要為自己的性命認真防守。” 他高高躍向一邊,向前,突然出手,猛地向保羅攻去。 保羅向後一退,一擋,兩人的屏蔽相觸,互相排斥,發出吱吱的聲響,他感覺到電流沿著自己的皮膚振盪。哥尼要幹嗎?保羅想,這似乎不像在訓練!保羅伸出左手,一抖,腕鞘裡的錐針落到掌心中。 “你也覺得有必要加一件武器了,嗯?”哈萊克低聲說。 這是背叛嗎?保羅暗暗想,哥尼肯定不會! 他倆繞著屋子搏鬥……衝刺,格擋,佯攻,反佯攻。由於雙方爭鬥激烈,屏蔽內的空氣都來不及補充,每次屏蔽相撞後,臭氧的味道越來越濃。 保羅繼續往後退,但他現在後退的方向是訓練台。如果我能把他引到桌子邊,保羅想,我就可以智取他。哥尼,再邁一步。 哈萊克向前邁了一步。 保羅向下一擋,一轉,哈萊克的輕劍被桌沿擋住。保羅身體向旁邊一閃,右手的輕劍向上一送,錐針直指哈萊克的領口。保羅在鋒刃離哈萊克頸靜脈一寸遠的地方住了手。 “這就是你想見到的?”保羅輕聲問。 “看看下邊,小子。”哥尼喘著氣說。 保羅服輸了,哈萊克的雙刃短劍從桌沿下刺出,刀尖差不多已挨到了保羅的大腿內側。 “我們該算是同歸於盡,”哈萊克說,“但我得承認,逼你一下,你的搏鬥更出色。你似乎有了情緒。”哈萊克咧嘴一笑,臉上的傷疤向下頜扯動,像惡狼般凶狠。 保羅說:“你剛才向我撲來的樣子真兇,真會要我的命嗎?” 哈萊克收回短劍,直起身說:“如果你有一點沒盡力,我會好好教訓你一下,給你留下一塊疤,讓你永遠記住。我決不會讓我最喜愛的學生一開始就栽進哈可寧人的陷阱裡。” 保羅關閉屏蔽,靠在桌子上喘口氣。 “那是我該得的,哥尼。但如果你讓我受傷,我父親會發火。我決不會讓你因我自己不爭氣而受罰。” “至於這,”哈萊克說,“我也應有責任。你也不必因訓練受傷而擔心。你很少受傷,真幸運。你父親嘛,公爵只會因我沒能將你培養成一流鬥士而懲罰我。如果我沒能及時讓你看清情緒這類危險的東西,那才會鑄成大錯。” 保羅直起身子,將錐針收進腕鞘裡。 “我們在這兒做的並不全是演練。”哈萊克說。 保羅點點頭。對哈萊克這種不動聲色的嚴肅方式,保羅感到好奇,那是一種清醒的緊張。他看著哈萊克臉上那道傷疤,想起了它的來歷。那是在吉·普萊門的哈可寧奴隸坑里被野獸拉賓砍的。 保羅突然感到一陣羞愧,因為自己竟然會有懷疑哈萊克的想法。保羅想那傷疤當初一定很痛,就像聖母給他的考驗那樣,一種銘心刻骨的痛。他擺脫了這種想法。 “我想我今天是希望玩玩,”保羅說,“最近周圍的事變得很嚴峻。” 哈萊克轉向一邊以掩蓋自己的感情。他感到眼裡一陣灼痛,那是內心的擔憂,這幾天太緊張,時間迫人。 這孩子還要多久才能長大成人?哈萊克想,還需要多長時間他才能明白事理,從內心深處懂得那種殘忍小心的合約,並由必要的線索得出必然的結論:請記錄必要的程序。 哈萊克背對著保羅說:“我知道你還戀著玩兒,小伙子,我也很希望能陪陪你。但現在已不是玩的時候。明天我們就出發去阿拉吉斯。阿拉吉斯是實實在在的,哈可寧人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保羅用劍刃觸了觸前額。 哈萊克轉過身,見到這個致意,點頭默認。他指了指人形靶說:“現在,我們來訓練你的節奏。讓我看看你怎麼征服那東西。我從這控制它,可以看到動作的全過程。如果我用新的反擊方法,我會通知你。但真正的對搏時,是不會有提醒的。” 保羅抬抬腿,放鬆肌肉。生活中突然充滿了變化使他有一種莊嚴感。他走向人形靶,用劍尖打開胸前的防護場開關,感到輕劍被一股力量彈開。 “防守!”哈萊克叫道,人形靶撲向保羅。 保羅格擋、還擊。 哈萊克一邊操縱一邊觀察。他的意識似乎分成了兩半:一半注意訓練搏鬥的必要,一半操縱著機器。 他想:我是訓練良好的果樹,掛滿了訓練良好的情感和能力,碩果累累,只等有人來收穫。 不知為什麼,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那小精靈般的臉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裡。但她已不在世了,死在哈可寧軍隊的娛樂室裡。她喜歡花,是雛菊吧?他記不起來了,這使他感到非常不安。 保羅還擊了人形靶的一次慢攻,挪出左手,準備偷襲。 這狡猾的小鬼頭!哈萊克想著,全神注意保羅手的移動。他曾經認真研究訓練過自己的手。這不是鄧肯的風格,也不是我教這小子的。 這些想法只使他更加傷感。我也被情緒傳染了。他暗想。他開始想到保羅,不知道這小子晚上是否聽到枕頭髮出的可怕聲音。 “如果願望是魚兒,我們大家都會撒網。”他喃喃地說。 這是他母親說的話,他常在陰天或陰暗危險時用它,但對一個從不知道海洋和魚的星球說這話,真是有點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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