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儒將吳佩孚:北洋兵戈之五

第17章 第十八章竹陽繳械

吳佩孚入11,最為震驚的,是任了國民革命軍總司令不久的蔣介石。在剛剛結束的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上,四十歲的蔣介石當選為中央執行委員會常務委員會主席,獨霸中國的野心更大、更堅定。當然對:吳佩孚更加戒備,他不能讓他成為添翼之虎,他要動用一切手段消滅他。 1927年8月20日,從上海發出了一紙以中國國民黨四川旅滬同志會名義的討吳通電。這顯然是蔣介石指示的,是由四11內部點起的反吳第一把火。電文說: 吳逆佩孚,窮兵黷武,罪惡滔天,罄竹難書,不惟亂國,亦且禍川。查川中軍隊同隸青天白日旗幟之下,應立即予以拿辦,治以亂國之罪,以謝國人 電文還對窩留吳佩孚的楊森不指名的罵其為"乃竟認賊作父,私與勾結,應予分別查辦"等。不久,又在成都少城公園召開了"四川各界民眾討吳:大會",宣布了吳佩孚勾結英帝國主義禍國殃民罪惡三十條,還發了宣言。宣言稱:

吳雖藉口遊蜀,眺覽山川風景,暗地則廣派代表四出調兵備餉,雞公山之故技,其將誰欺?盼大張撻伐,共討吳逆,系頭獻馘,以謝國人。 討歸討,吳佩孚畢竟是進入了四川,楊森畢竟是支持了他。蔣介石心放不下,吃睡不安。最後,他決定調楊森入鄂討伐唐生智,以剪去吳的羽翼,並給楊森一個"西路討唐軍委會主席"的頭銜。蔣以為得計,殊料大為失策-- 吳佩孚、楊森、唐生智原來是生死之盟,楊根本不想滅唐,而是想周旋與唐吳的聯合。楊森奉調東殲之前。匆匆來到白帝城見吳。 "玉帥,蔣介石要我離川了,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呀!" "子惠,"吳佩孚呼著楊森的雅號說:"你的意思是""不好違令。"

"我不是這個意思。"吳佩孚說:"東出夔門,並非壞事。對唐自然不能真動干戈,我可以派人去周旋,他不會虧待你。這是其一;再,果真你出川順利,孟瀟(唐生智字孟瀟)樂於合作,我即不再留川,咱們正好一路同行,豈不是好事!" "玉帥果然高瞻遠矚,子惠記下了。"楊森說:"此番去鄂,也算天隨人願了吧" 兩人計議已定,楊森這才打起"討唐"大旗,兵出夔門。 楊森畢業於四川陸軍速成學堂,參加過中國同盟會;後來參加了護國戰爭和護法運動。 1920年任川軍第九師師長兼川南道尹,又任第二軍軍長,四川軍務督辦兼省長;1926年任國民革命軍第二十軍軍長。不過,楊森與吳佩孚,卻有特殊關係:當年吳佩孚任兩湖巡閱使的時候,任命蕭耀南為湖北督軍,孫傳芳為長江上游總司令,是他們利用形勢,明擠暗排,逼得劉湘辭去川軍總司令兼省長之職,這個本兼各職一古腦兒都給了楊森,並且還附加了一個第二軍軍長,使他楊森才有可能成了四川的草頭王。不久,楊森又被一軍任懋辛打得落花流水,他倉皇逃到江邊,奪得一隻木筏渡江乘小貨輪又逃到武昌。後來他到洛陽求助於吳佩孚,吳委他為陸軍十六師師長,楊森才能在宜昌成立川軍二軍,這才有了今天。所以,楊森對吳佩孚懷著深深的恩德。

楊森率部進入湖北,軍剛住定,便派一個親信到漢口去見唐生智。隨後,他也秘密到了武漢。 唐生智是去年任湖南省代省長、國民革命軍第八軍長兼北伐軍前敵總指揮,還任著第四集團軍總司令,是個顯赫的人物。惟其與蔣介石政見不合,發展到反對蔣介石,蔣介石才發兵消滅他。楊森與唐生智,情投意合,又加上還有吳佩孚的暗唆,唐生智立即對楊森說:"子惠將軍,你來的正是時候,這裡有許多大事要辦而又沒有人辦。你是天降的良將!" "說吧,"楊森說:"既然拴在一條繩上了,福禍都共擔,就別客套了。" "先說兩件事,"唐生智說:"湖北省長還是空職,你去挑這個擔子;挑定了,集團軍也由你統領,武漢這片地方,你我平分秋色。""這還是後一步的事,"楊森說:"當前該做什麼?這是頭等事。"唐生智瞇上眼,沉思片刻,說:"當務之急,是咱們分兵齊進,你以大部兵力扼守武穴黃石港,先擊破蔣在鄂西脆弱之軍,然後合力再與下游蔣軍主力決戰,以取全勝。"

"好,這也正是玉帥的意圖。"楊森大喜過望,以致把尚不宜說出的話也說出來。 "此計若能實現,則可速請玉帥返豫鄂打開了通道。" "到那時,"唐生智伸出大手,緊緊握住楊森的二手,說:"咱們便合兩軍為一軍,可展宏願了!" 默契已成,楊森便即向孫傳芳發了一封急電,說明形勢和意1見:"擬合力恢復武漢,夾攻長岳,為我帥一臂之助!" 哪裡想到,楊森的這個密電卻沒有"密"得住,競被蔣介石收到了。蔣第一個措施,是嚴令楊森立即退出宜沙,回到夔萬;緊著於1927年12月26日羅列吳佩孚禍國事實,報由南京國民政府對吳發出通緝令。

楊森返回川東,即匆匆來到白帝城見吳佩孚。 "玉帥,是我辦事不慎,沒想到會使事態出現這種狀況。下一步棋還不知如何走?" 吳佩孚比楊森冷靜,因為他的處境不同,他不得不時刻想著困難和危險。現在,危險出現了,在他預料之中,他反而冷靜了。 "子惠,你也不必驚慌,採取一些應急的辦法也許會平穩的。" "兵已不得已要撤了,還採取什麼辦法?" "蔣介石是個地盤欲很強的人,視權如命,又心胸狹窄。我估計他不能只讓你退兵了之。" "還會如何?" "只能朝壞處想。"吳佩孚說:"蔣某人歹毒呀!"

"只好以退為守了。"楊森說:"如其等待蔣介石下手打。倒不如自己先聲明願意挨打好了。我想這樣,馬上給蔣發出電報,請求解除我西路討唐軍名義,將宜沙民財各政歸還,但求保全部隊。"吳佩孚沉默了,他為楊森失去兵權沉默,沉默得有點痛苦。他垂著頭,微閉著雙眼,呼吸似乎也悠長了。 "好在湖北不是我的地盤,只要有川,無妨大局。"楊森是自慰,也是安慰吳佩孚。 吳佩孚冷冷地搖搖頭。 "只怕蔣介石不會就此罷手!"楊森沒有說話。 吳佩孚站起來,態度堅定地說:"南京政府既已通緝我了,他會從宜沙出兵逼我。看來,奉節已不是久居之地,你我都須立即西行。"

"好吧,我安排船隻,你先到萬縣。" 當日,楊森派"終彝陵"、"長安"、"福川"三隻輪船將吳佩孚的餘部全部運抵萬縣。吳及眷屬住進楊森的萬縣花園私宅,算是暫時穩定了下來。 果然能穩定下來,倒也是好事。不能。權和地盤,都是最誘人的東西。為了得到它們,任何手段都是會採取的,包括父對子、兄對弟。 楊森既已被蔣介石發覺不是自己的心腹而是自己勁敵的心腹,當然要採取與對待敵人相同的手段:1928年1月1日,蔣介石命令楊部全部退出鄂西,返回原防地;1月7日對楊下了免職令,取消本兼各職,所部交劉湘,劉文輝接收。這樣還不放心,還怕楊森在二十軍的影響不死,會死灰復燃,於是,又委派一個蔣介石信得過的人郭汝棟充任二二十軍軍長。

楊森失落了,他住進他萬縣的私宅,以寓公身份和吳佩孚相伴起來。此時謠言四起,沸沸揚揚,盡是些對吳、楊關係的傳言,甚至說"吳佩孚已和楊森結盟,以四川為根據地,招兵買馬,捲土重來,意在奪取天下"。楊森心裡有數,他知道吳佩孚是有這種野心的,但現在絕無這種條件。無條件的野心是冒險的,也是秘密的。現在既然已保密不住,危險自然越大,當務之急,是控制這種危險的蔓延,是融化這種危險。於是楊森急急忙忙給在上海他的代表劉介藩發了一封"聲明電報",請他在內地為其闢謠。其電文是: 外間所傳擁吳空氣,純係其失意僚屬借為個人活動之資。在吳本人,早經覺悟,自知已成為政治上過去的人物,再無號召能力,迫於窮蹙,來川相依。森以私誼招待,並嚴密監視其行動。為免去各方誤會,更將其所有少數衛隊武裝解除,僅留彼本人及其眷屬移居萬縣,庶公誼私情,兩不相悖。

電報發出之後,楊森也知道只是暫時遮人耳目,萬縣依然是危險之地,不可久留。於是便去見吳,商量最後去從。 入川以來,吳佩孚的心情起落不定,喜怒無常,常常忽而獨自走出,去訪慕名士;忽而房門緊閉,讀思古籍。生活規律也亂了,亂得連夫人也說不清楚。他從白帝城到了萬縣,楊森那個花園私宅他本是很滿意的,不久,他即要搬家,楊森只好在郊外的天自城為他修茸一片住處,他滿意地住進去了。他還是閉門苦讀。 一日,一個叫蒲伯英的名士來訪他。三天前,吳佩孚在萬縣城曾去拜訪過他,他和他談詩論句談得十分投機;他邀請到他家來坐。蒲伯英到天自城,人報進去,吳佩孚竟像貴賓似的簡裝出迎。弄得這位失意文人一時不知所措: "大帥,你如此盛情,在下實在不敢當!"

"有什麼不敢當?"吳佩孚握著他的手,一邊往院中走,一邊說:"我和你,是以文會友,以情相交。你是我的客人,是貴賓。貴賓至,不出迎,豈不漫待了。再說,我吳子玉目下是流落貴地,如果還能向閣下獻上一杯清水,也是藉花獻佛,誠恐誠惶!" "久聞大帥是位儒將,相識之後,更知大帥的人品學問。將來之中國,定是大帥之中國,我輩只有跟著安樂福壽呀!" 兩人對坐,侍衛獻茶。吳佩孚又說:"時也,運也!空留下一腔憂國憂民之熱血了!" "大帥之心,何人不知!"蒲伯英說:"那一曲天落淚時人落淚,歌聲高處哭聲高,若無黎民百姓在胸,誰能唱得出!我已將該詩恭錄數紙,分送敝地鄉賢。目下萬縣城中,已經家喻戶曉,無人不知了。" "多謝閣下厚愛。" "大帥乃當今聖人,對世態所見,無不入木三分。早在三四年前,大帥與蕭督隔膜而乘決川艦東下時,那首人生切莫呈英雄詩,已道盡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在下過目能誦,至今不忘。" 吳佩孚冷笑了。 . "有朝一日,我真想能夠草履布衣,深入簡出此荒山之中與先生詩酒相隨,朝朝大醉!"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天下還待大帥去治理呢!" 兩人正談之中,人報"楊森將軍到"!蒲伯英匆匆告辭,吳佩孚出迎楊森。 楊森向吳佩孚問了寒暖之後,便開門見山地說:"事態正如大帥預料,蔣介石不肯善罷甘休。萬縣危了!你我不得不商量他圖。"吳佩孚沉默不語,激烈地思索著去路-- 四,大部分地方都打出了青天白日旗號,靠誰誰能收留呢?思來想去,只有北上綏定,投靠劉存厚了。 "那裡,尚打著北政府的旗號,劉存厚的川陝邊防督辦還是北政府委派的。" "是否先派人聯絡一下?"楊森有些憂心地說:"只是時間太緊迫了。" "不必了吧。"吳佩孚頗有信心地說:"我想劉督辦不會拒絕我的。" 吳佩孚急匆匆收拾行裝,編排人馬離開了萬縣。 那是一個隆冬的季節,東的山山嶺嶺,早已白雪皚皚,昏昏沉睡。山澗消失了流溪,行道為大雪所埋;無定向的山風,忽上忽下,只有奔騰的長江,還在氣勢洶洶地朝著夔門撲去,它將扎進高峰壁立的峽谷,從瞿塘、巫峽、西陵越千餘公里的三峽鑽出,再奔向江漢平原。 吳佩孚的隊伍越峻嶺、冒寒風,未及綏定,便吃了閉門羹--綏定地區也有了討吳組織,劉存厚不敢迎吳前往。在路途中,吳即遭到劉的擋駕。路過廣安、渠縣,也不准吳入境。吳佩孚真的山窮水盡!退已無路,進又不能,奪路又無力。徘徊在途中的吳佩孚,仰望長空,不由嘆道:"難道皇天真要滅吳麼?" 皇天無意滅吳,楊森的范紹增、吳行光兩師聞知吳佩孚被困途中,自動趕來救護,這才回頭南去,逃遁到大竹城郊三十里外的雲霧山笠竹寺,找到一片棲身之地。 大竹已是四川腹地,地形險要,物產頗豐,距南方的威脅亦遠,吳佩孚的緊張心情總算平靜下來。 雲霧山以雲霧飄渺而得名,山戀起伏,峰巔輝映,鬱鬱蔥蔥的樹木,綿綿延延的竹林,使這片地方充滿著神秘感。而今是隆冬,草盡樹枯,不僅人煙少見,連鳥影、山泉也銷聲匿跡了。笠竹寺坐落在山腰的竹林中,竹林茂密,綠葉搖曳,唯獨這裡,還呈現出生機,只是那冷落人跡依然令人生畏。吳佩孚心定之後,每每攜幾位貼身到竹林遊遊,到山寺轉轉。笠竹寺是佛家寺院,供奉觀音。殿堂雖然冷落,到也十分氣魄;一位古稀的主持方丈,領著十多位徒子徒孫,晨鐘暮鼓,一日三香,倒也清靜安樂。只是這位主持每見吳佩孚等,無論你如何詢問開導,總是一言不發,連眼皮也不稍翻,彷彿寺神一般,意在不言中。吳佩孚驚魂方定,餘悸未消,也懶得與人說長道短,索性互不干系,各行各素,惟操起畫筆,朝朝畫起竹子來消磨時間。 每得佳作,他便興致勃勃地題上"高風亮節"四字。後來卻很少畫竹了,但又從不提及不畫竹的原因。原來吳佩孚性自高大,目空一切,常為同僚所反感。一次,他在京城作竹,文章泰斗章太炎在座,一時興起,也是有意以"虛心"戒吳,即在竹上題詩道: 大塊成天籟,因風盡鳴於。於宵何足羨,所貴在心虛。 吳佩孚也是當代名儒,自然明白其用意,雖不舒服,卻也不敢在泰斗面前如何,只是暗自發恨:"再不畫竹"。如今窮困潦倒,又朝朝與竹為伍,哪裡顧及昔日的事情,索性樂得想怎麼做便怎麼做。雲霧之中,深山古寺,吳佩孚的生活到也平靜。想想過去,想想未來,他卻感到"應該研究一種學問以治理國家,不可再廝殺無度了"。他是堅信儒家思想的,他要研究一種禮教方面的學問。他閉起門來,靜坐在山寺的一個禪堂中,鋪開紙,思索立意,思索書名,思索啟承,他決定書名為《循分》,並為之撰定了宗旨: 禮教救國,為亙古不易之論,故虞契敷陳五教,姬公製作周禮,漢唐宋明因之世綿國祚。秦政五季廢之,以速滅亡。佩孚有鑑於此,治軍洛水時,曾著短篇,以教軍士,惜未擴而充之。迨到蜀後,日事閒暇,乃總覽聖經賢傳,選其與禮教有關者,匯集成書,名日《循分》,籍救國危。 他想改弦更張,放下屠刀了。 此時四112:軍人,雖多打出"國民革命軍"旗幟,但對國民革命能否成功,仍懷有疑慮。所以,他們大多心懷兩端,走走看看。國民政府對吳佩孚的通緝令,在四川也就漸漸成了廢紙。因而,劉湘等人表面上都在討吳,暗地裡仍然與吳過從甚密,素無人蹟的深山老林,頓時變為熱鬧之所:軍人政客,文人雅士,往往來來,不絕於途。春節過去,元宵又到,大竹習俗,觀賞花燈為每年盛事。於是,范紹增、吳行光兩位師長以東道主之情,迎吳到大竹歡度燈宵;吳也正想出出頭面,故而欣然前往。大竹本來是偏僻小縣,天高皇帝遠。縣城巴掌大,平時連個上"品"的官也見不到,如今,忽然來了個大元帥,孚威上將軍,自然成為小城大事。縣城風光無限,吳佩孚風光無限。一場燈節,總也補填了吳佩孚近期的空落。 就在此後不久,一位曾經任過四川巡按使的共和黨分子,巴縣舉人陳廷傑攜同曾經被楊森派往吳佩孚處作代表的南11國家主義分子劉泗英,一起來到笠竹寺,向吳深深地表示一個"由是感激,許以馳驅"的忠心。陳、劉二人都是11中名士,劉泗英曾與吳有交往,彼此相知,陳廷傑堪稱得"之乎者也"名家,又值吳佩孚流落荒山之際,三人一見,自然情投意合,相見恨晚。吳佩孚把陳、劉比之為"臥龍鳳雛",倚為左膀右臂,任命陳廷傑為大帥部秘書長,任命劉泗英為大帥部政務處長。吳佩孚本來就與國家主義派情投意合,劉泗英的投附,便將四11同黨多引至雲霧山中。吳佩孚興奮了,大有把雲霧山比作昔時的雞公山,再度成為風雲際會,他決心把蜀隴作為根據地區,東山再起。 吳佩孚狂熱了,他慨嘆"國事非不可為"!他要有作為,他要在雲霧山騰雲駕霧! 大竹對吳佩孚有情,雲霧山雖幽靜,卻不是輝煌之所,笠竹寺雖有朋來,那隻是頭面人物,吳佩孚頭上頂著光閃閃的大元帥光環,還有一頂不真不假的討賊聯軍總司令的紗帽,偏僻山區,自然無法展示其光芒。元宵過去不久,在吳行光、范紹增兩部的保護下,吳佩孚威威武武地進了大竹縣城,住進芝蘭堂,並且正兒八經地設置了大帥行轅和討賊聯軍總司令部。 吳佩孚進大竹城,因為有範、吳二部保護,才使他風光得起。這本來演了一出"狐假虎威"的諷刺劇,吳佩孚卻當成真事了。住定之後,他就盤算以該兩部為基本,廣招擁戴力量,企圖張起旗幟,東下江陵,北出秦11,重創他的"八方風雨"的盛世。 吳佩孚有點利令智昏了,他不知竹陽城外早已四面楚歌! 國民政府嚴令繼任的二十軍軍長郭汝棟聯合范紹增、吳行光、廖海濤、劉公篤各師長,召開梁山會議,聯軍東下,攻襲萬縣;又令第六路軍總指揮兼二十一軍軍長劉湘同時發起攻擊。兩部目標,一致對準楊森,以徹底去楊而最後倒吳。 郭部出征前發出如下通電: 楊森揚言討唐,而陰以聯唐,名為討吳,而實擁吳聯奉。於月前密遣心腹部隊對涪(涪陵)用兵,且探得大竹會議,並將擁吳亂川,(爰)為大義之聲討,未敢循私而忘公義, 劉湘對楊森的通電是: 近查楊森勾結吳逆佩孚,希圖響應奉逆,似此居心反動,不能百事姑容。 不久,國民政府亦發出堂皇電令: 川亂靡治,蜀民尤苦,迭令討楊除吳,冀除死灰,免貽川禍。楊森早經免職,詎容私自擁兵,附逆禍川。嗚呼,四川由於吳佩孚的"光臨"而爆發了有史以來的第一場巨大戰禍。 吳佩孚在大竹,也非避風之所。川境的討楊大戰伊始,鄧錫侯部羅澤洲師即派旅長熊玉璋率部乘虛入駐大竹,始說:"為吳護衛",繼則覬覦吳的衛隊武器,終於在1928年6月4日包圍了吳佩孚的芝蘭堂大帥部。 吳佩孚正在幽室做畫,忽聞大兵包圍,方感驚惶失措。焦急問道:"怎麼回事?什麼兵敢如此妄為?" 新任參謀長陳廷傑匆匆出去,以新舊影響來見熊玉璋。 "貴部不是奉命來護衛吳帥的麼,如此行動是何用意?"熊玉璋說:"始為奉命,今亦為奉命。川境戰火已起,為安全計,請吳大帥把武器交出來。""交給誰?" "自然由我部來接收!" 陳廷傑不敢作主,匆匆來報吳佩孚。 吳佩孚聞知鄧錫侯的部隊要繳他的械,立即火冒三丈。 "他鄧晉康(鄧錫侯字晉康)算個什麼東西?問問他的省長和清鄉督辦是誰給他的?他頭上那頂驃威將軍的帽子是誰給他的?如今他手裡有兵、腳下有地了,要繳我的械!放肆!要他自己來見我!,想是這樣想的,要是在"八方風雨會中州"之際,吳佩孚是必然會這樣發作的,說不定一怒之下,他會把鄧錫侯的本兼各職都免了,甚至連將軍稱號也會給廢了。現在不能,他是流亡到川的,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強龍不壓地頭蛇!"吳佩孚得忍耐,得從免禍著想。他收斂著性子,說:"陳公,你是川中名人,去跟他交涉一下,我們雖有武器,絕不害川,一旦轉機,我們是會離開的。還是請他們高抬貴手,我們感激就是了。 " 陳廷傑去了,但很快便轉了回來,說:"玉帥,熊玉璋態度很堅決,他說:讓了步不好向上司交待。非要我們的武器不可。"吳佩孚忍不住了,他拍著桌子罵道:"鄧錫侯混蛋!我饒不了他!告訴熊玉璋,我的武器誰也別想要。" 怒歸怒,罵歸罵,熊兵還是團團圍住;陳廷傑等人也只虛為應酬,並不再去與熊交涉。 兵困芝蘭堂,形勢十分緊張。雙方之勢,劍拔弩張,人人臉上蒙上了驚恐。 有人告知夫人張佩蘭,張佩蘭匆匆來到吳佩孚面前,揉著淚水滾滾的雙眼,說:"子玉,當初我就說讓部下都走吧,咱們也回蓬萊。你不聽勸,一定要到四川,說四川朋友多,會幫忙的。原來四川就是這樣的朋友,落井下石,要繳你的械。說不定咱的命都要丟在四川了!怎麼辦呀?" "怕什麼?"吳佩孚依然氣壯如牛。 "我看他們誰敢來收繳我的械?" "往天你說過,不能懷璧招禍。不能坐困危城。今天,你看清楚點吧,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把槍給他們吧,保命當緊!""不給!絕對不能給!"吳佩孚又命陳廷傑:"立即作好迎戰準備,不行就把他們打回去!" 怎麼打回去呢?殘兵敗將,殘喘無力,這個仗怎麼打?人人都驚慌起來。 熊部僅僅是為了要槍,並不想吃掉他們。所以,圍而不打。小小的竹陽城,吳佩孚的千餘殘兵,已經是人滿為患了,更加上一旅之師團團包圍,不要說廝殺拼鬥了,就是吃喝拉撒,已經緊張得怕人,軍人慌張,百姓掩門,連天日都昏沉起來。及至傍晚,忽有一聲炮響,子彈正射進帥部,院中軍隊突然大亂。 張佩蘭一見此狀,又匆匆找吳。 "你不要命了,我還得要命!快把槍拿出去吧,保命要緊!"說著,撲通跪倒在丈夫面前,再也不願起來。 此時,吳佩孚也感到形勢緊迫,別無良策了,果真戰火打起,孤軍一支,又在他鄉,怎麼應付得了;如其戰死,到不如先留下一條命,容後再圖。 "參謀長,"吳佩孚垂著頭,對陳廷傑說:"這件事你和交際副官長方茂山去協調吧。只要他們退兵,怎麼辦都行。" 經過交涉,吳同意交出武器,熊亦同意給吳留下部分手槍供自衛之用。最後,計交出的武器有:漢陽步槍1301支;手提機關槍兩挺;百克門槍80支;手槍80支; 三十年式馬槍30支;各種子彈10萬發。一場驚險,吳佩孚軟癱在床上,再無力爬起。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