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4·暗影漸起

第55章 第五十一章在坦其克的新發現

伊蘭擺弄著這兩根紅漆細棍,竭力想將它們妥當地安放在手指中間。這是蘇撒,她提醒自己,不是什麼細棍,是蘇撒。無論它們叫什麼,這真是種愚蠢的進餐方法。 這裡是落花間。在桌子的另一邊,艾格寧正緊皺眉頭盯著自己手中的蘇撒。她的兩隻手各握著一根,彷彿它們真的是兩根棍子。奈妮薇正確地按照芮達示範的方式拿著蘇撒,但當她舀起一片肉和幾粒胡椒,向嘴里送去的時候,眼裡卻充滿了決絕的神情。桌上放滿了白色的小碗,每個碗裡都盛著小片或是小條的肉和蔬菜,有些上面還撒了深色或淺色的調味醬。伊蘭覺得,也許吃這頓飯要用掉一整天的時間了。這時,芮達探過身來,糾正了她握著蘇撒的姿勢,她朝蜂蜜色頭髮的旅店老闆感激地笑了笑。 “你們的國家正在和阿拉多曼開戰,”聽艾格寧的聲音,她幾乎像是在生氣,“為什麼你們還要用敵人的方式用餐?”

芮達聳聳肩,在面紗後面撅了撅嘴。她今天面紗的顏色是淺到不能再淺的紅色,她的細辮子裡也綴著同樣顏色的珠子,當她轉頭的時候,那些珠子會互相敲擊,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音。 “這是現在的時尚,四天前,銀風花園開始有這樣的餐式,而現在,幾乎每位客人都要吃阿拉多曼菜。我想,這也許是因為如果我們不能征服阿拉多曼,至少我們可以征服他們的食物。也許在班達艾班,他們正吃著用蜂蜜醬和去皮蘋果調製的羊肉,對吧?再過四天,也許就會有新的流行了。流行的東西總是變得很快,而且,如果有人策動暴民反對這個……”她又聳了聳肩。 “你認為還會有更多的暴動嗎?”伊蘭問,“民眾會因為旅店提供的餐式而暴動?” “在街道上,那些人很難控制,”芮達一邊說,一邊聽天由命地攤開雙手,“有誰知道,他們中間會因為什麼原因再冒出火花?前天的暴動只是因為有謠傳說馬拉克魯已經向轉生真龍效忠,或是那裡被偽龍奴僕攻陷了,又或者是那裡發生了叛亂——這些實際上沒什麼差別。但那些暴民的矛頭是指向來自馬拉克魯的人嗎?不,他們衝過大街,拖下馬車上的人,然後又燒了集議會大禮堂。也許再過不久就會有謠言出現,說軍隊贏了一場戰役,或是輸了一場戰役,那時暴民們就會攻擊吃阿拉多曼菜的人了,或者他們會燒掉卡派尼港口的貨艙。誰知道?”

“毫無秩序。”艾格寧喃喃地說著,用夾在右手指縫裡的蘇撒用力插著碗裡的食物。從她臉上的表情來看,她手裡的東西應該是一把匕首,而不是兩根木棍。一塊夾在蘇撒里的肉在奈妮薇的嘴唇前面掉了下來,她氣憤地叫了一聲,撿起掉在大腿上的肉片,用餐巾輕拭著奶油色絲衣上的油漬。 “哦,秩序,”芮達笑了,“我還記得秩序,也許有一天它還會回來的,是嗎?有人認為新上任的愛麥瑟拉帕那克將會派國家偵騎回到大街上,執行他們的任務。但如果我是她,我也會把偵騎和聖光之子留在身邊的,畢竟暴徒剛在我的加冕儀式上引起騷亂……聖光之子殺死了許多參加那次暴亂的人,也許這將意味著城裡不會再有一場暴亂了,但也許這只是意味著下一次暴亂的規模會大上一倍,或者是十倍。不過,我不該再多說了,以免打擾你們用餐。”檢查了一下桌子,她讚許地點點頭,細辮子上的珠粒發出綿密的碰撞聲。當她轉身朝門口走去的時候,她又回過頭來對她們微微一笑:“用蘇撒吃阿拉多曼菜是現在的流行,當然,推崇一下流行是沒錯的,但……除了你們之外,這裡沒有別人了,對吧?也許你們會想用勺子和叉子,它們就在餐巾底下。”她指了指放在桌子末端的托盤,“好好享用吧!”

一直等到房門在旅店老闆身後被關上,奈妮薇和艾格寧才互相微笑,並立刻將手伸向那隻托盤,態度急迫,絕對不合乎禮儀。不過,還是伊蘭第一個搶到勺子和叉子,因為另外兩個人根本沒嘗試過初階生要在各種雜役和課程中只用幾分鐘用餐的生活。 “這很好吃,”終於吃進第一口食物之後,艾格寧說道,“只要你能把食物放在舌頭上。”奈妮薇和她一同笑了出來。 自從第一次遇到這位有著烏黑頭髮、銳利藍眼睛、說話略微遲緩的女子,已經過去了七天的時間,她們都開始喜歡上她了。受夠了芮達關於頭髮、衣服和膚色的喋喋不休,還有街上那些為一枚銅板就恨不得割開你喉嚨的目光之後,艾格寧給她們帶來了一種清新而適意的感覺。這是她第四次來拜訪她們。每一次她來的時候,伊蘭都很高興,艾格寧那種直率而獨立的態度很讓她羨慕。這女人也許只是她們偶然遇到的一名小商人,但她直言無畏、不向他人屈服的風範,簡直可以與加雷斯·布倫媲美。

不過,伊蘭還是希望這樣的拜訪不要太過頻繁,或者她和奈妮薇不要這麼長時間待在三李庭,讓艾格寧經常都找得到她們。自從愛麥瑟拉任職之後,連續不斷的暴動使得即使有貝爾船長那些凶悍水手陪同也不可能在這座城市裡行動,就連奈妮薇在逃過一次拳頭大小的石塊雨之後,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湯姆仍然答應會為她們找到一輛馬車和一隊人馬,但伊蘭並不確定他對這件事有多麼熱心。令人討厭的是,他和澤凌似乎都很高興看到她和奈妮薇被困在旅店裡。他們每次回來身上都會有新的瘀青和傷口,卻不想讓我們被碰到一根腳趾。她挖苦地想,為什麼男人總是以為讓女人比他們更安全才是正確的?為什麼他們會認為他們受傷會比女人受傷更不要緊? 品嚐著肉的味道,伊蘭懷疑如果湯姆去這裡的廚房找找,也許能找到幾匹馬,正在吃馬肉的想法讓她的胃產生了一陣陣的痙攣。她選了一個只有蔬菜的碗,那裡能看見小片黑色的蘑菇、紅胡椒粉和某種羽毛形狀的綠色菜葉,給這道菜調味的是一種味道強烈的淡色醬料。

“今天我們應該討論些什麼?”奈妮薇問艾格寧,“你幾乎已經問過了我能想到的每一個問題。”至少,她問遍了所有她們能給予答案的問題。 “如果你還想對兩儀師了解得更多,你就得去白塔當一名初階生了。” 艾格寧在無意之中哆嗦了一下,就像她聽到任何一句與至上力有關的話時一樣。有那麼一會兒工夫,她只是攪動著一隻小碗裡的食物,皺起眉盯著它。 “你們並沒有真正想……”她緩緩地說,“對我隱瞞你們正在尋找什麼人。是女人,如果這不會冒犯你們的隱私,我想問問……” 她閉上了嘴,門口處傳來一陣敲門聲。貝爾·多蒙沒等房裡的人允許就走進房間,圓臉顯得嚴肅又不安,但仍然帶有滿意之色。 “我已經找到她們了。”他說道,然後,他看見艾格寧,愣了一下:“你!”

艾格寧猛地跳起身,踢翻了身後的椅子,她用快到幾乎看不見的速度朝貝爾肥厚的肚子上揮去一拳,但貝爾卻用一隻大手抓住她的手腕,並用力將它扭向一旁。在一段混亂的時間裡,兩個人都想用一隻腳勾住對方的腳踝,絆倒對方。艾格寧想要打擊對方的喉嚨,但接下來,她卻突然面朝下趴在了地上。貝爾用靴子踩住她的肩膀,膝蓋死死地頂住她的手臂,儘管如此,她還是抽出了腰間的匕首。 伊蘭直到用風之力捆住了那兩個人,才意識到自己擁抱了陰極力,但她還是將兩個人固定在那裡。 “這是怎麼回事?”她用自己最冰冷的聲音說道。 “你怎麼敢這樣,貝爾船長?”奈妮薇的聲音和伊蘭的一樣冰冷,“放開她!”然後,她用溫暖得多的、帶著擔憂的聲音問:“艾格寧,為什麼你要打他?我說了,放開她,貝爾!”

“他不能,奈妮薇。”伊蘭確實希望自己的同伴至少在不生氣時還能看見至上力的光暈。是艾格寧先動手要打貝爾的。 “艾格寧,為什麼?”黑髮女子趴在地上,眼睛和嘴都緊閉著,握住匕首的拳頭指節已經泛白。 貝爾來回瞪著伊蘭和奈妮薇,他那副奇怪的伊利安鬍子幾乎豎直了起來。伊蘭只讓他的頭還可以動。 “這女人是霄辰人!”他咆哮道。 伊蘭和奈妮薇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艾格寧?霄辰人?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你確定?”奈妮薇緩緩地問,她的聲音很低,聽起來就像伊蘭一樣震驚。 “我永遠都忘不了這張臉。”貝爾堅定地回答,“她是一艘船的船長,就是她把我抓去法美鎮的。我和我的船,都被她當成了霄辰人的俘虜。”艾格寧沒有否定貝爾的話,只是趴在那裡,抓著她的匕首。霄辰人,但我喜歡她!

伊蘭小心地將艾格寧手腕上的能流撤下。 “把匕首放下,艾格寧。”她說著,跪到那名女子旁邊。 “請放下它。”過了一會兒,艾格寧的手鬆開了。伊蘭撿起匕首,退了回去,同時徹底鬆開了能流。 “讓她起來,貝爾船長。” “她是霄辰人,小姐,”貝爾表示反對,“她像鐵釘一樣剛強。” “讓她起來。”低聲嘟囔了幾句,貝爾放開艾格寧的手腕,飛快地退到一旁,彷彿他認為艾格寧立刻就會向他發動攻擊。這個黑髮女子——這個霄辰女子——卻只是站起了身。她活動著被貝爾扭痛的肩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貝爾,又瞥了門口一眼,然後冷冷地昂起頭,外表全然平靜地等待。伊蘭覺得自己真是很難不繼續佩服她。 “霄辰人!”奈妮薇吼了一聲,她抓住自己的一把長辮子,然後奇怪地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又將它鬆開,但她仍然緊皺著雙眉,眼裡射出嚴厲的光芒。 “霄辰人!你正在用卑劣的手段竊取我們的友誼,我以為你們都已經回到你們的地方去了。為什麼你會在這裡,艾格寧?我們的相逢真的只是一場偶然嗎?為什麼你要尋找我們?你是打算引誘我們,再用你們骯髒的罪銬銬住我們的脖子嗎?”艾格寧的藍眼睛微微有些睜大。 “哦,沒錯,”奈妮薇厲聲對她說,“我們知道你們這些霄辰人和你們的罪奴與罪奴主,我們知道的比你想像的更多。你們用鏈條鎖住能夠導引的女人,但你們用來控制她們的同樣是能夠導引的女人,艾格寧。你們像牲口一樣銬住一些能夠導引的女人,又整天和十倍或二十倍能夠導引的女人談笑風生,卻從來也認識不到這一點。”

“我知道。”艾格寧的響應很簡單,奈妮薇的嘴頓時張大了,伊蘭覺得自己的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裡蹦了出去。 “你知道?”她深吸了一口氣,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飛快地繼續說道,“艾格寧,我認為你是在說謊。以前我遇到的霄辰人並不多,而且也沒有和他們說過幾句話,但我知道他們是怎樣想的。霄辰人甚至不恨能夠導引的女人,他們只是把這樣的女人看成是牲畜。如果你知道,甚至相信罪奴主也能導引,你就不會輕易接受霄辰人的那種想法。” “能夠戴上手環的女人就是能夠學習導引的女人。”艾格寧說,“我不知道那是可以學習的,我所受到的教育是:女人或者能導引,或者不能。但是當你們告訴我,女孩如果不是天生具有導引的能力,就必須接受指導的時候,我就有了這樣的推斷。我能坐下嗎?”她的樣子可真酷。

伊蘭點點頭,貝爾扶起艾格寧的椅子,在她坐下的時候,他站到了她身後。黑髮女子轉頭看了貝爾一眼,說道:“上次我們相遇的時候,你並不是這麼……難以對付的……” “那時我的甲板上除了你之外,還有二十個全身甲胄的士兵,還有一個罪奴時刻準備用至上力轟爆我的船,我能站在船上釣起一條鯊魚,不代表我會在水里和它摔跤。”讓伊蘭吃驚的是,他朝她笑了笑,同時還用手揉著自己的肋側,那裡一定是在伊蘭沒看見的時候被艾格寧打了一拳。 “即使沒有劍和盔甲,你也不像我想像的那麼容易對付。” 這個女人的世界已經被自己的推論徹底顛覆了,但她卻理所當然地接受這一切。伊蘭沒辦法想像什麼事情會讓她自己的世界出現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然而如果有朝一日真的發生這種事,她希望自己在面對它時能有艾格寧的冷靜。我不能再喜歡她了,她是霄辰人,如果他們有辦法的話,他們會把我像寵物一樣鎖起來。光明啊,要怎樣才能突然就不喜歡一個人呢? 奈妮薇看起來卻沒有伊蘭那麼左右為難,她將拳頭重重擊在桌上,猛地向艾格寧傾過身子,就連辮子落在菜碗裡也不去理會。 “你為什麼要來坦其克?我以為你們在法美鎮的事情之後就全都逃走了。還有,你為什麼要像偷蛋吃的蛇一樣潛伏過來竊取我們的信任?如果你以為你能給我們戴上罪銬,那你就再這麼想一次試試!” “這從來就不是我在這裡的目的。”艾格寧仰著頭說,“我只是想從你們這裡了解到關於兩儀師的事,我……”她第一次顯露出猶豫不安的神情,她抿住嘴唇,來回看了看奈妮薇和伊蘭,搖搖頭,“你們和我被教導的不一樣,光明照耀我吧,我……喜歡你們。” “你喜歡我們,”奈妮薇的語氣彷彿是在指控一項罪行,“這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艾格寧又猶豫了一下,然後抬起頭,擺出一副任憑宰割的表情:“有許多罪奴主被留在法美鎮,有一些在那場災難之後流落到了其他地方,所以一些像我這樣的人被派到這裡帶她們回去。我只找到了一個,但我發現罪銬也同樣能銬住她。”看見奈妮薇握緊了拳頭,她立刻又說道,“昨晚我放她走了,如果這件事被發現,我將付出慘重的代價,但在和你們交談過之後,我不能再……”她面容扭曲地搖了搖頭,“所以我才會在伊蘭暴露身份之後和你們交往。我知道伯薩敏是一名罪奴主,她能被罪銬鎖住,就代表著她能……我必須知道,必須明白,到底能夠導引的女人是什麼情形。”她深吸一口氣,“你們要怎樣處置我?”她的手交疊在桌面上,絲毫沒有顫抖。 奈妮薇憤怒地張開嘴,又緩緩地閉上,伊蘭知道她的難處。奈妮薇現在也許恨艾格寧,但她們能怎樣處置她?她們不知道她在坦其克是否犯下了任何罪行,而國家偵騎似乎已經自身難保,無暇他顧了。她是霄辰人,她曾經使用過罪奴和罪奴主,但另一方面,她宣稱她已經釋放了那個叫伯薩敏的女人。她們能用什麼罪名懲罰她?問了許多她們全都欣然回答的問題?讓她們喜歡上了她? “我真應該剝掉你的皮,讓你全身變得像夕陽一樣血紅!”奈妮薇吼道。她突然轉頭看著貝爾,“你找到她們了?你說你找到她們了?在哪裡?”貝爾挪動了一下腳步,意味深長地看了艾格寧一眼,帶著疑問的神情揚起眉。 “我不相信她是暗黑之友。”奈妮薇還在猶豫的時候,伊蘭已經搶著說道。 “我肯定不是!”艾格寧火烈的眼裡充滿了抗議。 奈妮薇將手臂抱在胸前,彷彿是要阻止自己去拉辮子。她瞪著椅子裡的女人,又生氣地看了貝爾一眼,彷彿這完全都是他的錯。 “這裡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另外拘禁她,”她最後說道,“而且芮達肯定也會追問我們原因。就在這裡說吧,貝爾船長。”貝爾最後懷疑地看了艾格寧一眼。 “在帕那克宮,我的人確實看見了你列出的名單中的兩個女人,那個身邊老是帶著貓的,還有那個沙戴亞女人。” “你確定?”奈妮薇說,“在帕那克宮?真希望能是你親眼見到的,喜歡貓的女人不是只有瑪芮琳·葛馬芬,而亞絲恩·澤蘭也不會是坦其克里惟一的沙戴亞女人。” “一個窄臉、藍眼睛、寬鼻子的女人,在一座人們會吃貓的城市裡養著十二隻貓?而她的同伴有著沙戴亞人的鼻子和那種眼角上翹的眼睛。這可不是普通的兩個人,奈妮薇小姐。” “確實不是。”奈妮薇表示同意,“但她們怎麼會在帕那克宮?貝爾船長,不要忘了,有五百名聖光之子守在那裡,指揮他們的是聖光之手的裁判者!賈西姆·卡林丁和他的軍官們至少能看得出兩儀師吧!如果他們發現了帕那克在庇護兩儀師,他們還會留在那裡嗎?”貝爾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麼。 “貝爾船長,”伊蘭說,“你的人去帕那克宮做什麼?”他尷尬地捋了捋鬍子,又用一根粗手指搓了搓沒有鬍子的上唇:“你們知道,愛麥瑟拉帕那克喜歡冰胡椒是眾所周知的,尤其是那種白色的冰胡椒。無論她是否會對送她禮物的人有一些好感,那些海關的人總會知道有誰送了她禮物,並且會對他們客氣一些。” “禮物?”伊蘭帶著責備的語氣說,“你還是在碼頭上比較誠實一些,那時你稱它們為賄賂。”讓伊蘭覺得驚訝的是,艾格寧這時也從椅子上轉過身,譴責地看了貝爾一眼。 “好運常在。”他喃喃地說著,“你們也沒要求我放棄我的生意,即使你們要求了,我也不會放棄。即使你們讓我的老母親來要求我,我也不會放棄,男人應該有權利做他的生意。”艾格寧哼了一聲,又坐了回去。 “他的賄賂不是我們的問題,伊蘭。”奈妮薇的聲音裡帶著怒意,“我不在乎他是不是賄賂了全城的人,還是走私——”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話。謹慎地看了其他人一眼,她對艾格寧狠狠地說了一句,“你坐好別說話。”然後,她提高了聲音:“進來。” 澤凌探頭進來,腦袋上還戴著那頂愚蠢的圓筒形帽子,和往常一樣,他皺著眉瞪了貝爾一眼。在他黝黑的面頰上有一道刀傷,血跡已經乾結了,這也不算不尋常,現在街上的搶匪在白天比晚上更加凶橫。 “我能單獨和你說話嗎?奈妮薇小姐?”他看見艾格寧坐在桌邊,便這樣說道。 “哦,進來。”奈妮薇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她已經聽到不少了,就算再多聽一些也沒什麼,你也在帕那克宮找到她們了?” 在關門的時候,澤凌緊閉著嘴巴,面無表情地瞥了貝爾一眼,而走私船長朝他笑笑,露出了兩排大牙。片刻之間,他們似乎就要打起來了。 “那就是說,這個伊利安人趕在我前面提供訊息了。”澤凌難過地嘟囔了一句。沒有再理會貝爾,他轉頭望向奈妮薇:“我告訴過你,那個有一綹白髮的女人會帶著我找到她們,畢竟那個特點太明顯了,我又在那裡看到了那個阿拉多曼女人,是從很遠的地方看到的。我還沒蠢到會衝進一群銀梭子魚裡面去,我不相信全塔拉朋除了潔安·凱德之外還會有第二個阿拉多曼人。” “你是說她們在帕那克宮裡?”奈妮薇喊道。澤凌的表情沒有改變,但他的黑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眼光朝貝爾閃動了一下。 “那就是說,他還沒提出證據。”他用滿意的口氣嘟囔著。 “我有證據,”貝爾避開提爾人的目光,“如果你在這個漁夫到來之前還沒有接受到我提供的訊息,奈妮薇小姐,那不是我的錯。” 澤凌剛剛要爭辯,伊蘭已經搶在捕賊人前面說話了:“你們都找到她們了,你們也都帶來了證據,只是你們兩個的證據互相補充,才讓這個情報變得可信。現在,因為你們兩個,我們知道了她們的行踪。”伊蘭說完這段話之後,他們兩個只是顯得比以前更加厭惡對方了,男人有時就是非常愚蠢。 “帕那克宮。”奈妮薇猛地拉了一把辮子,然後把它一下子甩到腦後,“她們要找的東西一定在那裡,但如果她們拿到了那東西,為什麼她們還留在坦其克?那座宮殿非常巨大,也許她們還沒找到它,但如果我們只是留在外面,卻讓她們待在裡面,這樣一點用都沒有!” 和往常一樣,湯姆沒敲門就走進房裡,他向房中掃視一圈,將每個人都看在眼裡。 “艾格寧小姐。”他喃喃地說著,優雅地鞠了個躬,瘸腿絲毫沒有稍減他的風度,“奈妮薇,我能單獨和你談談嗎?我有很重要的訊息。” 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出現了一塊新的青紫,比他褐色斗篷上撕開的那道口子更讓伊蘭感到生氣。這個男人已經太老了,老到根本不適合在坦其克的街道上英勇廝殺。說到這個,他其實根本就不該待在任何野蠻的大街上,她應該給他安排一份養老金,還有一個安全舒適的療養地,不能再讓他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地去挨走唱人生活了,她會安排好這件事的。 奈妮薇不耐煩地看了湯姆一眼:“我現在沒時間,黑宗兩儀師就在帕那克宮,而且就我所知,愛麥瑟拉正在幫助她們搜查那座宮殿從地窖到閣樓的每一個地方。” “我在不到一個小時之前才發現這件事,”湯姆滿臉不敢置信地說,“你是怎麼……”他看了貝爾和澤凌一眼,那兩個人正彼此瞪視著,彷彿是兩個要把整塊蛋糕搶在手裡的小男孩。 很顯然的,湯姆不認為奈妮薇的訊息提供者是這兩個男人。伊蘭很想笑,湯姆是那樣為自己能揭開所有黑幕、查清所有隱密事件而驕傲。 “白塔自有辦法,湯姆,”她的口氣冰冷而又神秘,“最好不要過於刺探兩儀師的手段。”湯姆皺起了眉,長長的白眉毛帶著不確定的神色覆蓋住了眼瞼,這種表情真是讓人感到滿意。但她也察覺到澤凌和貝爾向她皺起了眉頭。突然間,她所能做的只有不讓自己的臉紅起來,如果貝爾和澤凌把真相告訴湯姆,她就會顯得像是個傻瓜了。他們早晚都聚在一起瞎聊的,男人就是這樣。現在只能先把話題引開,然後再希望他們會把這件事忘掉了。 “湯姆,你有沒有聽到過關於愛麥瑟拉是不是暗黑之友的線索?” “沒有,”湯姆焦躁地拉了一下長鬍子,“很顯然的,自從戴上聖樹冠之後,她就沒見過安迪克國王了。也許是因為街上的暴亂讓從王宮到帕那克宮之間的道路變得過於危險,也許只是因為她意識到她的權力已經和國王相當了,所以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安迪克百依百順,很難說她的效忠對像到底是誰。”瞥了一眼桌邊的黑髮女人,他又說道:“我很感謝艾格寧小姐幫你們打退了那些強盜,但到現在為止,我都認為她是一位偶然相逢的朋友。我是否能問一下,她是因為誰才被捲進這些事裡?我似乎記得,你曾經威脅過,要在任何一條不知小心的舌頭上打一個結,奈妮薇。” “她是霄辰人,”奈妮薇對他說,“閉上你的嘴,免得蛾飛進去,湯姆。坐下來,我們可以一邊用餐一邊討論下一步該做些什麼。” “在她面前?”湯姆說,“霄辰人?”他早已經從伊蘭那裡聽到過一些——只是其中一些——關於法美鎮的故事,而且他肯定也聽到過流傳在這裡的謠言。他端詳著艾格寧,彷彿是在奇怪她把頭上的角藏在什麼地方。如果澤凌突出的眼珠不是裝的,那他一定是吃驚到要窒息了,流傳在坦其克的各種謠言當然他也會聽到。 “你們是認為我應該向芮達要一間儲藏室,把她鎖起來嗎?”奈妮薇平靜地問,“這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不是嗎?如果她從口袋裡突然掏出一支霄辰軍隊的話,我非常確定,三個身材高大、渾身長毛的男人一定能保護我和伊蘭。坐下,湯姆,否則就站著吃也行,但不要這麼盯著人家。你們全都是,坐下,再不吃菜就涼了。” 他們聽了奈妮薇的話,但湯姆看起來和澤凌、貝爾一樣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伊蘭覺得,有時候奈妮薇凶蠻的態度確實會起作用。也許自己若是偶爾凶蠻些,蘭德的響應會積極一點。 急忙將蘭德趕出腦海,伊蘭決定該說些有用的話:“我看不出黑宗兩儀師怎麼會在愛麥瑟拉不知情的情況下進入帕那克宮。”她一邊說,一邊將椅子拖到屁股底下,“在我看來,導致現在這種狀況的有三種可能:一,愛麥瑟拉是暗黑之友;二,她認為她們是兩儀師;還有三,她成了她們的囚犯。”不知為什麼,湯姆讚許的點頭讓她內心感到一陣溫暖。真傻,即使他確實知道貴族遊戲,他也只是一名愚蠢的宮廷詩人,竟然拋棄自己的一切,變成了一個走唱人。 “不管怎樣,她會幫助她們尋找她們想要的東西,但在我看來,如果她誤以為她們是兩儀師,我們也許能通過讓她知道真相而得到她的幫助。如果她現在是一名囚犯,我們可以救出她,這樣也會得到她的幫助。如果帕那克下達命令,即使是莉亞熏和她的同夥也無法佔據帕那克宮,到那時,我們就能自由地搜查那裡了。” “那麼問題就是查清她是黑宗兩儀師的盟友、受騙者,還是俘虜。”湯姆一邊說,一邊用手中的一雙蘇撒指點著,他把那東西用得很好! 澤凌搖了搖頭:“無論她的現狀是怎樣,真正的問題是如何接近她。賈西姆·卡林丁帶著五百名白袍眾環繞在那座宮殿外面,就好像蹲在碼頭上的那群魚鷹。帕那克的軍團人數更是他們的兩倍,還有數量幾乎與之相當的國家偵騎,幾乎沒有哪座環堡的駐軍能及那里人數的一半。” “我們不是要去和她作戰,”奈妮薇冷冷地說,“不要再用你的胸毛去思考問題了,解決這個問題需要的是智能,而不是肌肉,就我看來……” 討論一直在飯桌上進行著,直到最後一隻小碗被挖空,艾格寧像奈妮薇所希望的那樣沉默了許久,既沒有吃東西,也不像在聽的樣子,但她最後提了幾個很有用的建議。她有一副敏銳的頭腦,而湯姆真的接受了她的一些建議,雖然他頑固地否定了另一些,他對別人也都是這樣的。就連貝爾也令人驚訝地支持了艾格寧,在奈妮薇要她保持安靜時,“她說的確實有道理,奈妮薇小姐,只有傻瓜才會因人廢言。” 不幸的是,知道了那些黑宗兩儀師的所在,對於確認愛麥瑟拉是不是她們的同夥和她們所尋找的是什麼並沒有幫助。在討論了幾乎兩個小時之後,他們只是得到了幾個關於應該如何探查愛麥瑟拉現況的提議,而所有這些方法似乎都只能利用那些男人們在坦其克所擁有的蛛網般的關係脈絡。 那些愚蠢的男人們都不想把她們單獨留在這個霄辰人身邊——直到奈妮薇勃然大怒,用風之力把一直在房門前磨蹭的三個男人全部裹住。 “你們怎麼就想不到,”被陰極力的光暈包圍的奈妮薇冷冰冰地說,“只要她稍有異動,我們兩個都可以這樣對付她。”直到三個男人都點頭了(在奈妮薇風之力的束縛中,他們只有腦袋還能動一動),她才將他們放開。 “你對你的手下很嚴格。”等房門關上後,艾格寧這麼對奈妮薇說。 “安靜,霄辰人!”奈妮薇緊緊地抱住胳膊,她似乎已經要放棄那種憤怒時拉辮子的習慣了,“坐下,不——要——出——聲!” 伊蘭感到很無聊,她只能等在這裡,盯著那些畫在沒有窗戶的牆上的李樹和落花,在地板上來回踱步,或者是看著奈妮薇踱步,而湯姆、澤凌和貝爾則在外面做著實際的事情。而更糟糕的是,每個男人過一段時間都會回來,報告一次沒有結果的跟踪,一條斷掉的線索,再聽一聽其他人有什麼發現,隨後便又趕了出去。 湯姆第一次回來的時候(這次他的另一側臉頰也有了一塊瘀傷),伊蘭說,“你留在這裡不會更好嗎?湯姆,你可以聽聽澤凌和貝爾船長有什麼發現,你的推斷一定會比奈妮薇和我優秀。”他搖了搖那顆長滿白毛的蠢腦袋,換來奈妮薇重重地哼了一聲,連走廊裡都聽得見。 “我在沃蘭那半島找到了一間房子,愛麥瑟拉在成為帕那克之前,有時候會在晚上偷偷溜去那裡。”沒有等伊蘭再說一個字,他又跑了出去。 當他下次回來的時候(這次他瘸得更厲害了),他報告說那房子是愛麥瑟拉的老保姆的家。伊蘭用她最堅定的聲音說:“湯姆,我希望你坐下來,你要留在這裡,我不要讓你受傷。” “受傷?”他說,“孩子,我這輩子從沒感覺過身體像現在這麼好。告訴澤凌和貝爾,這座城市裡應該有個名叫瑟琳達的女人,她自稱知道一切與愛麥瑟拉有關的黑暗秘密。”然後他又瘸著走出去了,斗篷在他的背後搖擺,那上面又多了一道口子。頑固,頑固的蠢老頭。 有一次,一陣吵嚷聲穿透厚實的牆壁傳進落花間,那是在街上響起的粗野的嚷叫。就在伊蘭決定下去親眼看看出了什麼事的時候,芮達跑進了房間:“外面有點小麻煩,不必擔心,貝爾·多蒙的人會確保這裡不受干擾,我不想讓你們擔心。” “發生暴亂了?”奈妮薇驚問道,這家旅店的周圍是這座城市裡少有的幾片平靜街區之一。 “不用擔心,”芮達安慰地說,“也許他們是想要食物,我會把貝爾·多蒙的施捨處告訴他們,他們就會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下面的聲音真的消失了,芮達送上來一些葡萄酒。那名侍者要離開的時候,臉上露出一副賭氣的表情,伊蘭這才認出他就是那個有著漂亮棕色眼睛的年輕男子。一直以來,她都是對他冷面相向,但這個男人的反應卻好像她是在朝他微笑。難道這個傻瓜以為她現在有時間注意他了?等待,踱步,踱步,等待。瑟琳達被證明只是一個因為偷竊而被辭退的梳妝侍女,而且一點也不因為沒有遭到拘禁而感謝愛麥瑟拉,像她這樣的人可以對愛麥瑟拉提出任何指控。一個傢伙自稱可以提供證據證明愛麥瑟拉是兩儀師,而且屬於黑宗的人,他聲稱他提供的那份文件還能證明安迪克國王就是轉生真龍。愛麥瑟拉經常秘密會見的那些女人,是她受到安迪克輕視的幾個朋友,關於她資助過幾艘走私船的震驚發現也沒有得到任何結果。實際上,除了國王之外,幾乎所有貴族都會染指走私買賣。每條線索都只能引出一堆毫無價值的信息,湯姆發現的最嚴重的事實只是愛麥瑟拉曾經分別讓兩名年輕英俊的貴族相信,他們才是她一生中的真愛,而安迪克只是她為了達到目的而利用的工具。另一方面,她已經開始在帕那克宮接受貴族們的謁見,有的時候是她一個人,有的時候還會由幾個女人陪同,她們正是莉亞熏和其他被標示在黑宗兩儀師名單上的人。據報告說,愛麥瑟拉在做決定之前會詢問並聽取她們的意見。同夥?還是被她們欺騙? 當澤凌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日落後三個多小時。他一邊捻動手中那根拇指粗的分節木杖,一邊嘟囔著有個淺色頭髮的傢伙想要搶劫他。湯姆和貝爾這時已經意志消沉地坐在了艾格寧身邊。 “這裡又要成為法美鎮了。”貝爾對著空氣吼了一聲,他不知從什麼地方拿來的粗木棒現在就擺在他面前,腰帶上還佩了一把短劍。 “兩儀師,還是黑宗的,她們和帕那克攪在了一起。如果我們明天還是一無所獲,我就要離開坦其克了,即使我的親妹妹要我留下來,我至多也只能留到後天!” “明天,”湯姆疲倦地說著,將胳膊肘放在桌上,用拳頭撐住下巴,“我太累了,什麼事情都想不清楚了。我發現自己在聽一個帕那克宮的洗衣工說,他曾經聽見愛麥瑟拉唱花柳小調,就是你們在碼頭上最粗陋的酒館裡聽到的那種歌,我竟然還真的一直聽他把話說完。” “至於我,”澤凌一邊說,一邊轉過椅子,跨騎在上面,“我今晚還要出去看看。我找到一個小賊,他說和他廝混的女人曾經也是愛麥瑟拉的梳妝侍女,據他說,愛麥瑟拉在她成為帕那克的那個傍晚辭掉了她所有的梳妝侍女,而且她們事先沒有得到任何警告。他答應等他偷完一個商人的房子後,就帶我去和那個女人聊聊。” 奈妮薇走到桌子的一端,雙手叉腰:“你今晚哪裡也不能去,澤凌,你們三個要輪流為我們守門。”當然,三個男人立刻搬出各種理由來反對奈妮薇。 “我確實還有生意要照顧,而且如果我一定要整個白天幫你們問問題的話……” “奈妮薇小姐,這女人是我找到的第一個在愛麥瑟拉成為帕那克時還見過她的……” “奈妮薇,如果我今晚不能睡一下,明天我肯定沒力氣去找什麼謠言,更別說去追踪線索……” 奈妮薇任由他們說下去,直到所有的聲音全都停下來,他們顯然是認為她已經被說服了。這時,她說道:“既然我們沒有地方關押這名霄辰女人,她就只能和我們睡在一起了。伊蘭,你去讓芮達再準備一個床鋪好嗎?鋪在地板上就可以了。”艾格寧瞥了她一眼,但什麼都沒說。 男人們像是被打了一記耳光,全都斷然拒絕奈妮薇的指令,而且公開打破了自己會服從奈妮薇吩咐的承諾。他們不停地爭辯,那樣子卻像是一陣陣地發著牢騷。他們對奈妮薇怒目而視,吵嚷個不停……最後卻還是勉強接受了奈妮薇的要求。 芮達聽到她們只要求一個地舖,顯得非常驚訝,但她很容易就接受了艾格寧害怕在晚上從那些街道中穿行的解釋。當湯姆坐在她們門邊的走廊上時,她看起來有點慍怒:“那些人,無論他們怎麼努力,最後還是進不來。我告訴過你,施捨處會讓他們離開這裡,不是嗎?三李庭的客人們不需要保鏢守在他們的房門外。” “我肯定是不需要的,”伊蘭一邊對她說,一邊溫柔地想把她推到門外,“只是湯姆他們有些擔心,你知道男人是什麼德性。”湯姆透過粗濃的白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芮達卻哼了一聲,表示自己完全同意伊蘭的觀點,然後,她就讓伊蘭關上了門。 奈妮薇立刻轉身看著艾格寧。後者正在房間離床最遠的一角打開地舖。 “脫下你的衣服,霄辰人,我要確認你沒有藏著另一把匕首。” 艾格寧平靜地站起身,脫下衣服,直到身上只剩下一件亞麻襯衣。 奈妮薇仔細地檢查了她的衣服,然後又檢查了艾格寧的身子,檢查的動作完全算不上溫柔,最後她什麼也沒找到,但這似乎並不能讓她高興一些。 “把手背到身後,霄辰人,伊蘭,捆住她。” “奈妮薇,我不認為她——” “用至上力捆住她,伊蘭。”奈妮薇的語氣非常強硬,“或者我撕開她的衣服,捆住她的手腳,你還記得她在街上是怎麼對付那些傢伙的吧!那很可能是她雇來的人。她大可在我們睡覺的時候空手殺死我們。” “奈妮薇,有湯姆在外面——” “她是霄辰人!霄辰人,伊蘭!”奈妮薇說話的樣子彷彿她和這名黑髮女子有著血海仇怨,這完全沒道理。曾經被霄辰人俘虜的是艾雯,而不是奈妮薇,但奈妮薇剛硬的下巴說明她一定會堅持自己的主意,無論是用至上力還是用她找到的繩子。 艾格寧已經將雙手放在身後,沒有任何反抗,但也沒有表現出絲毫馴順。伊蘭將一縷風之力繞在那兩隻手腕上,將它們捆緊,至少這樣會比用從她自己衣服上撕下的布條捆起來更舒服一些。艾格寧彎曲了一下手臂,試了試她受到的束縛,然後全身哆嗦了一下,風之力的束縛就像鋼煉般堅固。她聳了聳肩,笨拙地躺倒在地舖上,轉身背對著她們。 奈妮薇開始脫衣服。 “把那枚戒指拿出來吧,伊蘭。” “你確定,奈妮薇?”伊蘭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了艾格寧一眼,那女人似乎根本沒在意她們做些什麼。 “今晚她不會對我們有危險了。”將裙裝從頭頂脫下來,奈妮薇穿著塔拉朋薄絲衫坐到床沿上,又脫下她的長襪。 “今晚是約好的,艾雯會在那裡等我們,這回該我去了,如果我們都沒有出現的話,她會擔心的。” 伊蘭從脖子上拿下那根皮繩,那枚石戒指上佈滿了藍色、棕色和紅色的斑點和條紋,就靠在囓咬著自己尾巴的金色巨蛇戒旁邊。她解下石戒指,將它交給奈妮薇,又把繩子掛了回去。奈妮薇把它穿在自己脖子上的皮繩裡,那根皮繩還穿著奈妮薇的巨蛇戒和嵐的沉重金戒指。 “等你確認我睡著以後,給我一小時的時間,”她說著,在藍色的床單上躺直身體,“我應該不會需要更久的,同時你還要小心看著她。” “奈妮薇,她已經被捆住了,還能做什麼?”伊蘭猶豫了一下,又說道,“我覺得,即使沒有被綁住,她也不會傷害我們的。” “諒她也不敢!”奈妮薇抬起頭,瞪了艾格寧的後背一眼,然後又躺回床上,“一個小時,伊蘭。”她閉上眼睛,翻動了一下身體,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 “應該就夠了。”她喃喃地說。 用手摀住嘴,打了個哈欠,伊蘭坐到床腳邊的矮凳子上,她在那裡同時能看到奈妮薇和艾格寧。不過她覺得這樣實在是沒必要,那個女人蜷縮在她的地舖上,膝蓋弓起,雙手被安全地縛住。這真是奇怪而疲倦的一天,雖然她們在這一天裡一步都沒有離開旅店。奈妮薇已經在低聲地說著夢話了,她的胳膊肘又向外撐了出去。 艾格寧轉過頭看著伊蘭:“我想,她恨我。” “睡覺吧!”伊蘭又用手摀住了一個哈欠。 “而你不是。” “不要太自以為是,”她嚴肅地說,“你對這一切都顯得這麼鎮靜,你是怎麼做到的?” “鎮靜?”對面的女人下意識地動了動雙手,卻被風之力的束縛擋住了,“我好害怕,都哭不出來了。”她的口氣一點也不像那麼一回事,不過也不像是在說謊。 “我們不會傷害你的,艾格寧。”無論奈妮薇有什麼打算,伊蘭都會確保這一點,“去睡吧!”過了一會兒,艾格寧垂下了頭。 一個小時,伊蘭知道自己不必無謂地擔心艾雯,但她希望這個小時能解決她們的一些問題,而不僅僅是無意義地在特·雅蘭·瑞奧德中閒逛。如果她們無法確定愛麥瑟拉是囚犯,還是受到了黑宗的欺騙……不要去想了,我在這裡也解不開這個謎題的。即使她們查明了愛麥瑟拉的身份,她們又該如何進入被士兵和國家偵騎嚴密看守的宮殿,去對抗莉亞熏等黑宗兩儀師?奈妮薇開始發出了微弱的鼾聲,她一直都否認自己有打鼾的習慣,比起否認她的胳膊肘會亂揮的態度更加堅決。艾格寧的呼吸也開始變得悠長、緩慢。又打了個哈欠,伊蘭在硬木凳上挪了一下身體,開始考慮如何潛入帕那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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