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漁翁徐世昌:北洋兵戈之四

第14章 第十四章站在高山唱和平

經過一番精心的策劃之後,1918年9月4日,安福國會正式開會選舉。 安福國會是皖系軍閥骨乾為首組成的國會,雖然組國會的目的就是舉徐氏為總統。但開會這一天,國會議員之外,還是有一大批軍隊來到了國會,把個國會大院圍得水洩不通,似乎這裡要爆發一場激戰。然而,國會大院裡卻準備了豐盛的宴席。 選舉會議是在太平湖國會大廳舉行的,到會議員共四百三十六人。選舉結果,除段祺瑞得五票,5張謇、王士珍、王揖唐各得一票、又廢票三張之外,其餘四百二十五票皆為徐世昌一人所得。徐世昌當選為中華民國大總統了! 一件有趣的事在選票中發生了:三張廢票之中,竟然有一張是提名選舉"漁翁"為大總統的。因為"查無此人",故而作廢了。後來,有心人競恍然大悟:漁翁者,徐世昌也--因為皖、直兩派魚蚌相爭,互不相讓,最後,大總統候選人才落到徐世昌這個"漁翁"身上。徐世昌應該是實得選票四百二十六張。這樣的高額當選。民國以來,除袁世凱之外,徐世昌算是第二人。

無論漁翁不漁翁,徐世昌是被堂而皇之選為大總統了,他的文臣武將要隆隆重重地請他到北京,榮登大位。 徐世昌沒有來。他裝模作樣的捎給國會一封"詞誠意切"地的"謝辭"表,其文日: 國會成立,適值選舉總統之期,乃以世昌克膺斯選。世昌愛國愛民,豈後於人,初非沽高蹈之名,並不存畏難之見。惟眷念國家機隉之形,默察商民顛連之狀,質諸當世,返諸藐躬,實有非衰老之軀所能稱職者。並非謙讓,實本真誠,謹為我國會暨全國之軍民長官並林下諸先生一言,幸垂聽焉!民國遞嬗,變亂屢經,想望承平,徒存虛願,但艱危狀況,有十百於當時者。道德不立,威信不行,紀綱不肅,人心不定,國防日亟,邊陲之擾亂堪虞;歐戰將終,世界之變遷宜審。其他凡事實所發現,情勢所抵牾,當局諸公,目擊身膺,寧俟昌之喋喋?是即才能學識,十倍於昌,處此時艱,殆將束手,此愛國而無補於國,不能不審顧躊躇者也。國之本在民,乃者峰火之警,水潦之災,商業之停滯,金融之停滯,土匪劫掠,村落為墟,哀哀窮民,無可告訴。吏無撫治之方,人鮮來甦之望,因無暇為教養之計劃,並不能蘇喘息於須臾。忝居民上,其謂之何?睹此流離困苦之國民,無術以善其後,復何忍侈談政策,愚我編氓?此愛民而無以保民,更悚惕而不自安者也。然使假昌以壯盛之年,亦未嘗無澄清之志,今則衰病侵尋,習於困散,偶及國事,輒廢眠食,若以暮齒,更忝高位,將徒抱愛國愛民之願,必至心有餘而力不足。精神不注,叢脞堪虞,智慮不充,疏露立見,既恐以救國者轉貽國羞,更恐以救民者適為民病,被時無以對我全國之民,更何以對諸君子乎?吾斯未信,不敢率爾以從,心所謂危,僅用掬誠以告。惟我國會暨我全國之軍民長官,盱衡時局,日切隱憂,所望各勉責任,共濟艱難。起垂蹙之民生,登諸衽席,挽瀕危之國運,係於苞桑。昌雖在野,禱祀求之矣。

邦基之重,非所敢承,翰濟艱屯,必有賢俊,幸全塵翮,俾遂初服。除致函參眾兩院懇辭,並函達馮大總統國務院外了特此電達。 徐世昌的函電到北京,明白人、聰明人都知道這是做戲,是官樣文章。於是,北京各方也在做戲:徐樹錚、王揖唐自是積極相促,兩院仍懇切函請,就是代任總統期滿的馮國璋,也怕徐世昌真的不來,再選段祺瑞,所以,也殷切致函,請其出山;段祺瑞已是犧牲職位的人,樂得送個順水人情,也向徐世昌勸駕。另外,各省督軍、省長也電函絡繹,一致擁徐。其間,雖有廣東省岑春煊、伍廷芳來電"勸勿就職",其大勢已是完全傾向於徐了。徐世昌手捧八方函電,樂於心中。最後,以"息事寧人"之辭,允即"赴京就職"。於是,乘著民國第七個週年國慶日--10月10日,徐世昌束裝赴都。

這一天,老天作美,晴空萬里,天高氣爽,午前10時,都下人民紛紛聚集,依照歷屆總統就職貫例,連會場排列,行進儀程也依舊,文武百僚,群集謁賀,好不熱鬧。 徐世昌是有備而來,就職會上,首先廣泛散發了自己題名照片,以示向各界表示謝忱。除在會上又登台致謝之外,就是把早時自己撰好的"就職宣言"拿出來,但卻不是自己宣讀,而是由總統府秘書長代為宣讀,其文如下: 世昌不敏,從政數十年矣。憂愚餘生,備經世變,近年閉戶養拙,不復與聞時政,而當國事糾紛,群情隔閡之際,猶將竭其忠告,思所以匡持之。蓋平日憂國之抱,不異時賢,惟不願以衰老之年,再居政柄,耿耿此衷,當能共見。乃值改選總統之期,為國會一致推選,屢貢悃忱,固辭不獲,念國人付託之重,責望之殷,已於本日依法就職。惟是事變紛紜.趨於極軌,我國民之所企望者,亦翼能解決時局,促進治平耳。而昌之所慮,不在弭亂之近功,而在經邦之本詐,不僅囿於國家自身之計劃,而必具有將來世界之眼光。敢以至誠極懇之意,為我國民正告之:今我國民心目之所注意,僉日南北統一。求統一之方法,固以尊重和平,和平所不能達.則不得不訴諸武力。乃溯其已往之跡,兩者皆有困難。當日國人果能一心一德,以赴時機,亦何至擾攘頻年,重傷國脈?世昌以救民救國為前提,竊願以誠心謀統一之進行,以毅力達和平之主旨。果使閱牆知悟,休養可期,民國前.途,庶幾有豸。否則,息爭弭亂,徒托空言,或虞詐之相尋,致兵戎之再見,邦人既有苦兵之嘆,友邦且生厭亂之心。推原事變,必有屍其咎者,此不能不先為全國告也。雖然,此第解決一時之大局耳,非根本立國之圖也。立於世界而成國,必有特殊之性質,與其運用之機能。我國戶口繁殖,而生計日即凋殘,物產蕃滋,而工商仍居幼稚,是必適用民生主義,悉力擴張實業,乃為目前根本之計。蓋欲使國家之長治。必先使人人有以資生,而欲國家漸躋富強,以與列邦相提挈,尤必使全國實業,日以發展。況地沃以農,原料無虞不給,果能懋集財力,佐以外資,墾政普興,工廠林立,課其優劣,加之牖導;更以國力所及,振興教育,使國人漸有國家之觀念,與夫科學之知能,則利用厚生,事半功倍,十年之後,必有可觀。此立國要計,凡百有司,暨全國商民,所厘出全力以圖之者。立國之主要既如上述,但揆諸目前之狀,土匪滋擾,戶口流亡,商業凋零,財源枯竭,匪惟驟難語此,抑且適得其反,是必先去其障礙,以嚴剿盜匪,慎選有司,為入手之辦法。然後調劑計政,振導金融,次第而整理之。障礙既去,而後可為,此又必經之階級,當先事籌措者也。內政之設施,尚可視國內之能力,以為緩急之序。其最有重要關係,而為世界所注目者,則為歐戰後國際上之問題。自歐戰發生以來,我國已成合縱之勢,參戰義務所在,唯力是視,因應稍疏,動關大局,然此猶第就目前情勢言之也。歐戰已將結束,世界大勢當有變遷,姑無論他人之對我何如,而當此漩渦,要當求所以自立之道。逆料兵爭既終,商戰方始,東西片壤,殆必為企業者集目之地。我則民業未振,內政不修,長此因仍,勢成坐困,其為危險,什百於今。故必有統治之實力,後而國家之權利,乃能發展,國際之地,乃能保持。否則,委蛇其間,一籌莫展,國基且殆,又安有外交之可言乎?此國家存亡之關鍵,我全國之官吏商民,不可不深長思也。至於民德墮落,國紀凌夷,風氣所趨,匪已朝夕,欲挽回而振勵之,當自昌始。是必以安敬律己,以誠信待人,以克儉克勤,為立身之則,以去貪去偽,為製事之方。凡有損於國,有害於民者,必竭力驅除之。能使社會稍息頹風,即為國家默培元氣。而尤要在尊重法律,扶持道德,一切權利之見,意氣之爭,皆無所用其紛擾。賞罰必信,是非乃公。昌一時在職,必本此以為推行,石聖石聖之性,始終以之。冀以刷新國政、振拔末俗,凡我國民,亟應共勉。昌之所以告國民者,此其大略也。蓋今日之國家,譬彼久病之人,善醫者須審其正氣之所在,而調護之。庶幾正氣之虧,由漸而復,假今培補未終,繼以損伐,是自戕也,醫者何預焉?愛國猶如愛身,昌敢以最誠摯親愛之意,申告於國民!

過場都走完了,官樣文章也都派上了用場,徐世昌的大總統算是當定了。接下來,便是同僚們擁戴捧場:直系軍閥首領馮國璋親自到總統府祝賀,並通電全國,表示擁戴,說徐世昌"德量淵涵","尚持謙志",鼓勵文武官員"一致推崇,同辭敦勸";曹錕更是稱徐世昌"厚德及民,殊勳在國,必能解生靈之倒懸於俄傾,奠國家之根本於萬年";張作霖、盧永祥、王占元等,也都先後致電祝賀;登門致賀者,更是絡繹不斷;連孫中山因為徐世昌不附和洪憲帝制,對他出任大總統也沒有提出"異議"。 祝賀聲之外,也有"異調",歷來以儒將自恃的直系另一個軍閥,現任著三師師長兼前敵總指揮的吳佩孚,不僅在來函中不稱"總統"而稱"東海"先生,並建議他"先調解南北矛盾,勿驟就任",勸他"於調停中解決國會,再由國會選其為總統"。西南軍政府總裁岑春煊、伍廷芳雖然在電報中認為徐世昌適宜於總統之人選,但不承認此次選舉合法,也是勸他先作南北調停,穩定大局之後再來做總統。

但是,選舉之形式已經完成了,他的中票率又是那麼高,過了這村怕趕不上下一個店了,何況時局動亂,夜長夢多,徐世昌沒有接受先調停南北的提議,而匆匆上任了。悉知徐氏隱居輝縣舊事者謔之日:"芒鞋布襪從此脫,三海原來水竹村。" 新上任的大總統,為了標榜與往屆不同,除了在宣言上表明宗旨之外,在具體做法上更主張"人民自然繁殖演進,主政者宜清靜無為"。徐世昌本來就最早剪去了辮子,穿起燕尾服的,現在當上總統了,更以此表明他的開明,還在一些場合佩帶上民國勳章。黎明即起,按時辦公,文牘書簡,必親自批閱;公暇之時,還在府後的碧羅春雨樓靜坐或作書畫,表現了一種濃濃地"文治"氣氛。

其實,徐世昌這個大總統當得併不輕鬆,一國之政,哪裡是"清靜無為"所能辦得好的,徐世昌心裡很明白,那是要有許多人,根據統帥的統一意識,協調工作,共同奮鬥才行的。早在王揖唐第一次到天津送信給他時,他的第一反映就是:"假若我真的做了總統,我要哪些人做我的手臂?"他尤其覺得自己身邊人員的重要,比如執掌公府秘書廳的那一般人。現在,他當總統了,自然首先是安排這"一般人"。 做了大總統的徐世昌,一切應酬完了,第一件事便是安排自己的親信。他要有親信為之應酬門面。大總統要辦事,總不能事事都親自去幹,他要有貼身的助手。於是,吳笈蓀成了總統府的秘書長,曹秉章(厲齋)成了幫辦兼國務院印鑄局長,許葆蘅(季薌)成了幫辦兼銓敘局長,朱寶仁(鐵林)為收支處長,楊葆益(冠如)為庶務司長......當年徐世昌的貧賤之交,如今都成了總統府握有實權的人物。

當上大總統了,徐世昌自然想起了他畢生信奉的呂祖,是呂祖預告他"昌大其門庭",屈指算來,已經三十七年了。三十七年前的話今日應驗了,他得感謝呂祖。於是,選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徐世昌備了極有分量的香燭供品,又對供奉呂祖的密室進行一番清掃,這才恭恭敬敬地上供、燃香,而後跪在蒲團上,虔誠地說:"純陽大仙,弟子徐世昌感謝你了,三十七年前你告知弟子會昌我門庭,而今,我果然就了大位。你老人家的話應驗了,我終生終世敬仰你老不變心!"說罷,又連連叩首。他禮節完了之後,仰面再看看懸在牆上的呂祖像,彷彿他老人家更慈祥,更有風彩了,彷彿正對著他點首微笑呢! 徐世昌走出供奉呂祖的密室時,忽然產生了一個新的念頭,他想把琉璃廠的呂祖廟--也就是他三十七年前第一次朝拜的那個呂祖廟重新翻蓋一番,為呂祖再塑一個"金身"。可是,他想了陣子,又在搖頭:"現在是民國了,民國總統造廟塑神,會不會引起非議?我得慎重。"後來,他又想:"不去修廟吧,把我密室裡這個紙畫的呂祖像換一個金身,不也是盡心了麼。心到了,呂祖自然知道。"於是,他在日里萬機之中,還是偷偷地安排人在自己家中為呂祖重塑金身。

徐世昌做大總統的時候,是處在直皖兩大勢之間。直系首領曹錕(馮國璋是由副總統代總統任期滿了下野的,不能再爭大位了)想當副總統;皖系首領段祺瑞是"讓"總統給徐世昌的,當副總統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徐世昌手裡無軍權,他最怕軍人左右自己,這兩派中的任何一個人當了副總統他都展不開拳腳,他覺得有一天他會被他們擠掉。他決定藉著故兒不設副總統,他要親自去說服曹錕和段祺瑞。 "世湘,"徐世昌找到秘書長吳笈蓀說:"我想請你陪我去保定一趟,如何?" "去保定?"吳笈蓀猜得到,知道他去見曹錕。便說:"我看,無論有什麼事,派一位代表去保定,是會辦妥的。何必親自去呢。"徐世昌笑了。 "此事非同小可,我一定要親自去才行。"

吳笈蓀只好點頭答應。 吳跟徐多年了,知道他在想什麼、幹什麼,此去保定,就是勸曹錕放棄爭副總統。 "曹錕比段祺瑞好騙,只要徐到他面前,他一定會答應。"但吳還是說:"準備帶什麼條件去見曹三爺呢?這個人可是個貪心的人呀!" "什麼條件?"徐世昌眨眨眼睛,沉思片刻說:"我看這樣,只要曹仲珊能夠放棄當副總統,什麼好話咱都可以說給他聽。" 吳笈蓀笑著,心裡想:大總統是以他的"老臉"去穩住曹錕的。曹錕能上當嗎? 徐世昌很自信,他想,只要他一到保定,什麼事情都可以解決。在吳笈蓀陪同下,徐世昌秘密來到了保定。

曹錕一見大總統突然光臨,甚為吃驚:"老師,你怎麼到保定來了?"他熱情地接待了他。說:"有事告訴一聲,仲珊可以赴京麼!""若是些許小事,我便請珊帥去京了。"徐世昌說:"因為事關重大,卜五必親來聆聽尊教。"說話的時候,徐世昌平易得沒有一點兒總統架子。 "老師這麼說,仲珊就不敢當了。"曹錕沒有弄清徐世昌的來意,一時不知該進該退,故而只表了個"謙讓有餘"的態度。 "老師,我早就說過,願率袍澤,追隨老師之後,為國民造福呀!" 徐世昌點頭笑了。他知道曹錕這話指的是前年冬天他受黎元洪所邀赴京調解"府院之爭"時路過保定,曹歡迎他時說的話。那時候,徐世昌是閒居鄉里,芒鞋布襪,曹錕卻戎裝楚楚,列隊相迎,執弟子禮,請其閱兵,並在檢閱台上對他的官兵說這番話的。現在,曹錕重提此話,當然是向新總統表示"忠心"之意。哪知徐世昌醉翁之意不在酒,忙轉話題說:"珊帥厚意,卜五領了,久擬報答,未能如願。今日進府,原為其他事情。" "聆聽見教。" 徐世昌笑了。 "珊帥,卜五就職伊始,便神魂不安地想:所以能就大位,實在是全賴珊帥。所以,我便決心只願代珊帥行命,決不他圖。依傳統禮法和習俗,公府應設副總統,這便令我十分為難。不設副總統呢,與禮法有悖;設副總統呢,珊帥論德論資均在卜五之上,若是珊帥任副總統,莫說國人不答應,即卜五也無地自容!我想同珊帥面商一下,可否將位置顛倒一下,卜五寧作珊帥一臂,定當馬首是瞻!" 曹錕雖然有野心、性情也比較粗魯,但對徐世昌的這番話還是聽明白了,他心裡一驚:"新總統這是什麼意思?讓總統?為什麼?"想著,暗自笑了:"國會沒有選舉我,我當的什麼大總統呢?這總統也是個人想讓就讓得了的麼?"曹錕心中很亂,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想了陣子才說:"老師這話,仲珊有點糊塗。仲珊一直視閣下為師。此番國會選舉,仲珊也是衷心擁護的。我仍可對天表白,對老師絕無二志!" 一直沉默不語的吳芨蓀,見此情形,知道自己該說話了。於是,笑著開了日:"珊帥,你理會錯了。總統和三爺(曹錕排行三,人稱三爺)、芝老(段祺瑞號芝泉)情同一體,更賴大力相助,唯總統重任,菊帥誠心感覺德資不足服眾望,無法與珊帥相比,左右三思,頗感為難,故有此行。"吳笈蓀是出了名的"小諸葛",言語完全是投著曹錕說的,說得曹錕心中十分自在。 曹錕經人一抬舉,心中一樂,便大咧咧地說:"老師,大總統你只管當,我曹仲珊一定做你的台柱子,你就放下一百二十八個心的干吧!" "三爺,"吳芨蓀又說:"你對菊帥的深情厚意,總統每每記在心上。此次前來,還有他想,即與珊帥商量,可否請三爺暫時放棄副總統一位,總統也想去勸芝老放棄。這樣,以敦睦誼,把大局也穩定一段時日。" "好!"曹錕十分爽直地說:"要個副總統幹什麼?我首先表示不要。我也去勸芝老,請他也放棄。" 徐世昌見曹錕把話說明白了,態度又是那麼堅定,忙躬身作拜。 "厚蒙珊帥再次相助,卜五深致謝意!今後卜五在位一日,辦成一事,都是珊帥支持!" 曹錕的直系軍閥和段祺瑞的皖系軍閥,雖然在權利之分上已呈現出明顯矛盾,但因有共同利害關係尚未撕破臉皮。比如排擠黎元洪,比如反對張勛復辟,比如對付革命黨,他們都是一致的。黎元洪下台之後,在總統人選上兩家爭過,但兩家都難應付局面,才"默契"地把大位讓給徐世昌。現在,在副總統位子上,兩家都不是十分熱衷的。所以,曹錕才會爽直地"放棄"。曹錕不爭副總統了,段祺瑞已是國務總理,大權在握,何必去爭那個虛名。於是,他也放棄了副總統位子。因而,在軍閥混戰已經拉開序幕,爭權奪利如此猖獗之際,徐世昌任大總統期間,中國政治舞台上競奇蹟般地 出現了無副總統時代! 一天,新上任的財政總長曹汝霖來到總統府,他拿出一百五十萬元的銀票放到徐世昌面前,說:"大總統,按照先例,這些錢由總統零用。本該早送來,因為籌款誤了幾日,今天才籌齊,所以晚了。還請總統體諒。" 徐世昌抬眼看看,財政總長送來的,是兩張銀票,一張款額為一百萬元,一張為五十萬元。新總統上任按例由財政給一百五十萬元零用,是由財政部撥出。這個規矩是從袁世凱做大總統開始的;同樣有個規矩,總統接到這個錢後,要拿出五十萬元交還財政總長。順便說一句"分給各部總長去用吧。"所以,曹汝霖送來的是兩張銀票。這些規矩公府人員無人不知。可是,徐世昌見到這一百五十萬元銀票,就像當年去做東三省總督時見到的交際費銀四十萬兩一樣,一下子便垂誕起來,他沒有看到曹汝霖是否期待著領回那一小張,而是自己想:"既然是給新總統零用的,我何必再分他們呢?他們哪一個部的總長少錢花!"於是,他一聲不響,便把兩張銀票全收下了。在把銀票收好之後,才對財政總長說:"你回去吧,我這裡沒事了。" 曹汝霖呆了,"這是什麼話?財部按慣例為你鑽窟窿打洞地把錢湊齊了,你得按慣例與大家均攤。怎麼全收下了?你沒事了,別人那裡的事我咋辦?"但是,總統發話了,"沒事了",總長得退出去。 曹汝霖走了--這一走,"滿朝"文武可都傻了眼:新朝新歲,這些新官兒連喝杯茶的錢也沒有了,你說能舒服?"徐卜五啊徐卜五,難道錢對你就那麼親麼?" 這是徐世昌給他的"朝臣"們的第一印象。 別看徐世昌見錢眼那麼開,其人卻有一副"高尚"的心情,他要以文治國,要給百姓一個"文治"--"穩治"的天下。上台伊始,便抓住老百姓普遍關注的"廉政"問題大做文章。 1918年11月3日徐世昌發布命令,針對官場上的大量不正之風,他告白天下: 清白二字,雖未盡為吏之長,而刻苦一端,要足為保身之本。縱慾鮮不敗度,惟儉可以養廉......稽諸古訓,設官所以為民,律以共和,僚吏同為公僕,但使職責稍有未盡已不能無愧俸錢,更何忍痛毒閏閻,重茲民困......共勵廉隅,方祛秕司,正己以資表率,修身以致治平。 1919年1月,又撰著《將吏法言》八卷,頒行全國,將行政統屬建制分督軍、省長、道尹、知事四目,以箴規各級官吏使之各安其位,各司其職,達到"設官分職,以民為報"之目的。同時,為了迎合百姓安定和平之期望,他大力推行所謂"南北和平運動",多次發表文告,倡言和平,並且信誓旦旦地告訴國人: 以言政策,莫要於促進民智,普興民業,而二日皆當具世界之眼光。我國文教早闢,而民智蕃塞,進步轉晚,是以旁採列邦之文化以灌輸之;我國物力素豐,而興業之資,毋財尤乏,是以兼集中外資力以輔助之。以國家為根本,以世界為步趨,務使人民知識跋及於大同,社會經濟日臻於敏活,民智進則國權自振,民生厚則國力益充。夫如是乃可保文物之舊邦,乃可語共和之真諦。本大總統不憚音音瘩口,以尊重之主旨,告我國人,固渴望我東亞一隅,與世界同其樂利。 中國老百姓上當受騙太多了,對什麼樣的"好話"都不得不加上幾點問。也就是說,不光聽其言,更重觀其行。徐世昌說了那麼一大片"文治"、"廉政"、"和平統一"的話,並沒有給人多大振奮,就像藍天下的浮雲一般,看見了卻摸不著。 "廉政"調兒唱了許久,卻不見他懲治一個貪官污吏;"和平"天天掛在口頭上,兵戈仍在繼續,並且軍閥之間新的矛盾又在日益加劇。 徐世昌當上總統的時候,段祺瑞便辭去了國務總理之職,只任著陸軍部總長。這是和曹錕達成默契之後(都不當副總統)這樣做的。其實,在那個混戰歲月,連國家的命卻都握在軍閥手中,總統、總理又重幾斤幾兩呢?所以,此刻的大總統,也還是向段總長低三下四。 大總統在唱"和平"高調的時候,他沒有想到正是段祺瑞做"武力統一天下"大夢的時候。兩種調子成水火,也是段氏辭總理的內因之一。後來,徐總統終於發現了,他有意與他和好。他徐世昌畢竟是皖系操縱的安福國會把他捧上去的,他不敢忘情,他得向段祺瑞送"秋波"。 一天,徐世昌把段祺瑞請到總統府,像往常一樣,談話是開門見山的。 "芝泉",徐世昌親切地呼著他的雅號說:"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就是張紹軒的事。當時是應該討伐他,也應該給他定個罪。不過......"徐世昌笑了,"紹軒畢竟是自己人,事情過去了,他也接受教訓了,我看,此事就該了結了。是不是還讓紹軒出來,讓他干點事去?" 對於張勛,段祺瑞早已不想再追究什麼了。追究什麼呢?徐州會議段祺瑞明明是支持的,而是有陰謀支持的。出爾反爾的是段祺瑞。該撈到的段祺瑞全撈到了,張勛作為一把刀借給你了,你得益了,沒有理由再為難他了。段祺瑞也想找個台階了結這件事。早在討張的兵馬兵臨北京城下時徐世昌就已有信給段祺瑞,說明"紹軒行為鹵莽,已為國人所不諒,惟出於愚忠,其心可憫,請能從寬處理,勿為已甚。"何況,段祺瑞又知張勛是徐世昌的門生。老師為學生求情,這片心也該體諒。所以,段祺瑞什麼話不提便滿口答應:"一切聽從大總統處置,芝泉毫無異議。適當時,還請大總統向紹軒轉致我的問候。" 徐世昌十分滿意,連說:"好好,好好!我一定把你的美意轉告紹軒。" 張勛的事談完了,徐世昌以為段祺瑞要告辭了。誰知他又提出了問題:"大總統,有些事我想了許多日子,想得也差不多了,想今天同你報告一下,順便也商量個意見。" "什麼事,只管說。"徐世昌很大方,"我聽你的就是了。""那不一定,"段祺瑞說:"我錯了,就不必聽。" "你慮的事,十有八九不錯。" "我是說,對南方要採取的對策,包括西南軍政府。"段祺瑞說:"現在,什麼人都在打旗號,立山頭。立了山頭就算一份,這不行。和平統一當然是最好的,和平不能統一,也不必勉為,我的意思......" 徐世昌心裡一驚--段祺瑞明明又在提倡"武力統一"。這與徐的觀點顯然不同。所以,不等段把話說完,徐就說:"芝泉,這件事是不是改日再談?談是要談的,現在有點過早。你說呢?" 段祺瑞一見大總統"辭客"了,明明心中不愉快,也只好起身謝辭。 --兩人雖未因是"和平",還是"戰爭"統一天下的分岐升騰到熱化成度,但是,隔閡卻從此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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