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3·轉生真龍

第29章 第二十四章搜索與發現

陽光透過鏤空的百葉窗灑在床上,喚醒了麥特。有那麼一會兒工夫,他只是躺在床上,皺著眉。在成為睡魔的俘虜之前,他一直都沒能想出一個逃離塔瓦隆的計劃,但他也一直沒有放棄。還有太多的記憶隱藏在迷霧裡,但他不會放棄的。 兩名女僕匆忙地端進來一盆熱水和滿滿一盤子食物,笑著告訴麥特,他看起來好多了,如果他按照兩儀師說的去做,他很快就不必再臥床休息了。麥特隨意地應了幾聲,小心地不讓自己忿恨的心情從語氣中流露出來。就讓她們以為我是個聽話的人吧!他的胃這時已經在食物香氣的引誘下翻攪個不停了。 等僕人們離開,麥特將毯子扔到一邊,跳下床,將一片火腿塞進嘴裡,然後就倒出水來,開始刮臉。望著鏡子裡塗滿肥皂泡的臉,他感覺自己確實好看多了。

他的雙頰仍舊下陷,但比之前豐滿不少,黑眼圈已經消失,一雙眼睛也不再像骷髏的黑洞。他在昨晚吃的每一片食物,似乎都已經變成了附著在骨頭上的血肉,他甚至覺得自己更加有力量了。 “以這種速度來看,”麥特喃喃地說道,“我在她們察覺之前就能離開了。”但他在坐下來,吞掉餐盤裡的每一塊火腿、蕪菁和梨子的時候,仍舊為此感到驚訝不已。 麥特確信,她們認為他在吃過飯後會回到床上去繼續休息。實際上,他穿好衣服,套上靴子。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備用衣服,決定就將它們扔在這裡了。首先,我必須知道我在做什麼,如果我一定要離開她們……他將那對皮骰罐塞進口袋裡。有了這些,他就能掙到所需的衣服。 打開門,麥特向外望了幾眼。走廊兩側還有幾扇鑲金的白木門,牆上裝飾著彩色的織錦,一條藍地毯覆蓋了白色的地板。走廊裡沒有人,也沒有衛兵。麥特將斗篷甩到一側的肩膀上,跑出了房間,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找到一條出去的路。

麥特匆忙地走下樓梯,穿過走廊,越過開闊的庭院,其間難免走了一些彎路。他想要的,是一扇可以出去的門。一路上,他終於看見了一些人:女僕和白衣的初階生為了完成某件任務匆匆而過,初階生甚至比僕人們還要匆忙;一名穿著粗陋的男僕在搬運大箱子和其他沉重的貨物;衣服上有彩色鑲邊的見習生,甚至還有一兩位兩儀師。 緩步而行的兩儀師似乎沒有特別注意到他。她們只是隨意一瞥麥特,便繼續思考著自己的問題。麥特現在穿著鄉下衣服,不過做工很好,這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個流浪漢。出現在他眼前的男僕們說明白塔的這個部分允許男人進入,他懷疑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把他當成一名僕人了,這樣也好,只要沒有人要他搬東西,他就不會介意什麼。 沒有看到艾雯、奈妮薇和伊蘭,確實讓他感到有些懊悔。伊蘭是個漂亮的女孩,雖然她有一半的時間鼻子都翹得老高。她能告訴我該如何找到艾雯和我們的鄉賢。我不能不說一聲再見就走啊!光明啊,她們是要成為兩儀師的,但我不能以為她們之中有誰會告發我。燒了我吧,傻瓜!她們絕不會這麼做的,不管怎樣,就算是冒險我也要去見見她們。

但當他一走到戶外,看見一片點綴著幾朵細雲的明亮天空,麥特就把那些女孩子甩到腦後了。在他面前,是一座鋪著石板的院子,院子中央有一座樣式簡單的石頭噴泉,對面是一座灰色石頭砌成的兵營。院子裡有幾棵樹種在沒有鋪石板的鑲邊土壇上,在它們的映襯下,那座兵營就像是一塊灰色的大石頭。衛兵只穿著長袖襯衫,坐在那片低矮的建築物前面養護著武器、盔甲和馬俱。現在,麥特正想見到這些衛兵。 他悠閒地走過院子,望著那些士兵,彷彿再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了。這些工作的人彼此交談著,不時發出一陣哄笑,正如同剛收割完的莊稼漢們。他們之中不時有人好奇地看一眼走過來麥特,但沒有人質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麥特以隨意的口吻問了一個問題,最後,他得到了他所要的答案。

“守橋衛兵?”一名矮壯的黑髮男人說道。他的年歲大約比麥特大五歲,手中的劍有很明顯的伊利安風格。也許他的年歲不算大,但他的左頰上已經有了一道長長的白色傷疤,往劍刃上塗油的雙手顯得協調而有力。他斜眼瞥了一下麥特:“我就是守橋衛兵,現在換班回來,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只是想知道,河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確實應該關心一下這個問題。 “現在出外旅行還方便嗎?路上還不至於很泥濘吧,除非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下了很大的雨。” “河的哪一邊?”衛兵平靜地問。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沒離開手上那塊擦過劍刃的油布。 “嗯……東邊,河的東岸。” “沒有泥巴,只有白袍眾。”那個男人向前靠了靠,吐出一口痰,但他的聲音並沒有絲毫變化。 “白袍眾把鼻子插進了十里範圍內的每一個村子,他們還沒有捕殺什麼人,但他們確實很煩人。如果我以為他們不是在向我們挑釁的話,那我真是昏了頭了。如果他們有能力的話,他們一定會向我們發動攻擊的,現在可不是旅行的好時機。”

“那麼,西方怎麼樣?” “一樣。”衛兵抬起眼睛望著麥特,“但你過不去的,小伙子,無論是東邊還是西邊。如果我的腦子還在,你的名字應該是麥特·考索恩,昨晚,一位兩儀師親自來到橋頭我站崗的地方,她向我們每個人展示了你的畫像,讓我們仔細記住你的長相,直到我們能把你的樣子描述出來。一位客人,她就是這樣說你的,我們不能傷害你,但也不能讓你離開城市,即使將你的手腳捆住也要把你留下。”他瞇起眼睛,“你沒有從她們那裡偷走什麼東西吧?”他懷疑地問,“你和兩儀師們經常招待的客人並不一樣。” “我什麼也沒有偷!”麥特憤怒地說。燒了我吧,我甚至連一個機會也沒有,他們一定都知道我。 “我不是賊!” “嗯,我在你的臉上確實沒有看到賊相。你沒有偷東西,但你和三天前那個想把瓦力爾號角賣給我的傢伙確實有些神似。他說那真的是瓦力爾號角,就在那東西變成一堆廢鐵的時候,他還是這麼說。你有瓦力爾號角要賣給我嗎?或者也許是把真龍之劍?”

衛兵一提到瓦力爾號角,讓麥特嚇了一跳,但他還是竭力保持住聲音的平穩,“我剛剛生了一場病。”其他衛兵現在也都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光明啊,他們都知道我不被允許離開。他擠出一絲笑容,“是那些兩儀師治好了我。”一些衛兵對他皺起了眉頭。也許他們認為像他這樣的外人說到兩儀師的時候應該更尊敬一點。 “我猜,那些兩儀師在我完全恢復體力之前是不會讓我走了。”他想安撫一下這些衛兵的情緒,現在他們全都在盯著他了。只是個接受醫療的男人,沒什麼特別的了。你們不必對他這麼在意。 那個伊利安人點點頭:“你的臉色確實很難看,也許兩儀師就是為了這個才把你留下來的,但我確實從沒聽說過有哪個病人會因為這樣的理由被留在城裡。”

“只有這個理由。”麥特堅持地說,他們還是在看著他。 “嗯,我要走了,她們說,我必須散散步。盡量找時間多散步,你知道,這樣才能讓我恢復體力。” 麥特在離開的時候,仍然能感覺到從他背後射來的目光,這讓他感覺到非常頹喪。現在他只想知道,關於他的信息在這座城裡被傳播得有多廣泛。如果只是守橋的官兵知道他,那他也許還有溜走的可能。他對秘密行動很在行。當一個人從小就總被母親懷疑在做壞事,同時又受到四個姐妹監視時,他很難不擅長此道。而現在,我已經能確定,兵營裡的士兵至少有一半都知道我了。血和該死的灰啊! 白塔中的大部分花園都長滿了羽葉木、白千層和榆樹等各種樹木,麥特很快就發現自己走在一條寬闊、蜿蜒的碎石路上。如果不是一座座遠高出樹梢許多的塔尖,人們很容易會以為這裡是一片鄉野。白塔龐大的身軀君臨一切,也沉重地壓在了麥特的背上。如果有能夠逃出白塔的路,似乎就應該從這裡尋找——如果真的有這樣的路。

一名穿著初階生白衣的女孩出現在前方的路上,若有所思地向他走來。她似乎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沒看見麥特。很快地,她已經走到麥特面前,麥特能夠清楚地看見她又大又黑的眼睛,還有她的辮子。麥特忽然咧嘴笑了笑,他知道這個女孩——記憶如同清水從幽深的泉眼中流出——但他從沒想過能在這裡遇到她,他從沒有想過還能再看見她。他又笑了笑,壞運氣裡也總能有些好東西,正如他的記憶一樣,她是一個很值得男孩子們多看幾眼的女孩。 “愛絲,”他喊道,“愛絲·格林維,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麥特·考索恩。我曾經和一個朋友去過你父親的農場,還記得嗎?你決定要成為一位兩儀師了?” 她驀然停下腳步,抬頭望向麥特。 “你在這裡做什麼?”聲音冷冰冰的。

“你知道的,不是嗎?”麥特向她靠去,但她後退了幾步,和他保持著距離。麥特停下腳步,“我不是被捉來的,我在這裡接受治療,愛絲。”那雙黑色的大眼睛看上去比他記憶中更有知性,卻沒有原來那麼溫暖了。麥特認為想成為兩儀師的人自然會有這樣的變化。 “出了什麼事,愛絲?你看起來好像不認得我。” “我認識你。”她說道,她說話的樣子也和他記憶裡不一樣了,他覺得她現在這副樣子完全可以去給伊蘭上課。 “我正……有事要做,讓我過去。” 麥特的面容抽搐了一下。他們走的這條路很寬,足夠讓六個人從容地並肩而行。 “我告訴過你,我不是被捉來的。” “讓我過去!” 暗自嘀咕了幾句,麥特讓到一旁。她從路的另一邊走過他,一邊還不住用眼角瞥他,似乎在確定他有沒有靠上來。一走過麥特身邊,她就加快腳步,同時還連連回頭望著麥特,直到消失在道路的轉彎處。

想確定我沒有跟踪她,麥特有些酸苦地想。先是衛兵,現在又是愛絲,今天我的運氣還真的不怎麼樣。 他再次開始向前走去,突然,他聽到前方路邊的樹林里傳來一陣猛烈的敲擊聲,好像是幾十根木棒同時擊打的聲音。他好奇地將目光轉向了那裡。 他沿著一條小路走到一片巨大的空地,這裡的地面相當結實,而且至少有五十步寬,長度更有寬度的兩倍。在平地周圍的樹林下立著放有鐵頭棒和木製訓練刀劍的木架子,有幾把真的劍,斧頭和長矛也夾雜地放在其間。 在空地上站著一對對用訓練武器互相打鬥的男人,其中大多數都赤裸著上身。有些人的步伐十分流暢,姿態變幻萬千,彷彿是正在與他們的對手舞蹈,轉瞬間就能完成一連串的攻殺動作。除了動作之外,這些人與場上的其他人並沒有任何差別,但麥特知道,他們都是護法。 那些動作相比之下有些笨拙的都是年輕人。如果是兩個年輕人對戰,就會有一個較年長的人在一旁觀看。他們即使只是靜靜地站著,也會流露出一種致命的優雅。是護法在教導學生,麥特很快就做出這樣的結論。 他不是惟一的觀眾,就在距離他不到十步的地方,六位有著兩儀師不老面容的女士,和同樣數量的穿著鑲邊白衣的見習生正站在場外。她們全都在看著同一對學生。那兩個年輕人赤裸上身,遍體流汗,正在一位護法的督導下對打。而那名護法的體形更像是一塊粗矮的山岩,他用來指導兩個學生的教鞭是他手裡一根還在冒著煙氣的煙斗。 麥特盤腿坐在一棵羽葉木下,從地上挖起三顆卵石,無聊地將它們在手裡拋耍出一個圓圈。他並不感到怎麼虛弱,不過坐下來總是舒服一些,如果有逃出去的路,也不會因為他稍微休息一下就消失的。 在他坐了不到五分鐘之後,麥特逐漸確認了那些兩儀師和見習生看的到底是誰。她們的目光都落在那對年輕人的其中一個人身上。那是一個高個子,身材勻稱的年輕人,他的動作如同貓一般靈活。面容就像女人一樣漂亮,麥特刻薄地想。在場的每一個女人都用閃閃發光的眼睛望著那個高個兒男子,就連兩儀師也不例外。 那個大眾情人耍起訓練劍幾乎像護法一樣靈巧,矮壯護法不時會用沙啞的聲音讚揚他的某一個動作。他的對手,一個年紀比麥特還要小,有著金紅色頭髮的男孩子也不是劍技差的人。雖然麥特對劍知道得不多,但他能看出來,那個男孩子也是相當厲害的。他擋下美男子一次次閃電般的進擊,偶爾甚至還能發動一次反擊,但美男子輕易就能化解這些反攻,在轉瞬間又重新掌握了戰局。 麥特空出一隻手,只用一隻手繼續維持著鵝卵石在空中形成的圈子。他不想去和場上的任何一個人打交道,特別是在他們拿著劍的時候。 “休息!”護法的聲音彷彿石塊砸在石塊上。兩個年輕人喘著大氣,讓訓練劍落在他們腳邊,汗水徹底濕透了他們的頭髮。 “你們可以休息到我抽完煙。好好把握時間,我就快抽完了。” 現在那個金紅色頭髮的男孩轉過了身,麥特終於有機會看清他的臉了。卵石一下子從他的手中掉落下來。燒了我吧,我用口袋裡所有的錢打賭,他是伊蘭的哥哥。那另一個人一定就是加拉德了,否則我就把自己的靴子吃下去。在從托門首來到這裡的路上,伊蘭有一半的時間都在談論蓋溫的美德和加拉德的缺點。是的,蓋溫難免有一些缺點,但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在麥特聽來,伊蘭的意思是只有她這個妹妹才能說蓋溫有缺點,別人都不行;而對於加拉德,根據伊蘭的評論,他就像是每一個母親想讓自己兒子成為的那種標準好青年。所以,麥特認為自己不會想和加拉德相處很久。但每次提到加拉德,艾雯都會臉紅,只是她似乎不認為別人注意到了這一點。 當蓋溫和加拉德停止練劍的時候,場邊的女人堆裡似乎泛起了一陣漣漪。他們邁著相差無幾的步伐向前走去。蓋溫看見了麥特,低聲對加拉德說了些什麼。這時,他們正走過那些女人身邊。兩儀師和見習生都轉過身,繼續盯著他們。看到那兩個人向他走來,麥特站起了身。 “你是麥特·考索恩,對不對?”蓋溫咧開嘴,向他笑著,“你和艾雯說得一模一樣,伊蘭也和我提到過你。我知道,你身上有病,現在好些了嗎?” “我沒事。”麥特說。他心裡還在尋思,是否該稱呼蓋溫“大人”,還是其他什麼頭銜。他曾經拒絕稱呼伊蘭為“女士”,而實際上,伊蘭也不想他這樣叫她。最後,他決定用相同的態度對待伊蘭的哥哥。 “你來訓練場是為了學習劍法嗎?”加拉德問。 麥特搖搖頭:“我只是出來走走,我對劍知道的不多。我想,一張好弓,或是一根長棍會更稱我的心,我知道如何使用它們。” “如果你在奈妮薇身邊逗留太長時間,”加拉德說,“你就會需要弓、長棍和劍來保護自己,不過我不知道這些是不是夠用。” 蓋溫奇怪地望著他:“加拉德,你很像是在開玩笑。” “我確實有一點幽默感,蓋溫。”加拉德皺著眉說,“你會以為我沒有,那是因為我不喜歡嘲笑別人。” 蓋溫搖搖頭,轉向了麥特,“你應該學習一下劍法,像現在這種日子,每個人都應該學一些這方面的技能,你的朋友蘭德·亞瑟有一把不同尋常的劍。你有他的消息嗎?” “我有很長時間沒見過蘭德了。”麥特立刻回道。差不多只是一眨眼間,蓋溫在提到蘭德的時候,突然顯出一副專注的樣子。光明啊,難道他知道蘭德的事?不可能。如果他知道,可能會只因我是蘭德的朋友,就公開指控我是暗黑之友了。但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你知道,劍畢竟不是一切。我想,如果你們拿劍,我拿一根鐵頭棒,我可以對付你們其中任何一個。” 蓋溫咳了幾下,顯然是為了壓抑住想笑的衝動而嗆了一下。他用官腔十足的話說:“你一定非常優秀。”加拉德的臉上則明顯地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也許是因為他們兩個都堅信他只是在吹噓,也許是因為他將他在衛兵那裡積蓄的怒氣轉移到了他們身上,也許是因為愛絲,那個原先有著一雙溫暖眼眸的女孩,現在卻那樣看著他,也許是因為所有那些像貓盯著奶油一樣盯著加拉德的女人們——儘管她們是兩儀師和見習生,但她們依舊是女人。所有這些理由從麥特的腦海中一一閃過,但他惱怒地將它們全都推開了,特別是最後一個。他打算這樣做,只是因為他覺得這樣很好玩,而且能為他掙來幾個硬幣。他可以搞定,他甚至不需要他的好運回來。 “我們來打賭,”他說,“我出兩枚銀幣,你們也各自出兩枚銀幣,賭我能同時擊敗你們兩個,而且就按我說的辦法,這對你們相當有利。你們有兩個,我只有一個。” “麥特,”蓋溫說,“不需要打賭,你還生著病,也許我們可以在你更加強壯一些之後試一試。” “這絕不是一次公平的賭局,”加拉德說,“我不會參與這種賭局,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你和艾雯是同一個村子的,我……我不想讓她生我的氣。” “她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你們之中有一個人用劍打倒我,我就給你們每人一枚銀幣。如果我打倒你們,你們就各給我兩枚銀幣,你們難道認為你們做不到?” “這太荒謬了。”加拉德說,“你在面對一個受過訓練的劍士時都不可能有機會,更不要說是兩個了,我不會佔這種便宜。” “你真的這樣想?”一個粗糙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督導加拉德和蓋溫的護法走到他們身邊,濃密的眉毛因為他的怒容而垂了下來,“你們以為你們兩個的劍已經能打倒一個拿著棒子的男孩了?” “這不公平,夏馬蓋丁。”加拉德說。 “他還在生病,”蓋溫說,“我們不需要這樣做。” “到場地裡去。”夏馬猛地向後一甩頭。加拉德和蓋溫抱歉地看了麥特一眼,默默地遵命而行。護法帶著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麥特:“你確定要這麼做?小伙子?現在,我仔細看了看你,你確實應該回床上去的。” “我剛剛才離開床,現在還不想回去。”麥特說,“我要這麼做,我必須這麼做,我不想把口袋裡的兩枚銀幣丟掉。” 夏馬驚訝地揚起他的濃眉:“你還要堅持那個賭局,小伙子?” “我需要錢。”麥特笑著說。 他突然收起笑容,轉身走向離他最近的木架子,要從上面拿一根鐵頭棒下來。但他的膝蓋突然一軟,差點讓他摔倒在地,他急忙將膝蓋挺直,想讓別人以為他只是絆了一下。在架子邊,他花了點時間選了一根棒子。它差不多有兩寸粗,比他高出一尺。我必須贏。我說了蠢話,現在我只能贏。我不能丟掉這兩枚銀幣。沒有了它們,我永遠都沒有辦法贏得我需要的錢。 當他轉過身時,雙手已經握緊了鐵頭棒。蓋溫和加拉德正在他們剛剛進行訓練的地方等待著。我必須贏。 “好運,”他喃喃地說,“是扔骰子的時候了。” 夏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伙子,你在說古語?” 麥特同樣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冰冷。他用力邁開腿,走進了訓練場,大聲說:“記住那個賭局,你們每人兩枚銀幣,我一個人兩枚銀幣。” 一陣竊竊私語聲從剛剛弄明白出了什麼事的見習生中傳出。兩儀師只是沉默地觀望著,那是不贊成的沉默。 蓋溫和加拉德分開站在麥特的兩側,保持著彼此之間的距離,但他們並沒有舉起劍。 “沒有賭局,”蓋溫說,“沒有的。” 與此同時,加拉德說:“我不會這樣拿走你的錢。” “是我要拿走你們的錢。”麥特說。 “好了!”夏馬吼了一聲,“如果他們沒膽接下你的賭局,小伙子,我來下注好了。” “好吧!”蓋溫說,“如果你堅持……那麼成交!” 加拉德猶豫了片刻,才吼叫似的說道:“那麼,成交。讓我們結束這場鬧劇吧!” 這段說話的時間正是麥特所需要的。當加拉德沖向他面前的時候,他的兩隻手已經找到了木棒的平衡點,長棒的一端戳在了高個兒美男子的肋骨上,帶出加拉德的一聲悶哼。麥特讓棒子從加拉德的身上彈開,帶著棒子一旋身,棒頭從下方繞過蓋溫的訓練劍,正掃在他的腳踝上。當蓋溫摔倒的時候,麥特及時地完成了一個旋身,棒頭打在加拉德抬起的手腕上,打飛了他的訓練劍。加拉德彷彿根本沒有感覺到手腕的疼痛,他做了一個流暢的滾翻,雙手抓住了自己的劍。 麥特在這時並沒有註意加拉德,他半轉過身,反手將抬高的長棒向另一側的下方抽回,剛剛爬起來的蓋溫一下子被擊中只有一層頭髮作為緩衝的腦袋瓜,再次栽倒在地。 麥特只是模糊地察覺到有一位兩儀師跑過來照料伊蘭被鬥敗的哥哥。希望他沒事,他應該沒事的,我曾經被倒下的柵欄更重地打在頭上。他還要對付加拉德。從加拉德現在靈活的步伐和穩穩舉起的劍來看,他已經開始認真將麥特看成一名勁敵了。 麥特的雙腿卻在這時開始顫抖。光明啊,我現在還不能倒下。但他能感覺到,那種空蕩蕩的感覺又爬回自己的身體,彷彿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如果我等待他進攻,我會一頭摔在地上的。麥特開始向前挪步,但想保持膝蓋不會打彎對他來說實在很困難。好運氣啊,再留一會兒吧! 從再次交鋒的第一擊開始,麥特就知道,不管是好運氣、戰鬥技巧,還是其他什麼東西讓他取得了現在的成果,那東西還在他身邊。加拉德以有力的揮劍擋開了那一擊,但隨之而來的棒擊連續不斷,他的表情也開始因為緊張而變得僵硬。這個輕靈如貓的劍士幾乎像護法一樣優秀,但他仍舊要用盡每一分技能,才擋得住麥特的長棒。他沒有進攻,但防禦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精力,他不停地向麥特身側移動步伐,竭力不讓自己被逼退,而麥特不斷對他施壓,長棒舞成了一片。加拉德終於只能步步後退,木製劍刃成了抵擋鐵頭棒的細瘦盾牌。 飢餓在囓咬麥特的胃腸,彷彿他吞下了一群活的鼬鼠。汗水滾進他的眼睛,他的力量也彷彿和汗水一起流出了身體。還不行,我還不能倒下,我必須贏。他吼叫了一聲,將僅剩的一點體力全投入最後的一陣猛攻之中。 鐵頭棒穿過加拉德舞動的劍,連續敲在他的膝蓋、手腕和肋骨上,最後像長矛一樣捅在加拉德的胃部。加拉德呻吟了一聲,彎下腰,拼命不讓自己摔倒。長棒在麥特手中抖動,突然刺向加拉德的喉頭,加拉德一聲沒吭,便軟倒在地。 當麥特發覺戰鬥已經結束的時候,他幾乎失手將鐵頭棒掉落在地。我要的是勝利,不是殺戮。光明啊,我在想什麼?他反射性地將棒子拄在地上,才讓自己站穩。飢餓彷彿是一把刀子,刮削著他的骨頭,突然間,他發現不僅是兩儀師和見習生在看著他們,整個場地中的訓練都已經停止了。護法和學生們都在望著他。 夏馬走到加拉德身邊,望著仍然在地上呻吟,想爬起來卻沒有力氣的學生。夏馬提高聲音喊道:“誰是歷史上最偉大的劍技大師?” 幾十個學生異口同聲地高喊:“杰羅姆!蓋丁。” “是的!”夏馬向周圍掃視了一遍,確認所有人都聽見了他的話,“在他的一生中,杰羅姆在戰場上和角斗中進行了上萬次戰鬥,只被打敗過一次,打敗他的是一個拿著鐵頭棒的農夫。記住這件事,記住你們剛剛看見的。”他垂下眼簾,望著加拉德,同時也放低了聲音:“如果你還站不起來,小伙子,那麼比賽就結束了。”他抬起一隻手,兩儀師和見習生們急忙衝了過來,圍在加拉德身邊。 麥特沿著棒子滑下,跪倒在地,沒有任何兩儀師朝他這裡瞥上一眼。一個見習生看了看他。那是一個身材豐滿的女孩。如果她不是要成為兩儀師,也許他會邀她一起跳個舞。她向他皺了皺眉,哼了一聲,隨後便轉過頭,專注地看著兩儀師治療加拉德了。 蓋溫這時已經站起身,這也讓麥特鬆了一口氣。當蓋溫向他走來的時候,他努力撐起自己的身體。絕不能讓他們知道,如果他們決定全天照看我,那我就沒有機會逃出去了。血跡染黑了蓋溫腦側的金紅色頭髮,不過那裡看不到傷口和瘀腫。 蓋溫將兩枚銀幣放在麥特手裡,“我想,下一次我應該多聽聽別人的話。”他注意到加拉德在看他頭上的血塊,就摸了摸那裡。 “她們治好了它,其實傷得不是很嚴重,伊蘭給過我更糟糕的傷口。你打得很好。” “比不上我父親,我記得,他在每年立春節的棍棒比賽中幾乎都能勝出,只有一兩次輸給了蘭德的父親。”關注的眼神再次出現在蓋溫的眼裡。麥特這時真希望他從沒提起譚姆·亞瑟。那些兩儀師和見習生仍然聚集在加拉德的周圍,“我……我一定把他傷得很重,我不是故意的。” 蓋溫向那邊瞥了一眼,那裡只能看到兩圈女子的背後,見習生的白衣組成了外圈,她們都踮著腳尖,越過內圈兩儀師的肩頭向裡面望去,一邊還低聲嬉笑著。 “你沒有殺了他,我聽見他的呻吟聲了,他現在早就該站起來了,但她們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現在,她們正觸摸著他呢!光明啊,她們之中有四個是綠宗的!”麥特迷惑地看了他一眼,綠宗?這有什麼關係?而蓋溫只是搖了搖頭:“不用擔心,現在加拉德要擔心的,只是不要在頭腦恢復清醒前就成了綠宗兩儀師的護法。”他禁不住笑了一聲,“不,她們不會這樣做的,但我用我的那兩枚銀幣打賭,這絕對是她們之中一些人的願望。” “不是你的銀幣了,”麥特說著,將它們塞進自己的外衣口袋,“是我的。”現在,他又把心思放到了加拉德那邊。對於護法和兩儀師之間的關係,他只是從嵐和沐瑞那裡有一些零星的了解,而他們兩個人之間並沒有蓋溫所暗示的那種事情。 “你認為如果我現在去加拉德那裡要賭注,她們會介意嗎?” “她們會很介意,”夏馬冷冷的聲音在他們身邊響起,“那些兩儀師現在不會歡迎你們的。”他哼了一聲,“你們應該相信,如果他不是長得那麼漂亮,即使綠宗兩儀師也能比從母親的圍裙邊逃出來的小女孩更有理智一些。” “但他確實很俊美。”麥特表示同意。 蓋溫向他們咧嘴笑著,直到夏馬瞪了他一眼。 “給你,”護法將兩枚銀幣放進麥特手裡,“以後我再向加拉德要,你是從哪裡來的,小伙子?” “曼埃瑟蘭。”麥特因為嘴裡冒出的這個詞愣了一下,“我是說,我從兩河來。我以前聽過許多古老的傳說。”他們只是看著他,什麼也沒說。 “我……我想我要回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吃的。”這時連上午鐘都還沒有響過,但他們還是理解地點了點頭。 他依然拿著那根鐵頭棒——沒有人要他放回去——緩緩地走回去。等到訓練場徹底隱藏在樹林後面,他立刻靠在長棒上,彷彿那是惟一能支撐他的東西。實際上,他幾乎也是這樣想的。 麥特覺得,如果他現在解開外衣,一定能在肚子上看見一個洞,一個愈來愈大的,要把他全部拖進去的洞。但他並沒有什麼心思去想到飢餓。他不斷地聽到腦子裡的一個聲音。小伙子,你在說古語?曼埃瑟蘭。這讓他感到一陣顫栗。光明助我,我一直在揭開我心裡更深處的東西。我必須離開這裡,但該怎樣離開?他蹣跚地向白塔走去,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該怎樣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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