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3·轉生真龍

第49章 第四十四章獵殺

佩林爬下了床,開始穿衣服,他已經不在乎薩琳是否在看著他了。他知道應該做些什麼,但他還是問了沐瑞一句:“我們是不是要離開?” “除非你想成為沙馬奧的熟人。”她面無表情地說。雷聲在他們頭頂炸裂,彷彿在烘托她的話,閃電將房間映得慘白如紙。兩儀師始終都沒有看薩琳一眼。 將襯衫的下擺塞進褲子裡,佩林突然想穿上外衣和斗篷。說出棄光魔使的名字讓房間異常地冰冷。巴爾阿煞蒙還不夠,我們還要對付逃出來的棄光魔使。光明啊,現在我們是否能找到蘭德還重要嗎?是不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但他並沒有放慢穿衣的動作。這時,他已經將雙腳踏進了靴子裡。面對現實,或者放棄,但兩河人不知道什麼叫做放棄。 “沙馬奧?”薩琳有些虛弱地說,“一名棄光魔使統治著伊利安?光明啊!”

“你還想跟著我們嗎?”沐瑞輕聲說,“我不會讓你留在這裡,現在不會了。但我會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可以發誓走另一條路,不繼續跟我們在一起。” 薩琳猶豫著,佩林披著穿到一半的外衣,停在原地。肯定不會有人選擇和触怒棄光魔使的人同行。她已經知道他們將要面對什麼樣的敵人。除非她真的有必須和我們在一起的理由,任何聽到棄光魔使重獲自由的人都會跑上一艘海民的船,請求把他帶到艾伊爾荒漠的另一邊,而不是坐在這里胡思亂想。 “不。”薩琳最後說道,佩林鬆了一口氣,“不,我不會發誓走另一條路的,無論你們是否能帶我找到瓦力爾號角。即使有人找到了那隻號角,他也沒辦法親身經歷這麼精彩的故事,我想,這個故事在幾個紀元後都會有人傳誦的。兩儀師,我要成為這個故事的一部分。”

“不!”佩林喊了一聲,“這不算個好理由,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沒時間為這個爭吵,”沐瑞打斷了佩林,“布蘭德領主隨時都有可能知道有一條暗之獵犬死了,這就意味著有護法出現在伊利安,而他一定會全力搜尋這個蓋丁的兩儀師。你們想待在這裡,一直等到他發現你們嗎?快點,你們這些傻孩子!動作快點!”沒等佩林開口說話,她已經消失在走廊裡。 薩琳沒有絲毫遲疑,她緊隨沐瑞跑出佩林的房間,卻沒有帶上她的蠟燭。佩林匆忙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向通到後門的樓梯跑去,一路上,他還把斧頭插進腰帶裡。他看見羅亞爾走了過來,巨森靈一邊走,一邊將一本木框封皮的書向袋子裡塞,同時還拉著沒有披好的斗篷。佩林伸手幫他拉住斗篷,兩個人並肩跑下了樓梯,在他們就要衝進傾盆大雨中時,薩琳追上了他們。

佩林在大雨中縮起肩膀,穿過烏雲籠罩下漆黑的院子,朝馬厩跑去。一路上,他甚至連斗篷的兜帽都沒來得及戴上。她一定有別的原因。只有瘋子才會用要出現在這種該死的故事里當成理由!沒等他來得及沖進馬厩的大門,雨水已經濕透了他的捲發,讓頭髮一股股地從他的頭頂垂下來。 沐瑞出現在他們面前,她身上的油布斗篷上還流淌著水珠。妮達舉著一隻燈籠,為正在備鞍的嵐照明。馬厩裡還有另外一匹馬,那是一匹棗紅色的閹馬,它的鼻子比薩琳的還要高。 “我每天都會放鴿子出去,”粗壯的女老闆說,“沒有人會懷疑我的。好運常在!即使白袍眾也會說我的好話呢!” “聽我說,女人!”沐瑞厲聲喝道,“這不是白袍眾或暗黑之友,你要逃離這座城市,同時讓你所有在意的人全都逃走。十幾年來,你一直遵從我的話,現在,你更要遵從我!”妮達點點頭,卻顯露出不情願的神色。沐瑞惱怒地哼了一聲。

“這匹棗紅馬是你的,女孩。”嵐對薩琳說,“騎上去,如果你不知道怎麼騎馬,那就要現在學會,或者接受我的建議。” 一隻手搭在鞍橋上,女孩輕鬆地坐上了馬背。 “我曾經騎過一次馬,石臉,現在還記得起來。”她轉過身,將行李綁在身後。 “你是什麼意思,沐瑞?”佩林一邊問,一邊將鞍袋扔上快步的背後。 “你是說,他會找到我,他知道我,是他派出那些灰人?”妮達發出咯咯的笑聲,讓佩林內心煩亂不堪。他想知道,這個女老闆對於她所說的不相信的事情到底知道和相信多少。 “派灰人來的不是他。”沐瑞以冷靜而精準的動作坐上阿蒂卜,彷彿情況一點都不緊急的樣子,“不過,暗之獵犬是他的,我相信它是跟踪我的痕跡而來的。他不會同時派出這樣的兩股力量。有人想要你,但我不認為沙馬奧知道你的存在,至少現在不會。”佩林一隻腳蹬在馬鐙裡,轉回頭看她,但沐瑞似乎只是專注於拍撫母馬的脖子,對他臉上的疑問完全視而不見。

“就像我跟踪你一樣。”嵐說。兩儀師重重地哼了一聲。 “但願你是個女人,蓋丁,那樣我就能把你當成初階生送到白塔去,讓你好好學學什麼是服從!”嵐揚起一側的眉毛,碰了一下劍柄,然後就跳上馬鞍。沐瑞嘆了一口氣:“也許你不服從也好,有時候,這樣的效果會更好些。而且,我不認為雪瑞安和史汪·桑辰有能力教會你服從。” “我不明白,”佩林說。我似乎一直都在說這句話,這讓我都感到厭煩了,我想要一些能讓我理解的答案。他騎上了馬,好讓沐瑞不會低頭俯視他,雖然即使她要仰著頭看他,她也佔盡了優勢。 “如果他沒有派灰人來,那他們是誰派來的?難道說,是魔達奧,或者是另一名棄光魔使……”佩林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另一個棄光魔使!光明啊! “如果有別人派他們來,他們為什麼沒有去向主子報告?他們全都是暗黑之友,不是嗎?而且,為什麼是我?沐瑞,為什麼是我?那個該死的轉生真龍不是蘭德嗎?”

他聽見薩琳和妮達發出驚駭的呼聲,這才意識到他剛剛說了些什麼,沐瑞的目光好似要剝了他的皮一樣。該死的爛舌頭,什麼時候我才能在說話前好好想一想?他覺得,當他第一次感受到薩琳的目光時,他就變成了現在這種毛躁的樣子。現在,女孩又在看著他,小嘴同時張得大大的。 “現在,你和我們綁在一起了,”沐瑞對滿臉英氣的女孩說,“你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永遠也沒有。”薩琳看上去彷彿是想說些什麼,卻又有些害怕,但兩儀師已經在這時將注意力轉到別的地方。 “妮達,今夜逃出伊利安,就是現在!你要比這些年以來更加嚴密地看管自己的舌頭。否則在我找到你之前,會有人因為你所說的話而把它切掉。”她嚴厲的語氣不容置疑,但她的話裡又留下了模棱兩可的地方。妮達拼命地點著頭,就好像她相信這兩種可能性都會是真的。

“至於你,佩林,”白色的母馬靠近佩林身邊。佩林急忙讓自己的身體盡量遠離兩儀師。 “因緣中有無數的絲線,有些絲線如同暗影本身一樣黑暗,要小心,別讓一根這樣的絲線勒死你。”她的腳跟踢了一下阿蒂卜的身側,母馬衝入雨中,曼塔緊隨在後。 燒了你,沐瑞。佩林在他們身後想道,有時候,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哪一邊的。他看了薩琳一眼,女孩策馬奔馳在他身邊,彷彿她天生就是長在馬鞍子上一樣。而你又是哪一邊的? 大雨趕走了街上和運河裡的人們,佩林沒看見有人注意到他們離開,但雨水也使得在不平坦的石板路上騎馬奔馳成為一件危險的事。當他們趕到馬瑞多堤道時,佩林看見一條寬闊堅實的泥土路向北一直穿過沼地。傾盆大雨漸漸變小了,雷聲依然震耳,但閃電已經到了他們身後的遠方,也許已經入海了。

佩林感到他們終於有了一點運氣。這場雨剛好持續到掩護他們離開,而現在,他們應該有一個清爽的夜晚趕路了。他說出了這個想法,但嵐搖了搖頭。 “暗之獵犬最喜歡月光照耀的清淨夜晚,鐵匠,它們最不喜歡下雨,一場暴雨可以將它們完全趕走。”似乎是應驗了他的話,雨滴立刻變成了根根雨絲。佩林聽見羅亞爾在身後發出了呻吟聲。 堤道一直延伸到沼地邊緣,這裡距離伊利安城差不多有兩裡的路程,道路從這裡開始稍稍向東偏轉。黑雲遍布的黃昏變成了黑暗的夜空,只有稀薄的細雨仍在繼續,沐瑞和嵐以穩定的速度持續前進著。馬蹄踏過路上的水坑,濺起片片水花,月光透過雲間的縫隙播灑下來。低矮的山丘漸漸變高,沿途的喬木愈來愈多。佩林推測前面一定會有森林,但他並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這個推測。樹木可以掩護他們躲過追擊的敵人,樹木也可以掩護追擊的敵人潛行到他們身邊。

一聲尖細的嚎叫從他們身後遙遠的地方傳來,一開始,佩林以為那是狼。他幾乎就要將自己的心靈立刻延伸過去,這種下意識的反應讓他感到非常驚訝。叫聲再次響起,讓他確定了那不是狼,另外的嚎叫聲做出了響應,它們全都在數里之外。怪誕的哀嚎充滿了血與死亡,彷彿在哭泣中訴說的噩夢。令他吃驚的是,嵐和沐瑞放慢了腳步,兩儀師巡視著身邊在夜色中的山巒。 “它們距離這裡還很遠。”佩林說,“如果我們繼續趕路,它們就追不上我們。” “暗之獵犬?”薩琳喃喃地說道,“那些就是暗之獵犬?你確定這不是野獵,對不對,兩儀師?” “你永遠也逃不過暗之獵犬的追擊,鐵匠,”嵐說,“即使是最快的駿馬也不行,你一定要面對它們,將它們擊敗,否則它們就會殺死你。”

“我應該留在聚落的,”羅亞爾說,“我的母親現在應該已經讓我結婚了,但那樣的生活也不算糟糕。我有很多書可以看,我本來不必出走的。” “這裡。”沐瑞說著,指向右邊一座沒有樹的高大山丘,在它周圍兩百步,甚至更遠的範圍內,佩林都看不見一棵樹;即使在離它更遠的地方,樹木也相當稀疏,“我們一定要讓它們以為有機可乘。” 暗之獵犬可怕的嚎叫再次響起,這次更接近了,不過和他們還是有一段距離。 嵐稍稍加快了曼塔的步伐,現在,他們轉頭向沐瑞所選的那個山丘跑去。當他們爬上山坡的時候,馬匹的蹄子敲擊到半埋在土中的石塊上,因為雨水的關係不停地打滑。在佩林眼裡,這些石塊有著太多的棱角,感覺上並不是自然形成的石頭。在山丘頂端,他們在一塊圓盤形的巨石周圍下了馬。藉著透過雲層的月光,佩林發現他正看著一張久經風雨侵蝕的岩石面孔。那張臉有六尺高,從頭髮的長度判斷,佩林認為那是一張女性的臉,雨水讓她的樣子彷彿是在哭泣。 沐瑞下了馬,朝嚎叫傳來的方向望去。兜帽的陰影一直遮擋著她的臉,閃爍著月光的雨滴一粒粒從她的油布斗篷上滾落。 羅亞爾牽著馬,仔細端詳著巨石上的浮雕。然後,他彎腰靠近浮雕前,用手去撫摸它。 “我想,她是一位巨森靈。”他最後說道,“但這並不是一個古代的聚落,如果是,我就能感覺到。我們都能感覺到。如果是那樣,我們就能將暗影生物阻擋在外了。” “你們兩個在看什麼?”薩琳斜睨著那塊岩石,“那是什麼?女人?是誰?” “自從世界崩毀以來,許多國家驟興驟廢,”沐瑞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回頭,“一些國家只是在發黃的紙頁上留下一個名字,或在破爛的地圖上留下幾條虛線,如此而已,我們是否能在後世留下同樣的痕跡?”浸透鮮血的嚎叫聲更加靠近了。佩林試著計算了一下它們前進的速度,才相信嵐的判斷是正確的。快馬也跑不過它們,用不了多久時間,它們就會追上來了。 “巨森靈,”嵐說,“你和那個女孩牽住馬匹。”薩琳想要反對,但仍然騎在曼塔背上的嵐徑直催馬走到她面前,“你的刀子在這裡沒什麼用處,女孩。”護法抽出長劍,劍刃在月亮下閃耀出森森白光。 “即使是它,也只有在迫不得已時才會被用到,聽聲音,衝過來的暗之獵犬應該有十隻,而不是一隻。你的任務是保證這些馬在聞到暗之獵犬時不會逃走,就算是曼塔也不喜歡這種氣味。” 如果護法的劍沒什麼用,那斧頭應該也不會有用。佩林突然有種近似輕鬆的感覺,即使它們是暗影生物,他終究是不必用斧頭對付它們了。他從快步的馬鞍後面抽出沒有上弦的長弓,“也許這會有些用處。” “如果你想的話,就試試吧,鐵匠,”嵐說,“它們不是那麼容易就會死的,也許你能殺掉一隻。” 佩林從袋子裡抽出一根新的弓弦,一邊用身子遮住它,不讓它碰到雨水。弓弦上的蜂蠟層很薄,不太能防護長時間的浸濕。他將弓弦一段的套環掛在長弓的一端,用雙腿夾住長弓,輕易地將弓背壓彎,套上了另一端的弓弦。當他直起身的時候,他已經能看見暗之獵犬了。 它們奔跑的姿勢像馬一樣,當佩林看到它們時,它們正在加速。在夜色裡,它們只是十個飛速前進的巨大身影,擋在它們路上的零星樹木都被它們給撞倒。佩林從箭袋裡抽出一枝寬頭箭,扣在弦上,但他並沒有拉開長弓。他比伊蒙村最好的弓箭手還差得遠,但在年輕人之中,只有蘭德的箭法比他更好。 他決定在獵犬進入三百步距離之內時發箭。傻瓜!你在這個距離連靜止的靶子都很難射得到,但如果再等下去,照它們奔跑的速度……走到沐瑞身邊,他舉起了長弓——我只能想像這些移動的影子是一些大狗——將鵝毛箭拉到耳邊,鬆開弓弦。他確信箭桿戳入了距離他最近的影子,但這次攻擊的惟一結果只是一聲咆哮。這沒有用,它們前進得太快了!他又抽出了一枝箭。為什麼你不做些什麼,沐瑞?他已經能看到它們閃著銀光的眼睛,而它們的牙齒則是青白的顏色,彷彿磨亮的鋼。這些獵犬像夜一樣黑,像馬駒一樣巨大,它們奔向佩林,迅猛卻渺無聲息,為了殺戮而來。風中混雜著一股燃燒硫磺的刺鼻臭味,馬匹不安地用蹄子敲擊著地面,即使嵐的戰馬也是如此。燒了你,兩儀師,快行動啊!佩林勒弦,發箭,領頭的暗之獵犬一跤栽倒,蹣跚地爬起來,又摔倒在地。雖然攻擊奏效,但佩林還是感到一陣絕望。一隻倒下了,其他九隻卻已經撲過了剩下距離的三分之二。它們的速度似乎更快了,像黑影一般急掠過地面。再一枝箭,也許時間還夠佩林射出最後一枝箭,然後,他就要用戰斧了。燒了你,兩儀師!他重新拉開長弓。 “現在。”當他的箭離開弓弦時,沐瑞說話了。她雙手之間的空氣噴發出火焰,火舌撕碎了夜幕,筆直地射向暗之獵犬。馬匹踢蹬跳躍著,拼命想掙脫人手對它們的控制。 佩林在面前橫起一條胳膊,擋住刺眼的白光和撲面而來的熱浪,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一個燒得白熱的熔爐在他面前炸開;中午的太陽驟然出現在他眼前,又驟然消失。當佩林恢復了視力的時候,原先暗之獵犬所在的地方除了夜色和小雨之外已經空無一物,惟一的影子只是雲層擋住月光所留下的黑暗。 我以為她會向它們投擲火球,或者是召喚閃電,但這……“那是什麼?”佩林嗓音沙啞地問。 沐瑞的眼睛直盯著伊利安的方向,彷彿她能透過這許多里的黑暗,看到那個地方。 “也許他沒看見,”她好像正在對自己說話,“距離很遠,如果他沒用心觀察,也許他不會注意。” “誰?”薩琳問,“沙馬奧嗎?”女孩的聲音有一點顫抖,“你說他在伊利安,他怎麼會看到這裡的事情?你剛才做了什麼?” “一些受到禁制的東西,”沐瑞聲音冰冷,“被幾乎像三誓一樣強的誓約所禁制。”她從女孩手裡接過阿蒂卜的韁繩,拍了拍母馬的脖子,讓它平靜下來。 “一些已經有將近兩千年沒有被使用過的東西,一些我也許還需要了解的東西。” “也許……?”羅亞爾厚重的聲音顯得有些虛弱,“也許我們應該出發了?還會有更多暗之獵犬追過來的。” “我不這麼想。”兩儀師說著,跨上了馬背,“他不會一次放出兩群暗之獵犬,而且,他不會有兩群,因為這些生物會相互攻擊,而忘記它們的獵物。我想,我們不是他的主要目標,否則他會親自來的,我們應該只是……一些小麻煩。”她的聲音很平靜,但很明顯的,她不喜歡被如此輕視。 “也許只是一些意外滑進他口袋的小東西,前提是我們沒有製造太多的麻煩,不過,留在他附近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 “蘭德?”佩林問。他幾乎能感覺到薩琳靠過來,想听他們在說些什麼。 “如果我們不是他狩獵的目標,那會是蘭德嗎?” “也許,”沐瑞說,“或者也許是麥特,記住,他也是個時軸,而且是他吹響瓦力爾號角的。” 薩琳說話的聲音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他吹響了它?有人找到它了?” 兩儀師沒有理會她,她從馬鞍上探過身子,緊盯著佩林的眼睛,黑色的眼眸在金色的虹膜上閃閃發光。 “又一次,情況超出了我的控制,我不喜歡這樣,你也不會喜歡。如果我無法控制,他們也許會將你踏平,還有世界上你所關心的一切。” “我們距離提爾還有許多里,”嵐說,“巨森靈的建議是對的。”他已經騎到了馬背上。 過了一會兒,沐瑞直起身,用腳後跟踢了一下母馬的腹側。等佩林放好自己的長弓,從羅亞爾手裡接過快步的韁繩時,她已經跑過了半段山坡。燒了你,沐瑞!我總能找到些答案的! 靠在一根躺倒的原木上,麥特享受著營火的溫暖。雨雲在三天前就已經到南方去了,但他還是覺得濕氣很重,在這個時刻,他幾乎沒有註意到眼前火舌的跳動,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手中蠟封的圓筒。湯姆一直在全神貫注地給他的豎琴調音,一邊嘟囔著雨水和潮濕,而沒有看麥特一眼。身邊黑暗的灌木叢中,蟋蟀不停地唧唧叫著。在日落時,他們還沒有找到村莊,於是就選擇了這個雜木林作為宿營地。已經有兩個晚上,他們試著租一間房間過夜,卻兩次都被農場主人用狗趕了出來。 麥特從腰間的鞘裡抽出小刀,猶豫著。我的運氣很好,而且她說過,它也只是偶爾才會爆炸。我的運氣是很好的。他盡量小心,割開了那個圓筒。像他猜想的一樣,這是個紙筒。在家鄉時,他曾經在燃放過煙火的地方找到過一些紙。一層層的紙裹疊成了這個圓筒,但裡面的東西好像只是一些土,或者是一些灰黑色的小石子和土末。他用一根手指把這些東西挖到手掌上。光明啊,石子怎麼會爆炸? “光明燒了我!”湯姆咆哮著,將豎琴扔進匣子裡,彷彿是要讓它遠離麥特的手心,“小子,你想害死我們嗎?你沒有聽說過嗎?這些東西爆炸的時候比普通的火要猛烈十倍?煙火的危險性僅次於兩儀師,小子。” “也許。”麥特說,“但在我看來亞柳妲和兩儀師完全不一樣。我經常會想起艾威爾師傅的那座鐘,那一定是兩儀師的作品。有一次,我把那個鐘匣子打開,卻看見裡面裝滿了小鐵片。”他因為這個回憶而不安地動了動身子。那時,第一個看見他的是艾威爾夫人,她後面還跟著鄉賢、他的父親,還有村長,他們都不相信他只是想看看鐘裡面的樣子。我應該把他們都忘掉。 “我想,如果佩林看到了那些小輪子和發條,他就能依樣做出一個來,而我對此根本一無所知。” “你應該感到驚訝,小子。”湯姆不以為然地說,“即使是個糟糕的鐘錶匠,也會是個富人,而且他們值那些錢,但一座鐘不會炸到你的臉上!” “這個也不會,它現在沒有用了。”麥特將滿手的紙片和一點石子扔進火裡。他的這個動作引起了湯姆一陣驚恐的尖叫。小石子在火焰中爆成一片火花,發出一串閃光,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辛辣的煙氣。 “你會害死我們。”湯姆的聲音顫抖不止,音調卻愈來愈高,“如果我決定要死,我會等我們到了凱姆林之後直接去王宮,狠狠地掐摩格絲一下,而不是死在這裡!”他的長鬍子也被吹了起來,“不要再這麼做了!” “它沒有爆炸,”麥特一邊說,一邊皺眉望著營火。他把手伸進放在原木另一邊的油布捲裡,拿出了一個尺寸再大一些的煙火,“我想知道,為什麼它沒有發出巨大的響聲。” “我不在乎為什麼沒有巨大的響聲!不要再這麼做了!” 麥特看了他一眼,笑了出來:“別哆嗦了,湯姆,不需要害怕。現在,我知道它們裡面有些什麼了。至少,我知道那東西看上去像什麼,但……別說這個了。我不會再割開它們,湯姆,畢竟,點燃它們的結果會更有趣。” “我不害怕,你這個泥腿子養豬的。”湯姆故意讓自己的嗓音顯得莊重一些,“我是因為憤怒才會發抖,我竟然會陪著一個山羊腦袋的笨蛋,任由他試著害死我們,只因為他想不通——” “哦,有火!” 麥特和湯姆交換了一下眼神。馬蹄聲已經傳入他們耳中,老實人不該在這麼晚的時候還會旅行,但在如此靠近凱姆林的地方,女王的衛兵保證了道路的安全,而那四個騎馬過來的人看樣子也絕不像是強盜,其中一個還是女人。那些男人全都穿著長斗篷,看上去像是女人的隨從。那是個漂亮的女人,有一雙藍色的眼睛,她穿著灰絲衣裙,戴著一條金項鍊,她身上披著一件配有寬大兜帽的天鵝絨斗篷。這時,男人們已經下了馬,其中一個人抓住了女人坐騎的韁繩,另一個扶住了她的馬鞍。女人向麥特微笑著,一邊走近營火,一邊摘下了手套。 “看樣子,我們趕路趕得太晚了,年輕的大人。”她說,“能不能麻煩您,指給我們一家客棧,如果您知道的話。” 麥特也向她報以微笑,並從地上站起來。當他聽見一個隨從嘴裡低聲的嘟囔時,他立刻又彎下了腰。另一個男人從斗篷下面拿出一張十字弓,弓弦已經張開了,一枝短箭正嵌在十字弓上。 “殺了他,傻瓜!”女人高聲喊道。麥特將手裡的煙火扔進營火中,轉身向他的鐵頭棒撲去。營火驟然變亮,發出一聲震耳的轟鳴——“兩儀師!”一個男人叫喊著。 “煙火,傻瓜!”女人惱怒地吼道。麥特已經抓住了他的棍子,一個翻身,面朝那些人站起。他看見那枝弩箭正釘在原木上,幾乎就在他剛才坐著的地方。射箭的男人已經倒在地上,胸口露出湯姆小刀的刀柄。 麥特才看清楚這些,另外兩個男人已經抽出劍,衝過營火,向他撲來。他們之中的一個突然跪倒在地,扔下他的劍,反手抓住插進背後的小刀,就趴伏在地上。最後的那個人沒有看到同伴被打倒,他顯然還以為麥特將受到他們兩個人的攻擊,不可能專心對付他,所以他盡全力將劍刺向麥特的身體。幾乎是帶著一種輕蔑的心情,麥特用棒頭敲在他的手腕上,敲飛了他手裡的劍,又用棒子的另一頭撞在他的額頭上。那個男人的眼球向上一翻,仰面栽倒在地。 麥特從眼角看見那個女人正走向他。他用手指著她,彷彿那不是手指,而是一把刀子,“你這身衣服對一個賊來說實在太華貴了,女人!你現在坐下,直到我決定該怎樣處理你,否則,我就——” 她用驚訝的目光盯著麥特,又用同樣驚訝的目光望向自己的喉嚨,在那個地方,鮮血正從一把小刀周圍噴射出來,彷彿一朵盛開的紅花。麥特向前邁出一步,彷彿是要扶住向地面軟倒的女人,但他知道,這麼做已經沒有意義了。她的長斗篷蓋在她身上,完全遮住了她的身體,只露出她的面孔,還有湯姆的小刀刀柄。 “燒了你,”麥特喃喃地說,“燒了你,湯姆·梅里林!一個女人!光明啊,我們應該把她綁起來,明天去凱姆林,把她交給女王的衛兵。光明啊,我也許應該放她走,沒有了這三個幫兇,她不會再搶劫別人了,惟一這個活下來的男人要在幾天之後才能看清東西,要在幾個月之後才能握劍。燒了你,湯姆,你不需要殺她!” 走唱人跛著腳,走到那個女人躺倒的地方,踢開了她的斗篷。一把匕首從她的拳頭中半脫出來,它的鋒刃只有麥特的拇指那麼寬,卻有麥特的兩隻手掌那麼長。 “你想讓我等到她把它刺進你的肋骨間嗎,男孩?”湯姆將自己的小刀從她的喉頭拔出來,用她的斗篷擦乾淨。 麥特發覺自己正在低聲嘟囔著,“她偽裝得真好。”他立刻閉上了嘴,彎下腰,用兜帽蓋住女人的面孔。 “我們最好現在就走,”他平靜地說,“如果有衛兵經過這裡,我可不想對這些事做出解釋。” “因為她這樣的穿著?”湯姆說,“這算不了什麼,他們一定是搶劫了一個商人的妻子,或者是某個貴族女子的馬車。”他將聲音放低了一些,“如果我們要走,小子,你最好先給你的馬上好鞍。” 麥特哆嗦了一下,將目光從那個死去的女人身上移開。 “是的,我應該快一點,不是嗎?”他沒有再去看她。 麥特對於那些男人可沒有什麼罪惡感,他一直認為,下定決心搶劫殺戮別人的男人自然應該承受遊戲失敗的後果。他沒有去看他們,也沒有故意讓自己的目光避開他們。等他給馬兒上好鞍,將行李綁在馬鞍後面之後,他踢起泥土,將營火掩滅。這時,他發覺自己正望著那個用十字弓射他的男人。營火熄滅後,一層陰影覆蓋住這具屍體的臉孔,這忽然讓麥特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運氣,他對自己說,一直都是運氣。 “那個用十字弓的是個游泳好手,湯姆。”他在爬上馬鞍時這麼說道。 “你在說什麼傻話?”走唱人已經騎到了馬背上,比起那些死人,他更關心綁在馬鞍後面的樂器匣子,“你怎麼知道他會不會游泳?” “就是那天午夜的時候,他從艾瑞尼河中的那艘小艇上一直游上了岸。我猜,他在那一次用光了他的運氣。”麥特又檢查了一下繫住煙火油布捲的細繩。如果那個傻瓜以為有一個這種東西的就是兩儀師,我倒想知道,如果這些全被引燃,他會怎麼想。 “你確定,小子?實在不太可能會是同一個人……即使是你,也不會為這麼小的可能性打賭的。” “我確定,湯姆。”伊蘭,如果我夠得著,我會用雙手狠狠掐你的脖子,還有艾雯和奈妮薇的。 “而且我確定,我在到達凱姆林一個小時之後,就會讓這封該死的信離開我。” “我告訴你,這件事和這封信無關,小子,我在比你還要年輕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玩達斯戴馬了,我能認出任何一種標誌或者密碼,即使我可能不知道它們的具體含意。” “嗯,我從沒玩過你們的那種偉大遊戲,湯姆,你們那個該死的貴族遊戲。但我知道,當有人追趕我的時候,當他們不必因為我口袋裡的金子而追得那麼緊,那麼遠的時候,那就一定是因為這封信。只有一整箱金子才有可能讓他們這麼賣力。”燒了我吧,漂亮的女孩總是讓我遇到麻煩。 “發生這種事,你覺得今晚還能睡得著嗎?” “能像無知的小孩一樣熟睡,小子,但如果你想趕路,我就會趕路。” 一張漂亮女人的面孔飄入麥特的腦海,她的喉嚨上還插著一把匕首。你的運氣不好,漂亮女人。 “那就讓我們趕路吧!”他有些殘忍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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