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4·暗影漸起

第62章 第五十八章魯迪恩的陷阱

門一消失,黑暗立刻將他吞沒,黑暗無邊無際,但他能夠看見。這裡沒有冷與熱,沒有潮濕和乾燥,沒有任何感覺,只有存在。灰色的岩石台階在他面前升起,每一級台階都是凌空懸吊,整道台階延伸向遠方,消失在視線外。他以前見過這樣的情景,不知為什麼,他知道它們會將他引向他想去的地方。他跑上這段不可能存在的台階,隨著腳離開每一級台階,在上面留下一個潮濕的腳印,那級台階就會消失。繼續存在的只有等在前面的,只有他必須要去的地方,就像以前那樣。 是我用至上力造出它的,還是它的存在有另外的原因? 這個想法一出現在腦海裡,他腳下的灰色石階立刻開始消退,所有前面的石階也開始飛快地閃爍。他拼命將精神集中在這些石階上,真實的灰色石頭。真實的!閃爍停止了。現在它們不再只是岩石的台階,而是經過了磨光,石階邊緣也出現了各種形狀奇異的雕刻花邊,他覺得那應該來自於以前他在某個地方的回憶。

他沒有去想那是來自於什麼地方,因為他不敢再多分心去想別的事情了。在無盡的黑暗中全力向前奔跑,一步就跨過三個台階。它們會帶他去他想去的地方,但他還要跑多久?亞斯莫丁領先了多少?棄光魔使是否知道更快的移動方法?這是他要面臨的一個巨大的問題,棄光魔使擁有全部的知識,而他卻只能鋌而走險。 向前望去,他哆嗦了一下。這些台階配合著他的步伐,自動加大了間距。台階之間出現了一道道空隙,空隙中的黑暗幽深得如同……如同什麼?從這裡掉落下去,也許永遠也到不了盡頭。他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裂隙,只是不停地大步向上邁去。肋下一直沒有治好的舊傷又開始發出一陣陣怪異的悸動,雖然被包覆在陽極力的虛空中,但他還是能感覺到它,這表示那處傷口已經幾近崩裂了。我忽視它。他讓這個念頭輕輕滑過虛空,現在他不敢放鬆腳步,也許一不小心,他就會丟掉性命。難道這些台階永遠也沒有盡頭嗎?他已經走了多久?

突然間,他看見左邊很遠的前方有一個人影,看起來像一個男人,穿著紅色的外衣和紅色的靴子,正站在一座閃亮的銀色平台上,隨著平台一起在黑暗中滑動。蘭德不需要靠近去看就能確定,那是亞斯莫丁,那名棄光魔使並沒有像他一樣氣喘吁籲地奔跑著,他在駕馭他腳下的實體。 蘭德停在一級台階上,他不知道那座平台是什麼,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塊拋光的金屬,但……他前方的台階消失了。在他腳下的石塊開始向前滑行,愈來愈快。沒有風吹過他的臉頰,告訴他自己在移動。在這片巨大的黑暗中,沒有任何可以作為參考的標誌,但他確實追上了亞斯莫丁。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用至上力做到了這件事,它只是就這樣發生了。石塊開始搖擺,讓他立刻停止了懷疑。我知道的還不夠。

前方的黑髮男子悠閒地站立著,一隻手叉腰,另一隻手若有所思地搔著下頷。一角白蕾絲飄在他的脖子旁,更多的則掩在他的手外,他的高領紅外衣看起來比絲綢更加光亮,但是樣式非常奇怪,衣服的下擺幾乎垂到了膝蓋。細鋼絲般的黑線從那男人身上向外散發,消失在周圍的黑暗中,蘭德以前肯定見過這種情景。 亞斯莫丁轉過頭。蘭德吃了一驚,棄光魔使能夠改變他們的面容,或者至少能讓你看見不同的面容,蘭德曾經看見蘭飛兒這麼做過,但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傑辛·奈塔,那名走唱人的臉。蘭德本來確信自己會看到哈當的臉,還有那雙從不會改變的、猛禽般的眼睛。 亞斯莫丁在同一時刻看見了他,也吃了一驚。棄光魔使腳下的銀色平台向前疾衝,而一片高寬各達一里的火焰向蘭德迎頭掃來。

蘭德拼命地向前揮出至上力,就在那片火焰要打中蘭德的時候,它突然崩成了碎片,從他身邊飛散開去,轉瞬就消失了。但就在這片火簾消失時,另一片火簾又沖向了他。他將其打碎,看到了第三片,然後是第四片。蘭德確信,亞斯莫丁正在逃跑,火簾讓他完全看不見棄光魔使的所在。怒意滑過虛空的表面,他開始導引更多的至上力。 一道火焰的巨浪撞向赤紅的簾幕,如同狂野的颶風般捲起所有的火簾,裹挾著它們向前轟去。至上力在他體內咆哮,讓他顫栗不已,對於亞斯莫丁的憤怒緊緊地抓住了虛空的表面。噴湧的火焰中出現了一個空洞,不,說是空洞並不精確。亞斯莫丁和那座閃光的平台出現在空洞中心。隨著湧過去的火焰,那個空洞又閉合了,棄光魔使在他身子周圍建立了某種護盾。

蘭德禁止自己去在意虛空外面的憤怒,只有冰冷的平靜才能讓他碰觸到陽極力,怒意則會將虛空撕裂。他停止導引,怒濤般的火焰驟然終止。蘭德必須捉住這個人,而不是殺死他。 腳下的石塊在黑暗中以更快的速度滑行,亞斯莫丁距離他愈來愈近。 突然間,棄光魔使的平台停止了。一個明亮的空洞出現在他前面,他抬腳跳了過去,銀色平台也消失了,那扇門開始閉合。 蘭德全力射出至上力,他必須撐住那道門,一旦它關閉了,他就沒辦法知道亞斯莫丁逃去哪裡。收縮停止,一片方形的刺眼陽光,仍然寬大得足以走過去。他一定要撐住洞口,追上亞斯莫丁,在那名棄光魔使走得更遠之前…… 他剛剛想到停下,腳下的石塊立刻死死地定住,但他還在向前猛衝,徑直飛過了那道門。有什麼東西拖住了他的靴子,他翻跌著在堅硬的地面上滾了很遠的距離,最終才喘不過氣地趴在地上。

掙扎著吸進更多的空氣,他努力站起身,不敢讓自己顯出絲毫的軟弱。至上力繼續將生命力和穢惡的感覺源源不斷地灌入他的體內,身上的撞傷、呼吸的困難,還有覆蓋他全身濕衣的黃色塵土,似乎都只是一些遙遠而瑣碎的小事。但同時,他又能感受到灼熱空氣中的每一絲波動、每一粒塵埃,或者是堅硬地面上的每一條裂紋。太陽烤乾了他身上的每一點水分,將它們從他的襯衫和褲子上徹底吸吮乾淨,他正站在荒漠中,昌戴爾下的那座山谷裡。被迷霧環繞的魯迪恩就在距離他不到五十步以外的地方。那道門消失了。 他向迷霧的牆壁邁出一步,又停下來,抬起了左腳。左腳靴子的靴跟被徹底切掉了。他剛才被拖住的那一下,一定是那道門閉合的結果。儘管燥熱難耐,但他還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他不知道會有這樣的危險。棄光魔使擁有全部的知識。但亞斯莫丁還是逃不過他。

他面色陰冷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將腰間那個男性小雕像和他的劍塞緊,跑進了迷霧之中。灰色的迷霧包裹著他,充盈在身體中的至上力並不能讓他看得更清楚。他在盲目地向前奔跑。 他突然俯身撲向地面,一個滾翻,滾離了濃霧,躺倒在鋪滿塵灰的石板地面上。他保持著平躺的姿勢,眼睛向上望去。三根細絲,在魯迪恩怪異的光線中閃爍著銀藍色的光澤,向左右一直伸展,飄浮在空氣中。如果他是站立的,它們就正好處在他的腰、胸口和脖頸的高度。它們像刀刃般纖細,幾乎完全無法看到,他能分辨出它們是如何被做出來,並懸浮在這裡的,即使他對此還不甚理解。它們比鋼更硬,比剃刀更鋒利。如果他撞上這些細絲,它們一定會將他切穿。他彈出一股微小的至上力,銀絲化成一點塵埃。虛空以外是寒冰般的憤怒,以內是寒冰般的目的,和洶湧的至上力。

迷霧的穹頂放射出的藍色光暈照亮了這座城市中那些沒有完成的建築,表面平滑的大理石、水晶石和玻璃宮殿,刺穿霧層的柱形和螺旋形高塔。在他前方的寬闊街道上,亞斯莫丁正在奔跑。棄光魔使跑過乾涸的噴泉,一直跑向城市中心的巨大廣場。 蘭德開始導引至上力,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在這裡導引變得非常困難。他拉動陽極力,與它抗爭了許久,才讓它重新在體內噴湧。粗大的鋸齒閃電,從濃霧穹頂落下,閃電沒有擊向亞斯莫丁,而是落在了棄光魔使的面前。經歷了數百年歲月,五十尺粗、三百餘尺高的紅白色閃亮圓柱四散爆裂,傾倒在街道上,變成了一堆瓦礫和一團煙塵。兩旁宮殿用五彩玻璃鑲成的窗戶上,莊嚴、寧靜的男女繪像似乎都責難地看著蘭德。

“我必須攔住他。”他對它們說,聲音在耳中產生了一陣陣迴聲。亞斯莫丁停下腳步,在倒塌的石堆前回頭望過來。向他飄去的塵土完全碰不到他光亮的紅色外套,它們在他身邊分開,留下了一片潔淨的空氣。 火焰在蘭德四周騰起,彷彿取代空氣裹住了他,但轉眼就消失了,蘭德甚至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的衣服乾燥滾燙,頭髮飄起一股燒焦的氣味,他跑出的每一步都會掀起一團灼熱的灰塵。亞斯莫丁正爬上那堆封鎖街道的破碎石塊。更多的閃電落下,將棄光魔使前方的鋪路石炸上半空,撕裂水晶宮殿的牆壁,讓石塊像暴雨般在他面前落下。 棄光魔使並沒有減慢速度,他的身影一消失,閃電就從發光的雲團中劈向蘭德,它們盲目地在蘭德身邊炸開,顯然要將蘭德殺死。蘭德一邊奔跑,一邊在自己周圍編織出一面護盾,將飛濺的石塊擋在一旁。他避開藍色的光箭,跳過路面上被炸開的大洞,空氣中充滿了火花,蘭德手臂上的汗毛在激蕩的能量中豎起,頭髮也一陣陣向上翻動。

在街道上的這堆瓦礫中存在著某種編織,蘭德加強了四周的護盾。他剛要去攀爬瓦礫堆的時候,巨大的紅色和白色石塊發出一陣陣猛烈的爆炸,刺眼的光芒和碎裂的石屑四散飛濺。蘭德在護盾中安然無恙,他跑過已經不復存在的瓦礫堆,模糊地聽到了一陣建築物塌倒的隆隆聲。他必須攔住亞斯莫丁。他繃緊了渾身的肌肉,繼續讓閃電從空中落下,又讓火球從地面上爆起,用盡一切方法去減緩那個紅衣男人的速度。他就要追上了。當蘭德進入廣場的時候,距離棄光魔使只有十幾步了,他一邊努力加快速度,一邊加倍努力地阻攔亞斯莫丁。亞斯莫丁一邊逃,一邊竭盡全力地要殺死他。艾伊爾以生命為代價帶來這裡的特法器和各種珍貴的物品被閃電炸上了天空,被狂暴的火龍捲吹起。白銀和水晶的精緻對像變成一堆堆碎片,用特殊金屬鑄造的器物摔碎在地上,或是裂開了一道道寬大的縫隙。 亞斯莫丁一邊奔跑,一邊狂亂地在一片狼藉中搜尋著,最後他沖向一件看起來並不顯得很壯麗的物品。一尊大約有一尺高的白石雕像躺倒在地上,那是一個男人單臂高舉著一隻水晶球,亞斯莫丁發出一聲勝利的歡呼,朝它伸出手去。 一次心跳之後,蘭德也抓住了它。就在這一瞬間,他清楚地看到了棄光魔使的臉。亞斯莫丁的臉和他偽裝成走唱人的時候並沒有區別,只是黑色的眼睛裡帶著一種深深的絕望。一個英俊的中年男人,完全無法讓人聯想到他會是棄光魔使。就在這一瞬間,他們同時探入了這尊雕像,穿過這件特法器,伸向史上最強的兩件超法器之一。 蘭德模糊地感覺到遠在凱瑞安那一座半埋於地下的巨型人像,它的手中擎著一隻碩大的水晶球,正如同太陽般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在至上力中一陣陣脈動。他體內的至上力洶湧激盪,如同這個世界中所有的海洋都已被暴風捲起。擁有這樣的力量,他能做到任何事,他甚至可以治好那個死去的孩子。可怕的污染同樣吞沒了他,扭曲了他身體中的每一顆微粒,從每一道縫隙中滲進他的靈魂。他想要嚎叫,他想要爆裂,但他只掌握了那件超法器能夠釋放的一半至上力,另外一半被亞斯莫丁吸入了體內。 他們拼命地扭打,被絆倒在散亂破碎的特法器中,但卻都不敢從那座雕像上鬆開一根指頭,惟恐對方因此奪得優勢。他們在廣場上來回翻滾,撞在一座仍然站立著的紅石門框上,又撞在一尊翻倒卻沒有破碎的水晶人像上,那尊人像是一名赤裸的女子,將一個孩子抱在胸前。 在他們為了搶奪這件特法器而爭鬥的時候,另一場戰鬥也在另一個層面上進行著。足以砸平山脈的至上力重錘擊向蘭德,隨後是能刺穿大地的利刃,看不見的鉗子想要將他的思想從他的肉體上剝走,撕出他的靈魂。蘭德將能夠導引的每一點至上力都用在擋開這些攻擊上,他相信,任何一次攻擊都有可能將他徹底摧毀,彷彿他從未存在過。他無法確定這些攻擊被彈飛到了哪裡。他們全身的肌肉都已死死地繃緊,他們底下的地面在震動、搖擺,讓他們來回翻跌。他隱約聽到一陣陣隆隆聲,彷彿有一千個聲音在共同哀鳴出一段奇怪的旋律。是那些玻璃圓柱,它們在顫抖、晃動。但他沒有辦法再去擔心它們了。 所有那些無法入睡的夜晚和剛才沒命的奔跑,在蘭德身上一併爆發開來。他累了,如果他在虛空內部還能有所知覺的話,這表示他的體力已經所剩無幾。在震顫的大地上被來回拋跌,他發覺自己已經不再用力將特法器從亞斯莫丁手裡拖出來,只是還在抓著它而已,很快的,他的力量就會徹底耗光。到時候,即使他還能抓著這尊雕像,他也只能放開陽極力,否則就會被它吞沒,不用亞斯莫丁出手,就會遭到毀滅。他無法再從這件特法器中多抽取一絲陽極力,他和亞斯莫丁正處在絕對的平衡狀態,兩人都擁有凱瑞安那件超法器裡一半的至上力。亞斯莫丁大口地喘息著,汗水從棄光魔使的額前滲出,流過他的臉頰。這個男人也累了,但會像他一樣累嗎? 晃動的地面將蘭德舉起,又立刻讓亞斯莫丁翻到上面。但就在這短暫的一瞬間,蘭德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夾在他們中間。那個肥胖的帶劍男人小雕像,它還被塞在他的褲腰里,與他們現在導引的至上力相比,那隻不過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東西,如同一杯水和一條江河、一片海洋相比較。他甚至不知道在連接著那件強大的超法器時,自己是否還能使用它。如果他可以呢?亞斯莫丁露出牙齒,那不是凶狠的表情,而是一個疲累的微笑,棄光魔使認為他要贏了,也許他想的沒錯。蘭德的手指顫抖著,逐漸失去了抓住特法器的力量。現在,即使還連結著那件巨型超法器,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維持住體內的陽極力了。 自從離開了那個黑暗的空間以後,他就沒有再見到亞斯莫丁四周那些黑鋼絲般的東西,但他仍然能在虛空中感覺到它們,在意識中確定它們圍繞棄光魔使所在的位置。譚姆曾經教導他用虛空提高箭術。與弓、與箭、與目標融為一體,他開始讓自己與這些黑絲融為一體。很快的,他便隱約看見亞斯莫丁皺起了眉頭。那個男人一定覺得奇怪,為什麼他的表情如此平靜。羽箭脫弦的一瞬間,射手的表情一定要是平靜的。他探進腰間的小法器,一股新的至上力流入他的體內。他沒有為此感到絲毫興奮,與他體內已有的至上力相比,它是多麼細微的一股能流,這是他的最後一擊,它將耗盡他最後的力氣。他將這股能量塑成一柄至上力之劍,一柄光明之劍,全力將它揮出。與劍融為一體,與那些黑絲融為一體。 亞斯莫丁瞪大了眼睛,發出一陣充滿恐懼的尖叫,全身都開始劇烈地顫栗。剎時間,蘭德眼前似乎出現了兩個亞斯莫丁,它們震顫著彼此分離,又迅速合為一體。亞斯莫丁躺倒在地,雙臂無力地落下,被骯髒、破爛的外衣包裹的胸膛急劇地起伏,雙眼茫然地向空中望著,黑眸裡充滿空無蕭索。 當棄光魔使軟倒的時候,蘭德自己也失去了對陽極力的控制,至上力最終離開了他。他勉強將那件特法器抱在胸前,滾離了亞斯莫丁。他努力用雙膝跪起,卻覺得那已經像攀爬高峰一樣困難,他只能抱著那尊高舉水晶球的男人雕像,蜷伏在自己的雙膝上。 地面不再震動,玻璃圓柱仍舊站立著——蘭德覺得很高興,摧毀它們就是徹底湮沒了艾伊爾的歷史。但愛凡德梭拉,在傳說與現實中活過了三千年的愛凡德梭拉,現在已如火炬般熊熊燃燒,至於魯迪恩其餘的部分…… 廣場上所有的東西都像是被一個瘋狂巨人舉起,又狠狠地甩在地上,半數的巨型宮殿和高塔只剩下了一堆殘破的碎石,其中一些還倒在廣場上。巨大的圓柱砸毀了周圍的建築,在沒有塌落的牆壁上,空洞的窟窿顯示著巨大的彩繪玻璃窗曾經所在的位置。地面上,一道五十尺寬的裂縫切開了整座城市。破壞並不僅於此,籠罩魯迪恩許多個世紀的濃霧穹頂消失了,照亮一切的不再是柔和的藍光,酷烈的陽光直接射進了牆壁上的那些窟窿。遠處昌戴爾的山峰看起來已經不同了,比原來低矮了許多,山谷另一邊的山峰也有著同樣的變化。在山谷北端,曾經聳立著一座高峰的地方,現在變成了一片扇形的石礫和塵土平地。 我把它們毀了。我總是在破壞!光明啊,這什麼時候會有個結束? 亞斯莫丁翻身趴在地上,用雙手和膝蓋撐起身體。他的眼睛找到了蘭德,還有那件特法器,彷彿是想要爬過來。蘭德現在導引不出一個火花,但他在第一個因為導引而做的噩夢之前,就已經學會了該如何戰鬥,他抬起一隻拳頭:“別妄想了。” 棄光魔使停住了動作,疲憊地搖擺著,雙頰向下鬆垂,卻仍然絕望地想要爭搶那件特法器。痛恨和恐懼在他的眼中閃閃發光。 “我是喜歡看男人打鬥,但現在你們連站起來都很難。”蘭飛兒走進蘭德的視野,眼睛一直在掃視這片廢墟,“打得很徹底,你們還能感覺到一些痕跡嗎?這個地方曾經受到過某種保護,但我已經說不出原先的狀況是什麼樣了。”那雙黑色的眼睛突然閃過一道亮光,她跪在蘭德面前,盯著他手裡的東西,“那麼……這就是他要尋找的,我以為它們已經全部被毀掉了。我只見過一個只剩下一半的,那對於沒有警覺的兩儀師真是個優秀的陷阱。” 她伸出一隻手,蘭德將它抓得更緊了。她露出微笑,眼神卻依舊冰冷:“留住它吧!對我來說,這只不過是個雕像而已。”她站起身,毫無必要地撣了撣白色的裙子。當她意識到他正在看著她的時候,她便不再去掃視堆滿瓦礫的廣場,臉上的笑意也更濃了。 “你剛剛使用的是我告訴過你的那兩件超法器之一,你有沒有感覺到那其中浩瀚無邊的至上力?我一直想親身體驗那種感覺。”她似乎並沒有察覺自己語氣中的飢渴,“藉由它們,我們可以一起取代至尊暗主,我們能的,路斯·瑟林!只要我們同心協力。” “幫幫我!”亞斯莫丁搖晃著向她爬去,一張高高仰起的面孔因恐懼而扭曲,“你不知道他剛才乾了什麼,你一定要幫我,如果不是為了你,我不會到這裡來。” “他乾了什麼?”她哼了一聲,“把你像一條狗一樣打敗了,這還不到你應得的一半。你永遠也無法強大,亞斯莫丁,你只能附強者驥尾之後。” 蘭德終於站了起來,一雙手仍舊把那尊石頭與水晶的雕像抱在胸前,他不允許自己就這樣跪在她面前。 “你們使徒……”他知道嘲弄她是危險的,但他沒辦法阻止自己這麼做,“……將你們的靈魂獻給了暗帝,你們任由他寄生在你們身上。”他曾經重複了多少次與巴爾阿煞蒙的戰鬥?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懷疑這些黑絲的意義? “我切斷了他與暗帝的聯繫,蘭飛兒,我將他從暗帝身上切下來了!” 她的眼睛驚駭地睜大,目光由蘭德身上轉向亞斯莫丁。那個男人開始一陣陣地啜泣。 “我沒想過這是可能的,為什麼?你以為你將他帶回到光明中了?你沒有對他做出任何改變。” “他仍然是那個當初將自己出賣給暗影的人,”蘭德表示同意,“你告訴過我,你們這些使徒彼此之間是多麼缺乏信任。他能將這個秘密隱藏多久?你們之中會有多少人相信他不是自己這樣做的?我很高興你會以為這樣做是不可能的,也許其他人也還這樣以為。你讓我想到了這個主意,蘭飛兒,一個教導我如何控制至上力的男人,但我不會接受一個仍舊與暗帝相連結的男人的教導。現在,我不必為這種矛盾而苦惱了,他也許還是那個男人,但他已經沒有了其他選擇,對不對?他可以留下來,教導我。他只能希望我贏,他必須幫助我贏,否則他就只能希望其餘的使徒不會以這件事為藉口來攻擊他。你覺得他將如何選擇?” 亞斯莫丁蜷伏在地上,睜大了眼睛盯著蘭德,然後又朝蘭飛兒伸出哀求的手:“他們會相信你的!你能告訴他們!如果不是為了你,我不會到這裡來!你一定要告訴他們!我對至尊暗主是忠誠的!” 蘭飛兒也在盯著蘭德,蘭德第一次看見她的臉上出現了不確定的表情。 “你到底記得多少,路斯·瑟林?有多少是你?有多少是那個牧羊人?這是從前的你才可能做出的計劃,當我們……”深吸了一口氣,她將頭轉向亞斯莫丁,“是的,他們會相信我,當我告訴他們,你已經投向路斯·瑟林的時候。每個人都知道,你隨時都會倒向你認為贏面更大的一方,就是這樣。”她滿意地對自己點了點頭,“另外,再給你一個小禮物,路斯·瑟林,這個屏障可以讓點滴能流通過,足以讓他對你進行教導。當然,屏障會隨時間消散,但他將在幾個月的時間裡無法向你發起挑戰。到那時候,他除了留在你身邊,就沒有任何選擇了。他從來都不擅長於打破屏障,你寧願承受痛苦也會這樣做,他卻從來也做不到。” “不!”亞斯莫丁向她爬過去,“你不能這樣對我!求求你,米爾琳!求求你!” “我的名字是蘭飛兒!”憤怒讓她的面孔變得醜陋。那個男人被手腳伸開地提上半空,衣服緊貼在他身上,臉上的皮肉完全扭曲了,像是被壓在石塊下的奶油般向四周伸展。 蘭德不能讓她殺死這個男人,但他太累了,無法僅憑自己的力量碰觸真源。他幾乎無法感覺到真源,它就像視野外緣的朦朧光芒。片刻間,他的雙手握緊了舉著水晶球的男子石像,如果他通過它再次連結遠在凱瑞安的那座巨型超法器,那樣巨大的至上力也許會毀掉他。於是他探向了腰間的法器,法器只給他帶來了與前者相比細如髮絲的一道能流,但他過於疲勞,已經無法導引得更多了。他將那股至上力拋向兩名棄光魔使之間,希望至少這樣能對她產生干擾的作用。 一團被藍色閃電包圍的白熱火焰在兩名棄光魔使之間騰起,形成一道足有十尺高的火牆,又在地面上燒出一個三尺深的長溝,熔融的泥土和岩石在這個坑里形成了一個光滑的表面。火牆擊中一座綠色條紋宮殿的牆壁,發生劇烈的爆炸,爆炸聲立刻被淹沒在大理石坍塌的隆隆聲裡。長溝的一邊,亞斯莫丁掉落在石板地面上,不住地顫抖,鮮血從耳鼻裡流淌出來。另一邊,蘭飛兒彷彿被打了一拳,不住地蹣跚後退,但很快就立定腳跟,轉身望著蘭德。因為剛做的事,他還在而前後搖晃,並且又一次失去了陽極力。 怒氣漲滿了蘭飛兒的面孔,就如同她剛才看著亞斯莫丁的表情。蘭德覺得自己已經站在了死亡的邊緣,但怒意突然從她的臉上完全消失,埋在一片誘人的微笑之後:“不,我絕不能殺他,畢竟我們已經付出了這麼多努力。”她走到他面前,伸手輕撫著他的頸側,她在夢中留下的齒痕剛剛癒合。他沒有讓沐瑞知道這個傷痕。 “你仍然帶著我的印記,我是否應該讓它永恆不退?” “你有沒有傷害亞卡戴和營地中的任何人?” 她的臉上還帶著微笑,但指尖突然停在他的脖子上,彷彿是要將他的喉嚨撕開:“比如誰?我以為你已經意識到你不愛那個鄉下小女孩,還是說,你在意那個艾伊爾蕩婦?”一條毒蛇,一條致命的毒蛇在愛著他——光明助我! ——他不知道該如何阻止她用毒牙去咬人,無論被咬的是他還是其他什麼人。 “我不想讓任何人受到傷害,我還需要他們,我能利用他們。”這樣說讓蘭德感到一陣痛苦,他的痛苦是因為這些話中的真實,但只要能讓蘭飛兒的毒牙遠離艾雯和沐瑞,遠離艾玲達和他身邊所有的人,一點痛苦完全是值得的。 蘭飛兒仰起美麗的頭頸,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我還記得,你曾經有一副多麼軟的心腸,不忍心利用任何人。你在戰爭中充滿了狡詐,堅硬得如同岩石,傲慢得如同高山,卻又像女孩般坦誠和心軟!不,我沒有傷害你心愛的兩儀師,也沒有傷害你心愛的艾伊爾。我不會進行沒有理由的殺戮,路斯·瑟林,我甚至不會進行沒有理由的傷害。” 他小心地不去看亞斯莫丁,那個男人面色慘白,喉嚨裡發出一陣陣沙啞的呼吸聲,正用一隻手撐著身體,用另一隻手抹去嘴角和下巴上的鮮血。 緩緩地轉動著身體,蘭飛兒仔細審視這座巨大的廣場。 “你將這座城市毀了,即使是一支軍隊也只能做到這個程度。”她假裝望著那些宮殿的廢墟,但注意力明顯不在那上面,她關心的是那些堆得一片狼藉的特法器。背對蘭德時,她的嘴角已經緊緊地繃起,一雙黑色的眼睛中閃耀著被壓抑的怒火。 “好好利用他的教導,路斯·瑟林,你的身邊還有其他人,沙馬奧的心裡充滿對你的嫉妒,狄芒德對你恨之入骨,雷威辛對權勢有著無盡的渴望。他們只會更加渴望殺死你,如果,當他們發現你拿著它——” 她的目光滑過他手中一尺高的雕像,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她在考慮要拿走這尊雕像,不是為了讓他免受覬覦者的傷害,而是因為害怕他會藉助這尊雕像而變得過於強大,讓她無法控制。但這個時候她即使只是徒手來搶,他也許同樣沒辦法阻止她了。她在思考是否應該將這件特法器留在他的手中,也在估量他的疲累程度。無論她怎麼說愛他,等到他恢復了力量,可以使用這件特法器的時候,她也會對他敬而遠之。她又掃視了整座廣場一眼,咬了咬嘴唇。突然間,一道門在她身邊開啟,不是一道通向黑暗的門,而是彷彿通向一座宮殿的房間,那裡面全都是白色的雕刻大理石和白絲綢幔帳。 “你是哪一個?”當她向那道門走去的時候,他問道。她停下腳步,帶著一種幾乎是靦腆的微笑回頭看著他:“你以為我能容忍自己變成肥胖、醜陋的凱勒?”她用雙手撫過自己窈窕的曲線,“現在是伊馨德,纖細美麗的伊馨德,如果你懷疑的話,至少應該懷疑她。我的驕傲還足以容忍一點贅肉,在有必要的時候。”微笑變成了露齒的笑容,“伊馨德以為她只是在和普通的暗黑之友打交道,如果現在她正慌亂地向一些憤怒的艾伊爾女人解釋為什麼大量屬於她們的金項鍊和金手鐲都在她的箱子裡,我一點也不會感到驚訝。不過那裡面有一些確實是她自己偷的。” “我想你說過,你不會傷害任何人!” “你的軟心腸又露出來了,如果我願意,我會表現出一顆溫柔的女人心。我想,你沒辦法讓她免受一頓鞭打,就為了她看我的眼神,這也是她應得的。但如果你回去得夠快,你可以阻止他們逼她拿著一袋水走出那片荒涼的土地,那些艾伊爾似乎對於盜竊有著非常嚴厲的懲罰。”她發出一陣莞爾的笑聲,同時帶著驚訝的神色搖了搖頭。 “他們跟以前真是完全不同了,你可以用力打一名皈道徒的耳光,而他只是會問你他做了什麼。再打他一下,他會問是否冒犯了你。即使你打他一整天,他也不會做出別的事來。”她輕蔑地瞥了亞斯莫丁一眼,又說道:“認真而盡量快地學習吧,路斯·瑟林,我要我們一同統治這個世界,而不是看著沙馬奧殺死你,或者是古蘭黛將你加入她的青年俊男收藏。快好好學吧!”她走進了白色大理石和絲綢幔帳的房間,門口從兩側開始合攏,變窄,消失了。 自從她出現以來,蘭德第一次暢快地吸了一口氣。米爾琳,一個在玻璃圓柱中記起的名字,就是這個女人在傳說紀元找到了暗帝的牢獄,並且鑽穿了它。那時她是否已經知道那是什麼?她如何避開他看見的那次恐怖毀滅?那時她就將自己出賣給暗帝了? 亞斯莫丁掙扎著站了起來,依舊腳步虛浮,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摔倒。他已經不再流血了,只是在耳朵到頸側的地方仍然有兩條細細的紅痕,嘴角和下巴上也還帶著血漬。他骯髒的紅外衣已經破爛不堪,上面白色的蕾絲全都斷裂剝落了。 “是我與暗帝的連結才讓我碰觸陽極力卻不會陷入瘋狂,”他嗓音嘶啞地說,“你剛才所做的事讓我變得像你一樣脆弱了,你最好還是放了我,我不是一個很好的老師,她選擇我只是因為……”他的嘴唇開合著,似乎正竭力想把剛才的話收回去。 “因為再沒有其他人選了。”蘭德替他把話說完,就轉身向遠處走去。 邁著蹣跚的步伐,蘭德穿過大廣場,在凌亂的特法器中間四處徘徊。他和亞斯莫丁剛才在打鬥中已經繞到了玻璃圓柱和愛凡德梭拉的另一邊。水晶基座旁邊堆著塌落的男女雕像,一些變成了碎塊,另一些卻毫髮無傷。一個用銀色金屬鑄造的巨大扁平圓環翻倒在金屬和岩石的基座上,形狀奇怪的金屬、水晶和玻璃碎片遍地都是。一根長矛般的黑色金屬桿卻仍然以不可思議的平衡直立著。整座廣場殘破凌亂。 在巨大的生命之樹附近,蘭德將一堆看起來像是螺旋玻璃管的殘片踢開,裡面露出一個紅色的水晶台,水晶台旁倒著一尊一尺高的白石雕像——一名面容寧靜的長袍女子,用一隻手舉著一顆潔淨的水晶球。整個雕像沒有任何損傷,它對他或其他任何男人都沒有用,正如同與它相匹配的另外一件對於蘭飛兒那樣。他考慮將它打碎,只要一揮拳就能讓這顆水晶球在石板地面上變成碎片,一定可以的。 “她就在找這個。”蘭德沒意識到亞斯莫丁已經走到他身後,那個男人搖晃著,又抹了一把帶血的嘴角,“為了能得到它,她會扯下你的心臟。” “或者是你的心臟,因為你向她隱瞞了這個秘密,她是愛我的。”光明助我,這就像是被一頭狂狼愛上了!過了一會兒,他將那尊女人的雕像和男人的雕像並排放在臂彎裡。它也許會有用處,而且我也不想再破壞任何東西了。 他再次向周圍望去,卻看見了一些毀滅以外的事情。在這座城市廢墟的上空,霧氣已經幾乎完全消散了,灼烈的陽光下,只有最後幾絲濕雲還在殘存的建築物上飄蕩。現在山谷的地面在南端急劇下陷,清水從穿過城市的裂縫中湧流出來。這道裂縫貫通了藏在這座城市地下深處的淡水庫,山谷下陷的一端已經被清水儲滿了。一個湖。這個湖最終也許一直能蔓延到這座城市,範圍可以達到三里,而在這個地方,十尺寬的一個水池就可以形成一個聚居地,人們可以到這座山谷來生活。他幾乎已經能看見周圍的山上鋪滿蔥綠的莊稼,他們會精心照料愛凡德梭拉,最後的綽拉樹。也許他們甚至能重建魯迪恩,荒漠中會出現一座城市,也許他甚至還能活著見到這座城市。 借助腰間的法器——那個帶劍的圓胖小男人,他能夠打開一扇通向黑暗的門,亞斯莫丁不情願地跟隨他走了進去。當一塊僅能容下兩個男人的雕刻石階出現在他們腳下的時候,他輕蔑地哼了一聲。他仍然是那個將自己出賣給暗帝的人。如果蘭德還需要任何提醒,他那充滿算計的冷漠的眼光已經足夠了。 在石階飛過黑暗的時候,他們只說過兩次話。 第一次,蘭德說:“我不能叫你亞斯莫丁。” 那個男人哆嗦了一下,最後他說道:“我的名字是喬爾·亞當姆·耐索辛。”他說話的語調彷彿是突然被剝光了衣服,或者是失落了什麼。 “我也不能使用這個名字,誰能知道這個名字還在什麼地方被保留了下來?要避免有人會因為你是個棄光魔使而殺死你。”也要避免有人會知道他有一名棄光魔使導師。 “我想,你還要繼續做傑辛·奈塔,轉生真龍的走唱人,這個理由足以讓你留在我身邊了。”傑辛臉部的肌肉抽搐了一陣,但他什麼也沒說。 又過了一會兒,蘭德說:“你要教我的第一件事是如何守衛我的夢。”那個男人只是陰沉著臉點了點頭。他會製造麻煩的,但這些麻煩絕不會比蘭德還不知道的那些麻煩更嚴重。 石階減緩速度,停了下來。蘭德再次折疊空間,通向亞卡戴岩台的門被打開了。 雨已經停了,但被黃昏籠罩的谷地仍然滿是水濕,又被艾伊爾的腳印攪成了一個爛泥塘。谷中的艾伊爾比剛才少了許多,大概少了四分之一,不過蘭德沒有看見戰鬥的痕跡。所有人都在盯著岩台。除了部族首領們之外,沐瑞、艾雯、艾玲達和智者們也登上了岩台。嵐正在和部族首領們交談著。麥特蹲在和其他人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拖下寬邊帽罩住臉,將黑矛靠在肩膀上。亞得凌和她的槍姬眾正站在他周圍。當蘭德走出門口的時候,她們都吃驚地張大了嘴。看見穿著綴有白蕾絲的閃亮紅色外衣卻已經渾身破爛不堪的傑辛跟著蘭德走了出來,她們顯得更加吃驚了。麥特笑著跳起了身,艾玲達向他半抬起一隻手。谷地中的艾伊爾都一言不發地望著他。 沒有等任何人開口,蘭德說道:“亞得凌,你能不能派人到市集去,告訴他們不要打伊馨德了?她並沒有像他們以為的那樣偷了那麼多東西。”黃發女人依舊驚愕不已,但她很快就和一名槍姬眾說了幾句,那名槍姬眾縱身躍下了岩台。 “你怎麼知道的?”艾雯驚呼道。 而在同一時刻,沐瑞也在問:“你去了哪裡?怎麼去的?”她瞪大的黑眼睛從他身上又轉向杰辛,兩儀師的冷靜蕩然無存。 而那些智者們?太陽色頭髮的麥蘭看起來正準備用雙手將答案從他的喉嚨里拉出來。柏爾滿面怒容,似乎是想用鞭子,而不是兩隻手。艾密斯從頭上放下披肩,用手指撫著灰白的頭髮,似乎是不能確定應該擔憂還是寬慰。 亞得凌將仍舊潮濕的外衣遞給蘭德,他將兩尊石雕像裹在這件外衣裡,沐瑞的目光正落在它們上面。他不知道沐瑞是否在懷疑它們的用途,但他要盡量把它們藏起來,如果他不能信任讓自己運用凱蘭鐸的力量,他又怎麼能信任比它更強的超法器?他還要進一步學習如何控制至上力,如何控制他自己。 “這裡出了什麼事?”他問。被忽視的兩儀師閉緊了雙唇,艾雯也顯得很不高興。 “沙度離開了,瑟瓦娜和庫萊丁率領著他們。”魯拉克說,“還留在這裡的人全都承認了你是卡亞肯。” “沙度不是惟一離開的。”漢臉上的皺紋變得更加深重,“我的湯曼勒也走了一些,還有高辛、沙拉得和查林。” 哲朗和鄂瑞也像漢一樣陰沉地點點頭。 “他們不是跟沙度走的,”高個子貝奧沉聲說,“而是四散逃開,他們會將這裡發生的事和你所說的話傳播到遠方,這很糟糕。我看見人們丟掉他們的槍矛,就那樣落荒而逃了!” 他會將你們束縛在一起,他會毀滅你們。 “塔戴得沒有人離開,”魯拉克說道,他的聲音中沒有一絲驕傲,只是在陳述事實,“我們準備跟隨你去任何地方。” 跟隨他去任何地方,他還要對付沙度、庫萊丁和瑟瓦娜。掃視著岩台周圍的艾伊爾,他在這些選擇留下來的人裡仍然看見了動搖的面孔。那些逃跑的人會是什麼樣子?但這些艾伊爾最終也只是一件工具,他必須讓自己記得這一點。我要比他們更加嚴酷。 傑丁和麥特的閹馬一起等在岩台旁邊。蘭德示意傑辛跟在他身邊,然後爬到傑丁背上。那個外衣做成的包裹被他夾在手臂下面。扭曲著嘴唇,那名昔日的棄光魔使站到他的右側馬鐙旁,亞得凌和其餘的槍姬眾跳下岩台,在他們周圍組成隊列。讓他驚訝的是,艾玲達也爬下岩台,站到了他右側原先的位置上。麥特一縱身跳上了果仁的馬鞍。 蘭德回頭望向岩台上的人們,他們全都在看著他,等待著。 “回歸的路依舊漫長,”貝奧將臉轉向一邊,“漫長,灑滿了鮮血。”艾伊爾人的面容沒有改變。 艾雯向他半伸出手,眼裡充滿了痛苦,但他沒有去看她,“等到其餘的部族首領到齊,就是開始的時候了。” “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開始了,”魯拉克平靜地說,“問題是道路將通向何處,如何終止。” 對於這個問題,蘭德沒有答案。他掉轉斑紋馬,緩緩地走過谷地,他奇特的隨從護衛在他的左右。艾伊爾在他面前讓出道路,凝望著他,等待著他。夜晚的寒冷已然襲來。 (《暗影漸起》完,敬請期待《時光之輪5:天空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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