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3·轉生真龍

第35章 第三十章第一擲

奈妮薇她們離開之後,麥特那一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他的房間裡,只到外頭短暫地轉了一圈。他正在擬定計劃,並補充食物,他幾乎吃光了女僕送來的每一道食物,然後又要求她們送來更多。整個進食過程很難說有什麼享受的成分,驅動麥特的完全是一種揮之不去的飢餓感。他要了麵包、奶酪和水果,當她們將這些東西送來的時候,他把發皺的過冬蘋果和梨子、奶酪和大塊的麵包都塞進了衣櫃裡,只留下空盤子讓僕人們拿走。 中午時,他忍受了一名兩儀師的拜訪——愛耐雅,他還記得這個名字。她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一陣冰冷的顫栗立刻湧過他的身體。雖然麥特不記得自己曾被兩儀師這樣觸摸過,但他確信,這就是至上力。儘管愛耐雅擁有柔滑的肌膚和兩儀師的寧和,但她只是個相貌普通的女人。

“你看起來好多了。”她微笑著對麥特說,她的微笑讓麥特想起自己的母親。 “根據我從僕人那裡聽到的描述判斷,你比我想像的還要飢餓。那些僕人說,你幾乎吃光了整個食品室的食物,不過你看起來確實好多了。我們會保證你可以得到需要的食物,在你完全康復之前,你都不必擔心會餓肚子。” 麥特朝她咧嘴笑了笑,小時候他想讓母親相信他時,就會這樣對母親笑。 “我知道你們會照顧我的,而且我現在確實感覺好多了。我想,也許下午我會去看看這座城市,當然,要得到你們的允許。也許我今晚會找個酒館,找些夥伴,一邊喝酒一邊聊天,這樣很容易就能讓人精神振作起來。” 麥特認為愛耐雅唇邊的微笑似乎更加明顯了一些,“沒有人會阻止你的,麥特,但不要想離開城市,那麼做只會給衛兵添麻煩,也會讓你不得不在他們的護送下回到這裡。”

“我不會這麼做的,兩儀師,玉座說過,如果我離開這裡,我會在幾天之內餓死的。” 愛耐雅點點頭,不過她的表情似乎在告訴麥特,她一點也不相信他說的話。 “當然。”這時,她轉過身,目光落在房間角落裡那根麥特從訓練場拿回來的鐵頭棒上。 “你不需要提防我們,麥特,你在這裡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哦,我知道,兩儀師,我知道。”看著愛耐雅離開,麥特朝門口的方向皺了皺眉。他很想知道,這個兩儀師到底相不相信他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當他離開房間的時候,時間已近黃昏,天空中呈現出紫紅的色彩,落日將西方的雲霞燃燒成一片火海。麥特披上斗篷,將他的行囊掛在肩上,裡面塞滿了被他藏起來的麵包、奶酪和水果。往鏡子裡看了一眼,他相信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出自己的意圖。他將衣物裹在鋪蓋里,捲成一捆,也掛在肩上,那根鐵頭棒則被他當成了拐杖。他沒有留下任何物品,所有的小東西都被他放在口袋裡;比較重要的便收在腰間的袋子裡,那裡麵包括玉座的手令、伊蘭的信,還有他的骰罐。

當麥特走出白塔的時候,他又看見了一些兩儀師,其中有幾名也注意到他,不過她們只是揚了揚眉毛,並沒有說什麼。愛耐雅也是其中一位,她給了麥特一個開心的微笑,隨後又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麥特只是聳聳肩,做出一個心懷鬼胎的笑容。愛耐雅隨後就靜靜地走開了,只是仍然一直搖著頭。在白塔守門衛兵不經意的一瞥下,麥特走出了白塔。 還沒等他走過塔前的一座大型廣場,進入街道,鬆弛的心情已經湧遍他的全身,他感到一陣勝利的喜悅。如果你沒辦法掩藏你要做的事,那麼就做到讓每個人都以為你是傻瓜,他們會安靜地站在你的四周,看著你摔個狗吃屎。那些兩儀師會等著衛兵們把我抓回來。等我一個上午都沒回來的時候,她們會進行搜查。開始當然只是很隨意的搜查,因為她們會以為我還在城裡的某個地方。等到她們發現我已經不見踪影的時候,兔子早就跑到遠離那群獵犬的地方去了。

帶著這幾年以來最輕鬆的心情(或者看起來是這樣),麥特開始哼起“我們又越過了邊境”這首歌,然後朝一座港口走去。那裡的船隻都是駛向提爾和艾瑞尼河沿岸各個村鎮的,當然,他不會走那麼遠,他會在亞林吉爾上岸,然後沿著陸路往凱姆林去。艾瑞尼河的水程,他要走的不到一半。 我會把你那封該死的信帶過去的。她還真有膽量,相信我說到就能做到,我會把這個該死的東西送到的,哪怕這樣會要了我的命。 夜色開始籠罩塔瓦隆,但殘餘的陽光還是足以讓麥特看清那些只有在幻想中才會出現的建築物,形狀奇異的高塔在百步以上的空中由四處伸展的細橋相連,彷彿是一張張精緻的蛛網。街道上還有不少行人,各種形式的衣裝讓麥特相信世界上所有國家的人都在這裡出現了。沿著城市的主要街道走去,只見一對對點燈人爬上梯子,點亮了高柱上的路燈。麥特很快便走進一片街區,這裡除了從窗戶裡透出的幾點黯淡燭光之外,就沒有其他的照明了。

塔瓦隆偉大的建築和高塔全都出自巨森靈工匠之手,而比較新的建築則是人類所建造。和最初的塔瓦隆相比,只有兩千年曆史的它們確實只能稱作是新建築。靠近南港這一帶,留下了許多人類重現巨森靈奇景的努力。擠滿狂歡作樂船員的酒館外牆上,裝飾著宮殿般的石雕。幾乎每一幢房屋都少不了壁龕中的雕像、雕花小圓頂、紋飾華美的屋簷和鏤空的圍牆,而這些房子只不過是雜貨店和商人的住所。這裡的街道上,也不時會有拱橋橫空而過,只不過街道的路面是由卵石鋪成的,而不是大石板;許多拱橋是木製的,而不是石砌的。有些橋只到它們所連接建築物的第二層,沒有任何一座橋會超過第四層。 黑暗的街道像塔瓦隆中心一樣擁擠嘈雜,到處都是賣東西的遊商和買東西的顧客,以及沿艾瑞尼河而來的人和在港口上工作的人。客棧大廳和酒館里人頭攢動,其中有不少人不停地在人群中游走,他們的目標是別人口袋裡的錢幣。長笛、箏、豎琴和響板琴彈奏出沙啞的音樂充斥在街道上。麥特走進的第一間酒館裡,聚了三桌賭骰子的,男人們圍在角落,為了不斷的輸贏而大呼小叫著。

麥特只想賭一個小時,然後就去找船離開。他想在走之前,讓自己的荷包更充裕一些。他一直在贏,在他的記憶裡,他總是贏多過於輸。和修林,和夏納人,賭八盤他總能贏上六盤。但在今晚,他每盤都贏,每把都贏。 從周圍人們看他的目光中,他很高興自己及時地把骰子收回了口袋,這些人的表情讓他決定立刻離開此地。這時,他才有些驚訝地發覺,自己的口袋裡已經有近三十枚銀幣。以前他還沒贏到這麼多錢的時候,和他對賭的人往往早就收手不玩了。 不過有一個人跟著他來到街上,一直在麥特耳邊吵著要求再有一個翻盤的機會,那是一名皮膚黝黑、留著粗短捲髮的水手。在賭桌上,有人稱呼他為海民。不過麥特覺得很奇怪,一個亞桑米亞爾人為什麼會來到距離海洋如此遙遠的地方。麥特現在只想去港口,況且三十個銀幣也足夠他這次旅行的花費了,但那個水手一直不停地嘮叨著,而且他確實也只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最後,麥特屈服了,跟著那個男人走進他們正好路過的一間酒館。

他又贏了,彷彿得了熱病一樣,他每擲出一次骰子就贏一次。他走過一間又一間的酒館,每次都在任何輸家被激怒前就識相地離開。在贏了許多錢之後,他找了個錢商,把銀幣都換成了金幣。他玩過了“王冠”、“捉五”和“毀少女”;他用五個骰子玩,用四個骰子玩,三個,兩個。他開始玩以前從不知道的賭法。有時在桌上玩,有時蹲在地上玩。他一直在贏。那一晚,不知在什麼地方,那個黑皮膚的水手——他說他的名字叫拉布——踉踉蹌蹌地走開了。離開的時候,他拖著精疲力竭的身軀,還有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後來他一直把賭注下在麥特身上。麥特又找了個錢商,或者是兩個,他記不得了,那種高熱的感覺完全佔據了他的腦袋,讓他的記憶變得一團模糊,也讓他不停地開始下一場賭局,不停地贏錢。

等到他稍微清醒一點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這時,他正坐在一間充滿了煙味的酒館裡,“銜接索馬金”,他模糊地記得人們這樣稱呼這間酒館。他發覺自己正盯著面前的五個骰子,每個骰子上都深深地刻著一頂王冠。酒館里大多數人都在沒命地往肚子裡灌酒,在酒館另一邊的角落裡開了另一處賭局,不過擲骰子和叫嚷聲完全被一名女子高亢的歌聲和急驟的響板琴伴奏所掩蓋了。 那位歌手稱這首歌為“他對我說的”,麥特卻記得這首歌的名字是“和我跳個舞吧”,而且歌詞似乎也有點不同。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他能認真去想的只有那些骰子。 “又是王。”和麥特對賭的一個人嘟囔著,這已經是麥特第五次扔出王了。 他在這一局裡贏了一枚金幣,現在他甚至已經不在乎用大一些的安多銀幣和別人小一些的伊利安銀幣對注了。他又一次把骰子放進皮骰罐,用力搖晃了幾下,一把將骰罐扣在桌上。五個王冠。光明啊,這不可能,沒有人能連續六次擲出王的,這不可能。

“這是暗帝的運氣。”另一個人發了一句牢騷。說話的是個大塊頭,黑色的頭髮被一條黑色的緞帶束在腦後。他的肩膀寬厚,臉上的疤痕不只一道,鼻樑看上去也不只被打斷過一次。 麥特剛剛想拔腿開溜,聽到這句話,他一把抓住大漢的領子,猛地將大漢拉起來推到牆邊上去。 “你說什麼!”麥特吼叫著,“你說什麼!”大漢滿臉驚訝,眨著眼,俯視著麥特。他足足比麥特高出一個頭。 “他只是隨便說說。”有人在麥特身後嘀咕著,“光明啊,只是隨便說說。” 麥特放開疤臉大漢的領子,向後退去,“我……我……我不喜歡有人這麼說我,我不是暗黑之友!”燒了我吧,這不是暗帝的運氣,不是的!哦,光明啊,那把該死的匕首真的還對我有影響嗎?

“沒有人說你是暗黑之友。”疤臉大漢嘟囔道,他看上去已經沒那麼驚訝了,反而有點像在生氣。 麥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出了酒館,下注的錢幣則被他扔在賭桌上。他不害怕那名大漢,實際上,他已經忘記了那個人和那些錢。他現在只想離開那個地方,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重新找回失去的理智。 走到街上,他靠在離那間酒館不遠的牆邊,吸了一大口冰冷的空氣。南港黑暗的街道已經變得空蕩盪,音樂和笑聲依舊會從街邊的酒館裡飄出來,但夜色中已經看不到什麼行人。麥特雙手握住鐵頭棒,將它拄在身前,把額頭埋在兩個拳頭之間,竭力想從今晚煩亂的迷霧中理出一點頭緒。 他知道,自己運氣很好,在他以往的記憶裡,他的運氣一直都很好。但隱約間,他的記憶告訴他,這樣的好運氣是從離開伊蒙村才開始的。毫無疑問,他的記憶有很大一部分缺失了,但他還是能記得自己在自以為成功的惡作劇之後被逮住的樣子;母親猜透他鬼心眼時的樣子;奈妮薇識破他的騙局時的樣子。即使在他剛剛離開伊蒙村的時候,好運氣也沒有立刻接踵而至。那是在他從暗影之城中撿到那把匕首之後,他才開始好運纏身。他記得有一次在家鄉玩骰子的時候,一名巴爾倫煙草商的僕人讓他欠了整整一個銀幣,那次父親用皮帶狠狠抽了他一頓。他還記得那是個細眼睛的小瘦子。 “但我已經離開那把該死的匕首了。”他喃喃地說,“那些該死的兩儀師說過,我自由了。”這時,他才想起要數數自己今晚到底贏了多少錢。 他把手伸進外衣口袋,發現裡面堆滿了硬幣,往裡頭一看,有金幣也有銀幣,在臨近窗戶的燈光照射下,反射出明暗不一的光彩。他的腰上係了兩個被撐得鼓鼓的錢袋,他解開袋上的繫繩,看見更多的金幣。隨後,他又在腰帶的荷包里和骰罐裡找到不少錢幣,伊蘭的信和玉座的手令也被錢幣壓皺了。他記得自己把銀角子都扔給了那些女侍,只要她們的眼睛漂亮些,腳踝纖細些,或者微笑歡愉些,他都不吝惜把銀角子扔給她們;而且,銀角子實在讓他覺得有些累贅。 累贅?不該是這樣。光明啊,我是有錢人了!我該死的成了有錢人!也許這是兩儀師幹的。她們在治療我時干的。也許是治療的副作用,應該是這樣。這感覺好多了,一定是那些該死的兩儀師幹的。 一名身材魁梧的人從酒館裡走了出來,酒館的大門被他隨手關上,燈光也被擋住了,麥特沒有看清他的臉。 麥特向牆壁靠得更緊了一些,將錢包塞進外衣,用力握住了鐵頭棒。無論他今晚的好運氣是從哪裡來的,他都不想把剛剛贏來的金子送給一名攔路賊。 那個男人朝麥特走過來,雙眼一直盯著他,最後,他開口說道:“不……錯的晚上。”含混的聲音顯示出他喝了不少酒。他又向前走了一步,麥特看見他身上滿是肥肉。 “我要……我要……”胖子一邊踉蹌著,一邊說著一些雜亂無章的話。 “傻瓜!”麥特嘟囔了一句,但他並不確定這句話是送給那個胖子,還是留給自己的,“現在是找船離開的時候了。”他瞥了一眼黑色的天空,想確認一下離天亮還有多久,兩個,或者三個小時,他心想。 “時間太晚了。”他的胃開始發出抗議聲。他模糊地記得,自己在酒館裡吃過一點東西,但他不記得吃了什麼,玩骰子的熱情一直讓他忘了飢餓。他把一隻手伸進皮袋裡去摸索,只找到一些麵包屑。 “是離開的時候了,要不然,她們之中一定會有人用手指把我夾起來,丟進口袋裡。”他從牆邊站起身,朝港口走去,離開的船都聚集在那裡。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聽見的輕微聲響只是自己的靴子敲擊在碎石路上的回音。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有人在跟踪他,而且那個人還竭力隱藏自己的行跡。嗯,那是腳步聲,沒錯。 麥特提起鐵頭棒,想立刻就轉身面對跟踪者,但夜色很黑,而且背後傳來的腳步聲相當雜亂,讓麥特無法判斷有多少人跟踪他。只是和蓋溫、加拉德打贏了一架,並不代表你就是故事裡那些該死的英雄。 他轉身走進一條扭曲的窄巷,踮起腳尖,加快了腳步。這裡的窗子沒有透出半點亮光。當他走到巷子盡頭時,發現前面有人在移動,兩個人正從另一端的巷口朝他這邊窺視。同時,他也聽見了身後緩慢的腳步聲,那是軟皮靴底刮擦石頭的聲音。 轉瞬間,他衝進一處由兩幢房屋交錯形成的黑暗角落,現在,他差不多只能做到這些了。他緊張地抓緊了鐵頭棒,等待著。 一個男人出現在麥特前方,他彎著腰,一步一步慢慢向前挪動著。隨後是第二個男人。他們的手裡都握著一把匕首,躡手躡腳地向前移動。 麥特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只要他們再靠近幾步,不等他們注意到黑影深處的自己,他就能對他們展開一次突襲。現在他只希望自己的腸胃不要再咕嚕叫了。這些匕首比訓練劍要短得多,但它們是鋼製的,而不是木頭的。 其中一個男人朝巷子另一端望了一眼,突然站起身喊道:“他有沒有往你們那裡去?” “除了影子之外,我什麼都沒看見。”回話中帶著很重的口音,“真不該接下這筆買賣,今晚街上有古怪的東西。” 就在離麥特不到四步的地方,兩個男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收起匕首,從過來的路上小跑了回去。 麥特長吁出一口氣。好運氣,如果好運氣只發生在骰子上,那就燒了我吧! 他沒有再看見巷口有人,但他知道,他們就在外面的街上。他過來的路上會有更多的人。 被他當作掩蔽物的這一幢建築物只有一層樓,屋頂看上去相當平坦,白石砌成的屋頂和護牆雕鏤著葡萄藤和葉片,與另外兩幢建築物連在一起。 麥特將鐵頭棒向上探去,直到棒子的一端搭在屋頂上。他用力向上一送,隨著噹啷一聲,棒子落在了屋頂上,沒有停下來觀察是不是有人聽到這個聲響,麥特已經爬上了屋頂,粗大的葉片雕飾提供了他的踏腳點。不過幾次呼吸的時間,他已經將棒子重新握回手中,向屋頂的另一邊跑去。現在,他只能相信自己的運氣了。 他又爬了三次屋頂,一次爬上一層,稍稍有些傾斜的屋頂在第四層的地方向外延伸了很長一段距離。在這個高度,不斷有一陣陣冷風吹來,讓麥特的後頸直起寒顫,幾乎讓他以為還有人在跟踪自己。 不要這麼想,傻瓜!他們已經在三條街之外的地方尋找另一個荷包滿滿、運氣又差的傢伙了! 他的靴子不停地滑過屋頂連續排列的排水槽,現在,麥特覺得應該是回到街上去的時候了。他小心地移動到屋頂邊緣,向下望去。在下面四十尺或者更深的地方,一條空蕩蕩的路面出現在他眼前,附近還有三間酒館持續將燈光和音樂潑灑在卵石路面上。在他右側,有一座石橋連接著他所在的屋頂和街道對面的建築物屋頂。 石橋看起來非常窄,中間有一段被酒館燈光完全照射不到的黑暗所吞沒,如果從上面掉下去,結果只會在堅硬的石子路上摔得稀爛。但麥特沒有多想,抬手就將鐵頭棒扔了過去,隨後便邁步踏上了橋面。匆忙中,他失去平衡,一頭向下坡方向的另一端栽倒,就這樣一直滾了過去,就像小時候爬樹,跌下樹冠一樣。幸好橋邊還有一道齊腰高的護欄,擋住了他的身體。 “壞習慣早晚會出事。”他一邊站穩腳跟,一邊告誡自己,同時伸手撿起身邊的鐵頭棒。 橋另一端的百葉窗全都緊閉著,裡面透不出半點光亮。麥特不認為住在裡面的人會在午夜時分歡迎一個陌生人出現在家裡。他一路上看見了不少石雕,但他在這裡連個能插進指頭的地方都找不到,即使有,也都被陰影遮蓋起來了。好吧,無論是不是陌生人,我都要進去。 他從護欄邊站起身,突然發覺橋上還有另一個男人,一個手裡拿著匕首的男人。 突然間,匕首猛地戳向麥特的喉嚨。麥特抓住了那人持匕首的手腕,但他的手指幾乎無法阻擋那隻手腕的進攻。這時,鐵頭棒落在麥特的兩腿之間,將他絆倒在護欄上,麥特的半個身子都落在護欄外,那個男人也隨之趴在麥特身上。麥特現在只有背後的一小部分壓在護欄上,支撐他整個身體。刺客的一口白牙就露在他的面孔上方。探向麥特的匕首反射出昏暗的月光,藉著這一點光亮,麥特隱約能看見自己的腦袋下面是一片黑暗。他握住刺客手腕的手指因汗水而變得濕滑,他的另一隻手被鐵頭棒壓住,抽不出來。從他第一眼看見那個男人到現在,只過了幾秒鐘。再過幾秒鐘,他就要死在這把匕首之下了。 “是扔骰子的時候了。”麥特說。他覺得那個男人的臉上出現了瞬間的疑惑。這一瞬間正是他所需要的,一抬腿,麥特和刺客一同滑進了橋下的黑暗。 似乎是一段很長的時間裡,麥特感覺失去了所有的重量,寒風吹過他的耳際,撫亂了他的頭髮。他覺得自己聽見另外那個人的嚎叫聲,沉重的撞擊擠出了他肺裡全部的空氣,他模糊的視野裡出現了無數銀色與黑色的亮點。 當他能重新開始呼吸時,他看見,或者是發覺到他正趴在那個攻擊他的男人身上,那個人成了他減緩衝力的軟墊。 “好運氣。”他虛弱地說了一聲,緩緩地,他爬起身,一邊還為了鐵頭棒在他肋骨上壓出的瘀傷而低聲咒罵著。 麥特認為那個刺客應該是死了,沒有什麼人能從三十尺高的地方摔下來,再加上另一個人落在身上,還能保住性命的。但麥特沒有想到的是,那把匕首就插在刺客自己的胸口,直沒至柄。想殺他的這個人相貌毫無特徵,麥特不認為自己能認出他。 “你的運氣不好。”他用依然在顫抖的聲音對著地上的屍體說。 突然間,所有的事情如洪水般衝過他的腦海。陰暗街道裡的攔路賊,屋頂上慌亂的攀爬,這個人,還有剛剛的墜落。他抬眼望向頭頂的石橋,身子開始痙攣般地顫抖。我一定是瘋了,些微的冒險是一回事,但剛才發生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就算是羅格斯·鷹眼也不會想要這種經歷的。 他意識到自己正站在一個胸口插著匕首的死人身邊,很快就會有人經過,然後叫喊著去找胸前有塔瓦隆之焰的城市衛兵來。玉座的手令也許能讓他平安脫身,也許他根本沒時間把它拿出來,他就會被帶回白塔,那張手令會被收回去,也許他還會被禁止離開白塔的範圍。 他知道自己應該立刻趕往港口,搭上第一艘出港的船離開這裡,哪怕那隻是一隻裝滿臭魚的爛澡盆,但他的膝蓋實在顫抖得太厲害,讓他很難邁開步子。現在他只想坐在地上,休息一會兒。他需要一點時間好穩住自己的膝蓋,然後,他就會立刻趕往港口。 附近有幾間酒館,但他還是朝遠一些的一家客棧走去,客棧的大廳是一個友好的地方。一個人能安心地在那裡休息片刻,而不必擔心有人會在背後對他下手。有足夠的光線從客棧的窗戶裡射出來,讓他能看清這家客棧的招牌——一名留長辮子的女子,手裡拿著一根麥特認為是橄欖枝的東西,下面的題字是“坦其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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