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3·轉生真龍

第25章 第二十章拜訪

走進房間的女子身上穿著點綴銀飾的純白絲衣,她關上門,靠在門板上,用麥特見過最為黑亮的雙眼打量著他。她是那麼美麗,讓麥特幾乎忘記了呼吸,黑夜一般的長髮用銀絲髮帶繫住,僅僅是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舞蹈般搖曳的美感。麥特覺得自己似乎認識她,但他很快就否認了這個想法。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忘記這樣的女子。 “你可以撐過來的,如果補充點營養的話,”她說,“但現在,也許你該先穿點衣服。” 幾次呼吸之間,麥特只是愣愣地盯著她,突然,他發覺到自己身上還是一絲不掛。滿臉通紅的他蹣跚地走回床邊,將毯子像斗篷一樣披在身上,然後跌坐在床邊。 “抱歉……我是說,我……這個,沒想到……我……我……”他深吸了一口氣,“我為你我如此見面道歉。”

他仍然能感覺到臉頰的熱度,有那麼一會兒工夫,他甚至希望蘭德(無論他變成了什麼都無所謂)或者是佩林能在他身邊,告訴他該怎麼做。他們似乎總是能處理好和女孩間的關係,即使是那些已經知道蘭德和艾雯訂下終身大事的女孩,也總是會痴痴地凝望著他;而那些女孩似乎都認為佩林遲緩的作風既溫和又迷人。無論他如何努力,他在女孩子麵前的表現總是很愚蠢,就像他剛才那樣。 “我本不應該如此拜訪你,麥特,在這裡,在……白塔——”她的臉上綻放出微笑,彷彿這個名字讓她很開心,“我只是想看看你們。”麥特的臉又紅了,他將身上的毯子拉緊了一些,但那名女子看樣子並不像是在揶揄他。她走向長桌,姿態比天鵝更優雅,“你餓了,經過那種事情之後,有這樣的表現很正常。吃光她們給你的所有東西,你會驚訝地發現自己將以多麼快的速度恢復體力。”

“請原諒,”麥特躊躇地說,“但我認識你嗎?我沒有別的意思,但你看上去……很眼熟。”她只是望著他,直到他開始不安地挪動身體。一位像她這樣的女子是不該被忘記的。 “你也許見過我,”她最後說道,“在某個地方,叫我賽琳吧!”她的頭微微一傾,像是在等待麥特回憶起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觸動了麥特記憶的邊緣,他覺得自己一定聽過,但他說不出是在哪裡、在什麼時候聽過的。 “你是一位兩儀師嗎?賽琳?” “不是。”聲音很輕柔,卻蘊含著令人驚詫的強勢。 第一次,他開始仔細端詳她,也看出她在美麗之外的一些東西。她幾乎和他一樣高,身材苗條,而且,從她的腳步來看,很強壯。他無法確定她的年紀,也許要比他大一、兩歲,或者也可能比他大十歲。她的面容光潔如玉,沒有半點瑕疵。她帶著光潤輕亮的白石項鍊,腰間繫著銀絲編織成的寬腰帶,她沒有佩戴巨蛇戒。不過麥特已經不認為她會是兩儀師了,沒有任何兩儀師會直接給出“是”或“否”的答案。但她的身上蘊含著一種力量,一種自信,一種不亞於女王的威儀,甚至還更有過之。這又讓麥特想起了兩儀師。

“你不可能是初階生,對不對?”麥特曾聽說,初階生在白塔里都穿著純白色的衣服,但他不相信她會是初階生。伊蘭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名侍女。伊蘭,另一個名字飄入了他的腦海。 “不是,”賽琳撇了撇嘴角,“你就當我是某個對你們感興趣的人吧!這些……兩儀師要利用你,但我想,你應該滿喜歡被她們利用,並會接受它。要你去追求榮耀並不需要特別的說辭。” “利用我?”關於這一點的記憶回到了他的腦海,但那是關於蘭德的記憶。兩儀師要利用蘭德,而不是他。她們該死的才不會利用我。光明啊,她們不能這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只是個小角色,除了我自己之外,我對任何人都沒有用處,更別提能有什麼榮耀?” “我知道那會讓你脫穎而出。你,躍升於眾人之上。”

她的微笑讓他低下了頭。麥特伸手抓了抓頭髮,毯子向下滑去,他慌忙地在毯子掉落之前抓住了它。 “現在,聽著,她們對我沒興趣。”那我吹響聖號角的事呢? “我只是個農夫。”也許她們認為我和蘭德有著某種聯繫,不,維林說過……麥特想不出維林到底說過什麼,或者沐瑞說過什麼,但他認為大多數兩儀師都對蘭德一無所知。他不想再介入這些事情裡,至少,在他遠遠離開這里之前,他不想再理會這些事。 “我只是個普通的鄉下人,我只是出來看看這個世界,然後就會回家鄉種田去。”她是什麼意思?榮耀? 賽琳搖了搖頭,彷彿她已經知道了麥特內心的想法,“你比你自己想像的更加重要,也比那些所謂的兩儀師知道的更加重要。如果你明白不能信任她們,你就能得到榮耀。”

“聽你這麼說,你肯定是不信任她們的。”所謂的兩儀師?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麥特的腦子裡,但他就是無法把它說出來。 “你是……?你是……?”這種指控不是隨便就能扣在某個人頭上的。 “暗黑之友?”賽琳冷笑著說,她的語氣更像是開心,而不是惱怒。隨後,她帶著輕蔑的口氣說:“就像那些巴爾阿煞蒙可憐的追隨者們一樣,以為他們的主子會給他們永生和權能?我不追隨任何人。有一個人,我會站在他身邊,但我不會追隨他。” 麥特緊張地笑了笑:“當然不會。”血和灰啊,一個暗黑之友不會自稱為暗黑之友的。如果她承認自己是暗黑之友,那她一定在背後藏著一把抹了毒的匕首。麥特模糊地記得一個貴族打扮的女子,一個用纖細的手指握著毒匕首的暗黑之友。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起來……你看起來就像是一位女王,我就是這個意思。你是一位貴族嗎?”

“麥特,麥特,你一定要學會信任我。你的天性太多疑,特別是得到那把匕首之後。哦,我不否認我也會利用你,但我也會讓你得到財富、權力,還有榮耀。我不會強迫你,我一直都相信,被說服的男人比被強迫的男人會有更好的表現。這些兩儀師甚至沒有意識到你是多麼重要,他會極力阻止你,或者殺死你,而我則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他?”麥特尖叫了一聲。殺死我?光明啊,他們要的是蘭德,不是我。她怎麼會知道那把匕首?可能整座白塔都知道了。 “誰想殺我?” 賽琳緊閉雙唇,彷彿已經說出太多的東西。 “你知道你想要什麼,麥特,而我對此也像你一樣清楚。你必須選擇你要信任誰,要從誰那裡得到你想要的。我承認,我會利用你,這些兩儀師永遠不會承認這一點。我會引領你走向財富和光榮;她們則會用一條繩索牽著你,直到你死去。”

“你說那麼多,”麥特說,“我怎麼知道你的話是真是假?我怎麼知道你比她們更值得讓我信任?” “傾聽她們告訴你的,注意她們沒有告訴你的。她們是否會告訴你,你的父親到塔瓦隆來了?” “我的父親在這裡?” “一個名叫亞貝·考索恩的男人,還有一個男人名叫譚姆·亞瑟。我聽說,他們不斷地打擾別人,直到他們終於找到了一個聽眾,他們想知道你和你的朋友們身在何方。而史汪·桑辰讓他們兩手空空地回兩河去了,她甚至沒有告訴他們,你還活著。如果你不問的話,她們會告訴你這件事嗎?也許即使你問了,她們也不會告訴你,她們害怕你逃回家去。” “我父親認為我死了?”麥特緩緩地說。 “他會知道你還活著的,我可以處理這件事。想一想,誰值得信任,麥特·考索恩?她們會不會告訴你,即使在當下,蘭德·亞瑟仍在逃亡,而那個被稱為沐瑞的傢伙正在追捕他?她們會不會告訴你,黑宗已經在她們寶貴的白塔中四處滋生?她們會不會告訴你,她們將怎樣利用你?”

“蘭德正在逃亡?但——”也許她知道蘭德已經公開自稱為轉生真龍,也許她不知道,但麥特不會告訴她。黑宗!血和該死的灰啊! “你是誰,賽琳?如果你不是兩儀師,那你又是什麼人?” 她的微笑裡隱藏著秘密:“只要記住,你有另一個選擇,你不需要成為白塔的傀儡,或者是巴爾阿煞蒙和暗黑之友的獵物,這個世界比你想像得更複雜。表面上,你可以對這些兩儀師言聽計從,但記住你的選擇。你會嗎?” “我看不出自己有什麼選擇,”麥特陰鬱地說,“但我想,我會的。” 賽琳的目光變得銳利,友善的語氣如同蛇蛻皮般從她的聲音裡脫落無踪。 “你想?我到這裡來找你,不是為了只讓你想的,麥特·考索恩。”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一隻纖細的手。

她的手裡空無一物,而且她和麥特之間還有很遠的距離,但麥特還是向後靠,以躲避她的手,彷彿她正握著一把匕首似的。實際上,麥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只是他從她的眼裡看見了一種威脅,他確定這種感覺是真實的。他的皮膚開始感到一陣陣刺痛,整個腦袋也開始傳出痛楚的感覺。 突然襲來的痛苦又突然消失,賽琳將頭側向一邊,彷彿在傾聽外頭的什麼聲音,細微的皺紋出現在她的眉心。她放下手,眉心的皺紋也消失了。 “我們會再談的,麥特,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記住你的選擇,記住,有許多雙手都想殺死你,只有我能保證你生命的安全,以及讓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她走出了房門,安靜而優雅,就像她進來的時候一樣。

麥特籲出一口氣。汗水流下他的臉頰。光明呀,她到底是什麼人?一個暗黑之友?也許。只是她提到巴爾阿煞蒙的時候,聲音裡帶著和說到兩儀師時一樣的輕蔑態度;而暗黑之友提及巴爾阿煞蒙的時候,尊敬的語氣就如同其他人說到造物主般。而且,她沒有要麥特將她來拜訪的事對兩儀師保密。 好吧!他有些幸災樂禍地想,原諒我吧,兩儀師,但你們沒有阻止這個女人來看我。她不是兩儀師,但我想,她也許在我身上使用了至上力。她說她不是暗黑之友,但她確實說了你們會利用我,黑宗就在你們的塔里。哦,她說我很重要。不過我不知道我如何重要。你們不介意我現在離開吧,對不對? 離開這裡。這個念頭變得愈來愈妙不可言。他笨拙地滑下床,努力向衣櫃走去,一雙手仍然抓著圍住身體的毯子。他的靴子被放在書櫃的最底層,斗篷掛在衣櫃上,同一處衣櫃上還掛著他的腰帶和腰包、小刀。那隻是一把短刃的鄉下小刀,但它絕不比任何一把鋒利的匕首差。剩下的衣服——兩件結實的羊毛外衣、三條褲子、六套亞麻襯衫和短褲都已經清洗得乾乾淨淨,被整齊地疊好,放在衣櫃一側的架子上。麥特摸了摸系在腰帶上的腰包,發覺裡面已經空了,腰包里和麥特其他衣袋裡的東西,被散亂地放在一層隔架上。 他檢視著一根紅鷹羽毛、一塊色澤華麗的光滑斑紋石子、他的剃刀、貼身骨柄小刀。他從幾卷備用弓弦中拿出了自己的皮錢包,將它打開,發現裡面的錢一分不少。 “兩枚銀幣和一把銅幣,”他嘟囔著,“這麼點錢,可走不了多少路。”在離開伊蒙村之前,這對他來說卻是一筆小財富。 他彎下腰,重新向衣櫃裡望去。它們在哪裡?他開始害怕兩儀師也許會把它們扔掉,就像他母親找到它們時一樣。在哪裡……?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在隔架深處,火絨匣和一卷做陷阱用的麻繩後面,放著他的兩個皮骰罐。 它們在被拿出來時發出嘎吱的響聲。麥特打開填塞緊實的圓杯蓋,每樣東西都在它們原先的位置。五顆刻著各種符號的骰子,那是用來玩“王冠”遊戲的;還有五個骰子刻著圓點。點骰可以玩好幾種遊戲,不過更多人喜歡玩“王冠”。有這些骰子,他的兩枚銀幣足夠讓他遠離塔瓦隆,遠離兩儀師和賽琳。 背後傳來一陣響亮的敲門聲,隨後房門就被打開了。麥特轉過身,玉座和撰史者走了進來,即使沒有玉座的寬條紋聖巾和撰史者的藍色窄聖巾,麥特也認得她們。他見過她們一次,只有一次,那應該是在一個遠離塔瓦隆的地方,但他就是無法忘記這兩位最強大的兩儀師。 玉座看到他披著毯子站在地上,手裡拿著錢包和骰罐,便揚起一邊眉毛。 “我想,你現在應該還不需要這些,孩子。”她不動聲色地說,“把它們收起來,回床上去吧!不要等你沒了力氣,栽倒在地。” 麥特猶豫了一下,他背後的肌肉開始收緊,但他的膝蓋卻在這時開始打顫。兩位兩儀師看著他,黑眼睛和藍眼睛似乎讀出了他所有的反抗思想。最後,麥特選擇了依照她們的吩咐行事,他用雙手抓住毯子,像一塊木板般平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你感覺如何?”玉座將一隻手放在他的額頭上輕快地說,雞皮疙瘩立刻遍布了麥特的全身。她是不是對他使用了至上力?還是兩儀師的碰觸就會讓他打從心底里發冷起來? “我還好,”麥特對她說,“我剛剛想上路,讓我向艾雯和奈妮薇道別一下,我就不會再打擾您了。我是說,我要離開……嗯,吾母。”他記得沐瑞和維林似乎並不在乎他用什麼樣的稱號來稱呼她們,但她畢竟是玉座。 “胡說。”玉座將高背椅拉到床邊,坐了下來,同時也示意莉安坐下。 “男人總是拒絕承認生病,直到他們的病情嚴重到要女人花費兩倍的精力去照顧,然後他們很快又說自己好了,結果又要女人耗盡更多的精力。” 撰史者看了麥特一眼,點點頭:“是的,吾母,但這個人根本不能說自己好了,他連站著都還很困難。不過,至少他吃掉了盤子裡的所有東西。” “如果他能留下讓麻雀注意到的食物,我都會感到驚訝,除非我猜錯了,你現在應該還是很餓。” “我可以請人給他送個派餅來,吾母,或者是一些蛋糕。” “不,我想他現在吃的已經夠了,如果他再多吃,對他並沒有好處。” 麥特的臉上浮現出愁容。在他看來,男人一生病,就好像在女人的眼裡消失了,除非她們正在談論他,而且他在女人的眼裡,至少小了十歲。奈妮薇、他的母親、他的妹妹、玉座,全都是這樣。 “我一點也不餓,”他鄭重其事地說,“我很好,如果讓我穿上衣服,我會讓您知道,我有多健康。我會在您覺察之前就離開這裡。”看到她們兩人的目光,麥特清了清喉嚨,“呃……吾母。” 玉座哼了一聲:“你一次就吃了五個人的飯食,你在這幾天裡,每頓飯都會吃掉三四個人的分量,否則你就會餓死。你剛剛從一種邪惡的束縛中被救出來,這種邪惡殺死了愛瑞荷的每一個男人、女人和孩子。它積聚了兩千年的時光,直到你將它拾起。它會像殺死那些人一樣殺死你,這可不是被魚刺破手指那麼簡單的事。我們在解救你的過程中,也差點殺死你。” “我不餓。”麥特堅持說,但他的胃突然大聲的咕嚕起來,拆穿了他的謊言。 “我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了解你了。”玉座說,“我知道,你在以為有人想捉住你的時候,一定會像一隻受驚的魚鷹那樣拼命掙扎,所以我也做了防範。” 麥特警惕地看了她們一眼。 “防範?”她們回望著他,眼裡沒有一絲波動。他感覺她們的目光好像已經將他釘死在床上。 “你的名字和相貌都被傳到了橋樑守衛和碼頭負責人那裡。”玉座說,“我不會在白塔里限制你的自由,但你也不能離開塔瓦隆,除非你已經完全康復。如果你想藏在城裡,飢餓總會把你趕回來。如果它不能,我們也會在你餓死之前找到你。” “你們為什麼一定要把我關在這裡?”麥特問。他聽見賽琳的聲音。她們想控制你。 “為什麼你們要在意我是否會餓死?我可以自己找吃的。” 玉座輕笑了兩聲,彷彿覺得麥特的話很有趣。 “就靠兩個銀幣和一把銅幣,孩子?如果你想要有足夠的錢買到你之後幾天所需的食物,那你的運氣就要非常好了。我們不會讓接受我們醫療的人隨便浪費我們的努力,在需要繼續看護的時候白白死掉,而且,你可能還需要更進一步治療。” “更進一步?但您說過你們已經治好我了,為什麼我還需要更進一步的治療?” “孩子,那把匕首在你身邊逗留了好幾個月,我相信我們挖出了它滲入你身體的每一點痕跡,但就算是我們沒處理乾淨的一小點影子,它都會是致命的。而且,經過這麼長的時間,又有誰能知道你受到什麼樣的影響?一年半載之後,也許你會渴望有兩儀師再次對你進行治療。” “您還要我在這裡待上一年?!”麥特尖聲驚叫道。依然保持站姿的莉安挪動了一下雙腳,用嚴厲的目光盯著麥特,但玉座的面容仍然如池水般波瀾不驚。 “也許不用那麼久,孩子。我們只需要有足夠的時間進行確認。很顯然的,你也希望自己能平安無事。難道你會隨便就駕一艘船出海,而不檢查一下它的漏洞是否補好了,它的爛船板是否被更新了嗎?” “我從沒和船打過什麼交道。”麥特嘟囔著。也許這是真的,兩儀師從不說謊,但這些話對他來說,有太多的可能和解釋。 “我離開家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吾母,我父母也許會認為我已經死了。” “如果你想寫一封信給他們,我會派人把它送到伊蒙村。” 麥特等著玉座說出更多的話,卻沒有等到。 “謝謝您,吾母。”他試圖裝出一個笑容,“父親一直沒有來看我,讓我感覺有些吃驚,他應該來看我的。”他有些不確定,但他覺得玉座在回答之前,似乎猶豫了一下。 “他來過,莉安把你的情況告訴了他。” 撰史者立刻接過話:“那時我們不知道你身在何處,麥特。我只能這樣對他說。他在大雪之前離開了,我給了他一些金幣,好讓他返鄉的旅程能夠輕鬆一些。” “毫無疑問,”玉座說,“他聽到你的消息一定會很高興,你的母親肯定也會很高興的。你寫好信之後就交給我,我會把它送出去的。” 她們是把父親來過的事情告訴了他,但那是在他問過之後。而她們沒有提到蘭德的父親。也許是因為她們覺得我不會關心,也許是因為……燒了我吧,我不知道。誰能知道兩儀師會怎樣做? “和我一起旅行的還有我的一位朋友,吾母,他的名字是蘭德·亞瑟。您應該記得他。您知道他的情況嗎?我打賭,他的父親一定也很擔心他。” “就我所知,”玉座流暢地說道,“那個孩子的情況還好,但誰又能知道會有什麼事發生呢?我只見過他一次,那一次,我也見到了你。那是在法達拉。”她轉向撰史者。 “也許他可以吃一小塊餡餅,莉安,他說了這麼多話,也應該有些渴了。你能帶一些吃的來給他嗎?” 高個子兩儀師說了一句:“如您所願,吾母。”便轉身向門口走去。 當玉座轉回頭望著麥特的時候,她的臉上帶著微笑,但她的眼睛卻如同兩塊藍色的寒冰。 “有些事情,如果讓別人知道,對你將會非常危險,甚至連莉安也不該知道。一條不安分的舌頭殺死的人會遠多於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 “危險,吾母?”麥特突然感到一陣口乾舌燥,但他竭力抵抗著舔吮嘴唇的慾望。光明啊,她對蘭德都知道些什麼?沐瑞是否保守了秘密? “吾母,我不知道有什麼危險。原來的那些事情,我能記住的不超過一半了。” “你還記得聖號角嗎?” “什麼聖號角,吾母?” 玉座驀然站起身,俯視麥特。動作快到麥特根本沒看清楚她站起來的過程。 “你在和我玩遊戲,孩子,我會讓你哭著喊母親的。我沒有玩遊戲的時間,你也沒有。現在,你——還——記得嗎?” 麥特死命地抓住身上的毯子,咽了一口口水:“記得,吾母。” 玉座的情緒看起來似乎有一點緩和下來。麥特有些反胃地哆嗦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剛剛彷彿被抬到了一塊剁肉的砧板上。 “好,很好,麥特。”王座緩緩坐回椅子裡,仔細端詳著他,“你是否知道,你和聖號角是聯繫在一起的?”麥特打著哆嗦,嘴唇動了兩下,無聲地念出“聯繫”這個詞。玉座點了點頭:“我想你不知道,你是瓦力爾號角現世之後,第一個吹響它的人。對於你,死去的英雄會從墳墓中被召喚回來;對於其他人,那隻是一隻普通的號角。當然,只在你活著的時候會是如此。” 麥特深吸了一口氣,“只要我活著。”他的聲音裡充滿了陰霾。玉座向他點了點頭。 “您可以讓我死。”她又點了點頭。 “那時,您就可以讓被您選中的人吹響這只號角,聖號角就會為您服務。”再次的點頭。 “血和灰啊!您是想讓我為您吹響聖號角嗎?當最後戰爭來臨的時候,您是想讓我將英雄們從墳墓中召喚出來,和您一同向暗帝宣戰。血和該死的灰啊!” 玉座將一隻手臂支在座椅的扶手上,用拇指撐住自己的下巴。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他,“你想做個選擇嗎?” 麥特皺起眉,他記起了那個選擇。如果有其他人吹響了聖號角……“您想讓我吹響聖號角,那我就會吹響它。我沒有說過我不會,對不對?” 玉座惱怒地嘆了一聲:“你讓我想起我的叔叔胡安。從沒有人能約束他,他也喜歡賭博,賭博對他來說,算不上是工作,反而像一場遊戲。後來他為了從著火的屋子裡搶救小孩而葬身火海,只要屋子裡還有喊聲,他就會奮不顧身地往裡面撲。你喜歡他嗎,麥特?如果翻騰的火焰在你面前,你會撲上去嗎?” 麥特沒有看玉座的眼睛,他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指,那些手指正煩躁不安地撕扯著毯子。 “我不是英雄,但我會為我必須做的事情努力,但我不是英雄。” “大多數被我們稱為英雄的人只做了他們必須要做的事情。我想,這就足夠了。至於現在,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對任何人說起聖號角的事情,孩子,以及你和聖號角的聯繫。” 現在?麥特心想,你只是想現在這樣嗎?還是永遠都是這樣? “我不想該死的告訴任何人——”玉座揚起一側眉毛。麥特重新放低了自己的聲音:“我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我也不想別人知道。為什麼您這麼在意保守這個秘密?您不信任您的兩儀師嗎?” 隨之而來的是長時間的靜默,麥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離題了。玉座臉色陰沉,她的目光幾乎可以刺穿鐵石。 “如果我能讓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她的語氣像寒冰般,“我就會這麼做。一件事,知道的人愈多,被扭曲的可能性也就愈大,即使那種扭曲可能出自最善良的意願。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相信瓦力爾號角只是一個傳說,那些相信它存在的人認為總有一名狩獵者會找到它。但煞妖谷知道它已經被找到了,這就意味著,必然有一些暗黑之友也知道了這件事,但他們不知道它現在到底在哪裡。而且,如果光明還在照耀我們,他們就不知道是你吹響了它。你真的想被暗黑之友追逐嗎?半人,或者其他的暗影生物?它們想要聖號角,你必須時刻記住這一點。聖號角可以為光明服務,同樣也能在暗影中發揮作用。如果暗影生物想使用聖號角,它們就必須抓住你,殺死你,你想承受這樣的風險嗎?” 麥特希望自己能再有一塊毯子,或者是一條羊毛圍巾,好讓他滿是雞皮疙瘩的皮膚能暖和一些。房間突然變得非常寒冷,“您是說,暗黑之友會追逐我?我以為白塔可以將暗黑之友隔絕在外。”他還記得賽琳提起的黑宗,玉座現在所指的是不是這個? “一個不錯的逗留理由,你說是嗎?”玉座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休息吧,孩子,你很快就會好轉的,休息一下。”她輕輕地關上了門。 很長一段時間,麥特只是愣愣地盯著天花板,根本沒注意到一名女僕送進來一塊餡餅和一罐牛奶,並拿走了空餐盤。直到最後,他的肚子在蘋果餡和調料的香氣刺激下開始咕嚕作響,他仍然沒有往桌上瞧一眼。玉座一定將他看成了圍欄裡的羔羊。還有賽琳……光明啊,她到底是什麼人?她想要什麼?賽琳在某些事上是對的,但玉座也講明了她會利用他,以及如何利用他。應該說,是在某種程度上講明白了。她的話裡有太多的漏洞,在太多的關鍵問題上,她語焉不詳。玉座有所企圖,賽琳同樣有所企圖,他只是她們兩個拔河的繩子。麥特覺得,與其被這兩個人掐在中間,還不如讓他直接面對獸魔人。 一定有辦法離開塔瓦隆,有辦法逃出她們兩個的手掌心。只要他過了河,他就能逃出兩儀師和賽琳,還有暗黑之友的控制。麥特確信這一點。一定有個辦法,他要做的就是從每一個角度考慮這件事。 餡餅在桌上漸漸變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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