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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野火雞發威

感染 斯科特·西格勒 3711 2018-03-14
佩里拿著兩瓶野火雞威士忌跌跌撞撞地回到公寓——一瓶還是滿的,另一瓶已經被他幹掉了一半。他體內積聚已久的暴戾像是一隻高懸在15層樓頂的保險箱一樣,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墜落到喧鬧的街頭的可能。 週五晚上,狂歡之夜。 佩里把酒在廚房的餐桌上放好,走進了浴室。浴室地板上的嘔吐物早已結成了硬塊,夾雜著片片乾涸的血跡。浴缸裡積了3英寸高的水,像池塘里的一汪死水一般毫無生氣,只有淋浴頭滴滴答答的水珠落下激起一圈圈漣漪。排水口被一大團橙黃色的死肉給堵住了。還有一些皮膚的碎屑漂浮在污穢的肥皂泡沫水的表面。他聽見排水口有細細的流水聲,從那個噁心的橙黃色堵塞物的空隙裡流了出去。 他洗澡時根本沒注意到這些。這塊黃色的死肉分明是從他身體上自己脫落下來的。他用手輕輕地觸摸著鎖骨,感覺到了三角形那堅硬的輪廓。它摸上去輪廓更加分明,邊緣部分也更加清晰,藍色也更明顯了,雖然顏色仍然很淡但已經清晰地從皮膚裡透出,像是一枚褪色的文身。

他走回到廚房並從刀架上拿起一把刀,目光又一次滯留在那把雞肉剪厚厚的把手和粗硬的刀刃上。他快要死了。可是他還有那麼多的事情沒做,沒經歷過。他從未去過德國,從未去過深海垂釣,從未去參觀過阿拉莫教堂,或者任何一個美國殖民時期的歷史遺跡。他沒有結婚。沒有小孩。 但也並非一切都糟糕透頂。他過著充實的生活。他是他們家族中第一個考取大學的孩子。他曾是甲級橄欖球運動員,曾上過美國有線體育電視網,實現了他的童年夢想,成為狼人隊一員。但最重要的是,他擺脫了父親殘暴的生活。他超越了他的環境,超越了他的命運,自強不息,靠不懈的進取贏得了人們的尊敬。 但為了什麼?沒有原因,就是這樣。 他在廚房的餐桌邊坐下來,把刀放在桌面上,接著又舉起半空的酒瓶猛灌了一大口。酒很衝,令他的喉嚨霎時一陣劇痛,但是這些感覺絲毫沒有激起他大腦的反應,他很快就像喝涼白開水一樣把剩下的酒灌進了胃裡。他早已被野火雞威士忌的酒精沖昏了頭,他知道當他喝光這瓶酒時,他就會像一攤爛泥一般,酩酊大醉了。

而那時,他將再也感覺不到疼痛了。 絕望的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這不公平!他不要哭!父親在癌症的折磨下一次都未落淚,如果父親不哭,那佩里也不會。 野火雞威士忌開始像它的刺喉的味道一樣發揮出強大的效力。佩里感到頭暈目眩並且肢體刺痛。他的大腦一片混沌,思緒糾纏不清。他又坐了一會兒,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酒精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漸漸控制了他的大腦。 他拿起了刀。 刀片大約有10英寸長,在廚房天花板上的熒光燈的照射下鋥光發亮,似乎每一個鋸齒都在閃爍著熠熠的光芒。每當他做雞肉或牛肉的時候,他就會用這把鋒利的屠刀來切生肉,不費吹灰之力。佩里懷疑用這刀割人肉的時候是不是也一樣的銳不可擋,尤其是他小腿骨上的那層薄薄的皮膚。

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他搖了搖頭。自己竟然想要拿把屠刀來切割自己?這一點點酒精的威力還真是不容小覷呢。不過,是的,他打算切割自己,不過是要割掉體內一些不屬於他自己的東西。 他快要死了,已成定局,那就隨它去吧!但他還要帶著這混蛋的三角形一起死去。是時候讓這該死的“六武士”變成“五虎將”了。佩里爆發出一陣狂笑——要想縮減球隊陣容,就得“斬”之而後快。 他打開裝有銀器的抽屜,拿出一把叉子。他把瓶裡最後幾滴威士忌倒進嘴裡,酒精甫一入喉嚨,就火燒火燎般沿路而下鑽進胃裡。他把酒瓶扔到一邊,接著用刀割破了牛仔褲褲管。牛仔布對這刀片幾乎未做任何抵抗。只消幾秒鐘,他的褲子就被撕扯成兩條,一條結實的腿露了出來。

佩里抬起小腿,擱在廚房餐桌上,看上去像是一盆晚餐吃的烤肉。他的腿肚接觸到木桌,感到一陣冰涼。野火雞威士忌的酒勁上來了,就像一大群懶惰的大黃蜂一樣在他腦子裡嗡嗡亂轉。他知道如果他不快點下手,他就會什麼也乾不了,只得胡言亂語著,淌著口水昏倒在地。 時間到了,行動。 佩里深吸幾口氣,下定了決心。他知道他現在很瘋狂,但對一個行將入土的人來說這算得了什麼呢?他用叉子戳了一下那三角形,與他之前檢查的時候沒有什麼不同。 “你想殺了我嗎?”佩里自言自語道,“不,不,不,我的好兄弟,我要殺死你。” 他把叉子用力戳進皮膚裡,力道足夠將三角形死死固定住。叉子的三個金屬尖頭深深地沒入那塊三角形的藍色皮膚。

刀上有些小銹痕。在這之前他從未註意過它們。他現在註意到了,並且突然注意到了很多小細節,比如木把手上的划痕;比如兩個銀色的鉚釘,把舒適的木把手固定在刀片上;比如木柄的紋理,像是許多小魚永遠都在一條柔軟、溫暖、棕色的小溪中游盪。 他衝著自己的小腿狠狠地來了一刀,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自己正醉醺醺地盯著一個2英寸長的切口。一股熱血從傷口裡湧了出來,癢癢的,順著他的小腿流下,灑落桌面,滴在白色的油氈地板上,形成一個黏稠的血窪。血液滴落的聲音令他意識到了痛,劇烈卻似乎非常遙遠——與他毫無關聯,就像是佩里蜷縮在沙發上,蓋著一床厚厚的絨毯,一手拿著可樂,一手拿著遙控器,欣賞著電視裡出現的疼痛鏡頭一樣。

他感覺自己坐在飛機的自動駕駛艙裡,像旁觀者一般在空中滑翔,審視這極其怪誕的舉動。他沒有想到會流這麼多血。小腿鮮血淋漓,覆蓋了原本蒼白的肌膚,令三角形的邊緣變得模糊不清,但他依然用力將叉子向下戳去,攥起刀又狠狠地衝小腿來了一下。又一股鮮血濺了出來,順著桌子流到地上。這回疼痛不再感覺遙不可及,一點都不。佩里咬緊牙關努力控制自己,要結束這一切。 血濺到了刀柄和他的手上。他聽到了自己的鮮血滴落到桌下地板上有節奏的滴答聲。 “感覺怎樣,你這個小雜種?”佩里的聲音粗重,含糊不清,“感覺怎麼樣?喜歡嗎?你想殺死我?沒門兒,我要先乾掉你!你得有點自製力。” 佩里定了定神,令自己清醒、思想集中,好進行下一步的動作。儘管他已喝醉了,他的雙手卻仍然非常穩固有力——看來他依然對這個非常在行。

他雙眉微蹙,腦海裡游走著一些塵封的記憶,就好像有夢境中的東西想鬼鬼祟祟地溜進他現有的意識裡。他使勁地甩開這些思緒,重新凝視著血淋淋的叉子和刀片。第二刀已經讓三角形的一邊翹了起來,就像門上的合頁一樣——他把刀探入三角形翹起的一角下,就像翻轉煎鍋裡一塊血淋淋的熏肉一樣把它翻轉過來。 眼前的一切讓他僵住了,嘴裡冒出一聲唏噓,就像從被扎破的輪胎裡漏出來的氣一樣。 “看來收穫不小啊!” 他盯著讓他奇癢難耐的東西,這傢伙曾讓他像只被困住的野獸一樣暗自垂淚……正在一步步將他逼近死亡的邊緣。血液湧了出來並且在深藍色的三角形腫塊周圍流淌。佩里擦去了湧動的鮮血,想仔細看看。 它是深藍色,閃閃發光,雖然那閃爍的光澤可能是來自於鮮血濕漉漉的反射,而非它真正的顏色。三角形的外表不光滑,粗糙而又扭曲……看上去邪惡無比,就像暴露在土壤表層盤根錯節的樹根,又像是亂糟糟糾結在一起的鋼纜的質地。

本能的恐懼激發了他清醒的意識。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球賽,這鬼東西與那厚厚的黃色水皰來自截然不同的聯盟”。他的身體不可能會長出這東西,肯定不會——那它到底是來自哪裡? 佩里迸發出一陣狂吼,咆哮聲如一隻被激怒的野獸一般,他又粗魯地將叉子向血淋淋的藍色腫塊下使勁一推,金屬尖頭刺到了他自己的肉,瞬間暴發出劇烈的疼痛。他從未感覺過疼痛如此劇烈,如此囂張,又如此鋪天蓋地而來,但是他管不了那麼多了,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到藏在他小腿裡那可惡的東西上。 咬緊牙關,堅持到底! 他感覺叉子的尖頭受到了三角形莖部的輕微阻力,於是他開始慢慢地在這周圍游移,直到叉子緊緊地繞住了那根莖,沾滿血污的叉尖從三角形下方的另一端戳了出來。

血水覆蓋的木桌令他的小腿肚又冷又黏。佩里抬起叉子,三角形很輕易地被抬了起來。然而莖卻絲毫沒有動靜,比以前還要牢固得多,應該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夠把它拽出來。 小腿一陣鑽心的疼,密密麻麻的汗珠也悄然爬上了佩里的臉頰。疼痛越來越劇烈,但佩里咬緊牙關並發誓要把這可惡的東西從體內弄走,於是又用力往上拽著叉子,但是莖依然紋絲不動。血又從腿上汩汩湧出,滴落到白色油氈地板上亮晶晶的血窪中。 他的腦袋無力地耷拉到一邊,感覺有些眼冒金星。他把眼睛閉上,然後搖了搖頭,使勁眨了眨眼,終於找回了平衡,視野也變得清晰起來。他幾乎就快要昏過去了。他曾經失過這麼多血嗎?他開始覺得頭暈,不知道是野火雞威士忌的作用還是因為失血過多。他覺得自己的意志力越來越薄弱。

他把叉子戳得更深,讓叉尖從另一頭戳出來長長的一截,足夠他用另一隻手抓著。他雙手抓著叉子的兩端,就好像緊緊握住了一根曲桿槓鈴,開始做一組快速訓練。他雙臂厚實的肌肉驟然收緊,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一拽。 他聽見了一聲撕裂,隨後核爆炸般的狂熱充斥著他的腿。莖被拉斷了。後坐力將佩里的椅子掀翻。他重重地撞到了地上。 如果說鮮血以前是像潺潺的流水般流淌——那麼現在則是奔湧而出,這次是從他的腿肚上。他不禁眼前一黑。 必須趕快止血。我不要死在廚房的地板上…… 他脫下T恤衫,彎下腰去,屁股和腿沾滿了血污,將油氈地板弄得一塌糊塗。佩里用T恤衫把滲血的小腿包紮起來,打了一個結,接著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它拽緊。他疼痛的吼聲迴盪在小小的公寓裡。 他躺了下去,整個身體因痛苦而蜷曲著,眼前又開始發黑。他感到一陣虛脫。 他倒在了滿是血窪的地板上,胸膛依然隨呼吸有節奏地起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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