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梟雄張作霖:北洋兵戈之十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左支右拙,東三省經濟凋敝 一場大戰結束了,東三省又恢復了平靜:藍天、白雲、皚皚雪海,人們平靜地對天舒出了悶在胸中許久的氣,依著祖上傳統的方式,繼續生活下去。 張作霖據說是累病了,帥府的大門緊緊閉了起來,整頓軍務的事情全交給了楊字霆和張學良;連大舶的內室,也變得神密起來。張{乍霖確實躺倒床,連天帶夜地不起。就是特剮受寵的五夫人,也不敢去敲他的門。 張作霖卻沒有睡,他總感到頭暈。郭松齡朝他頭上擊的一棒太猛了,把他擊暈了。雖然郭松齡的屍體在小河沿暴晾了三天,張作霖還是恢復不了平靜。 "我的奉軍--我的奉軍原來也不全是忠臣良將!我的眼珠渾了,我沒有分清忠奸!"張作霖掰著指頭算了一筆賬:跟郭松齡內訌這一個月,其損失遠遠超過兩次直奉戰爭,他經營了十幾年的"家底"幾乎兜底耗光了!最令張作霖寢食不安的,是和日本人簽訂的密約。應急之舉。急應過去了,怎麼結局呀?搪塞日本人,顯然是不行的;依約行事--他想到了包括"二十一條"在內的東北人民幾次反政府大行動。 "袁世凱、段祺瑞都無能抗拒得了百姓的造反,我張作霖又如何?"他怕了,怕招來東北人民、乃至全中國人民的唾罵。在冷靜地思索之後,張作霖覺得這一"失招"比損失多少兵將都大。 "兵將損失了怕什麼?輸了再贏,丟了再找;名聲臭了朝哪裡去贏?記在老百姓心上的賣國罪萬世也洗不清!"不過,張作霖畢竟只是張作霖,那個土匪的"底"兒總是丟不淨。沉默了三天之後,忽然就興奮了,他挺起胸脯,走下床來,推開門窗,朝著蔚藍的天空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我張作霖就是堂堂的張作霖!什麼他媽巴子名聲?不求日本人我比郭松齡死得還快!我勝利了,就得辦我勝利後的事!"

"來人,把參謀長叫來!"他對著冷清清的大廳高喊。楊宇霆來了。張學良也來了。 "抓緊辦兩件事。"一照面,張作霖便對他們說:"讓軍需處立即撥出五萬元為薑軍團長治喪,要把聲勢搞得大大的;還要讓財政廳撥專款,來為姜登選修一座像關公那樣的廟。其次要在奉天舉行一個盛大的慶祝會,慶祝討逆勝利。"他略微沉思一下,又說:"我們一定得要忠奸分明,獎罰分明,可不能再一窩子好好了。該記功的你們要記功,該晉升的要晉升!讓他們明白跟我張作霖真心,沒虧吃。" 楊、張退出去,立即遵命照辦。於是,在為姜登選大辦喪事的同事,一大批在戰鬥中敗得無處逃的人都掛了紅花、晉了官職。

一天,張作霖在帥府擺了盛宴,專門請晉升的軍官和紳商鉅子,答謝他們的貢獻。盛宴大開,佳賓雲集,那些新升了官的部下,換了新裝,修飾了臉膛,個個精神飽滿地在張作霖面前躬腰點頭,笑面甜語。張作霖長衫馬褂,頭戴八方帽,儼然一副紳士派頭。只是,他的臉膛卻蒼老、消瘦了許多,那雙眼睛也呈現著無限疲憊。 "今天,我沒有敗,也沒有死!"張作霖舉起酒杯,說:"大帥府還是我的,東北的天地還是我的!我請各位喝酒。各位都敞開量,喝足。來,乾杯!" 大家都仰起脖子。 正在斟酒、吃菜的時候,楊宇霆來到張作霖面前。 "大帥,人帶來了。" "帶到我這裡來。"

一個狼藉不堪的軍官被帶到張作霖面前。 "你就是東北國民軍司令部的副官處長?""是。不--我是你的第三集團軍司令部的副官處長,任洪仁。" "任洪仁?"張作霖笑了。 "你的這個官還是我委的,對吧!""我......我辜負了大帥的培養。" "不,你沒有辜負了我的希望。"張作霖說:"聽說你把郭松齡的文書材料全保存好了,並且帶來了--" "是,大帥。"任洪仁說:"還有所有人私通郭鬼子的密函、密電,大部都在。請大帥過目。"

任洪仁話剛出,宴會場上立時震驚起來,那些在戰爭中私通郭松齡的大小官兒,一個一個都變白了臉膛。他們都明白,只要張作霖一見函電,便會一個一個"點名出列";再一揮手,便要一個一個掉了腦袋。 張作霖笑了。 "任洪仁,算你立了一大功!回頭你到我那裡去領賞。現在我宣布:任洪仁仍是我的副官處長,歸隊管軍。不過,你得先完成一項任務......" 任洪仁一驚,那些臉膛仍白的通郭分子更驚。他們疑為張作霖要下處決令了。張作霖指著任洪仁帶來的文書、材料和一批函電,說:"把這些東西通通拿了下去,你親眼看著全燒了。少一份、剩下一份,我殺了你!"他又提高了嗓門,說:"叛軍之罪,在郭鬼子一個人。殺了郭鬼子的老婆韓淑秀,我已覺得過了;其餘所有的人,一律不究!該干什麼的你們照舊幹什麼。"停了一下,又說:"怪我不善用人,郭鬼子才能興風作浪。現在,幸好這一仗打勝了,我也算盡到責任了。今後還有許多事要做。我是個武人,自知無能為力,我決定引咎下野,請大家另選高明。"說罷,即要離席。

到場的都是他的老部下,大多數人明白他張作霖是做戲;但也有不少新貴怕丟了靠山;還有不少曾與郭松齡有瓜葛的人,剛吃了定心丸,怕再變卦;還有一些人,知道張作霖此次與日本人簽訂的難以實施的密約,怕他走了留下一本爛債。於是,紛紛離席,懇求"上將軍繼續留任本兼備職,俯察民意,以挽時艱"。 張作霖本來就是走走過場,現在一見眾人如此"厚愛",只好仍坐帥位。接下去,仍是著手他的"問鼎中原"壯舉。 現在,北方暫時平靜了,張作霖的"中原夢"剛入夢境,還是回頭看看南方吧。 孫傳芳由徐州退回南京,住進江蘇督軍府內,心情激動得不知先去做什麼才好?思索許久,他想舉行一次盛大的慶功大會,廣造輿論,以振軍威。可是,他心裡不紮實,覺得自己名聲臭,貴賓不一定好請,新聞界不一定會捧場。不得已,他決定發通電,通告反奉的勝利!他雖然覺得這樣做未免有點自吹,通電還是發了出去。十分意外,孫傳芳一個通電,召來了半個中國的熱烈回應;江蘇自不必說了,江西鄧如琢、安徽陳調元、就連當初趕得孫傳芳無家可歸的福建周蔭人,也都紛紛發來極盡吹捧奉承的電報。他們不僅祝賀,並且一致表示"願聽驅使"。

"願聽驅使!"孫傳芳醉了--一槍一彈不發,這些軍閥都願意俯首聽命,孫傳芳能不醉!"周蔭人呀!你終於也有今天!不過,我並不計較你,難得你能有今天。" 但是,孫傳芳冷靜地想了想,他又覺得"願聽驅使"這個詞太空。 "驅使算什麼?現在我孫傳芳還稀罕你幾句好話?我......我......"孫傳芳究竟稀罕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了。孫傳芳掰著指頭算算,他手下畢竟有了可以"驅使"的蘇、浙、贛、皖、閩五省再加上海,可以稱得上有中國"半壁河山"了。這些地方地大物博,能養天下之兵,並且可以無敵於天下!"財大氣粗",孫傳芳彷彿覺得他應該做大總統了。

孫傳芳穿著恪威上將軍的軍服,雙手扣住茶杯,光著腦袋立在明淨的窗下,一抹柔和的陽光灑在他面前。他輕輕地晃著腦袋,舉目遠眺;巍峨的紫金山映入眼簾,他忽然想到,南京是個虎踞龍盤的地方,曾經是六個朝的都城。 "難道我就不能再給她添一朝,成為七朝古都麼!"孫傳芳並不清楚南京是哪六朝的古都,他也不知道這六朝的興興衰衰。但是,他卻覺得他應該成為這裡的一朝:"袁世凱不是成為一朝了麼!黎元洪、馮國璋、徐世昌、連曹錕都當了大總統,我為什麼不能呢?"他很有信心。 孫傳芳把楊文愷找來了。二人一商量,意見馬上一致。孫傳芳說:"咱們打頭,成立一個統一指揮軍隊的衙門,先管它半個中國,叫南京陸軍總部,你看如何?"

楊文愷想了想,搖搖頭。 "名字不錯,就怕惹是非。" "惹嘛是非?"孫傳芳追問。 "北京有個陸軍部,握在段合肥手裡;咱們在南京再搞一個陸軍部,這不明白的表示與他分庭抗禮麼?他身居執政,有兵權,惹惱了他,他會討伐咱。" "那你說咋辦?" "叫督軍聯合總部如何?" 孫傳芳想了想,說:"那就叫五省聯軍總司令部吧!" 不久,他們便在南京開了大會,發出通電,向天下表明"五省聯軍總司令部"成立。孫傳芳還宣布,自己出任總司令兼江蘇總司令,他的把兄弟盧香亭為浙江總司令,陳調元為安徽總司令,鄧如琢為江西總司令。孫傳芳雖然恨周蔭人,但他們畢竟是在一炷香前結為金蘭兄弟的,福建總司令還是給了周蔭人。弄得周蔭人驚喜各半地匆匆跑到南京,跪在孫傳芳面前請罪。孫傳芳卻搖著手說:"嘛事?我早忘到九霄雲外去哩。我只知道俺跟你有一張蘭譜。你不記得了?"說著,孫傳芳也"撲通"跪倒。 "好,咱哥倆重新再拜!"

周蔭人說:"永生永世,小弟再不做那樣使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了。" "別這麼拍胸膛。"孫傳芳說:"該打鞭子的時候你只管打!我這個人,就跟兔子一樣,不急不咬人。福建是個富地方,我本來想在福建安居下來呢。老弟在我腚上打了一鞭,把我打出了福建。沒有地方蹲了,我不得不發奮哩。這樣,才有了今天。這該是老弟的功勞呢!" 五省聯軍總司令部在南京成立之後,接著,孫傳芳又在聯軍會議上宣布了各省的省長、鎮守使名單。他咧著大嘴笑了。 "這,你們看看吧,這就是我的內閣班底!到時候,牌位一換就行了。"孫傳芳說:"憑我這個陣勢,他張作霖的東北坐不穩了!"不久,孫傳芳以"五省聯軍總司令部"的名義再次發出討奉通電。

張作霖被東北軍民"挽留"在大帥府之後,他忽然間覺得該辦的事情太多了:地方秩序、財政金融、軍隊整頓,特別是與日本簽訂的密約,樣樣都要抓緊辦理。密約諸條,更不能不問--日本人是不客氣的,借了他的力量打勝仗了,不還"債",那是不行的!張作霖冷靜地想想,嘆息了。 "咳!我打勝這一仗幹啥?這個爛攤子留給郭松齡,我隨便跑到哪一個國家享幾年清福多好呢?本來這一仗就不該打。郭松齡要我下野時我就下野,也免得遭了這麼多罪。"張作霖有良心了,懺悔了--然而,這又是天真的和兒戲的,他根本就不會那樣做。現在,他要解決面臨的一堆問題。東北,連年混戰,窮兵黷武,花在戰爭上的錢太多了!對付郭松齡時,張作霖還向日本正金、朝鮮兩大銀行借款千四百萬元,另由奉天財政廳發行"公債"五千萬大洋。這樣還不夠,他又在東北廣種鴉片,開設專賣局。東北困乏極了,物價直線上升,百姓嗷嗷待哺,眼看著一批一批人被餓死;商業倒閉,小職員、下級軍政人員只好棄職外逃。為了控制金融危機繼續發展,張作霖先是槍斃了幾家銀行的經理。結果,連一陣冷風也不曾刮起,窮困潮引發的金融紊亂,依然滾滾沸沸,吹得物價一天幾漲。張作霖不得不痛下決心,採取大的行動了-- 一天,他把奉天最大的、也是他張氏所官辦的銀行--興業銀行督辦劉洪昇找到帥府來了。極為熱情的款待之後,張作霖說了話:"洪昇呀!你看咱們的經濟該怎麼辦呀?" "大帥",劉洪昇欠欠身,說:"洪昇一個銀號,就焦頭爛額了。這通盤的經濟大事,還得靠大帥統帥。" "嗯。"張作霖把怒氣往肚裡吞吞,說:"現在市場上,我奉票的身價大跌,你知道麼?奉票與現洋的兌換竟降了十倍;聽說這兩年奉票發行量你增加了三十多倍。這件事該你管吧? "洪昇都是遵大帥命幹的。"劉洪昇膽顫了,忙站起辯解:"所發奉票,全部用於軍費了。" "這麼說,你是清白人了?"張作霖也站起身來。 劉洪昇是張作霖面前的紅人。早年。張作霖的金融是由原來的新民商會長,就是當年那個敢於在大街上攔住張作霖馬頭索債的薑雨田管著的。一個小商會長眼光畢竟有限,工作上難免出差錯。劉洪昇是姜雨田的助手,平時,芝麻、黃豆、穀子都給姜雨田記在小本子上,瞅著一個機會,在張作霖面前全兜了出來。姜雨田失寵了,劉洪昇抖身一躍成了銀行總經理。那以後,他確實為張作霖的金融作出。貢獻。現在,金融出毛病了,儘管劉洪昇都是"遵大帥命幹的",他還是逃脫不了責任。所以,當張作霖發怒時,劉洪昇還是真誠地說:"大帥,你看該怎麼辦?你吩咐,我去辦。" "我想向你借點東西用用。" "可以。"劉洪昇以為是藉銀元,他庫裡還有些。所以他答得很利索。 "來人!"張作霖大喊一聲,進來四五個彪形兵士。 "把劉洪昇給我拉出去,到四關八門去遊街,告訴百姓說,就是他擾亂了我的金融,亂發鈔票,罪責難逃。遊行完了,在中心廣場槍斃!" 這一交待,劉洪昇立即癱了。 槍斃劉洪昇的同時,奉天城中,到處貼出這樣的告示: 一,嚴禁高抬現洋、金票行市; 二,嚴禁散佈奉票毛荒謠言; 三,商民出省者攜帶現洋不准超過五元; 四,私運現洋出省者嚴懲不貸; 五,軍人利用職權私運現洋者按軍法嚴懲; 六,在各要道路口設置崗哨警卡,發現私運現洋者立即逮捕;...... 戰爭引出的東北金融危機,暫時被平穩下來。張作霖也輕鬆地出了一口氣。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日本人上門來了,要張作霖落實"密約"各款。張作霖驚慌了,幾度搪塞無用,只好硬頂上去。 "他媽拉個巴子,日本人也太不夠朋友,我要......"他要幹什麼?他又慌張了。 對待日本人,現在張作霖心情極其矛盾,論公論私,他都感到棘手: 對郭戰爭緊張的時候,張作霖認為自己輸定了,他為自己安排了退路,準備逃往日本。所以,他偷偷地把帥府內的大批財產都運往日本滿鐵地方事務所的倉庫裡存放。現在,戰爭結束了,他勝利了,這批東西還在日本人的倉庫,"萬一鬧翻了臉,日本人不認這禽賬了,我許多年的積蓄便一場空,連一聲響也不曾聽見,更不能說一句抗爭的話。"張作霖有苦難言呀! 尤其令他不安的,是那個密約。 "當時我為什麼那麼糊塗呀?日本人不好惹哪--"張作霖想想那個密約,心裡跳動特別厲害:那是一個十分緊張的時刻,郭松齡佔領錦州之後,即派代表去旅順和日本關東軍聯繫,要在營口暫住部隊,同時要通過南滿譬路,由營口往奉天運送大兵。日本人把這個消息告訴張作霖,登作霖沉不住氣了,他沒有同任何人商量,就自己趕到滿鐵事務所掌上,和旅順關東軍司令官派來的代表簽訂了一項密約。密約主要粵容是:承認日本人在滿洲享有土地商租權和雜居權;在東邊道、挲三道等重要城鎮設置日本領事館等等。這比早幾天楊宇霆同日育人密商的條件更進一步。而日本人則答應出兵幫助張戰勝郭松齡。現在,郭松齡被戰敗了,日本人要討這個賬了。要得十分急。沒有辦法了,張作霖只好把新任奉天省省長王永江找來,對他說:"王公,現在情況十分緊迫,日本人那邊的事不好辦了,還得請閣下出而王永江是政治、經濟方面的老手,主管奉天財政多年。奉天緊張時代理省長,最近才將代字去掉。早在戰爭緊張時,王就得知了張同日本人的密約內容,他大為吃驚。他曾去找張作霖,說:"大帥,毫麼能答應這些條件呢?答應土地商租和雜居這兩條,就等於承認日本向中國提出的二十一條!"張作霖只說"以後再說吧。 "現在,以後,到了,該怎麼說?王永江心裡沒有數。"大帥,事到如今,你右何打算?" "啥打算也沒有。"張作霖說:"辦法由你想。目的要達到:推下去,設法挽回。" "不承認密約了?" "就這個意思吧。" 王永江頭腦懵了--"張大帥呀張大帥,這樣做後患大了!"--讓王永江說中了,以後關東軍炸死張作霖,主要也就因為此密約未能實現。 王永江還是去見日本總領館副領事吉田。 這是一次十分奇妙的會見,雙方似乎都明白了各自的用意,故而,盡量避重就輕,只談了些支節: 吉田:省長在百忙中,今天來臨本館,我們感到非常光榮。我們總領事船津先生到上海去了,大約幾天后才可回來。今天由我暫時代理。 王永江:我早想到貴館來拜訪,因為總脫不開身,所以到今天才來。為的是這些日子郭軍鬧事,日本方面對我們的同情和支持,張上將軍讓我來致謝。 吉田:省長太客氣了。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們幫忙之處,我們會盡力而為。 王永江:好!那麼我來談一談省城的情況吧。現在省城的治安,我還能勉強維持下去,但只靠一千多名警察已感到不敷分配。為了保護貴國僑民在城裡開設的各商號,已佔去了相當人數,在各關廂就顯得空虛了,確有照顧不到之處。 吉田:對於城裡住的日本居留民和商店,我可以派日本警察去保護。如另有需要時,我可以向守備隊商量,派些日本軍隊去協助。 王永江:這好極了,是我最希望的。至於辦法,可由交涉署和貴領事館協商。吉田:請問貴省長,關於土地商租權和雜居權問題,不知上將軍作何打算? 王永江:上將軍沒有交待。不過,據我所知,上將軍還需向北京政府請示以後才能決定。 吉田:這是什麼話?當初是上將軍簽了字的,怎麼能不作數了呢? 王永江:我可以向上將軍回報。吉田:請...... 王永江滿頭大汗地被日本人逐了出來。 王永江把會見情況向張作霖作了回報。張作霖對於日本人的這一個"請"字,心驚肉跳。但一時又拿不出辦法,只好藉故說"待同各方會商後立即辦"來應付日本人,一邊找省議會的議長張成箕,請他背地裡招集議員開會,反對這些條約,藉以把雜居和土地商租問題拖下去。然而,張作霖的心卻是高高地懸了起來。 張作霖怕就怕與日本人簽訂的密約被國人知道,偏偏這樣的事情又瞞不住國人。正是他縮頭不了之際,全國各大城市迅速掀起一股強大的反日反張潮流,示威遊行,廣造輿論,怒潮迭起,聲勢越來越大,這時《東三省公民團》向日本關東軍提出強硬抗議,反對日本侵略,反對締結變相的"二十一條";東北留日學生停學回國進行反抗活動,發宣言、撒傳單,號召東北父老奮起救國...... 張作霖惱怒了。 "他媽拉個巴子,我那一頭尚未壓下去,這一頭又起來。這麼一鬧,他媽拉個巴子日本人採取措施,誰抗得了?"他馬上要發動軍警,來個"防暴"行動。 王永江趕來了,他怕事情鬧大不好收場,忙說:"大帥,對學生和其他一般遊遊行、呼呼口號的人,千萬不能動武。那樣做了,東三省勢必不堪收拾,到頭來可能同歸於盡!" 張作霖怒氣沖衝,說:"那你說怎麼辦?" "大帥可不可以做點實際工作,以減少民怨。" "什麼實際工作?" "比如:裁減軍費,興辦實業;自建鐵路,興辦交通;興辦教育,培養人才;節約開支,以蘇民困......"王永江的話還沒有說完,張作霖就搖起手。 "你不懂!你糊塗!你說的這些事我一條也不能辦。我沒有那麼多從容的時間去辦。你去吧,再不必提這些了。" 王永江心冷了-- 王永江在財政廳長任上,為奉張的財政復興是費盡了心血,有過公認的成績,張作霖很滿意這個文官。當初要提他當省長時,張的綠林兄弟無不反對,可是,張作霖卻堅定認為王能理好大政,力排眾議,把他推到省長位子上。現在,王永江越來越感到形勢困難,大帥獨斷,他無用武之地了,不得不推腹陳辭,請求歸里: 自民國六年,以財政重任勉竭愚枕,不避勞怨,得以財政日裕。乃卒因軍事之牽動,致金融紊亂,則一切希望將難達到。民生日蹙,復何以固根本而圖繁榮。請開本兼各職,另薦賢達能人。 張作霖不是不願聽王永江的話,而是不能聽。他已自知銀庫空空,且負債累累,莫說興辦實業、交通、教育、節約以蘇民困,連飯也眼看著吃不上了,不是殺了幾個金融界的替死鬼,早已亂了大套。拿什麼去興辦這些事呢?再說,郭松齡死後,吳佩孚正重整旗鼓,兵發河南,張作霖連派密使往來,他們已經就"張吳直奉聯合"共同"反赤討馮"初步達成協議,他將重率大軍消滅馮玉祥,以奪取中原。他哪有精力只顧東北! 張作霖恨馮玉祥呀!他知道郭松齡反叛時馮玉祥同郭有聯合密約。果然當真出兵助郭反張,即使打敗了張作霖,他心裡也服,那是明槍明刀。而馮玉祥卻不,他未按約去支持郭松齡,卻乘奉軍失利之機,調動他的國民軍重入京津,又奪取了河北、熱河,繼而進攻山東。張作霖雖戰勝了郭松齡,而奉軍既得地盤卻大片大片地失去了,這個仇他不能不報。為此,他寧可低三下四去找吳佩孚,也不會放過馮玉祥。 張作霖收到王永江的辭呈,馬上派楊宇霆等人去慰留。王永江去意已定,更以"積勞成疾,無力效勞"為由,堅決退回故里。 王永江走了,張作霖又委任莫德惠為奉天省長。 幾經起伏,東北的形勢暫時平靜下來了,連日本人也不那麼強逼了--他們明白:自從小皇帝下台,皖段勢力減弱,中國便沒有了他們真正能靠得住的人。張作霖比較起來,還算可靠。萬一把張也逼緊了,這個紅鬍子一翻臉,來個回馬槍,闖進中國來的日本人豈不孤立無援了。所以,他們還是對張作霖"手下留情"的。只要帝國主義不逼了,國內甚麼人咋呼都沒有用。 "別看我張作霖元氣大傷了,對付學生、對付民眾還是綽綽有餘的!"中國的學潮、民潮、工潮、商潮差不多都是一個結局:叫嚷你去叫嚷,輕則執政者不理或哄騙,重則瓦解分化,出兵鎮壓。鬧什麼潮都成其不了大事,因為你手裡沒有武裝,人家不怕威脅。 張作霖平靜了兩天,把一個叫於國翰的高參叫到面前,對他說:"國翰,我想派你到山西太原去一趟,那裡正在醞釀一件大事。閻老錫有電報來,請我們;聽說吳子玉也有代表去了。" "我的任務是......"於國翰謹慎地問。 "看看形勢吧。"但停了停,又說:"我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吳子玉願意和咱們合作,咱們也前仇不記;閻錫山是死守山西的,這。一次他願意幫咱們,咱們自然樂意和他合作。當前,最令我頭疼的,當然是馮玉祥。他欺人太甚了。我饒不了他。"於國翰說:"我明白了,一定不辱使命。" "到了太原,你先去找閻錫山的砲兵司令周玳,他是我老相識。該怎麼辦,他會同你商量。" 於國翰接受任務之後,匆匆趕往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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