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埃及三部曲一:謀殺金字塔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在酒館度過的這一夜讓人身心暢快,卻也疲累不堪。 除了美昧的烤牛肉薄片、奶油茄子和吃不完的蛋糕之外,還有一位四十歲、艷麗動人的利比亞女人,她逃離自己的國家到這裡來取悅埃及士兵。戰車尉的確沒有騙蘇提,光是一個男人,對她而言是不夠的。他原以為自己已經是男人中的男人了,結果也不得不投降,讓他的長官接班。這個利比亞女人喜歡打趣說笑,艷火撩人,採取的姿勢也都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 戰車重新上路時,蘇提才勉強睜開眼睛。 “孩子,要懂得放棄睡眠。”長官給他來一段機會教育,“別忘了,敵人總會趁你疲倦的時候展開攻勢。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是前鋒的前鋒。第一場仗是非我們莫屬了。你想當英雄,機會來了。” 蘇提將弓緊緊樓在胸前。

戰車沿著“王牆”(護衛著埃及東北邊界所有防禦工事的總稱)前進。這一列固若金湯的邊界堡壘,最初由中王國時期的君主建成,後來歷任帝王又不斷地加以鞏固,而有了現今的風貌。由這面高大城牆連接起來的各項防禦工事之間,都以發光信號互通訊息,貝都英人和其他的亞洲人根本無法跨越雷池一步。從地中海岸綿延至赫利奧波利斯的王牆,不僅有軍隊長期駐守,而且還有專門保衛邊界的特種部隊與海關人員加人防守的行列。每個進出埃及的入都必須呈報姓名與理由;商人也要註明商品性質並須繳稅。警察會將來歷不明的外國人驅逐出境,否則也會詳細檢查其證件,看他是不是已經由首都的移民官員正式核發簽證之後,才會發給通行證。 就像法老在石碑上所刻寫的:“通過邊界的人,就是我的子民。”

戰車尉向城堡的指揮官出示了證件。這座城堡的牆有兩道斜面、牆高六公尺,四周護渠環繞。雉蝶上有弓箭手,主塔上則有哨兵。 “守備加強了。”戰車尉觀察了一下說道,“不過各個看起來都貪生怕死的模樣。” 有十個武裝的衛兵向戰車這邊圍靠了過來。 “下車。”衛兵長命令道。 “你開什麼玩笑?” “你的證件不合規定。” 戰車尉抓緊了韁繩,隨時準備策馬狂奔。所有的長槍與箭都對準了他。 “馬上下車。”衛兵長又喝令了一聲。 戰車尉轉身問蘇提:“你覺得怎麼樣,小子?” “將來還有更美好的仗要打呢。”於是他們跳下了車。 “你們少了王牆第一座小堡壘的通行章,折回去吧。”衛兵長解釋道。 “我們已經遲了。”

“規定就是規定。” “不能打個商量嗎?” “到我的辦公室吧,不過別抱太大的希望。” 沒過多久,便看見戰車尉從辦公室跑出來,沖向戰車抓起韁繩,朝往亞洲的道路飛奔面去。 車輪吱吱嘎嘎輾過沙土路面,揚起了陣陣塵土。 “為什麼這麼急?我們現在都符合規定了埃”蘇提莫名其妙地問道。 “可以這麼說吧。我已經敲得很用力了,不過那個白痴可能很快就會醒來。 像他這種頑固的人,怎麼也講不通。所以我就自己蓋了章了。小子,在軍隊裡,一定要懂得變通。 ” 一開始的幾天倒是頗為平靜。每天總是要趕很長的一段路,然後照料馬匹、檢查裝備、露宿野外,到了小鎮上補給糧食的時候,戰車尉都會和一名軍隊的信使或者秘密勤務的成員接頭,所謂秘密勤務是專門負責為軍隊主力打前鋒,探聽行進路線的情況。

風突然轉向了,變得凜冽刺骨。 “亞洲的春天通常很涼,穿上外套吧。”戰車尉對蘇提說。 “你好像有點擔心。” “危險漸漸逼近了。我的嗅覺很靈敏的,像狗一樣。我們還剩多少糧食?” “還有三天份的烘餅、肉丸、洋蔥和水。”蘇提看了一下答道。 “應該夠了。” 說著說著,戰車駛進了一個靜悄悄的村子,大廣場上,一個人都沒有。蘇提忽然感到全身一陣痙攣。 “不用擔心,人也許都在田裡。”長官安慰他說。 車子緩緩前進。戰車尉緊抓著長矛,以鋒利的眼神掃射四周,最後在一棟官鄖前停了下來,這裡是軍方代表與翻譯員的住處。還是空無一人。 “軍方收不到報告,就會知道出了嚴重的事故。這狠明顯是叛亂。”

“我們要留在這裡嗎?” “我想應該繼續往前趕,你覺得呢?” “看情形。”蘇提沒頭沒腦地應道。 “什麼情形呀,小子?”長官果然不懂。 “看看亞舍將軍在哪裡?” “誰跟你提到他的?” “他在孟斐斯很有名埃我想投效到他的麾下。” 戰車尉聽他這麼一說,笑開懷道:“你的運氣真好,我們就是去跟他會合的。” “會不會是他撤走村民的?” “絕對不是。” “那麼是誰?” “是貝都英人(貝都英人和利比亞人從早期的王國時期開始。便是埃及的主要亂源。 古代埃及人稱他們為“風沙遊人”)。 “戰車尉咬牙切齒地說,“最卑鄙、最瘋狂、最狡猾的人。掠奪、洗劫、強押人質,全都是他們的作風。如果不能消滅他們,他們馬上會搞垮亞洲、埃及和紅海間的半島還有附近的省份。他們已經準備跟任何侵略者聯手。我們有多愛女人,他們就有多蔑視她們,而且還唾棄所有的美麗事物與眾神。我什麼都不怕,就只怕這些人,這些鬍鬚像一堆亂草、頭上裹著布條、身穿長袍的人。小子,你要記得:他們全是些小人,隨時會從你的背後偷襲的。 ”

“他們會殺了所有的居民嗎?” “很可能。” “那麼亞舍將軍不就脫離了軍隊主力,被孤立起來了?” “可能。” 蘇提的黑色長發在風中飛舞著。即使他長得虎背熊腰,內心卻不禁感到脆弱而無力。 他又問道:“將軍和我們之間,有多少貝都英人?” “十個、百個、千個……” “十個,可以上。百個,要考慮。”蘇提很認真地說。 “有一千個,小子。這樣才是真英雄。你不會拋下我不管吧?” 戰車尉鞭策了馬匹再往前奔走,直到一個細谷入口處才停下來。細谷兩旁崖壁高聳,谷底岩石上胡亂長著一叢叢的灌木,只空出了一條狹窄的通道。馬兒直立了起來,仰天嘶鳴,戰車尉連忙加以安撫。 “它們感覺到了前面有陷阱。”蘇提不安地說。

“我也有預感,小子。貝都英人就躲在灌木叢中。他們會趁我們經過時,用斧頭砍斷馬兒的腳,讓我們跌落,然後割斷我們的喉嚨,切下我們的睾丸。” 蘇提不禁打了個冷顫。 “我覺得當英雄的代價未免太高了一點。” “不過幸虧有你在,我們不會有危險的。你只要向每個灌木叢射箭,我再快馬加鞭,就能安全通過了。”戰車尉計劃得信心十足。 “你有把握嗎?”蘇提還是不放心。 “你不信?想得太多不是好習慣。” 戰車尉一拉韁,馬兒也只好不情願地衝入細谷內。蘇提還來不及害怕,便一箭接著一箭地射向灌木叢,頭兩箭都撲了空,第三箭則射中了一個貝都莢人的眼睛,只聽他一聲慘叫,從隱蔽處衝了出來。 “繼續射,小子。”戰車尉命令道。

蘇提緊張得頭髮倒豎、血液逆流,只是下意識地左轉右轉忙著射箭,速度快得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而貝都英人也一一例下,有的被射中腹部、有的是胸部、也有的是頭。 到了細谷的出口時,許許多多石頭和荊棘形成一道藩籬,擋住了去路。 “小子,站穩,我們要跳了!” 蘇提不再射箭,牢牢地抓著車身邊緣。這時候,有兩名沒有被他射傷的敵人,拿斧頭朝他們扔了過來。 兩批戰馬全速沖越過這道障礙的最低處,但是荊棘傷了馬的腳,右輪的輪輻也被一塊石頭撞壞了,還有另一塊則捅穿了右側車身。霎時間,車子搖晃了起來。最後,戰馬奮力一躍,終於越過了障礙。 戰車繼續又跑了幾公里。速度並未減緩。蘇提在顛簸晃蕩的車上驚嚇得已經有點昏沉,但還是極力保持了平衡,弓也牢牢握在手中。兩匹戰馬已然氣力使盡,全身冒汗,鼻孔也噴著白沫,到了一座山丘腳下便再也跑不動了。

“長官!”蘇提著急地喚著。 有一把斧頭深深嵌進了戰車尉的肩腫,他整個人倒臥在韁繩上。蘇提試著將他拉起來。 “小子,你要記篆…這些卑鄙小人總是從背後偷襲的”你別死啊,長官。 ““現在,你是惟一的英雄了……”話一說完,他兩眼翻白便斷氣了。 蘇提緊緊地摟著屍體,好久好久。戰車尉再不會動、再不會鼓勵他、再不會向不可能挑戰了。只剩下他一人,迷失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他是英雄,而唯一能讚揚他這個英勇事蹟的,卻是他懷裡的死人。 蘇提埋了長官之後,仔細地在腦海裡記下這裡的一景一物。假如他能生還,他一定會回來把戰車尉的屍體運回埃及的。對於一個埃及的子弟來說,人生最殘酷的事莫過於遠葬他鄉了。 現在迴轉的話,又會再度落人陷阱。但若要繼續前進,卻可能遭遇其他的敵人。

幾番考慮之後,他做了第二個選擇,只希望能盡快和亞舍將軍率領的隊伍會合,當然了,如果他們沒有被殲滅的話。 戰馬也可以重新上路了。但是若再有一次埋伏,蘇提絕不可能一邊駕車一邊拉弓。 他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沿著一條碎石子路走到一間傾圮的屋子。他隨手抓起一把劍跳下車來。只見一縷縷的煙從簡陋的煙囪冒出來。 “出來!” 屋子門口站了一個衣衫檻樓、蓬頭垢面的女孩,她手裡揮動著一把製作粗糙的刀子。 “你不用害怕,刀子放下。”蘇提輕聲地說道。 她的身影看起來很纖弱,似乎毫無抵抗之力,因此蘇提也不放在心上。他走到她身邊時,女孩突然撲了過來,把刀子對準了他的心臟刺下去。蘇提側身躲開,但立刻感到左上臂一陣灼熱。女孩突見一刺不中,狂怒之下又刺了第二刀。蘇提見情形不對,一個飛腳將女孩手上的刀踢落,然後將她按倒在地。這時,血已經順著他的手臂流下來了。 “你冷靜點,不然我就把你綁起來。” 女孩像發了狂似地不停掙扎,蘇提忍不住把她的身子翻轉過來,在她的頸背上用手肘猛力一撞,女孩便昏了過去。他在女人這方面的紀錄向來輝煌,如今卻多了這項不良的前科。他把女孩抱進屋內。屋裡的地板是結實的泥土地,四面牆臟中今的,家具也破舊不堪,壁爐上還結了一層厚厚的煙苔。蘇提將這名可憐的俘虜放到一張破破爛爛的草蓆上,然後用繩子把她的手腳綁了起來。 經過這番苦戰,蘇提真是疲憊不堪。他背靠著壁爐坐下,全身不住地發抖。 他是打心裡害怕。 到處的灰塵話垢讓他狠不舒服。剛好屋子後面有一曰井,他打了水,先清洗手臂的傷口之後,又把屋內沖洗得乾乾淨淨。 “你也需要來一次大掃除了。”他看著女孩自言自語地說。 他把水往女孩身上潑,女孩驚醒後又開始尖叫。第二桶水再潑下去,她才安靜下來。 當蘇提動手去脫她的髒衣服時,她卻像條蛇般鈕動個不停。 “我不是要強暴你,傻瓜。” 她看出他的用意了嗎?總之,她是順服了。她全身赤裸地站著,享受淋浴的快感。 蘇提替她擦身子的時候,她還微微一笑。見到她滿頭金發,蘇提還真是嚇了一跳。 “你好美。有人吻過你嗎?” 一待看到她張開雙唇、攪動舌頭的模樣,蘇提就知道這不是她的第一次。 “只要你答應乖乖的,我就放開你。” 她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於是蘇提解開了綁在她腳跟處的繩子,然後開始撫摸她的小腿、大腿,並輕吻著她下體處姥曲的金色毛髮。她全身有如一張緊繃的弓。 接著她伸出被鬆開的雙手,樓伎了蘇提。 蘇提安安穩穩睡了十個小時,一個夢也沒有。突然傷口的刺痛使他驚醒,他急忙跑出屋外。 那個女孩把他的武器偷走了,還割斷韁繩,兩匹馬都跑了。 他沒有了弓、沒有了匕首、沒有了劍,沒有了靴子、沒有了外套。晌午時分,開始下起傾盆大雨,車子只能繼續陷在那裡,毫無用武之地。這個受野女孩愚弄而淪落至此的英雄,只得邁開腳步往北走去。 憤怒之餘,他拿石頭將戰車砸毀,免得落人敵人手中。他只穿著簡單的纏腰布,身上背著一大袋的東西,像只笨驢慢慢往前走。大雨依然下個不停。袋子裡裝的是已經發硬的麵包、一段用象形文字刻著戰車尉姓名的轅木、幾瓶清水和那張破爛的席子。 他來到一個山口,穿越一座松林,走下一段漸漸沒入湖中的陡坡,然後沿著高高的堤岸繞湖而行。 山路越來越荒涼。他在岩石下安度過沒有東風侵擾的一夜,翌日,爬過一條滑溜的小徑後,來到一個貧瘠的地區。他的存糧眼看就要空了。他開始覺得口渴得好難過。 他好不容易發現一個鹹水塘,正喝幾口水解解渴,忽然聽見樹枝喀嚓折斷的聲音。 有幾個男人正向他這兒走來。他趕緊鑽到一棵巨鬆的樹乾後面躲起來。有五個人推著一個雙手反綁的俘虜過來。為首的那個人身材矮小,他抓住俘虜的頭髮,逼他跪下。蘇提離得太遠,聽不清楚他說的話,但俘虜遭刑求所發出的哭喊聲,很快便劃破了山中的寧靜。 如今的形勢是一對五,而且沒有武器……蘇提根本不可能救出這可憐的傢伙。 為首的人將俘虜痛打一頓後,又質問了一次,沒有結果再打,然後他叫手下把那人拖到山洞裡去。最後一次的訊問結柬後,便割斷了他的喉嚨。 等到這些殺人犯走遠了,蘇提仍繼續在樹後待了一個多小時。他想起了帕札爾,想起了他對正義與理想的熱愛,如果面對這場野蠻行為的人是他,他會怎麼做?他不知道就在離埃及不遠的地方,存在著這樣一個無法無天、草管人命的世界。 蘇提努力地朝山洞往下爬。他腳下跟跟路跪,腦中卻還迴盪著那人臨死前的呼喊。 從此人的纏腰布和外表看起來,應該是埃及人,也許是亞舍將軍的手下落到了亂賊的手中。蘇提用手在山洞內幫他挖了個墳。 他懷著難過、疲憊的心,再度上路,一切就听天由命吧。若再遇上敵人,他已經沒有力氣抵抗了。 當兩名帶著頭盔的士兵叫住他時,他再也支撐不住,昏倒在一片濕潤的土地上。 是帳棚,有床,有枕頭,有被。 蘇提翻坐起來,可是鋒利的刀尖抵佐他,要他躺回去。 “你是誰?”問話的是一名臉上已經出現皺紋的埃及軍官。 “蘇提,戰車弓箭手。” “你是從哪兒來的?” 蘇提將自己的遭遇說了。軍官卻問:“你能證明你說的話嗎?” “我的袋子裡有一塊戰車轅木,上面刻有我長官的名字。” “他人呢?”軍官繼續追問。 “被貝都英人殺了,我把他埋了。” “你呢,你逃走了。” 蘇提當然不容他如此侮蔑,憤憤然道:“當然不是!我用箭射死了至少十五個人呢。” 軍官聽他說得神勇,便問:“你什麼時候入伍的?” “這個月初。” “才兩個星期不到,你就已經是傑出的弓箭手了!” 軍官的諷刺口吻,擺明了不相信他的話,但蘇提也只簡短答道:“這是天賦。” “我只相信訓練。你還是說實話吧。” 蘇提甩開被單,怒道:“這些都是實話。” “戰車尉該不會是你殺的吧?” “真是胡說八道。”蘇提氣憤地說。 “讓你到地牢裡待一段時間,你也許會想得清楚一點。” 蘇提急急沖向門外,卻被兩名士兵分別抓住雙臂,另外一名士兵則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接著他的頸背上又挨了一記重拳,馬上便暈死了過去。 “我們是應該好好照顧一下這個間諜,這樣他才會多說點話。”軍官看著昏倒在地的蘇提,獰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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