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漁翁徐世昌:北洋兵戈之四

第17章 第十七章玩火的人常常自焚

坐在總統大位上的徐世昌,標榜著"無為而治"。其實,他倒真是堅持"無為"--無所作為。他慌慌張張地使用權術,縱橫捭闔,今日靠皖,明日聯奉,目的只有一個,是想穩居其位。國主作什麼為,為黎民辦何事?他可並不多想。他想的多是自己的"文治",他要為自己在歷史留"文名990所以,他擠出所有可用之時間、精力,放在他的"晚晴鋒詩社"上。 晚晴笤詩社由於不斷唱和,已經有不少佳作出來了,他已經讓詩友正在彙編一本《晚晴籍詩集》;他的《東三省政略》也已刊印出版;早年編定出版的《退耕堂政書》,他又安排人修改;包括名臣、名將、師儒、高士、賢能、忠義、孝友及烈女等為內容的《大清畿輔先哲傳》也脫稿修謄清楚;他安排人正在編篡《大清畿輔書證》,他們已經在十二府六州蒐集到圖書4180種,抄錄序跋,並加按語。據說這是一本可補清史藝文志的好書。就在直奉兩家調兵布陣的緊張關口,他還頒布命令,將柯劭誌所編的《新元史》增入二十四史而成為二十五史。 1920年10月9日,他擬了一個命令,要仿印《四庫全書》。他把主持南北和議的總代表朱啟鈐找到面前,當面通知他,"此事由你主持。"朱啟鈐認真盤算了一下人力、財力,覺得實在力不從心,才將此議暫放......而他徐世昌自己,也在積極地編篡《揀珠錄》、《竹總楹聯》、《藤墅儷言》等書。他真想當一個匡古的"文國主"!

然而,徐世昌卻又不可能,國內的派系之爭不允許他坐下來"文治";國防形勢大亂,也不允許他坐下來"文治"。 。 巴黎和會,中國代表迫於國人的激烈反對未敢在對德和約上簽字。這樣,日本人對山東的侵占沒有絲毫改變。到了1920年1月,日本政府撇開巴黎和會,提出要跟中國政府雙方直接交涉。交涉什麼呢?還不是依然想著從德國人手中繼承中國山東及膠州灣的所有權利。 對於日本的交涉,徐世昌只淡然一笑,他不想理會他--有英美為後盾,徐世昌不怕日本人。早先,有段祺瑞牽制,段是親日的。現在,段祺瑞已遠離政壇,他已無裡誤,日本人又會怎樣呢,又敢如何呢?為了當今這個局面,徐世昌還特地讓留美學生、傾心向美的顏惠慶接替了外交總長,今後,就是依賴英美的外交。

機會終於來了。 1921年,美國想在太平洋與遠東爭奪霸權,決定召開一次華盛頓會議,邀請中國參加。徐世昌一下子興奮起來,他把新上任的外交總長顏惠慶找到面前,親切地呼著他的雅號說:"駿人,威爾遜(美國總統)要開華盛頓會議了,我估計,他一定要把勢力往遠東擴展。這事對咱們可是十分有利呀!" 45歲的顏惠慶,出生在上海,地理環境給了他一副極會算計的心態,從小便知道在這片十里洋行的地方怎樣混世。他在同文館畢業之後即去了美國弗吉尼亞大學留學,親身體驗了所謂"文明世界"的一切,連月亮都覺得美國的又亮又圓。回國後便在外交部工作,漸漸爬到次長、總長的位子,和徐世昌具有相同的崇美心態,但又總覺"無用武之地"。聽了徐世昌的介紹,心裡自然高興,便問:"咱們怎麼打算?"

"我們已經接到邀請,作為正式代表出席會議。"徐世昌十分興奮地說:"找你來就是這件事。你趕快搭個班子,及早動身。" 顏惠慶自然也是興奮的。但是,他對徐世昌的為人卻有信不過的地方,覺得太守舊,太沒有實力,又太缺乏主張。跟他辦事,有時候心裡不紮實。所以,他想問個明白而後再去辦事。 "大總統,我猜想,華盛頓這個會,勢必把觸角伸向遠東,中國當然會成為西方的目標,我們應該有個明朗的態度。你說呢?" "我想好了,八個字,你記住:還我東隅,療我宿疾!"停了停,又說:"當然啦,這個目標達到,也非易事。所以,你又要記住:在華盛頓會議上,我們終不得不唯美英是賴矣!"

顏惠慶明白了,也放心了。他輕鬆地笑笑,說:"大總統,剛剛收到日本政府照會,他們仍然提出直接交涉,並且提出了八項建議。我正要向你匯報呢。" "又提出單獨交涉?"徐世昌有點不耐煩了。 "我們不同日本人交涉任何問題。巴黎和會我們沒有簽字,我們畢竟是戰勝國。戰勝國該享受的我們絕不放棄。這一次華盛頓會議,一定會有一個明確地、有利於我們的說法。"徐世昌很自信,因為他同美國總統威爾遜的特使,同英國公使朱爾典都接觸過了,這些西方的霸主都向他表示過態度,支持中國收回山東和膠州灣,所以,他腰桿硬。顏惠慶是個惟恐徐世昌對日態度不硬的人,怕他對日妥協。

那樣,他去華盛頓了,說話也不大膽。現在,大總統對日態度堅硬了,外交總長的膽子自然也就大了起來。 "對日本人不能讓步。我們沒有必要同他們單獨交涉。日本是參加協約國的,我們中國也是參加協約國的;日本是勝方,我們中國同樣是勝方。同是勝方我們從戰敗國--德國手中收回失地為什麼要讓給你日本人呢?,豈有此理!"大約是顏惠慶覺得話說得多了,他忽然停下來,轉臉看看大總統。 徐世昌頻頻點頭微笑,他心裡明白,外交總長對大總統說教,是十分不得體的。難道大總統不懂這些?還須要他的下級向他諄諄告誡?可是,此刻徐世昌又覺得顏惠慶的話不多,並且說得很有分寸,他必須依照這種"原則"來對待日本人。

夜已經很深了。北京的初冬之夜,又是那麼寒涼;這幾日,從塞外吹來的風,一天比一天緊了;昨天傍晚,連脫光了葉兒的樹枝也被風吹得發出呼叫聲,塵沙籠罩著天空,彌瀰漫漫,京城彷彿被紗幔裹了起來。 總統府也寒涼。 大總統同外交總長談到深夜,顏惠慶方才告辭。徐世昌送他出門時,又再三叮嚀:"到美國之後,你先去見見威爾遜總統,把我們的意見告訴他,請他體諒。" 顏惠慶點頭答應著,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大總統,如果威爾遜向我們提出什麼要求,比如......" 徐世昌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搖手阻止。 "美國不會對我們有侵略野心的他這樣說著,心裡又有點兒不踏實,再說:"為了我們的長遠利益,美國人有點什麼要求,我們還是能夠、也應該答應他們的。 "

大總統說的"有點"究竟指什麼?沒說清楚,當然,對於"應該答應"也只是一句泛言。對於外交總長來說,雖然感到有些含糊。卻已經夠了。所以,顏惠慶只"領會"地點點頭,便告辭了。 徐世昌這一夜睡得很甜。 徐世昌對於華盛頓會議感到十分樂觀,其結果卻使他大失所望。 華盛頓會議從1921年11月12日開到1922年2月6 日,開了將近三個月,最後,由出席會議的美、英、日、法、意、葡、比、荷和中國等九國簽訂了三項條約:一、取代《英日同盟》的美、英、日法《四國公約》;二、英、美、法、日、意《五國海軍協定》;三、《九國公約》,這個公約承認中國獨立,主權與領土完整,宣佈在中國實行門戶開放,各國"機會均等"。

華盛頓會議上,英美聯合對日施加壓力,終於迫使日本達成將青島變還中國,由中國贖回膠濟鐵路之協議。表面上看來,久懸未決的膠東問題解決了,然而,那個《九國公約》卻在"中國門戶開放"、"各國在華機會均等"等名目約定下,把中國利益一下子分給了八個國家,由八個國家控制了中國。大約這便是徐世昌交待顏惠慶的"能夠"、"應該答應"美英等國的"有點要求"吧。徐世昌還美其名日"以夷制夷",實際上正是"以暴易暴",從而失去了中國更多主權! 吳佩孚把他分散在湘鄂的軍隊火速調進京郊之後,沒有直接宣布對奉軍如何,在大舉練兵的同時,竟發了一個通電,向內閣發起難來,揭發梁內閣"與日本勾結"種種罪名,並且向全國人民發出號令:"如有敢以梁士詒借日款及共管鐵路為是者,即為全國之公敵,凡我國人當共誅之。"要求梁內閣於七日之內下台,另一方面,吳佩孚要求曹錕,"立即召開軍事會議,研究對奉問題。"

在保定的直系領袖曹錕,心裡很亂,對於直奉關係如何解決,他已經鎖眉多日了--難辦呀!曹錕與張作霖關係甚密,並且又是姻親,他覺得無由同他們打仗。何況,真正打起仗來,又難定誰輸誰贏?為此傷了和氣不值得。可是,吳佩孚卻不同意,"是奉軍佔了我們的地盤,請他們出去有什麼不可?"曹錕無可奈何,只得在保定召開了軍事會議,任命吳佩孚為總司令,張國鎔為東路司令,王承斌為西路司令,馮玉祥為後方司令,立即開始軍事行動。張作霖是奉命人關的,吳佩孚拉出架式要打跑他,他當然不吃這一套。於是,把自己的軍隊自命為"鎮威軍",自任總司令,孫烈臣為副總司令,以"拱衛京師"為名驅十五萬大軍浩浩蕩盪入關,另派五萬大軍做準備。

兩軍相聚直隸,戰火一觸即發,直隸百姓人心惶惶。消息傳到北京,徐世昌萬分焦急,請奉軍入關,只是為了給直曹一點顏色看看,壓壓他們的傲氣,不使總統為難。直、奉再戰,國將如何?就在這時,外國人急急忙忙摻和進來,他們以"外交團"的名義,接連向外交部發出三份警告,也擺出一副參戰的架式。 4月(1922)20日發出的第三個警告文書強硬地說: 茲因中國各省軍隊調動一事,外交團認為應請中國政府注意本公使團1921年8月30日致貴總長之照會。該照會內開:"外交團特向中國政府提出警告:凡外人所受損失.無論其出於軍隊之行動,或因其放棄責任所致,定唯該管區之上級軍官是問。各國必堅持請中國政府責令該上級軍管,單獨負其責任"。等因,茲特再為聲明此態度,相應照請查照。 顏惠慶拿著這些警告去找總理梁士詒,梁士詒正被吳佩孚罵得惱羞成怒,不想理事,他便拉著顏惠慶去見徐世昌。 徐世昌已經夠焦頭爛額的了,如今外國人又來湊熱鬧,他更加驚慌失措。手捧著外交團的"警告",連連發問:"怎麼辦?怎麼辦?這怎麼辦?" 梁士詒垂頭不語,顏惠慶到是神情不慌,他慢條斯理地說:"外交團的查照,只是怕有損他們的利益。其實,不過是無病呻吟。中國人的仗打不打,尚未成定局,哪裡就損到外國人頭上去了。我看當務之急,還是直奉兩家。這樣對峙,當然沒有好處,如都能撤兵,自然可以息爭。"顏惠慶把話說到這裡,停住了。他知道,再往說,便是責怪總統調奉軍入關的事了。 顏惠慶沒有說下去話,徐世昌卻"聽"明白了。現在,他也有點後悔,覺得調奉軍入關並不是一步好棋。可是,局面已是今日這情形了,後悔是沒有用的,得想個辦法"解急"。他鎖著眉沉思陣子,說:"只有我出面請各家退兵了。" 顏惠慶點點頭。梁士詒也點點頭。當日,一道以"大總統"名義發出的命令便公佈全國。其文為: 近日直隸、奉天等處軍隊移調,遂致近畿一帶,人情惶惶,閭閻騷動,糧食騰踴。商民呼籲,情急詞哀。迭據曹錕、張作霖等電呈聲明移調軍隊情形,覽之深為怒然。國家養兵,所以衛民,非以擾民也。比歲以政局未能統一之故,庶政多有闕失,民生久傷憔悴,力謀拯救之不遑,何忍斫傷而不已?本大總統德薄能鮮,不能為國為民共謀福利,而區區蘄向和平之願,則歷久不渝。該巡閱使等相從宣力有年,為國柱石之寄,應知有所舉動,民具爾瞻,大之為國家元氣所, 關,小之亦地方治安所繫。念生民之塗炭,矢報國之忠誠,自有正道可由,豈待兵戎相見?特頒明令著即各將近日移調軍隊,凡兩方接近地點,一律撤退。對於國家要政,盡可切實敷陳,以求至中至當之歸。其各協共匡濟,奠定邦基,有望焉!此令。 大總統的"撤軍"命令發出後,吳佩孚只淡淡一笑,便當作廢紙扔了,依舊做他的軍事佈署。 張作霖卻很不高興。他想,我的移調軍隊是奉命行事,京畿是否"人情惶惶,閭閻騷動"與我沒有關係,"兵戎相見"是他吳佩孚造成的。沒有他吳佩孚的"移調軍隊",你大總統怎麼會命令我來"拱衛京師"呢?現在可好,不分青紅皂白,各打四十大板,命令我也撤軍,我不能撤。 張作不僅不撤軍,而且有理有節地發了一通宣戰形式的通電:竊以國事糾紛,數年不解,作霖僻處關外,一切均聽北洋團體中諸領袖之主張,向使同心合力,無論前年衡陽一役,可以乘勝促統一之速成,即不然,而團體團結,不自摧殘,亦可成美洲十三洲之局。乃一人為梗,大局益勢,至今日而愈烈,長此相持,不特全國商民受其痛苦,即外人商業停頓,亦復虧損甚鉅,嘖有煩言。作霖所以隱忍不言者,誠不欲使一般自私自利之徒,藉口污衊也。不料因此競無故招謗,遂擬將國內奉軍,悉數調回。乃蒙大總統派鮑總長到奉挽留,曹省長親來,亦以保衛京、津,不可撤回為清。而駐軍地點商會挽留之電,相繼而至,萬不得已,始有入關換防,酌增軍隊,與曹使協謀統一之舉。又以華府會議,適有中、交兩行擠現之事,共管之聲浪益高,國勢之欺危益甚,作霖又不惜以巨款救濟之。所以犧牲一切,以維持國家者,自問可告無罪。若再統一無期,則神州陸沉,可立而待,因一面為京畿之保障,一面促統一之進行,所有進兵宗旨暨詳情,業於皓日漾日通告海內。凡有血氣者,睹情形之危迫,痛喪亂之頻成,應如何破除私見,共同挽救。乃吳佩孚者狡黠性成,殃氏禍國,醉心利祿,反复無常,頓衡陽之兵,干法亂紀,致威暾硯,蟲友熱心,決金口之靈,盈以、眵冷魂車夼,截鐵路之款,儼同強盜之橫行。蔑視外交,則劫奪鹽款,不顧國土,則賄賣銅山。逐王使於荊、襄,首破壞北洋團體,騙各方之款項,專鼓動大局風潮。盤踞洛陽,甘作中原之梗,弄兵湘、鄂,顯為蠶食之謀。迫協中、交兩行,掠人民之血本,勒捐武漢商會,竭閱閿之脂膏。塗炭生靈,較闖、獻為更甚,強梁罪狀,比安、史而尤浮。唯利是圖,無惡不作,實破壞和平之妖孽,阻礙統一之神姦。天地之所不容,神人之所共怒。作霖當仁不讓,妒惡如仇,猶复忍耐舍容,但得和平統一,不願以乾戈相見。不意曹使養電、吳氏馬電,相繼逼迫,甘為戎首,宣戰前來,自不能不簡率師徒,相與周旋,以勵相我國家。事定之後,所有統一辦法,謹當隨同大總統及各省軍民長官之後,與海內耆年碩德、政治名流,開會討論公決。作霖本天良之主宰,掬誠悃以宣言,既不敢存爭權爭利之野心.亦絕無為一人一黨之成見。皇天后土,共鑑血憂。作霖不敢以一人欺天下,披瀝以聞,伏維公鑑! 奉軍的通電發出之後,吳佩孚正好找到了借日,他知道奉軍主力在西線,於是,親赴長辛店指揮。 直奉大戰開始。 西線奉軍是張景惠的第一師,直軍攻來,他先令炮團排炮猛轟。剎時間,硝煙瀰漫,炮聲震天。直軍雖然傷亡甚重,卻無退意。此刻,張作霖卻加派兩個混成旅來援。直軍左右受敵,顧前失後,頓時一片大亂。 吳佩孚一見軍陣大亂,覺得取勝無望,便迅速撤出陣地,兵退涿州固守。奉軍佔領良鄉。 退至涿州的直軍經過一番調整,吳佩孚便命西路司令王承斌率部正面攻長辛店,而他卻親領軍隊從側面偷襲奉軍的軍械集中地--三家店。 張作霖知道吳佩孚會偷襲他,除確保原參戰軍陣地不變之外,抽調鄒芬師增援三家店。在直軍偷襲成功後,奉軍發起兩面夾擊,直軍不戰而退。吳佩孚退出主戰場之後積極和西路軍配合,重新展開夾擊攻勢,張景惠雖奮起反擊,終因傷亡太重,援軍未到而節節敗北。最後,不得不向蘆溝橋撤去。 奉軍東路由張學良、郭松齡為統領,中級軍官多為武備學堂出身,戰士也是經過嚴格訓練,戰鬥力很強。開戰之後,先後佔領了大城、青縣、霸縣等地。後來,在一次攻堅戰中,張學良受傷,軍隊再無大進,加上張作霖部隊作戰不力,陣地漸漸失去,隊伍漸漸潰不成軍,最後長辛店失守。 長辛店失守,奉軍兵敗如山,紛紛向山海關退去。張作霖親去落垡督戰,命督戰隊用機槍阻後,雖斃進攻不力的團營長十多人,落垡仍被敵軍所佔。張作霖率敗軍順灤河而下,最後退到山海關--但是,他的部隊已經所剩無幾了。 第一次直奉大戰經過七天戰鬥,以奉軍的失敗宣告結束。為這場戰爭張作霖準備了一年有餘,集中兵力二十萬人。當他把殘兵敗將撤至山海關,經過收編時,張作霖懊喪之極,感到了山窮水盡,傾家蕩產了。 直奉大戰拉開序幕之後,徐世昌認定有八九分把握是奉張取勝。張作霖二十萬兵馬,長期準備,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兵力集中對準誰誰也擋架不了。為此,徐世昌還迫不及待地舉行了一個家庭式的、頗為隆重的宴會,來預祝奉張的勝利--奉張勝利了,吳佩孚再不會在他面前趾高氣揚、盛氣凌人了。徐世昌受夠了吳佩孚那個氣,他希望張作霖把吳佩孚消滅。 。消不滅也大大殺殺他的銳氣!可是,正當他舉杯的時候,奉張失敗的消息傳來了。開始他不相信,當消息被證實之後,他手中端的那隻從故宮大內取來的漢白玉酒杯頓時落到地面上,摔得粉碎,他也癱軟在太師椅子上--吳佩孚又勝了!吳佩孚勝了,他大總統會面臨什麼樣的處境?徐世昌由驚慌到糊塗,又由糊塗到清醒了...... 這天晚上,徐世昌病了,他發起了高燒。燒得他昏天黑地,說了許多胡話--他痛罵張作霖是個無用的東西,是個只會抒家劫舍的大土匪,"給你那麼好的條件,你拿著上方寶劍入關,每月給你足夠的軍餉,什麼地盤有利你就駐什麼地方,為什麼還會失敗呢?你的勇氣那裡去了?一個地地道道扶不起的天子!"他向吳佩孚求情,他說他沒有讓張作霖入關,他入關是他目無王法,擅自作主,"我對珊帥和子玉一直是優禮有嘉,重重依賴的,你們的官全是我封的。不重視你們會有你們的今天嗎?"後來,他終於說明白了為什麼要奉軍人關,為什麼偷偷地給奉軍供給糧餉......好在這一夜徐世昌身邊全是他的家人和親信,徐世昌無論說了什麼,他們只會驚訝,只會暗暗地吐舌,誰也不會傳出去。 次日黎明,徐世昌清醒了,昨夜發生的事情他大多忘了,唯有那個"直勝奉敗"的消息他沒有忘。他依舊驚魂未定,瞪著略微紅腫的眼睛讓人把堂弟徐世章和秘書長吳笈蓀找來,"告訴他們:有急事。十萬火急!"當吳笈蓀和徐世章先後來到他面前時,徐世昌有點失措無主地大聲問:"你們知道嗎?知道嗎?形勢壞了,知道嗎?" 這種沒頭沒腦的問話,弄得二人張口結舌,誰也不知道怎樣回答? "難道你們都是聾子,都是瞎子,竟然什麼事也不知道?"徐世昌大怒了:"告訴你們吧,張作霖敗了,大敗了!吳佩孚勝了,大勝了!" 剛剛被召來的二人這才輕鬆地舒了一口氣。吳笈蓀欠了欠身子,心想:"勝敗兵家常事,兩軍對峙,總有一軍勝一軍敗,有什麼奇怪?"但他不敢這樣說,又不知再說什麼好?索性拿出煙來,一聲不響地去吸煙。 徐世章一直是奉命行事,心思都放在抓鐵路抓錢上面,誰勝誰負?這種事見多了,也見怪不怪。 "養了那麼多軍隊,不打仗養著幹什麼?打起仗來軍隊才有用,勝負有什麼?只要不打到北京城,不打到總統府,關你什麼事?"但是,他也只是這麼想想,不敢說出口,也是因為摸不准堂兄"葫蘆裡裝的什麼藥",所以,還是不說話為佳。 徐世昌不能沉默,他瞪著依舊紅腫的眼睛說:"怎麼辦?事到如今這個樣子了,你們看怎麼辦?"那語氣彷彿這場戰爭就是徐世章和吳笈蓀二人挑起的。而今,必須由他們二人拿出收拾殘局的辦法或承擔戰禍罪責才行。 徐、吳二人不著急,但卻均在迷惑中:"大總統這是問計還是責難?這場戰爭是直、奉兩家打的,誰勝誰敗與我們何關係?我們又沒有參與。去東北一趟那是奉了你的命令,只不過送一封信,責難我們什麼呢?"所以,二人對徐世昌的話,左耳聽了,右耳已飛了,全當沒聽見,還是依舊沉默。 "說呀!你們說呀!這局面到底該怎麼辦呢?" 看起來,徐世昌不從這兩人口中逼中話來是不罷休了。追問之後,把那逼人的目光也送了過去,彷彿是在逼著他們說話。 吳笈蓀是個有點兒智謀的人,緊要關頭還是能夠想出一兩個招數的。他知道,這場直奉大戰,從某種程度上說,是徐世昌挑起的,是徐世昌引奉軍入關引起的。奉軍敗了,無論是曹錕,還是吳佩孚,這筆賬是要算的,大總統是應該還這筆賬的。因而,吳笈蓀思索了一個最好的辦法,那就是請徐世昌通電下野!可是,吳笈蓀競自搖頭:"徐世昌做不到。總統來之不易,他又剛愎自用,唯利是圖,在未見棺材之前,徐世昌是不會流淚的!"這麼想著,秘書長用一線狡黠的目光朝著徐世章望了一眼,同時給了一個不知什麼心態的微笑。 徐世章也是個"明白人",他對自己的堂兄更加了解,知道他的為人,無論惹出多大事情,他都不會認輸。張作霖大軍入關,是總統"令"來的,總統應承擔責任。徐世章搖頭,"他不會承認!",他想藉個理由,把罪責加到張作霖頭上,由總統發布一個什麼命令。但又搖頭,他知道那樣做張作霖不會答應,"說不定那個紅鬍子會重整旗鼓,再來打總統。"思來想去,心神不定,索性也不開口。 豪華的會客廳,對坐著一雙沉默的眼睛,沉默得令人窒息。 徐世昌心急如焚,背上已經冒出汗水。他望著兩個斂口如釘的屬下,發起怒來:他扔掉氈帽,敞開胸襟,雙眼發直,口吐唾沫,氣急敗壞地說:"你們都默不作聲了,好像你們都是沒事人,只有我罪責難逃,必須由我拿出辦法來解決當務之急!那好,我拿辦法,我決定了:當初周旋曹吳與張的關係的,是你們倆人;去東北調兵人關的,還是你們倆人,因而,挑起這場戰爭的自然是你吳笈蓀和徐世章,你們是罪魁禍首,只有殺了你們倆個人,才能平息事態,才算以謝天下!" "啊--?"倆人同時驚訝不已。 吳笈蓀呆了,他覺得徐世昌會那樣做。 徐世章也呆了,他也覺得他的堂兄會那樣做。他跪倒地上,爬到徐世昌面前,大聲哭喊著說:"五哥,五哥呀!你不能那樣做。你的親筆信還在張作霖手裡,他會公佈的。殺了我們,國人會罵你。我有個辦法,你聽我說。" 徐世昌背過身,一聲不響。 徐世章又說:"五哥,將來吳子玉對你發難,只會藉口奉軍人關,引來戰禍。現在張作霖敗了,你何不下道命令,免了張作霖本兼各職。把張作霖免了,矛盾自然緩解,事態自然會平息......"徐世昌不再作聲了。吳笈蓀趁機說:"菊帥,現在只有這一個辦法了。張作霖退出關外,還會重整旗鼓的,一紙罷職令對他沒有多大壓力,但對吳佩孚卻有作用,他會明白你的用心的。只有靠直遠奉這一條路了。" 徐世昌胸無韜略,困境中只會聽人指揮。他雖然覺得倆人的意見並非萬全之策,但也無其他辦法了。乾脆走一步說一步,得過且過,明天殺頭再說明天的事。他沉默了好一陣,便搖著手說:"去吧,去吧。你們都去吧!" 不久,徐世昌便以大總統名義連發四道命令:解散現任內閣,通輯梁士詒。 限奉軍即日退出關外。 撤銷張作霖本兼各職,聽候查辦。 任命吳俊升為奉天督軍,袁金凱為奉天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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