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梟雄張作霖:北洋兵戈之十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中華民國陸海軍大元帥 張作霖稍事喘息之後,東北形勢漸穩,便決定收拾殘兵,入關再戰--他要報馮玉祥搶他地盤之仇。 1926年3月,張作霖以討伐郭軍殘部為名,率八萬大軍入關,一舉攻克九門口、山海關,進占灤州、唐山。張宗昌、李景林部,從側面發動夾擊,佔領馬廠,逼近天津。就在這時,吳佩孚出兵進攻河南,相繼佔領鄭州、開封,直取石家莊。 馮玉祥的國民軍節節敗退,陷入奉直兩軍的團團包圍之中。馮玉祥見大勢已去,再無戰力,便隨機應變,通電下野,把自己的國民軍改為西北軍,由張之江統領,把津浦京奉線上的軍隊全部撤往南口至大同一線,不久,又向西北撤去。 馮玉祥不再涉足中原了。 馮玉祥敗走西北,張作霖佔據京津,他的前敵總指揮張宗昌便率領大軍進入北京城。執政段祺瑞一看奉張又興旺了,大流氓張宗昌進了北京,便立即把笑面給了這個大土匪,馬上授張宗昌為義威上將軍。張宗昌神氣了!他把在山東的暴政全部搬入北京,委派各級稅官,大肆搜刮民膏;強迫商號、居民使用不值錢的奉票、山東軍票,封閉進步報館,殺害進步報紙主筆......北京城橫遭飛禍,暗無天日!就連日本人辦的《順天時報》也驚訝地說:"直魯聯軍暴行,有張宗昌在北京安定之後,立即電請張作霖、吳佩孚二帥進京共議國事。

張作霖首先來到北京。 為了迎接這位土匪大帥,北京城內一片森嚴:從前門車站到大帥行轅順承王府,全線戒嚴,崗哨如林,行人絕跡。在前門車站,張作霖下了鐵甲車,匆匆走到張宗昌面前,雙手拉著張宗昌,連聲說:"效坤,你幹得好!你真是文武全才!好,好。幹得真漂亮!" 張宗昌咧開大嘴,哈哈兩聲,才說:"大帥你誇獎俺哩,俺有啥新鮮玩藝?還不是打打撈撈,搜搜羅羅這一套。不想還真頂用哩!"在北京的段祺瑞,是被馮玉祥趕下台的,但卻沒有去職通電或文書。如今,馮玉祥跑了,張作霖來了,段祺瑞不忘當年捧他上台之情,又戀棧這座執政衙門。於是,急急匆匆在執政府大花廳設盛宴迎接張作霖。冷清了數月的大花廳,傾刻文武高官滿座,燈紅酒綠一片。段祺瑞萎糜許久的雙眸又大睜,他舉起酒杯,頗有精神地說:"首先為張雨帥討馮勝利乾杯!"

酒杯高舉,甜言四起。張作霖大口咧開,連說:"謝謝執政,謝謝各位!" 段祺瑞又端起一杯酒走到張作霖面前,滿面含笑地說:"雨亭此番入關,聲威遠震!北京政府諸事待興,還要請雨亭鼎力相助。"張作霖一聽這話,心中老大的不高興:"我怎麼是入關?我是進了北京!我進北京來幹什麼難道你還不清楚?北京政府待興不待興的事,應由我來決定,怎麼要我鼎力相助你?你還想賴著不走?"於是,他只淡淡地說一聲"不敢當",便把臉轉過去,對著左右人群說:"目前,戰事暫停,局勢未穩,本軍剛進京津,一切事情剛要入手,自然要請大家多多幫助。雨亭在這裡先來表示感謝。乾杯!"人們齊聲應道:"理當效勞!"

段祺瑞頓時心慌意亂:"張作霖到北京搶權來了,不是他助我執政,而是他要人們對他多多幫助。看來,我這執政是坐不穩了。" 吳佩孚京之後,比張作霖"激進",他立即派隨行直軍把段祺瑞嚴密監視起來--他對老段宿怨未消,進京前又探知老段有聯張拒他之意,所以他不手軟。監視段的同時,逮捕了一批皖系黨羽。 段祺瑞知道已臨窮途末路,只好狼狽下台,隱入天津,給自己起了個"正道居士"的雅號,從此結束了政治生涯。 張、吳在段祺瑞走後,又開展了權利的明爭暗鬥。吳佩孚畢竟不是"八方風雨會中州"的時候了,他只得退讓,由顏惠慶出來組織臨時內閣,暫守執政府,大總統寶座先懸著。

四十一歲的孫傳芳做了五省聯軍總司令之後,春風得意,壯志凌雲,他以南京為大本營,努力做起"創大業"的準備。 就在孫傳芳緊鑼密鼓壯大自己時,吳佩孚從武漢給他發來了求援電報,說蔣介石兵分三路北伐,三個軍進攻兩湖,武漢吃緊。孫傳芳拿著電報,左右掂量起來:派兵援吳,倒是有兵可派,從江西、安徽調三五個師去武漢,還是可以的。可是,孫同吳的關係,歷來都是同床(同是直系)異夢,孫也曾向吳求過援,吳卻袖手不理。現在,他想:"發援兵救武漢,敗則損失慘重,勝利只會沽名釣譽,絕不可能從吳佩孚手里分權。如其這樣出兵,倒不如等革命軍佔領武漢之後,我再派大軍去收復。到那時,武漢自然是我的了,我便可以由五省而變七省。"這麼一想,孫傳芳便默不作聲,連個支持的電報也不曾發給吳佩孚。

孫傳芳的如意算盤並沒有打成,他只知道蔣介石的第一路軍攻武漢,忽略了蔣介石的第二路軍的攻擊目標就是他孫傳芳。蔣介石以第二、第六兩個軍進兵武漢,又令第一軍殺向江西。江西督軍鄧如琢的師長謝鴻勛戰死,南昌失守;浙江盧香亭一看江西完了,兵不敢戰,逃之天天。孫傳芳的五省轉眼失其二;又聽說福建也危在旦夕,孫傳芳慌張了。他匆匆忙忙從江西前線回到南京,坐喘之後,才明白"自己是鬥不過革命軍的!"他又想聯絡段、吳,來個"三角聯合"。怎奈這兩家又都處在風雨飄搖之中,且都覺得孫傳芳反复無常,自私太重,只應酬他一番,便不了了之。 "三角聯合"成了泡影,蔣介石大軍逼得又急,孫傳芳沒有辦法了,他不得不把目光轉向奉張。於是,他把楊文愷叫到面前,對他說:"你作為我的代表,到山東去見見張效坤,盡量地說些好話,請他轉致雨帥,我想去拜望他。"

楊文愷明白孫傳芳要投奉了。這是一趟又苦又為難的差事,只得說:"我試試看吧,只怕張作霖心胸狹窄,事難奏效。" "你代我向他賠罪就是了!"孫傳芳說:"何況咱們也曾幫過他。" 楊文愷到山東,見了督辦張宗昌,說明了來意;張宗昌不敢作主,及時報告了張作霖。張作霖此時正做著總統夢,想握有天下,自然想使所有的人都能成為他的臣民。他願意和孫傳芳一見。於是,孫傳芳冒著嚴寒北上天津。 那一天,天津剛剛落了一場大雪,大地皚皚,寒氣襲人。孫傳芳身著裘袍,頭戴氈帽,一條長巾圍著脖頸,心神不安地朝蔡家花園張作霖的住處走去。他的心情是那麼沉重,他一再告誡自己"要沉著,要忍耐。"但是,他下了車卻又慌張起來,昔日不愉快的事情,都擁上心頭:征戰廝殺,攻攻退退。當他想到蚌埠殺害施從濱的時候,他猛地停步不敢再前了。 "施從濱是張作霖拔萃出類的師長呀!征戰多年,屢立戰功,稱得起驍將。他計較起這件事,豈不麻煩。"他想退回去,不再見張作霖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張學良和張宗昌已經向他迎過來。孫傳芳只好硬著頭皮朝前走去。二張滿面帶笑,握手歡迎。然後把孫傳芳領進院內。

五十三歲的張作霖,氣宇軒昂地站在客廳門外迎候孫傳芳。孫傳芳來到他面前,深深鞠躬,而後垂首,說:"我--我對不起大帥。" 張作霖先是爽朗地"哈哈哈"大笑,而後伸出雙手將孫傳芳拉住。說:"馨遠,你辛苦了。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它了。今天你來了,一切都從頭做起。"說著,挽手入室。 兩人對面坐下,餘人也各各落座。 有人獻上香茶。寒暄之後,張作霖開門見山地說:"馨遠,你那個聯軍還有多少人?" "直屬部隊有五萬人。"孫傳芳說:"五省聯合,共有二十幾萬人。" 張作霖淡淡一笑,心想:"你孫傳芳哪裡還有五省?也沒有二十幾萬人了。有,你就不到這裡來了。"他頗有點財大氣粗之勢,說:"我們東北三省的部隊有八十多萬人,連同直魯聯軍,不下百萬之師。"

"大帥,"孫傳芳說:"此次閩贛一戰,來得太突然,我的裝備損失較為慘重,是否......" "我知道了。"張作霖擺擺手。 "我盡力給你補充吧。這事可以同學良具體商量。" 孫傳芳站起來,又是深深鞠了個躬。 "謝謝,謝謝!" 張作霖擺手讓他坐下,又說:"馨遠,現在我的部隊就要改為安國軍了,我是安國軍總司令,你和效坤任副司令吧。陰曆年關已近,你不要在天津過年了,趕快回南京整頓隊伍,準備反攻吧。" 孫傳芳立即表示:"是是!" 反奉著稱的孫傳芳,轉瞬間又成了張作霖的鷹犬。就在張作霖用鹿肉、熊掌、紫蟹、銀魚盛待孫傳芳的時候,天津大街小巷的報童都在高聲喊叫:"號外,號外!"那是一張用大號鉛字印刷的孫傳芳會見張作霖的消息,套紅的大字標題是:

孫傳芳拜山! 這是孫傳芳有生以來,名字第一次以最醒目的字號見諸報端。 廣東革命軍再次北伐,中國兩大勢力孫傳芳、吳佩孚均無力抵擋。張作霖一看機會到了,便以"援吳"名義出關作戰。他的先頭部隊勢如破竹,一路下去,奪取了華中地盤之後,沿京漢路南下。很快便進占了吳佩孚控制下的保定、大名。張作霖又興奮了,他即在天津召開奉軍、直魯軍將領會議,邀請吳佩孚、孫傳芳及閩、陝、晉等省代表參加,討論如何联合起來對抗北伐軍進攻問題。會上決定以奉軍為主,聯合長江南北各省區反對北伐軍。 孫傳芳已經附奉,自然要望著張作霖的臉膛說話。他說:"聯合作戰,不能群龍無首。咱們得推選一個為首的領著咱們幹。"說著,他把目光投向張宗昌。

張宗昌據有山東,手下握有14萬人馬,最近又與直隸總督李景林聯合,組成了僅次於張作霖權勢的直魯聯軍,腰桿自然很硬,搶話還怕搶不到手。一見孫傳芳把話遞給了他,大著嗓門說:"對對!俺看啦,就請張大帥為首。還有,現在北京政府還沒有個正頭,打起仗來也不好辦,咱們一鍋煮,也請大帥為主吧!" 張作霖滿面含笑,雙目慢閃,盼了幾十年的心事,總算到了該實現的時候了。可是,他卻假情假意地說:"效坤這個意思只算效坤的,我可從來不想當總統、不想執政。目前,還是團結北洋各派,與孫、吳二帥合作抗擊革命軍要緊。至於聯合以後要有個首領,這個問題確實極艟要請大家再仔細琢磨琢磨我一定聽從各位臟張就是了。" 張作霖話外有話,其他人心照不宣。大家又胡亂扯了一天,最後,由孫傳芳、吳俊升、張宗昌、閻錫山、商震、陳高元、張作相、陳儀、褚玉璞等16名將領聯名勸進,並以直、魯、豫、皖、蘇、贛、浙、閩、陝、晉、察、熱、綏、吉、黑等15省區名義,擁戴張作霖為"安國軍"總司令,統馭各部。張作霖再三"推辭",才欣然接受。 12月1日,張作霖在天津身穿大禮服,跪拜祭天,以帝王登基之盛式就任安國軍總司令。然後,發表長篇宣言,又任命孫傳芳、張宗昌、閻錫山為副司令,楊宇霆為總參議。不久,張作霖又彷照"帝王臨幸"之舉,在黃土鋪地的儀式下,再度進入北京,控制了北方大權。 張作霖進了北京,首先把他的安國軍編為七個軍團,任命孫傳芳、張宗昌、張學良、韓麟春、張作相、吳俊升、褚玉璞為第一至第七軍團軍團長。這樣,還覺得不過癮,於是,又擇定吉日在北京懷仁堂宣布就任中華民國陸海軍大元帥職。張作霖穿上自製的元帥服,拿著稿子,還發了一通誓詞: 作霖添膺中華民國陸海軍大元帥之職,誓當鞏固共和,發揚民治,刷新內政,輯睦邦交,謹此宣誓。 宣誓完了,部將們向他三鞠躬。一切儀式都完了,大家以為沒有事,該入宴猜拳了。誰知張作霖竟又從兜里拿出一張紙頭,舒展開來,以大元帥名義,任命了內閣成員:潘復為內閣總理兼交通總長,沈瑞麟為內務總長,王蔭泰為外交總長,何林豐為軍事總長,閥澤溥為財政總長,張景惠為實業總長,劉尚清為農工業總長,姚震為司法總長,劉哲為教育總長......人們都愣了:"這算什麼?大元帥任命內閣,中國還沒有先例?" 沒有先例可以創!張作霖就創了。創了你就得承認! 冗雜事情總算辦完了,張作霖在中南海他的新居猛然便感到累了。腿酸了,腰疼了,兩肩像是挑著千斤重擔。他伸了伸懶腰,然後躺倒在"龍床"上,頓覺通身輕鬆。 張作霖許久沒有這樣輕鬆地睡過了。一倒床上,便入夢。他先是夢見自己一身龍袍登上了金鑾殿;舉目俯視,一片垂地的腦袋,一片震山響的"萬歲"歡呼!忽然間,在人群裡發現了包瞎子。包瞎子手裡拄著一根柳棍,柳棍上纏著白紙條;一步一躬腰,漸漸地聽出了哭泣聲。張作霖惱怒了,他跳起來,大罵:"包瞎子,你他媽的這幹啥哩?給我哭喪!我進京之前,你硬是要為我算命,說我只有兩年好運。現在,我步步高升,當了皇帝了!我是萬歲!" 包瞎子哭著說:"大帥,你只有兩年的好運了。可惜你自己明白,我說了你又不承認。就是這兩年,你還要辦壞事。" "我活到第三年的時候,我要首先殺了你......"張作霖猛醒了,他坐起來,一身冷汗。 --張作霖此次進關之前,包瞎子給他算過命。算來算去,說他還有兩年好運。張作霖是崇拜包瞎子的,每逢遇到決難不舉的事時,他就要包瞎子為他算算。這一次,包瞎子是不請自到的。包瞎子說:"大帥,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是光緒元年農曆二月十二日卯時生。這一年是乙亥年,正月是大已,二月小已,二月十二日天干為庚,地支為辰,是庚辰。因此,大帥的八字是乙亥年,戊己月,壬午日,庚辰時。"包瞎子把指頭撥弄陣子,說:"光緒元年的打春日是同治十三年的臘月二十八,丁酉午正初刻四分。同治十三年為甲戌,大帥的起運不是生的那一年乙亥,而是前一年甲戌。這樣,大帥只有兩年好運了。" 往日,張作霖深信包瞎子的卦真;今天,他卻盼著他假。他暗罵:"混說!怪不得人家說,瞎子口,無量鬥,一派胡言。"可是,包瞎子的卦昔日都很應驗。所以,張作霖心裡悶悶不樂。今日又夢見此事,卻又愁煩起來。他在床上坐了半天,也想不出解悶的辦法。只好縮進小屋裡,點起了大煙燈...... 北京的事辦完了,張宗昌便匆匆跑回濟南--他的大本營在濟南,他不能離開那裡。在濟南,他的軍隊已擴編至十四個軍,軍政大權都握於一手,他成了山東的土皇帝,他想讓誰"切開亮亮"(把人頭當西瓜切開曬太陽),誰就得腦袋分裂;他想讓誰"聽聽電話"(把人頭掛在電線桿上),誰就得身首分家;代表民意的省議會,噤若寒蟬;蓬蓬勃勃的學聯會,銷聲匿跡,優秀青年相繼逃亡;所有報紙不僅不能說一句公道話,凡不頌揚張宗昌的,即被查封;不准結社,不准集會。張宗昌在山東爛發紙幣不下數千萬,商民苦不堪言。張宗昌還時常向各銀號借款,逼得銀號大多關門。張宗昌在山東已是人所共知的三不知軍閥:不知軍隊有多少,不知金銀有多少,不知姬妾有多少?山東城鄉民謠迭起,說: 張宗昌,坐山東,山東百姓受了坑。不怕雨,不怕風,怕的是兵來一掃清。張督辦,坐濟南,也要銀子也要錢。雞納稅來狗納捐,誰要不服把眼剜。 也有蔥,也有蒜,鍋裡煮的張督辦。也有蒜,也有姜,鍋裡煮的張宗昌。張宗昌回到濟南,興奮得一時競不知幹什麼才好?張作霖是大元帥了,執掌國家,他張宗昌得算中國第二號人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張宗昌終於有了今天!"飯飽酒足之後,又對著煙燈躺了半天,隨便拉個小妾睡了陣子,忽然想起要寫詩。 "咳,我得再寫幾首詩,好把我的詩本本湊夠。"他聽了一個文人的勸告,想出一本《效坤詩鈔》,已經有不少首。他忙著翻箱倒櫃,終於找出原來寫好的詩稿。像往常高興時一樣,拿出來一張一張地大聲朗讀。他先拿出一張,題目叫《笑劉邦》,他又念起來: 聽說項羽力拔山,嚇得劉邦就要竄,不是俺家,張良,奶奶早已回沛縣。 "好詩,好詩!"他自誇起來。他又拿出一張,題目叫《俺也寫個大風歌》,念道: 大砲開兮轟他娘!威加海內兮回家鄉!數英雄兮張宗昌!安得巨鯨兮吞扶桑!"好詩!好的不得了!"再拿一張,是《遊蓬萊仙閣》: 遠看泰山黑糊糊,上頭細來下頭粗。若把泰山倒過來,下頭細來上頭粗。 "有味!有味!"再拿一張。是《天上閃電》: 忽見天上一火鏈,好像玉帝要抽煙。 如果玉帝不抽煙,如何又是一火鏈。 "人說我張宗昌粗得像煙筒似的,我就得細給世上人都看看。媽媽的,誰能說我的詩不好?他敢!"張宗昌很自信。他相信他的詩天下無人可比!"不看啦,再寫。"他掌起燈,拿來文房四寶,閉起目來。 然而,張宗昌今天文思極不佳,他構思了好幾個題目,總是想不出好句子。想出的,寫在紙上再瞅瞅,總覺得缺乏"嚇得劉邦就要竄"、"好像玉帝要吸煙"這樣的"神筆"。半池墨抹完了,腳下扔了一片廢紙,還是不見文章。他發怒了:"媽媽的,詩哪裡去了?張大帥當了陸海軍大元帥,我張宗昌成了他的副,該有詩呀!怎麼就出不來?散熊,不寫詩了,想別的。" 別的想什麼?想了半天,他忽然想起了馮玉祥,由馮玉祥想起了一個人--鄭金聲! 鄭金聲,馮玉祥部第八方面軍副總指揮,山東歷城人。早時馮玉祥率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與張宗昌的直魯聯軍大戰於隴海線上的河南馬牧集一帶。當時馮方的中部防守由劉鎮華的第八方面軍擔任。劉鎮華原是馮玉祥的對頭,後來在西安解圍中被馮玉祥、暢虎城、李虎臣聯合軍打敗了,不得已投降,其部下並不完全歸心。當雙方戰事膠著時,劉鎮華的旅長姜明玉忽然與張宗昌暗通,倒戈內變,並將馮玉祥派來的親信將領、第八方面軍副總指揮鄭金聲誘擒,解往濟南,作為向張宗昌的晉見禮。由於張宗昌部剛剛歸降的王鴻恩師又倒戈反張,張宗昌大敗而還,人馬被馮俘去一萬有餘!張宗昌惱怒了,決心殺掉鄭金聲,以洩心憤。只是天津、北京事急,他匆匆北上,未能暇及。現在,北方事完了,他又馬上把這件未了的想起來。 " "來人!"他大喊一聲。 "大帥。"有人應聲進來。 "把那個國民軍八方面軍的鄭金聲給我叫過來。" "是!" 鄭金聲來了。依然一身將軍服,挺胸昂首立在張宗昌面前。張宗昌瞪著眼看他好大一陣,才說:"總指揮官,你到濟南也有些天了,就是眼下這情況,你有嘛想法?" 鄭金聲淡淡一笑。 "我眼睛不明,錯看了姜明玉這個壞蛋!""給自己算命了嗎?知道自己會咋樣?" "早就听說張宗昌是個大流氓!"鄭金聲說:"我已抱定死的決心。" "我要不殺你呢?" "你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算是一件好事。" "你又想錯了。"張宗昌說:"放下屠刀就不是我張宗昌了。放下屠刀我那死在戰場上的成千上萬的士兵誰來償命?" "可是,我會想到,有一天你也會死在屠刀下!" "哈哈哈!"張宗昌仰面笑了。 "只怕殺我的人還在娘肚裡還沒出來呢!" 鄭金聲不再說話。 "把鄭金聲拉出去,槍斃!"鄭金聲死了。 鄭金聲沒有兒子,過繼了親侄鄭繼成作兒子。張宗昌要斬草除根,又懸賞捉拿鄭繼成。所賞價格是,生擒3萬元,殺死1萬元。鄭繼成無奈,只好遠走他鄉,後來又飄流日本、英國。張宗昌失利後才回國。鄭繼成的繼父親鄭金聲生前與韓復榘友好,同是西北軍的。韓復榘當了山東省長之後,便給了鄭繼成一個省政府參議的職銜。鄭繼成有了安身,日思夜算,為父報仇。五年之後,即1932年9月3日,鄭繼成在濟南車站終於將張宗昌殺死。這是後話。 殺了鄭金聲,張宗昌心裡輕鬆些了,他把幾個參謀人員找到面前,說:"他媽的,赤化黨天天打勝仗,這是什麼道理呢?你們都說說。" 大家心裡有數,知道張宗昌殺人如割草,怕說錯了話掉腦袋,一個一個不敢開口。 張宗昌急了,把桌子一拍,罵道:"我罵你們的祖宗,都他媽的啞巴死哩?" 一個參謀戰兢兢地說:"帥爺,革命軍打勝仗,不單靠軍隊,他們會宣傳。宣傳得很得人心,士兵們唱著打倒列強的軍歌去戰鬥,士氣旺盛......" "列強是嘛東西?" "列強......列強,就是東周列國中的強國!" "看樣子,我們也是列強轉世了。"張宗昌說:"我們不僅當列強,還要當三國。我們要靠三國神靈打仗。你們要趕快訓練宣傳人員,編軍歌。要編出超過打倒列強的軍歌。" 張宗昌一聲令下,軍中的文人著了忙,瞎編濫造,把宣傳材料、軍歌都寫好了。張宗昌說:"念吧。念給我聽聽。" 那些經過訓練的人,照著稿子又表又演地說下去,都是說張宗昌"英明"、"愛兵、愛民"的事。張宗昌一聽火了,大罵道:"你們一群混賬東西,純粹胡說八道。誰不知道,我張宗昌玩女人、刮地皮,把老百姓害苦了!你們把我說成這樣好,誰能相信?" 宣傳人員呆了,他們目瞪口呆。 "聽著,"張宗昌發號施令了。 "應該這樣說,張宗昌是個混蛋王八蛋,他刮地皮,害得老百姓好苦。但是,他打你們,手裡拿的是一根木棍;赤化黨來了,他們嘴上說的好聽,打你們的時候,手裡拿的是鐵棍。打下去,比張宗昌打的痛十倍、百倍!你們老百姓要少受罪,還得幫張大帥打赤化黨!" 大家心裡一驚。 "媽呀!這話怎麼向老百姓說?" 張宗昌把編好的軍歌詞聽了兩遍,覺得不行,又一句一字地交待改,改好了,才說:"從頭到尾再念給我聽聽。" 有人朗朗有聲地念道: 三國中曹阿瞞,親自去出征,率軍下江南,人馬八十單三萬! 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長坂坡前逞英雄!還有張翼德,當年橋上橫,喝斷橋樑兩三空...... "好了,好了,就這樣吧。咱們就要這樣的軍歌!"張宗昌搖搖頭,把大家都驅走了。 張作霖當了統管中國大政的大元帥,總覺名不正,一心想改為大總統。他幾次跟楊宇霆商量這件事,楊字霆總是默不作聲。張作霖著急了,"麟閣,行不行你得說話呀!" 楊宇霆這才說:"大帥,此事必須慎重!大敵當前,軍事上我們尚無把握戰勝國民黨,倘若因此引起內部分歧,則對大帥十分不利。我看還是容緩圖之。" "嗯,也有道理。"張作霖思索了半天,說:"不過,我心裡總不服氣,曹錕、段祺瑞能幹的事,我為什麼不能幹?" "大帥不要急。"楊宇霆安慰他。 "等打敗了北伐軍,天下統歸咱了,那時大帥再主持北京政府,自然就名正言順、順理成章了。",張作霖只得暫時收斂。不過,他等不得許久,1927年春便命奉軍進攻包頭、五原的馮玉祥軍,又命直魯軍從山東、河南往江南打去。非常不理想,張軍所到之處,節節失敗,他已有的地盤,又漸漸地被國民軍蠶食。 張作霖又陷入了一籌莫展、進退維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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