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漁翁徐世昌:北洋兵戈之四

第9章 第九章到青島閒蹲去了

天下形勢之變化,猶如季令之更迭一樣,該熱即熱,該冷即冷;春天來了,萬物萌生,秋天來了,黃葉紛飛,隆冬一到,大地便冰天雪地。任何英雄豪傑,都無法改變這種自然規律,並且,誰妄圖背道,粉身碎骨的將是妄圖者自己! 辛亥之役以後,風風雨雨地延續了二百九十五年(即從1616年清建國到1911年武昌起義)的清王朝,幾乎再也無法安靜了。袁世凱從彰德回到北京,朝廷本來想讓他安定局面的,結果,局面更亂了!亂了不到一百天,北洋軍的主要將領四十餘人在段祺瑞的領銜下競向朝廷發了一通"請立共和政體"的進諫書,小皇帝沒有辦法,攝政王沒有辦法,垂簾聽政的隆裕太后也沒有辦法,他們只爭取了所謂的"對清室優待條件"之後,於1912年2月12日向天下宣布"清帝遜位"的詔書,結束了封建王朝在中國的統制。清帝退位了,國人自然高興,舉國歡騰,全民愉悅,天空蔚藍,陽光燦爛!

中國最高興的人應該算是袁世凱。 袁世凱是清王朝的內閣總理大臣,中國無論是個什麼樣兒,都得在王朝的基礎上演變,王朝的代表人物都黯然失色了(小皇帝本來就沒有掌權,攝政王的權都交給內閣袁世凱了,隆裕是聽政不問政的女人),充門擋戶的"王朝"代表,自然落到袁世凱頭上。袁世凱一夜間成為中國晦時的極權人物,他能不最最高興? 興高彩烈的袁世凱,當然忘不了徐世昌。當年力荐袁為兩廣總督的是徐世昌,助袁組織內閣的是徐世昌,把兵權歸屬內閣的也是徐世昌,清室退位之後大權獨歸袁氏,還是徐世昌周旋的......沒有徐氏為他鞍前馬後活動,袁世凱怎能如此順利騰達!現在,大權在握了,怎樣才能把權握好,袁世凱自然還得依靠徐世昌。

清帝遜位的第二天,袁世凱把徐世昌請到面前,心事重重地說:"菊人兄,如今是咱們掌管天下了,擔子很重呀!能為我分心的,除兄之外,也無幾人,還望兄一如既往,說做自如。慰庭拜託了。"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何況我等。"徐世昌說:"中國之事,並非你一家一人之事,我怎麼會袖手旁觀呢!放心吧,該做什麼,我會做好的。" "現在,南方的事情固然十分重要,但是,那是好辦的,因為事在明處。議和可以解決,求之不得,議和不成,也沒有多了不得的事,無非干戈再起,到那時候,咱們的力量並不弱於南方,還怕他們!"袁世凱情緒十分歡快,對待國事,和往日一樣,胸有成竹,並沒有把革命黨當成勁敵。觀其態度,若不是拿革命黨作為向清室進逼的"由頭",任何時候,只要他一聲令下,就可以把孫中山這夥人消滅。不過,袁世凱在談到失去光彩的清室的時候,競流露出明顯地懼色--他畢竟是清王朝的臣子,遠的不說,從小站練兵起,十五六年以來,他每次入朝,都是垂首肅立、恭敬叩拜的,何嘗敢仰面望望"天顏";愛新覺羅氏那個三歲的孩子登基,他也同樣是伏首"三呼"的。現在,雖然清帝下詔退位了,那種貫性威嚴並未消失殆盡,就像死虎一樣,那牙齒還是讓人太怕的。袁世凱怕下野的清帝陰魂不散,怕那些清帝的孝子賢孫會捲土重來,大搞復辟,他知道,在中國篤信"皇上"的人還是大有人在的。 "萬一小皇帝一聲令下,再加上八方響應,這可比革命黨厲害!"這是袁世凱最不放心的地方。清帝退位之後,是為他們制訂了優待條件,但是,那比清室當初享受的要差多了,他們能滿足麼?為上述種種,袁世凱對徐世昌說:"讓人心裡不安的,還是京中,宮中!菊人兄,我想同你商量的,就是這事。"

"京中宮中還有什麼事?"徐世昌有點不解。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袁世凱說:"宮中萬不可大意。應該知道,來自內部的危險是最大的危險!咱們是同一朝廷。" 徐世昌明白了,袁世凱怕清室貴冑聯合反他。便問:"既然已看到如此,不知有何打算?" "正是要與菊人兄商量之事。"袁世凱說:"我想請兄做一些能夠做的事。" "請講。" "我們畢竟都是清室臣子,"袁世凱說:"絕不可做落井下石的事。我想這樣,宮中請你多照料,當然是以照料為主,你住在宮中了,宮中有些事也就可以隨時知道了,就這個意思,你明白嗎?"徐世昌點點頭,心裡是明白了:"要我暗中監視他們,注意那些遺臣和旗族的活動。"於是說:"這樣做最好,我是太保,出入宮中,也是順理成章的事,這事就交給我吧。"

袁世凱點點頭,又深深地嘆聲氣。說:"這也是不得已而為。鄉俚有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就這意思吧。" 徐世昌是忠心扶袁的,他作為袁的代表住進宮中,可是,徐世昌又是受過皇恩的,他尚不敢對皇室過於鋒芒。到皇室的第一天,他就去拜剛剛謝任的前內閣總理大臣奕勗,他為他帶去一聽河南名茶--信陽毛尖。他把茶葉放到親王面前時說:"王爺,這是被北宋大詩人蘇東坡稱之為淮南茶,信陽第一的信陽毛尖茶,又稱豫毛峰的。有位朋友剛從豫南車雲山捎來,是四月中旬新采的一等好茶。王爺知道,我素無茶癖,所以攜來送給王爺品賞。。"退出政壇的奕勗,正體味著生活的冷酷和世態的炎涼,忽有舊臣來訪,自然為之大振。 "菊公呀,難得你沒把我忘了,我便心滿意足了,何敢再受你的厚贈呀!"

"茶酒煙都是消逸物,說不得厚薄,只算對王爺表點心意罷了。"徐世昌說:"王爺何必放在心上。" "怎麼不重?"奕勗說:"是茶中的極品呢!聽說,信陽毛尖是由一位姑娘化作的畫眉鳥,歷盡千辛萬苦,翻過了九十九座大山,跨過了九十九條大江在一個古樹參天的老林裡采的種子,送到信陽車雲山坡,才有了今天的好茶的,可不是極品!" "中國茶文化極為豐富。"徐世昌說:"總括起來,無非是一個。睛字和一個趣字,落底下來,人化了。說起茶的人化,我到想起了一首前人的詩: 積雪猶封蒙頂樹, 驚雷未發建溪春。

中州地暖蔭芽早, 入貢宜先百物新。 細想想,還不是情趣皆濃。 " "沒有記錯的話,這首詩該是北宋政治家、號醉翁的歐陽修之作吧?這個人也稱得是個茶癖,仕途四十年,最後說:吾年向老世味薄,所好未衰惟飲茶。真夠意思!" 徐世昌聽奕勗應酬如流,心裡一驚。印象之中,慶親王是個不學無術的人,今日競如此博學,不能不驚人!他哪裡知道,這位親王隨著皇上遜位之後實在無所事事了,偶爾翻翻典籍,赶巧碰上了歐陽修,今日方賣得一個"高價"。應酬一過,奕勗猛然不安:"徐世昌此時送茶入宮,不是來盡孝心的吧?盡孝心他該冠冕堂皇。"於是,他轉了話題。 "菊人公,今日進宮,怕不是只為送茶吧?你我相處莫逆,有話但請說。"

徐世昌微微一笑,說:"也無更要緊事,皇帝退位了,這是大勢所迫,慰庭理政,也是暫時,何況,我們都是受恩於清室的,不敢忘情。因而,慰庭囑我住在宮中,有事也好及時照應。" 袁世凱待慶親王並不薄,徐世昌如此說,奕勗自然相信,便說:"慰庭和你們的忠心,天日可表,我可以把這番美意轉知太后和皇上;尤其是菊人你到宮中來,正可以多多教誨皇上,太后也是極盼如此的。" 如此這般,徐世昌便冠冕堂皇住進宮中。 "照應"清室是假,監視宮中情況是真。徐世昌現實身份是袁政府的成員,又是軍諮大臣,"朝廷命官"已是過眼煙雲,何況朝廷無朝政可理了。於是,他在那個已經清清冷冷的皇宮中,卻精神飽滿地註視著來來往往並不眾多的客人。此刻的徐世昌,並沒有覺得自己在做一件不磊落的事,一心要為自己的少小知已效力,可他哪裡知道,朝野上下已開始另眼看待他了。

徐世昌在宮廷裡"秘密"的工作了幾天,心裡陡然不安起來。如此做事,似乎與他的素志不相符:"堂堂的國家棟樑,怎可行此灰暗之舉!"有一件事,令他情生悲痛: 一位叫李國傑的人,奉命的欽差大臣外駐比利時,由於生活不儉,又常去柏林、巴黎悠遊,虧欠公款數万,未獲外務部資助,一時無法解困。袁世凱執政後,念及是文忠公李鴻章嫡孫,匯了四萬大洋去。李還欠外債後尚有餘存,故回國致謝,並向袁請示"想進宮向隆裕太后及皇上請安",袁答應了。李國傑入宮之後去鐵匠營拜見徐世昌。寒暄之後,徐世昌競對李國傑說:"你前天人宮請安哭了,還說了一些話。"

李一聽,心中大驚,急問:"徐大人,你怎麼知道的?" 徐世昌笑了:"以你這個身份,你的左右前後能沒有幾位隨從!這兩天,誰請你吃飯,你和誰見面,說了些什麼,我都知道。如果你不是李文忠公之嫡孫,怕是不會有今日之會面。" 李國傑毛骨悚然!知道自己近清室而得罪了袁、徐,便偷偷地逃往上海隱居。 後來,此事徐世昌覺察到了,自覺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極感內疚,有意脫離此境。不久,袁世凱做了臨時大總統,一些清廷顯貴及清窒顯宦先後離京寄居青島。徐世昌也步其後塵,和弟弟世光一起,移住青島。這是1912年3月之後的事。 青島,一座美麗的海濱城市。青山,碧海,綠樹,紅樓,像是裝點在山東半島南部膠州灣岸畔的一隻大花籃!再加上氣候的春暖夏涼,青島早已成為國中著名的旅遊、安逸勝地,官僚、商賈、文人、雅士,紛紛前來消閒。

和徐世昌一前一後來到青島的,除了恭親王、肅親王之外,清廷遣宦中有張人駿、周馥、勞乃宣、呂海寰,一批移居大連,積極活動復清的宗社黨骨干人物,也常常來青島。一時間,青島成了失意客活動的中心。青島不是國家的政治要地,青島也不是兵爭所在,儘管南北中國都在硝煙四起,青島卻一直風平浪靜,即便多了一群昔日呼風喚雨的英雄豪傑,而今的他們也大多只能望海長嘆了!徐世昌到了青島,猛然間便覺得這個城市有些兒冷氣襲人。 "我到青島來幹什麼?"他自問,他卻又不能自答。 57歲的徐世昌,自東三省歸來,已經在輝縣、天津營屋置產,作了歸宿的準備。此次離京,既不去祖宗生息的天津,又不去少時遊釣的輝縣,所以匆匆跑到膠州灣,實在出於不得已:若去輝縣,恐河南大局未定,發生意外;若去天津,又怕靠京城太近,難以擺脫袁世凱的煩擾。到青島又乾什麼呢?徐世昌茫然了,由茫然而陷入了煩燥不安。 徐世昌到青島的當天晚上,慶親王奕勗的兒子載振來訪。因為督東三省的問題,徐世昌跟載振有過瓜葛。說真話,那一次載振納的楊翠喜,多少受了徐世昌的關照,才免了慈禧一場追究,載振多少有點感激他。現在,他們又"同是天崖淪落人",來訪,自然是靈犀相通的,所以,徐世昌熱情接待他。 "剛到青島,尚未及去拜,"徐世昌說:"承蒙光顧,十分感激。""感激什麼?大家跑到海邊來清閒無事,難得看看海,聊聊天,也算是樂事了。"載振一派輕鬆神態。 "家父告知徐大人來青島,要我來看看,順便問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事沒有?住處若困難,可以到我們的房子裡住。還有,就是想問問你,你在宮中住的日子,有什麼事要說沒有?大家都知道你對清室的忠心,在今天情況下,企望你能多多關照。"載振的話說得誠誠實實--此人往日雖然常常言過其實,言不由衷,今天卻是一派真誠,大約是環境改變了他的態度。 對於清室貴族,徐世昌是忠心可表的,雖然他對袁世凱有深厚感情,他還是不忍心離開皇上。到青島來,就幾乎是只為了表明"不忘清室","不與民國合作"之意,讓世人不至於罵他是"二臣"。和所有王朝貴冑大臣一樣,徐世昌在青島也早有別居,只是比起慶親王奕勗,他的別居太不足掛齒了,奕勗的青島房舍據說至少也價值白銀四十萬兩!所以,載振邀他到他老子房子裡去住,完全是真心話,徐世昌感激得幾乎流淚,至於載振詢問他對失寵的清室還有什麼要求,也就不多介意了。他望望載振,說:"我弟世光亦在青島,生活倒還如意,王爺的美意,我心領了,就不必到府上打擾了。我兄弟長年分離,各忙各的,難得有時間在一起談談。" 載振本來只是禮節性的探訪,見徐無意談宮中事,寒暄之後,便起身告辭了。 載振走後,徐世昌忽然有了心事:"他會只是出於禮節應酬嗎?像是有心事,卻又不願說出,有什麼心事呢?"徐世昌猜想不出,"好在來日方長,以後慢慢說罷。" 幾天之後,吳笈蓀從北京匆匆來到青島。 吳笈蓀帶來袁世凱給徐世昌的親筆信。吳笈蓀交信的時候,頗帶些傷感地說:"菊帥,你離京這些天,項城(袁世凱河南項城縣人)真有些失魂落魄。他說,什麼事情也無心做,做什麼事也無頭無緒,真盼著你早日回去,替他分心。" 徐世昌一邊看信,一邊說:"世湘,慰庭的心事,我能體諒。可是,我也想請慰庭和你們諸位也能體諒我的心呀!"說這話時,他側目看看吳笈蓀,見他並無明顯反映,又說:"我不同於慰庭呀!他有自己天高的理想,這個理想已經逐步實現;他還要實現他更大的理想--國體共和了,他成為正式大總統,值得。我呢?大清王朝的進士,{襄帝太保,朝廷重臣,算是皇恩浩蕩!將來黃土掩體,我得有面目去見先帝。你是知道的,皇帝遜位之後,我便扮演了一個大叛逆的角色,成了皇室的監視人,我真怕後人詛罵我是叛臣。唉,轉眼就六十歲的人了,再有官,也做不了幾天了,何況心力都憔悴,只想安度晚年了。"徐世昌既悲傷又無奈,說話的時候,兩眼還充盈著晶瑩的淚花,彷彿他看破了紅塵,決心遁入佛門了。 吳笈蓀是徐世昌的心腹,徐世昌想什麼,吳笈蓀還是摸得透的。他是清室重臣,清室名存實亡了,徐世昌當然會有個"保洁"的思想,不得不說一些"忠貞不二"的話。然而,吳笈蓀也知道,徐世昌並不是一位見權不動心的人,平素八面玲瓏,左右逢源,都是為了利己發展,何況,他又是袁世凱的最得力助手,為了袁的騰達費盡心機,袁有今天,徐的功勞第一,難道他徐世昌單單是為朋友的前程嗎?果然是那樣,連軍諮大臣也不必接受,何況又去舊宮中走一遭呢?所以,吳笈蓀還是笑笑說:"菊帥的為人,自然是光明磊落、有口皆碑的,無論是朝是野,所論皆然。不過,菊帥也應明白,項城所以會有今天,人為是其一,同時也得天命。大清盛世已經去了,朝政不振,黎民遭災,天亦憐之,這便是潮流,菊帥是精通國史的,心中自然明明白白。留得一身清,固然可以流芳千古,可是,那又與事有何補呢?與倒懸之民有何益呢......"吳笈蓀還想再"延深"下去,說一通"識時務者為俊傑"的話。可是,他猛然想到站在自己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昔日每每"聆聽教誨"的師長,頂頭上司,於是,他收斂了,改口說:"其實,世湘所明白的道理,無一不是從菊帥的教誨中所得,世湘感到極有道理,才重述一二,還不知道說的是否得體,要請菊帥指點呢。" 退隱青島,應該說是徐世昌沽名的權宜之舉。李國傑之突然出走,對他震驚很大,他想:"若是世人知道是我監視密告所逼,我有何面目直對青天黃土!清帝是遜位了,太后、攝政王、小皇上人都在,無論滿漢各族舊臣還都留著長長的辮子,上上下下瓜葛自然猶密,我若處處監視,豈不處處樹敵!"徐世昌有自己的處世哲學,明哲保身的道理他早已運用自如。但是,在今天,在青山碧海的青島,吳笈蓀雖然語多學舌,他聽起來卻頗有感觸。 "是的,在保皇還是扶袁問題上,是要三思而行;沽名與務實不可兼得;做寓公固然清清悠悠,但畢生心血又是為了什麼?"徐世昌情頗紊亂,"避亂"之外,仍存有重重地一層"戀棧"。他嘆息一聲,對吳笈蓀說:"世湘,你的意思自有卓見,我也能誠服,只是,剛出京城,心緒不靜,許多事想理理。這樣,你回京去告訴慰庭,對於他的厚意我領了,請他給我時間,容我冷靜地思索一番,何去何從?我自會決定。""項城無意勉為,但企盼之心,還望能體諒。"吳笈蓀說完話便匆匆告辭。 隱居青島的徐世昌,並非看破紅塵,從此遁人空門,而是他避險求穩,以靜待動。徐世昌老謀深算,平生不貿然行一件事,幾十年官場生涯,更練得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冷冷熱熱都把握得分寸妥當,他現在所以不盡心幫袁世凱,是因為他尚未測定袁世凱的結局。清室是無望復闢了,袁世凱只是個臨時大總統,南方革命黨方興未艾,前程未卜,鹿死誰手,國事尚難定奪,所以,即便袁世凱讓他做內閣總理,他也絕不會受命。離京前,徐世昌特地把周樹模叫到自己家中,關起門來,面對面地對他說:"少樸(周樹模,字少樸,甘肅天門人),有些事我考慮了許多日子,還是拿不定主意,想想,只有和你商量了,我知道你會推心置腹。" 周樹模與徐世昌是同年舉人,只是比他晚中進士二年,徐是光緒丙戊科進士,周是己丑科進士,他們卻都是蹲過翰林院的。有一點不同的是,徐世昌由翰林轉軍事發跡,而周樹模由翰林擢御史,曾作出洋考察政治大臣隨員(也就是那一次徐世昌因爆炸案未能成行的隨員一職由周頂替了),回來後即授江蘇提學使;徐世昌督東三省時,把周帶到東北,先是奉天左參贊,後是黑龍江巡撫,與徐世昌由淺人深,成了莫逆之交。徐世昌回京,宣統元年周樹模亦回京被授平政院院長,成為徐世昌、袁世凱的心腹。周樹模是個勤廉忠鯁,心地坦蕩的人,他像貌端莊,尤善言詞,是徐世昌最貼心的人之一。聽了徐的問話,他說:"菊帥,北京形勢尚難見眉目,你雖與慰庭如同手足,但必須為你,也為慰庭留下退步。慰庭已做臨時總統,南方和談也有專人,我覺得,你應找個僻靜處,靜養一段,窺視一下形勢,到比捲入動盪為好。" "我也有此想,只是去處未定。" "當然是離政治遠一點好了。"周樹模說:"京津都不行。也不必去東北。我看......" 徐世昌點點頭,"太僻了,我又怕看不到事情。" "不必太僻。"周樹模說:"海濱青島就不錯。你若去了,我也可以隨往。" 徐世昌到青島來了。來到青島,他才知道清室遺老還有那麼多人也來了。他謹慎起來,他怕袁世凱等人說他"追隨王室太緊了",於是,他對載振也是冷冷地接待一下。其實,事情也不是那麼簡單,載振走後,徐世昌再三思索,載振一定有事,而且十分緊要,否則,他是不會匆匆來訪的。載振不是那種容易衝動的人,他要辦的事,都必須深思熟慮,才去行動。 "他不會是為清談幾句前來吧?難道與肅王在大連搞的企圖復辟清王朝的宗社黨有關?"徐世昌早已了知,一些王公貴族正在積極組織宗社黨。 "果然與宗社黨有牽連,我該怎麼辦呢?"此刻,徐世昌想到了周樹模。 "若是少樸在青島就好了。" 事又湊巧,只隔了一天,周樹模便來到了青島,並且很快來到徐世昌住處。 "我已經盼望你多日了。"徐世昌把周樹模領進客廳,開門見山地說:"正想捎個信,讓你來一趟呢。" "你匆匆離京,我陡然有點失落。"周樹模說:"便匆匆趕來了。"二人對坐飲茶,徐世昌還是直來直去。 "我本來還想在京中看些時日,豈料形勢變化太快,又那麼出人意料,看來,我是跟不上形勢了。與其在京毫無頭緒地隨風,倒不如躲進一片清閑處,靜觀一番,也許會看出個來龍去脈,所以,匆匆離京了。" "菊帥所說的毫無頭緒,不知指的是宮中還是內閣?" "宮中已無多少事值得掛齒了,"徐世昌說:"我說的,是指南方和北方。當然,這兩方也都或多或少關係著宮中,都關乎著我們的去從,這也是促使我出京的原因。" "菊師跟項城還是相識相知的。"周樹模彷彿看明了徐世昌的心底,"你對項城的決策,應該有個恰當評說。" "不必太僻。"周樹模說:"海濱青島就不錯。你若去了,我也可以隨往。" 徐世昌到青島來了。來到青島,他才知道清室遺老還有那麼多人也來了。他謹慎起來,他怕袁世凱等人說他"追隨王室太緊了",於是,他對載振也是冷冷地接待一下。其實,事情也不是那麼簡單,載振走後,徐世昌再三思索,載振一定有事,而且十分緊要,否則,他是不會匆匆來訪的。載振不是那種容易衝動的人,他要辦的事,都必須深思熟慮,才去行動。 "他不會是為清談幾句前來吧?難道與肅王在大連搞的企圖復辟清王朝的宗社黨有關?"徐世昌早已了知,一些王公貴族正在積極組織宗社黨。 "果然與宗社黨有牽連,我該怎麼辦呢?"此刻,徐世昌想到了周樹模。 "若是少樸在青島就好了。" 事又湊巧,只隔了一天,周樹模便來到了青島,並且很快來到徐世昌住處。 "我已經盼望你多日了。"徐世昌把周樹模領進客廳,開門見山地說:"正想捎個信,讓你來一趟呢。" "你匆匆離京,我陡然有點失落。"周樹模說:"便匆匆趕來了。"二人對坐飲茶。徐世昌還是直來直去。 "我本來還想在京中看些時日,豈料形勢變化太快,又那麼出人意料,看來,我是跟不上形勢了。與其在京毫無頭緒地隨風,倒不如躲進一片清閑處,靜觀一番,也許會看出個來龍去脈,所以,匆匆離京了。" "菊帥所說的毫無頭緒,不知指的是宮中還是內閣?" "宮中已無多少事值得掛齒了,"徐世昌說:"我說的,是指南方和北方。當然,這兩方也都或多或少關係著宮中,都關乎著我們的去從,這也是促使我出京的原因。" "菊師跟項城還是相識相知的。"周樹模彷彿看明了徐世昌的心底,"你對項城的決策,應該有個恰當評說。" "都是大清重臣,我有點擔心......" "大可不必!"周樹模說:"歷朝歷代,都是一朝取代一朝,成者王侯敗者流寇。項城卻是另樹一旗,不僅宮室依舊是皇家的宮室,還專門為他們的生活制定了優待條例,這是很得人心的,也是一個文明進步之舉!我看,僅這一點,完全可以彪炳史籍......" 周樹模的傾袁情緒,一時間競讓徐世昌有點費解。想當初,他們在東北相依相助時,對大清王朝是何等地傾心。週在黑龍江巡撫任上,體現皇恩,愛民如子,深得人民敬之。周樹模離任時,傾城出送,修建坊公署,題日:"還我使君"!那時候,他是多麼的為朝廷盡報忠心呀!今H所言,似乎另是一人。徐世昌鎖眉閉日,一時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周樹模雖與徐莫逆,視徐為兄弟,但多出於敬其人品道德,而對袁世凱,卻更敬其心胸,敬其大丈夫氣概,迫使清帝遜位,自己爭當總統,徐世昌就不敢那樣做,這一點,徐尚未能覺察。周樹模此來青島,雖非奉命,卻也實在有些為了"說項"。他見徐世昌沉默不語,便知徐世昌情緒猶豫,進退維谷,於是再說:"菊帥,你昔日也說過,朝政迂腐了,一時尚無能人力挽。既然已經迂腐的朝政,那就非革新不可!你瞧,孫中山能夠一呼百應的,就是他有心標新立異,與其讓孫中山革命成功了,到不如由袁項城進行變革,我們畢竟同袁的關係遠遠親於孫。孫中山果然統領了中國,成了共和國的總統,對於我們這樣的王朝遺臣,不會像我們今天待皇室那樣,還有個優待條例,歷來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呀!當務之急,是扶袁成功!" --徐世昌離京時,周樹模還勸他"靜養一段,窺視一下形勢",而今,儼然以明朗態度勸徐助袁,似乎變化太大了,令人不解,其實,事出有因,並不奇怪。徐世昌走了,袁世凱頓感失落,"我如此重用信賴他,為何不辭而別了?"再三思索,無頭無緒,這才把周樹模找到面前,問了個長短清楚。袁世凱嘆息了,他頗為傷感地說:"少樸呀,你該知道,我對菊人素以長兄敬之,決心甘苦與共。我若一事無成,那就諸事免談;若是天憐我輩,尚有出息,我當然不敢忘了菊人兄和諸位。形勢很明白,革命黨就是要推翻王朝,建立新政,我們先下手有何不可?請少樸務必將我此心告知菊人,讓他體諒!"因為有此一舉,週競動了心,才有青島之行,才有今日全新的態度。 周樹模不愧是能言之士,他把袁、孫的得失與他們的瓜瓜葛葛說得人情人理,這一點,竟然打動了徐世昌。他雖然還是鎖眉閉口,心裡卻在翻騰:"是呀!清王朝是不可救藥了,與其被他人接過去,到不如自己去接!" 徐世昌是個很自信的人,慮事周到,做事也周到,與周樹模相處多年,知其才幹,更相信其謀多智足。 "少樸,你的話是對的,共和是潮流,與其由別人辦共和,還不如咱們自己辦共和,不就是一個政體的問題麼,我相信慰庭有能力辦好。" "菊帥有遠見,少樸願為之效力!" 周樹模離開青島的那一天,徐世昌破例厚贈一番,並讓其弟世光為之送行,也是這一天,載振讓人來拜,說是"肅親王溥偉要訪"。徐世昌心裡一驚--他知道,溥偉是宗社黨的首領,正在大連組織宗社黨,以復清。 "他來拜,肯定是拉我入宗社黨的。"思索片刻,他對載振的來人說:"近日身體欠佳,不便待客。"以此,拒絕了溥偉的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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