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漁翁徐世昌:北洋兵戈之四

第16章 第十六章他不該引奉軍入關

巴黎和約失敗,"五四"學潮驟起,中國的形勢發生了天翻地複的變化。徐世昌的文治治不下去了,南方軍政府也看到了國家之危。南北代表藉口"一致對外",又恢復了和談。朱啟鈐率北方代表團動身之前去總統府見徐世昌,期望大總統能有個"底"交給他,以便談判取得"效果"。 徐世昌神情疲憊,顯見消瘦的臉膛,沒精打彩,連眼睛也有些兒癡呆。他坐在太師椅上,半閉雙目,聽完朱啟鈐的"請示"之後.只微微動了一下身子,有氣無力地說:"桂莘,目前形勢十分嚴峻,和談能恢復,已屬不易。該退讓的,都盡量退讓。和平統一,當務之急呀!"

"估計最麻煩的,可能還是國會(安福國會)問題。"朱啟鈐說:"南方要堅持,我們又不能不考慮合肥的情緒。" 朱啟鈐提到段祺瑞,徐世昌立刻眉頭緊鎖了一下--是的,南方始終認為安福國會是非法的,他們只承認被黎元洪宣布解散的國會。而段祺瑞目前唯一的寄託,就是這個安福國會;何況,安福國會被撤消了,解散不存在了,這個國會選舉的總統怎麼樣呢?徐世昌也不答應這一條。可是,近來情況卻又使大總統十分惱火:段祺瑞不光不尊重他這個大總統,還處處刁難他;段祺瑞的"小扇子軍師"徐樹錚更是在隨時挑剔他,飛揚拔扈地在歧視他。徐世昌早想藉故把他們的權再削削。然而,段祺瑞畢竟是個龐然大物,是個有勢力的人物,徐世昌削不了他的權。他鎖了半天眉,才無可奈何地說:"假若談到國會問題,應該設法避開,待和平統一了之後再談這件事。其他問題都好商量。"

朱啟鈐告辭的時候,徐世昌又追著他說:"到了上海,你先私下里跟少川見見面。都是兄弟了,又相與共事多年,怎麼會沒有共識的東西呢?就說我問候他,將來諸多國家大事還得有賴於他呢。"朱啟鈐點點頭,但心裡卻嘀咕:"唐紹儀這個人,既不是奉天巡撫時的心態了,也不是袁世凱時期國務總理的心態,而是在盤算標新立異,想有大位。"不過,朱啟鈐還是說:"我會把菊帥的意思轉告少川的。我想......" "盡人事而聽天命吧。" 上海和談恢復了。雙方代表還裝模作樣地聯名致電巴黎中國專使,請其拒絕在"和約"上簽字。朱啟鈐也單獨會見了唐紹儀。可是,一切都無補於統一之時艱。南方代表最後提出了八項具體要求:

一、拒絕簽署巴黎和約; 二、廢止中日間一切密約; 三、取消參戰軍或國防軍; 四、撤換名聲狼藉之督軍; 五、宣布民國解散國會令無效; 六、和會選組政務會議督促和議執行; 七、和會從速整理決定提出各案; 八、北方同意上述七項,即由和會承認徐世昌為臨時大總統。 拿到這八項條件,朱啟鈐發愁了--他預想的問題果然發生了。顯然,八項條件中的第五條無法接受。朱啟鈐不須再向總統請示,便以拒絕這一項為目的去見唐紹儀。 那是一個陰沉沉的下午,朱啟鈐坐在唐紹儀身邊,捧著香茶先開了口:"少公,南方所提諸條,我看均可接受。惟第五項關於解散國會命令問題,是否暫不列入?待和平統一之後,重作議事面談。"唐紹儀笑了,"總長(朱啟鈐任過袁世凱政府的內務總長)所說解散國會命令一事,本不該列入和議之中,因為那是張紹軒復辟心切,逼迫黃陂(黎元洪)那樣做的。復辟既已覆滅,解散國會一事自然不復存在。可是,此案卻又不翻,更有人以另組的國會招謠撞騙,這就是國度所不能容的。這也是在正本清源之舉。因而,這一項非列入不可。"

唐紹儀拒絕了朱啟鈐的要求。這是朱啟鈐預想到的。所以,他只淡淡地一笑,但口氣卻堅決地說:"菊帥也有他的難處,他不能太駁了合肥。那樣,將會有一場大不幸。為緩和氣氛,南方似應慎提這一項。" 唐紹儀對朱啟鈐,從內心裡說,有一個並不美好的印象,覺得他太斂財了。跟隨徐世昌去東北,充蒙務局督辦時,月奉千金,還大貪不足;做了袁氏內務總長,尤其是作為袁氏帝制大典籌辦處處長時,竟中飽私囊四百萬元!連徐世昌都說"項城拜賜多矣!"當朱啟鈐對和議條件堅持的時候,唐紹儀也不讓步。 "總長既然說了,少只得無可奈何了。這樣,明日我即宣布辭職。" 和談談不下去了,南北方代表都以"辭職"為退路不歡而散叫月9日重開的和平談判,到5月13日再度破裂。

我們在前文幾處提到了參戰軍,參戰軍究竟是怎麼回事?它的後果又怎樣了?容我們細說說-- 徐世昌做了大總統之後,段祺瑞和他的安福國會滿以為他會是皖系的代表,替段祺瑞辦事。誰知這位老翰林一心"文、瀹",總想八面玲瓏,左右逢源,段祺瑞覺得他是個"扶不起來的天子",有點礙手礙腳的了。於是,他以退為進,辭了國務總理兼陸軍部總長各職。但卻安排了自己的親信靳雲鵬擔任總理,實權還是握在自己手中。他自己呢,則藉著中國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為理由,去籌備一支不受總統、總理和陸軍總長領導的"參戰軍",並且自任參戰軍最高統帥--參戰督辦。段祺瑞的這個參戰軍共有三個兵員充足、裝備精良的師,並且把守了要害地區:第一師曲同豐,駐北京北苑;第二師馬良,駐山東濟南;第三師陳文運,駐北京南苑--這哪裡是參加歐戰,明明是控制京師。段祺瑞的腰桿子依舊硬梆梆。參戰軍不僅為南方反對,北方的直軍更反對。此時,馮國璋已經病故了,直系首領是曹錕和吳佩孚。參戰軍組成之後即頻頻在北京西郊石景山和北京北部湯山進行對抗演習和聯合戰鬥射擊;同時傳出信息,皖系骨幹分子劉詢將任直隸督軍,曲同豐將任河南督軍。這就表明要將直系的兩片根據地--保定、洛陽--拿過來。

曹錕、吳佩孚都不是安分的"傻瓜",何況直皖矛盾已非一日。於是,已南征湖南的直軍在吳佩孚率領下匆匆北上。經湖北、河南很快屯兵直隸,並且很快調整了部署,曹錕坐陣老巢保定,吳佩孚擔任了直軍前線總指揮。兩軍對峙,戰火一觸即發! 焦急中的徐世昌,窺視著直皖兩家的劍拔弩張,心中更加不安。他知道,直皖這兩家他是誰也左右不了的,同時,這兩家誰敗誰勝都對自己無好處。而從目前軍事實力看,一旦大戰開始,曹吳極少勝券。徐世昌窺視大勢,知道一旦大戰開來,直必聯奉以反皖,戰爭將擴大到整個北方。 徐世昌雖然無為,但他卻想作為;他雖無力左右直皖任何一家,但他還是想對兩家都施加點壓力。於是,在直皖兩家大戰即將爆發的前夕,他突然作出兩項決定:

一、免皖系主將徐樹錚的西北籌邊使及邊防軍總司令職: 二、免直系主將吳佩孚第三師師長職,並}厩奪其陸軍中將官階,交陸軍部依法懲辦;同時指責曹錕督率無方,革職留任。 髹崔暫嬲蓮稃筱醮兩像都會因懼怕而收斂三分,那樣,他的大總統還可以乾下去。 徐世昌想錯了,他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他哪裡知道,他的命令在直皖首領眼裡如同一紙空文:當他的西北籌邊使兼邊防軍總司令,吳佩孚照當他的第三師師長,曹錕依舊在保定做他的北方霸主,而直皖大戰的序幕依舊漸漸拉開-- 48歲的吳佩孚,由於連年連戰皆勝,早已趾高氣揚,目空一切了。望著段祺瑞的三個參戰師,他冷笑著說:"一群書生指揮的一群烏合之眾,實戰起來,實不堪一擊!"吳佩孚令他從湖南撤回來的軍隊連夜北上,擺成明、暗兩種陣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駐進了老巢保定和北京近郊的涿縣,以逸待勞,準備決戰。段祺瑞將他的部隊分為兩路:一路為西路,段芝泉是總指揮,下轄三個師,任務是沿京漢鐵路由琉璃河南下,目標奪取保定;一路為東路,馬良任總指軍,主力為馬良的參戰軍二師,目標是沿津浦鐵路由濟南北上,直取天津,作為作戰的助攻方向。

1920年6月20日,皖軍佈署完畢,當日即全面推進:京漢鐵路西側為參戰軍第一師,京漢鐵路東側是陸軍十六師,兩側齊頭南下,拉出夾擊之勢。誰知這兩支軍隊均因組成不久,缺乏實戰經驗,南行不久,便發生了自我交叉,遲遲不能前進,混亂得首尾無法相顧。同時,又碰上一場罕見的傾盆大雨,整個陣容都亂了。 直軍發現這一情況後,便派出一個混成旅前往騷擾,該旅深入涿縣,在高碑店車站附近打下埋伏。次日晨皖軍繼續南下,即遭到伏擊。戰鬥打響之後,皖軍完全不知直軍情況,誤以為是直軍主力阻擊,於是,擺開決戰架式,連砲兵也進入陣地。 直軍剛一接觸之後即全部撤出陣地。次日晨,小胜的皖軍想乘勝追擊時,卻已找不到進攻的目標,故而不敢前往,只好就地構築工事,擺出防禦態勢,以應大戰。

就在大戰序幕拉開的時候,吳佩孚動了腦筋,他想藉助東北奉張之力,給皖段一點箝制,以便速戰速決,獲取全勝。吳佩孚知道,張作霖久有人關之意,只是找不出理由,又懼段祺瑞阻攔。現在有函致達,再有一份厚贈,張作霖必然出兵。於是,吳佩孚寫了一封長信,派一個親信,連夜奔向瀋陽。 此時的張作霖,羽翼豐滿,他不僅是奉天的督軍兼省長,兩年前還任了東三省巡閱使,儼然成了東北王,他早已做起了"人關"夢。吳佩孚的信一到,他立刻派出兩個旅出關,大兵由天津直趨涿縣,插在皖軍的背後,造成一個夾擊的架式。 趁著皖軍躊躇不前之際,吳佩孚將主力迅速向前增進。六天之後,直、奉軍佈署完畢,吳即命令直軍全線吹起了"停戰"號令。皖軍前沿總指揮劉詢一下子迷惑了:吳子玉(吳佩孚字子玉)有五萬大軍,在武漢剛剛配足裝備,浩浩蕩盪北上,勢不可擋,為何不戰而停呢?

--這裡要說一件相關的事情,劉詢的陸軍十六師,在皖系家族中,地位稍次於參戰軍,而他的頂頭上司段芝貴又對他有點苛刻,他沒有享受到應有的待遇。這次出征,就因為裝備不足,他想做預備隊,結果,還是成了主力。這樣,在精神上這支皖軍就有點厭戰。吳佩孚吹了"停戰"號,劉詢迷惑一陣,心裡也企盼停戰。於是,他就命令部隊也吹起停戰號。 對峙雙方均出令"停戰",當然無仗可打了,各自陣地上官兵走出戰壕,自由自在地活動。 就在此時,吳佩孚的信使匆匆來到十六師見劉詢。來人拿出吳佩孚的親筆信,又送上一份十分優厚的禮品,並且答應給劉詢"提供足夠的配給和薪餉"。劉詢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子,最後對吳佩孚的信使說:"今後願聽子玉將軍調遣,在戰場上實行反戈一擊!" 劉詢的問題解決了,京漢鐵路以東的地盤已不屬於段祺瑞的皖軍了。吳佩孚放心了,他把軍隊在京漢鐵路以西地區迅速集結,然後突然向皖軍西路總軍發起進攻。皖軍大潰,總指揮段芝貴倉皇逃走,殘部大亂。 西線皖軍三部已失去兩個,曲同豐的第一師也退至京郊北苑。此刻,吳佩孚高姿態了,不再進攻,而是要同曲同豐談判。迫於形勢,曲同豐不得不到高碑店直軍指揮部。結果,他一到高碑店,便被吳佩孚扣留軟禁起來。師長被扣,所部繳械遣散。 西路大敗,皖軍東路主力連天津也不曾到,便掉頭南迴,仍回到濟南地盤上去了。 直皖大戰以段祺瑞的失敗結束了。段祺瑞通電引咎辭職,逃至天津日本租界內"閒蹲"去了。 皖系敗北,段祺瑞到天津做了"寓公",徐世昌這個大總統立刻便處於直、奉兩大勢力之間。徐世昌得向曹錕送"秋波"了。於是,一方面明令解散安福國會,把安福國會骨幹分子徐樹錚等十六人定罪緝拿;一方面仍把與曹錕、張作霖都有姻親關係的靳雲鵬拉出來組閣。但是,由於這位靳雲鵬同時也是段祺瑞的親信,直奉雙方對他都不信任,再加上奉張漸盛,徐世昌有意傾奉,結果,把張作霖的親信梁士詒拉出來組閣,以代替靳內閣。 梁士詒是北洋時代一個能人,光緒甲午(1894)科進士,癸卯(1903)舉經濟特科,廷試列第四名,充廣州電局總辦,以薦受郵傳部參議,管鐵路局事,是袁世凱內閣的郵傳部大臣,民國以後以部長兼公府秘書,是徐世昌極為崇拜的人物,凡有要事,總想同他商量。讓梁士詒做總理,徐世昌完全同意。可是,人們也共知,梁士詒又是段祺瑞的心腹,段氏三次組閣,得梁臂助最多。這樣一個總理怎麼能擺平各方關係呢?果然,梁內閣一開張,便赦免了安福系徐樹錚等十六人罪案。 以勝利自居的吳佩孚,對於奉張推薦梁士詒組閣,已經大為不滿了。他了解梁士詒這個人,知道他是段祺瑞的心腹,梁士詒靠段比靳雲鵬有過之無不及。 "此人上台,必然重展段祺瑞的技倆,辦不了好事。"梁士詒把皖系骨幹都赦免無罪了,吳佩孚由不滿而大怒,結果,把一股惡怒都傾注到徐世昌身上,認為徐世昌用人不當,偏聽奉張意見。他一方面罵徐世昌是"五朝元老",呼他為"東海先生";一方面大肆輿論,說"梁內閣賣國";同時,吳佩孚跟奉張的關係也開始緊張起來...... 想在矛盾中"文治"的徐世昌,矛盾果然出現了,擴大了,他又擔心"文治"不了。直皖之戰結束時,徐世昌知道吳佩孚會給他出難題,他便想把情感傾向於奉,希望張作霖能拉他一把。除了聽取張的意見讓梁士詒組閣之外,他還偷偷地答應張作霖,直皖戰時入關的奉軍可以留在關內,並且從1921年1月起,每月補助奉軍軍費五萬元。誰知徐世昌的算盤沒有打好,吳佩孚不服他,揭露了他,並且首唱"召開國民大會,另選總統"。同時,吳佩孚還積極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 徐世昌又有好幾天愁眉難展了:"為什麼總是不能安分呢?"不知道他是在責備別人還是在責備自己?64歲的人,怎麼就不該平平靜靜地生活呢?昨兒深夜,他忽然怪起自己:"為什麼要從輝縣出來當這個大總統呢?假若不出來,依舊住在那片村莊,芒鞋草襪,現在,不是詩也成就、畫也成就、劍也成就了麼。現在倒好,真的學書學畫皆不成,而且落得滿腹憂!"不過,徐世昌在床上翻了個身,馬上又覺得"總統還是當得--那怕一天!"青史留不留名那都是後人的事了,功過是非也讓後人去評,將後在中國的人王地主排名上總得有他一席。徐世昌是精通中國歷史的,無論是周秦漢唐,還是近在昨天的明清,執政不到一年,甚至不到一個月的皇上幾乎代代都有,東周就有三位、西漢有四位、東漢竟有八位,三國到隋三百六十多年間競有三十位國主執政不足一年,盛唐先後有封號的皇帝中也有十九個年號不足一年,他們不是都有"席位"麼。徐世昌對於這一點還是欣喜的!然而,最令他欣喜的,還是那筆可觀的總統經濟享受:總統上任那一百五十萬元的"開張"費不算,儘管國家的財政如何拮据,大總統的月俸三萬元、交際辦公費每月四萬元,另加菸酒補助費每月六萬元,是不能少分文的。據說,這筆錢是由北京崇文門稅務專供的。徐世昌當了總統第二年(即1920年),全國菸酒事務署脫離財政部,徐世昌派他的親信張壽齡任督辦,徐世昌的薪金便由這個菸酒事務所專供了,月薪也由三萬元上升到六萬元;月薪之外,大總統尚有秘密活動費、內外債的"好處費",取之於公府中的家用開支費......誰又能算得清呢?細心人都看得清楚,徐世昌當了大總統之後,天津的私宅天天擴大,天津企業股票及銀行存款天天增多,輝縣的田地也在天天增,一個原本並不寬厚的文官一忽兒便成了百萬富翁。沒有總統這個位子能行嗎?因而,徐世昌還是十分戀著總統這個位置的,他要千方百計穩住它! 徐世昌手中沒有實力,是靠實力派騰達的。就像一株藤,有大樹攀緣,它可以比大樹還高;沒有大樹,它永遠只會萎縮在地面上。徐世昌是靠皖系的安福國會上台的,皖系戰敗了,段祺瑞和安福國會都像被砍倒了的樹一樣,徐世昌轉靠直系,可是,吳佩孚從來就沒把他放在眼中,近來,還在事事逼他,要逼他下台。徐世昌想平靜也平靜不了。 怎麼辦呢?最大的問題是對付吳佩孚。 夜深了,徐世昌還在自己的房子裡踱步,邊踱步邊思索,他要想出一個最積極、最有效的辦法對付吳佩孚--難哪!吳佩孚畢竟是手下有五萬大軍的實力派,身份、語言甚至恫嚇都是傷不了他的毫毛的,除非實力! 膳房送來的晚餐,幾乎原樣端了回去;內宅為他送來的"滋補",同樣冷卻在八仙桌上了;侍從為他泡了一杯清茶,他端在手中,僅僅是端著,端得水涼了卻又放下了。就在他放茶杯的時候,他忽然作了一個決定:"來人!" 一個侍從匆匆進來。 "大總統......" "速傳出去,讓津浦鐵路局局長馬上來見我。"侍從應了一聲"是!"退了出去。 津浦鐵路局局長是徐世昌的堂弟徐世章,徐家的"小諸葛"式的人物,徐世昌比較信任和依賴他。為了能夠常常把他留在京中,所以,除了讓他當津浦鐵路局局長之外,還讓他兼任交通部的次長。這樣,以次長的身份京中就有了位置。 徐世章進來了。他站在大總統面前,輕輕地叫一聲"五哥"。徐世昌指著一把椅子,說:"坐下吧。" 徐世章坐下,用疑慮地目光望著徐世呂,心裡卻在忐忑不安地嘀咕......原來,徐世章早兩天收了一筆可觀的外財,他怕堂兄知道了追查此事。 徐世昌何嘗有心腸過問這樣的事。堂弟坐定了,他便迫不及待地說:"世章,有件急事想讓你去辦。" "什麼事?"徐世章急問。 "你到奉天去一趟吧。" "去奉天?" "是的。"徐世昌站起身,深深地嘆息一聲,才慢吞吞地說:"吳子玉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大兵壓著京師,又揚言重新召開國會,選擇總統,好像天下就是他的了。豈有此理!"停頓一下,又說:"欺人太甚了!逼得我無路可走,只有這一步了。" "請奉軍人關?"徐世章露出驚訝地的神色--他知道,直奉關係已經十分緊張,張作霖正想尋機入關跟吳佩孚一戰。若以總統令去請他人關,豈不是"請"來一場大戰!他想向堂兄表明這個意見。當他轉臉望著堂兄的時候,他又閉口了。他不能勸他,他在受著吳佩孚的氣,不引奉軍入關,他會被擠掉的。 "只好如此了。"他說:"請奉軍人關後,必須嚴防節外生枝。" 徐世昌點點頭,又嘆息一聲,說:"請奉張入關,雖然不是上策,也只有這樣做了。這口氣難嚥呀!只好走一步說一步吧。" 徐世章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只好問:"何時動身?" "今晚就走吧。"徐世昌說:"我已備好秘密文書,你要輕裝簡從,切不可走漏消息。" 徐世章領了文書和信函,正想退出去,徐世昌又追過來說:"你對張作霖說,軍費問題,我可以厚助。請他人關,主要是拱衛京師,起牽製作用,別無他意。"又說:"要不,讓世湘陪你去。" 徐世章一一答應著,這才退出去。 望著徐世章消失在夜幕中,徐世昌這才輕鬆地舒了一口氣。直皖戰後的張作霖,雖然接收了徐樹錚邊防軍一些人馬軍械,自行增建了師旅,又委派張景惠為察哈爾都統,但比起吳佩孚一個勝利擴三個師要差得多。而且,吳收皖的三個師軍械並未分給奉張一槍一彈。張作霖心裡不平衡:"是你吳予玉邀我人關助威的。我不在涿縣為你助陣,你能進展那麼順利?勝利了,利益應當均攤。"張作霖不僅未能分到勝利品,戰爭一結束,直軍就拉出陣勢,要將張作霖的兩個旅逼回東北去。張作霖惱了:"他媽拉個巴子,吳子玉欺人太甚!" 47歲的張作霖,據有東北之後,權欲猛烈澎漲,野心天天擴大。敗北的皖系殘部大多附了奉。 5月,徐世昌又任命他為蒙疆經略使,熱察綏三特區歸他節制,夠他的了。不過,張作霖仍忿忿不平地要入關。 就在這個關頭,徐世昌的堂弟徐世章到奉天來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總統府秘書長吳笈蓀(世湘)。 張作霖盛情款待,親自舉杯奉茶。酒至興處,張作霖開了口:"兩位大駕光臨,一定有要緊的事。請直說吧,張雨亭對大總統只有一個心眼:忠!" 徐世章把徐世昌的信和調軍文書拿出來,恭恭敬敬交給張作霖,然後說:"大總統的意思,只是請雨帥擔當拱衛京師,起點牽制之用,請雨帥不必誤會。" 吳笈蓀也趁機說:"雨帥是了知大總統的,大總統一心求其平穩治國,生怕戰禍再起。故而以有備無患之心,做些未雨綢繆之事。" 聽了兩位"欽差"的表白,張作霖暗自笑了:"你們兩個謀士來騙我紅鬍子了,什麼起牽制之用,牽制誰?什麼未雨綢繆,當大總統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中國的兵馬人等哪一個不是你的臣子?誰的軍隊都可以拱衛京師,何況又沒有天下大戰,為什麼調我呢?"可是,這個紅鬍子已不是二道溝拉竿子時候的粗漢子了,地盤、勢力、金錢、官位都是些什麼樣的瓜葛,他心中有數,"徐大總統是藉我的勢力牽制吳佩孚的,別讓吳把他掀翻了!"要在平時,張作霖會首先想到保存實力,不捲入戰爭。現在不同,他正在找茬報復吳佩孚呢。 "欽命"來了,他完全可以堂而皇之的揮師人關,真的去"拱衛京師",從而,也好再跟吳佩孚較量一番。所以,他爽快地對徐、吳二人說:"張雨亭早把身家性命都交給國家了,我對總統一千個服從。請二位轉報大總統,我接受命令,立即派兵拱衛京師。"不幾日,張作霖的奉軍即大舉人關,分駐京津一帶,與直軍形成了列陣對峙局面。 直皖戰後的吳佩孚,春風得意,趾高氣揚,更不把總統放在心上了。徐世昌迫於形勢,不得不高看直系,於是,委曹錕為直魯豫巡閱使,以吳佩孚為副使;同時任命直系骨幹李純為蘇皖贛巡閱使,以齊燮元為副使;提升直系旅長王承斌、閻相文、蕭耀南、曹英、張福來等為師長。直氏將帥受到恩崇,吳佩孚的"另選總統"計劃受到阻礙,他便移兵洛陽,埋頭練兵,想以洛陽為根據地,建立自己的中心,而後,像段祺瑞那樣,以武力來統一中國。 吳佩孚的算盤剛撥開了局頭,張作霖的大軍已經滾滾地壓進他們的大本營--直隸。情報到了洛陽,他立即下令:"全軍返回北方!" --一場新的大戰已經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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