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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寄生蟲

感染 斯科特·西格勒 3410 2018-03-14
馬丁·布魯貝克已經不復存在了。星期三,在他中槍身亡將滿三天的時候,只留下了一具坑坑洼窪的黑色骨架,膝蓋以下的腿骨早已被他自己齊齊砍去。軀殼上密布了斑駁的蛛網狀的黴菌,整個BSL-4實驗室的帳篷內也到處星星點點。馬丁·布魯貝克的手骨也終於伸展開來,散落在桌面上,指骨碎成亂糟糟的一堆。帳篷裡的相機提供動態和靜態的照片,使瑪格麗特得以觀察屍體的最終分解狀態。 自打孩提時起,她就從未有過這種強烈的不祥感,哪怕在美國和前蘇聯軍備競賽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也從未有過。美蘇“相互確保摧毀”戰略,意味著任何一次沖突都可能會迅速升級為全面爆發的核戰爭。一聲轟響過後,一切都將消失殆盡。 她那時只是一個小女孩,但她的聰慧遠不止能夠嗅出核軍備競賽劍拔弩張的死亡氣息。這實在是很有趣,因為那時她的父母認為她能理解這一切是天資聰穎所致,好像只有天才兒童才能理解核戰爭的威脅一樣。但是,不管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成人總是將小孩子的天真誤以為是無知。

為什麼人們認為世界末日對小孩子來說是個很難理解的概念?也許是童年的大部分時光都籠罩著莫名的恐懼,比如匍匐的鬼影,潛伏的怪物和一些昭示著無盡、不祥、痛苦的死亡事件都令人心生畏懼。而核戰不過是另一隻威脅要把他們全部抓走的惡魔罷了。不同的是,這只惡魔也會讓她的父母和大人們感到害怕,小孩子們很快就會適應核戰爭的威脅,就像他們很快就會沉浸在卡通片《兔八哥》裡一樣。 你可以從怪物手中逃跑,你可以躲開惡魔,但卻躲不開核戰爭的爆發。它可能下一秒就會發生。可能是當她在操場上休息的時候,可能是當她坐下來吃晚餐的時候,也可能是在她上床睡覺以後。 現在我躺在床上,向上帝禱告保佑我的靈魂,如果我真在睡夢中死去,請把我的靈魂也一併帶走。

這可不是平日里隨便應付一下的禱告。核戰爭可能與日出日落一樣會真實發生。她仍然記得在持續而未知的恐懼當中戰戰兢兢地度過的那些歲月。每日她和朋友們照常玩耍、上學、歡笑、嬉鬧,但那個威脅一直都在,默默地潛伏在那裡。 何況這場戰爭遊戲終將結束,結局輸贏與否,她都無力改變。 她盡力告訴自己這件事不一樣。她這回衝刺在抗擊此次災難的最前方,畢竟,她是防禦的先頭部隊。事情還在她的掌控中,確實——毫不誇張地——在她的手心裡牢牢掌控。然而,不知何故,即便是成人的理性也不能驅散當年那個小女孩對遊戲的結局無能為力的恐懼。 她奇怪為什麼阿莫斯沒有這種恐懼感。他不厭其煩地哼著《檀島警騎》的主題曲,一遍又一遍,但是瑪格麗特太累了,她懶得去抱怨。她靜靜地抿著咖啡。她已經喝光了一壺,希望咖啡因能夠給她來點刺激,但好像沒什麼效果,她亢奮不起來。能正常呼吸的感覺真好,不用再忍受防護服過濾後的空氣。她想好好睡一覺,或至少伸展筋骨放鬆放鬆,但她沒時間。他們必須要完成剩下的工作,焚毀分解後的屍骨殘渣,然後把那鬼東西從醫院運走。

媒體還在守株待兔。他們就像禿鷲一樣徘徊在醫院附近,希望能捕捉到一些關於形勢惡化的消息。不巧的是,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這次並非非典型肺炎暴發,而整所醫院裡只有兩個人——她和阿莫斯——知道事情真正的來龍去脈。 她和阿莫斯已漸漸揭開了謎題的面紗,但是她並未對他們的發現感到滿意。隨著真相的逐步暴露,她感到越發無助。 阿莫斯扭頭看著她。他的頭髮有一點亂,衣服皺巴巴的,但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這真的令人相當吃驚,瑪格麗特。”他說,“想想看,這種人造寄生蟲的複雜性絕無僅有。而且,這種生物跟它的人類寄主的契合簡直天衣無縫。” 瑪格麗特盯著牆壁,她的聲音很小,小到幾乎聽不見。 “我討厭再用什麼華麗的溢美之詞了,但是它真的無懈可擊。”

“你的意思是?” “像你說的那樣,這生物極其適應寄主的身體,就好像一隻合手的手套一樣。但是好好想想,阿莫斯,以當前的技術水平——是絕對造不出這種生物的。這就好比懷特兄弟還駕著'小鷹號'苦苦試飛之時,俄國一夜之間就登月成功一樣,簡直是荒誕至極。” “的確,它很令人吃驚。但是事實就在我們眼前,我們無法忽略它。現在我們沒必要還硬撐著那份敏感的自負,做著'大美國'夢了,我們得承認的確有一些遠遠超越我們,甚至我們聞所未聞的天才技術存在。” “假如不存在你說的天才技術呢?”瑪格麗特問,聲音依然細小。 “什麼?不可能,不然這東西是怎麼出現的?” 她轉過臉看向他,臉色灰白,疲勞就像一張大網一樣將她牢牢罩住。 “如果它不是人造的,如果它是天然的呢?”

“哦,瑪格麗特,醒醒吧!我知道你很累,但是你想錯了。如果它是自然產生的,那為什麼我們以前從未見過?而且,像這般大小且致命的寄生蟲,竟然從未有過相關病例記錄?這可一點也說不通。這樣一個與人類寄主如此契合的東西可能要經過數百萬年的不斷進化才能達到現在的狀態,我們從未在任何哺乳動物身上見過類似的生物,更不用說靈長類和人類了。” “但這個世界上的確還有很多我們沒見過的生物,”瑪格麗特說,“我只是不能接受這東西是人造的。它太複雜了,太先進了。首先暫且拋開媒體的大肆渲染炒作不談,美國的科學技術是世界頂尖的。但到底誰更先進?中國?日本?新加坡?或許,是有些國家在某些領域開始有赶超我們的勢頭,但取得微弱優勢與完全超越世界頂尖科技大國是兩碼事。如果連我們都不能創造出類似的生物,我很難相信別人可以。這並不是自負,而是事實。”

她的固執己見似乎有點惹惱了阿莫斯。 “病人經歷過如此殘忍的折磨卻沒有被記錄在案的情況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不能否認,現在還有許多未被發現的物種。在這點上,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未發現的微生物種與這贅生物二者之間完全沒有可比性,它是任何生物都無法比擬的。我甚至從那些部落神話或民間傳說裡也找不到什麼蛛絲馬跡。如果這生物是天然的,那它到底來自哪裡?” 瑪格麗特聳了聳肩,“你難住我了。可能是它剛經歷了一段休眠期吧。這東西可能在史前時代就已經出現,後來逐漸滅絕。但是它並非就此完全消亡,可能千百年來它一直處於休眠期,直到某些力量將它重新喚醒。就好比有些蘭花的種子的休眠期可以長達2500年一樣。” “你的理論聽起來和尼斯湖水怪的傳說一樣牽強。”阿莫斯說。

“那腔棘魚又怎麼解釋?人們認為它至少已經滅絕了7000萬年,直到有一個漁夫在1938年捕撈到了一條。沒有看到它並不意味著它不存在,阿莫斯。” “是嗎?”阿莫斯說,“那生物就這麼湊巧在人口密集的地區休眠了千百年?它要是在剛果叢林裡被發現還勉強說得過去,但碰巧在底特律被發現?原諒我的無禮,你的理論也太牽強了點。” 瑪格麗特木然地點點頭。阿莫斯是對的。休眠的人類寄生蟲這種說法站不住腳。即便是在剛果叢林發現的聽上去也很牽強。這東西並不是那些能夠長期隱匿在荒蕪未開化的非洲叢林裡的病毒。像艾滋病,直到它開始大面積在西方社會蔓延之前,對人們來說都一直是種“未知”病毒,而這寄生蟲跟那時艾滋病的暴發完全不同。現在是信息化時代——幾乎沒有這樣的贅生物在21世紀可以保持這麼久的未知狀態,紙終究包不住火。不管它們是什麼,一定是新生物。

阿莫斯改變了話題,“默里的手下有沒有找到這些受害者們之間的一些聯繫?” “什麼都沒有。他們追踪了所有受害者的活動範圍並且查過了所有與受害者有過接觸的人。沒有任何關聯。大多數的受害者哪兒都沒去過。唯一一個有些關聯的就是底特律的兩個病例,朱迪·華盛頓和加里·里蘭德。兩個案子發生在同一個星期內,並且恰巧都在同一所養老院。他們仔仔細細地調查過那地方,沒有人顯示任何感染的跡象。他們還做了關於水、食物、空氣的實驗——沒什麼不同尋常的。儘管我們現在還不確定該尋找什麼,但也不能把任何可能因素排除在外。 “托萊多的病例雖不在同一周發生,但是卻相距很近,只相隔幾個街區。看來似乎有些鄰近效應。傳播的載體現在還是未知,但默里仍然認為是恐怖分子把病毒故意散播給人們。”

“這倒跟我們目前的結論相符。”阿莫斯說,“我越來越相信布魯貝克——還有別的受害者——可能是被某種致命病毒感染了,但是並不是接觸性傳染。我們在他身上並沒有發現蟲卵、胚胎或任何可能產生新的寄生蟲的東西。除此之外,杜也沒有顯示任何被傳染的症狀,那些與布魯貝克接觸過的人也沒有。” 瑪格麗特揉了揉眼睛。老天!她需要打個盹。真見鬼,她想要的不過是一周在波拉波拉島的休假,一個皮膚黝黑名叫馬可的機靈小侍應生會為她端茶倒水,僅此而已。但現在她不在波拉波拉島,她在俄亥俄的托萊多。並且她也沒有一個叫馬可的小侍應生——她只有一具綠毛蔽體黴菌密布叫做馬丁·布魯貝克的干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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