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梟雄張作霖:北洋兵戈之十

第18章 第十七章

直皖之戰漁利 北京脫險,看出了張作霖的聰明之處。稍一遲緩,徐樹錚是必向他下毒手的--險啊! 張作霖訪段的事傳到徐樹錚耳中之後,小扇子立即勸段"乘其不備,殺了張作霖。"段祺瑞沉思有時,卻說:"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張作霖雖然狡詐多變,但說不定他今天反我,明天還會助我。就是目前,他也不敢公開對我們怎麼樣。留有退步,會有好處。張作霖東北有一幫紅鬍子兄弟,個個都是亡命之徒,殺了張作霖,結仇一大幫。咱們正面的敵人是曹、吳,要想辦法對付他們。" 徐樹錚覺得老段優柔寡斷,索性來個先斬後奏,自己去誘殺張作霖。哪知苦費心機,落了一場空。 張作霖回到東北,這才輕鬆地舒了一口氣。 "小扇子,我饒不了你!"不幾日,他即把他的二十七師二十八師以換防的名義向興城、綏中鐵路沿線移動,以待必要時興兵進關。同時向徐世昌發出通電,說:"作霖奉命調停直皖分歧,雖極盡周旋,但仍收效甚微,雙方均恃強好勝,恐戰爭不可避免。局勢危急,實難坐視。因此,決議進行武力調解。"同時派出專使去秘密找徐世昌,對徐說:"奉直聯合,目的是剷除安福系罪魁禍首徐樹錚,保證對大總統竭誠擁護。若大總統能顧全大局,早早處理徐樹錚,爭端自然會鬆解。"

不久,吳佩孚從洛陽領兵北上,北京、保定、奉天報紙同時發表 曹錕、張作霖以及長江三督李純、王占元、陳光遠等聯名聲討徐樹錚的檄文,歷數徐樹錚禍國殃民、賣國媚外、把持政府、破壞統一、以上反下和以奴欺主等六大罪狀。 徐世昌是瞅著風向走路的,一看反皖勢力這麼強大,自己無力"擋風",便對徐樹錚採取處理措施:明令免去他西北邊籌使職務,留京待命。但又怕老段不答應,同時又給了徐樹錚一頂"威遠將軍"的帽子。和這兩個命令同時發布的,還有"裁撤西北邊防軍司令部,所轄部隊由陸軍部接收辦理"一道命令。徐樹錚冷不丁地成了光桿將軍。 段祺瑞挨了劈頭一棒,冷嗖嗖地打了個寒顫:"奉直結合得好快,手下得好狠呀!"慌張之中,如何對待這個局面,老段卻一時拿不定。

徐樹錚冷靜,胸有成竹。他淡淡地笑著,說:"徐菊人(徐世昌字菊人,又字卜五),項莊舞劍。看來,他是已有圖謀,罷免我軍職不過文章啟承而已,只怕大帥連這個邊防督辦的椅子也坐不穩了。"段祺瑞怒了,他拍著桌子跳起來:"我和徐菊人真心相處數十年,待他無薄處,前年改選大總統我寧可下野也讓給他!如今,他竟把槍口對准我了!他不仁,我還有什麼義?那就把新賬舊賬一起算算吧!" 段祺瑞馬不停蹄帶領衛隊來到北京,直入總統府。 大總統令發出之後徐世昌正惴惴不安之際,一見段祺瑞氣勢洶洶闖了進來,明知將有一場大鬧,正想藉個理由先解釋一下,再慢慢談,哪知"慢"了。段祺瑞屁股不沾椅子便發了話:"大總統既已動了殺機,何不利索一點。祺瑞無德無才,自然該當滾蛋,請把我的職務也免了吧!"

徐世昌驚慌失措,又拉椅子又倒茶,推他上坐,說:"芝泉(段祺瑞號)兄萬萬不要誤會。我昨日所下之令,實屬迫不得已,其用意也 只是想掩人耳目;待事情稍有平息,自然要另給徐樹錚相應位置。我不是還給了他將軍之稱了嗎,請他暫住將軍府......" 不等徐世昌把話說完,段祺瑞便緊逼著說:"曹錕、吳佩孚擁兵作亂,意在篡奪中央大權,你何不把他們免了?" 徐世昌兩手攤開,無可奈何地說:"這樣免下去怎麼得了!再說,曹、吳此番南征,奪岳州、克長沙,全國歡呼。我若無故罷他們的職,怎服人心。鬧起來,恐怕對大家都不利。" 段祺瑞猛然站起身來,說:"大總統這樣縱容曹吳,別說我起事了。"說罷,轉身出去。

段祺瑞和徐世昌鬧翻了臉,徐樹錚有文章做了,他立即以段祺瑞領銜起草呈文,要大總統立即罷免曹錕、吳佩妥本兼備職。他先把呈文帶到將軍府,請一些閒居的將軍聯名--那些將軍大多是段祺瑞的老部下,又在失意輕閑中,怎敢不簽名。於是,呈文上便出現了一大串將軍的名字。徐樹錚拿著呈文闖進總統府,立逼著徐世昌說:"請大總統批准吧!" 徐世昌一見呈文,頭腦一下暈了起來。半天才說:"這......這......我這總統怎麼當呀!?" 徐樹錚指著呈文說:"批不批是大總統的事。邊防軍數万兵眾已雲集京畿,大總統不要自己把形勢弄緊張了。" "總該與各方略作商量一下吧。"徐世昌在求情。 "好吧,明天上午發也可!"徐樹錚退出去了。次日上午,大總統並未發出罷免曹、吳的命令,徐樹錚決定逼

宮,他率領衛隊立即把總統府包圍起來,獨自去見徐世昌。迎面就問:"罷免曹、吳的命令發不發?"徐世昌見徐樹錚滿面殺機,鐵青著臉膛,知道形勢緊迫,再無退路,只好命文案官起草一份罷免曹、吳的申令。申令剛草成,徐樹錚便奪到手,說:"既然大總統已有明令,樹錚先拿去報館發表吧,總統可以另令陸軍部發通令。" 先免皖徐,後免直曹吳,兩令一下,一場戰火迅猛燃起。 徐大總統的第二份罷免令發出時,吳佩孚已率兵抵達京郊,曹錕在天津設立大本營,舉行誓師大會,宣布直軍為"討逆軍,任命吳佩孚為總司令,指揮隊伍發動進攻。段祺瑞坐鎮團河,把邊防軍改為"定國軍",封自己為司令;徐樹錚為總參謀長,依舊掌握兵權;又把隊伍分成兩路,任命段芝貴為第一路軍總司令,曲同豐為第二路軍總司令,調動一、三、九各師齊出動,直奔直軍。

直、皖之戰全面打起。 張作霖篤定在這一場直皖戰爭中有利可圖,早已作好了出戰的準備。他派出的密探回報了直皖開戰情況,立即命令二十七師、二十八師共七萬人,迅速出關,並佔領馬廠、軍糧城地區,形成直軍側翼,擺開了夾擊皖軍的陣勢。 張作霖畢竟不是當年拉柳子的那個魯莽漢了,他手下有一批高參,他們為這個新興的獨裁者出謀劃策、沽名釣譽。在張作霖出師的同時,這些人挖空心思,炮製了一篇像模像樣的通電向世人發了出去。通電說: ......作霖曾奉命入都,願作直、皖調人,雖屢垂涕利害,人偏充耳不聞。現聞京箋重地將作戰場,根本動搖,國何由立?且京奉鐵路關係與鄰邦條約,若有疏虞,定生枝節。故作霖不得不派兵入關,扶危定亂。如有與我一致者,願即引為同胞;否則,將視為公敵。

張作霖的通電既不說助直,也不說反皖,只表明"武力調停",標榜自己出師有名。 兵動了,戰火將要燃起,戰區百姓紛紛外逃,攜男帶女,拋家棄眷;京城內外,謠言四起,人心惶惶。中國北方,立即天昏地暗,濃云密布。 大總統徐世昌慌了,也愁了。他是一國之君,國中將要出現一場浩劫,他得向世人交待。可是,他又用什麼辦法交待呢?明令,誰也不聽了;出師平息,可哪裡有他的"王師"?徐世昌縮頭總統府裡犯了難。最後,只好掩耳盜鈴似地發一紙所謂的命令,雲: 本大總統德薄能鮮,膺國民付託之重,唯知愛國保民;對於各統兵將帥,皆視若子弟,依若腹心、肱股,不能不剴切申誡:自此明令之後,各路各軍,均應恪遵命令,退駐原防,戮力同心,共維大局,以輔本大總統保惠黎元之至心。

徐世昌開他的空頭支票,直皖兩家照樣進行他們的戰爭。首點戰火的,是皖軍段芝貴部,段芝貴指揮東路軍第三師馬隊沖向直系吳佩孚的大本營高碑店。殺聲四起,馬奔刀舞,迎擊的直軍一出戰即敗退下去。 段芝貴想奪頭功,便乘勝追擊。但見萬馬奔騰,塵沙飛揚。哪知吳佩孚設了一個誘敵深入、加以包圍的圈套,段芝貴的兵馬剛進入丘嶺地區,即被紛紛跳出戰壕的直軍包圍,緊接著便是陣陣猛烈炮火。段芝貴敵不勝敵,潰不成軍;直軍衝鋒號起,殺聲震天。段芝貴見自己陣勢已大亂,即令撤軍。軍已潰散,撤之不及了,兵馬紛紛倒地,他只得率少數衛隊殺出血路,逃之天天。與此同時,邊防軍第二混成旅及三師兩個團,也在蔡村、張莊一帶遭到曹軍突然襲擊,潰退下來。

徐樹錚自信邊防軍強大,再令全面進攻。雖小有勝利,終又落入直軍包圍圈;西路二路軍曲同豐部雖強先佔了涿州,但立足未穩即又同直軍大戰。由於東路節節敗退,曲軍軍心有動,戰力不支,開始後撤;直軍猛擊,曲同豐只好敗縮涿州固守。 入關的奉張見直軍佔了上風,這才發起全面進擊:首先令張景惠旅從側面猛攻涿州;直軍蕭耀南部見奉軍參戰,迅即正面總攻,用火藥炸開涿州城牆,打進城去。兩軍相夾,涿州傾刻成了火海,屍遍地,血成溪,退入關帝廟的曲同豐只好打起白旗。 徐樹錚得到節節敗退的消息,方才大吃一驚,知道直軍厲害。他在大本營楊村尚未決定對策,曹錕已率大軍三麵包圍,他雖下死令"堅決抵住",怎奈邊防軍銳氣已喪,敗如退潮,整個軍隊已經潰不成體了。徐樹錚只得率少許隨從突圍而逃,結果腿部還是負了重傷。

一場醞釀已久的直皖之戰,前後五天,以直勝皖敗告終。徐樹錚、段芝貴逃入東交民巷住進外國人的六國飯店;段祺瑞潛回天津日租界公館,不得已,電致直、奉、蘇、贛、鄂、豫等省"引咎自劾",表示"呈請總統府準將邊防督辦等本兼各職罷免,陸軍上將軍軍銜及所授之勳章勳位一律撤銷。定國軍即日解散,以謝國人。"張作霖入關是來"撈一把"的,戰爭大局已經明朗,他馬上找到張景惠,樂不可支地說:"我的好兄弟,機會到了。這一次,油水大得很呀!咱得先下手了。你馬上帶二十七師進北京。一到北京你就兵分兩路,一路到南苑,把老段的大本營全佔下;一路到東直門,把軍藥庫卡死,抓緊接收。咱手下的團、營長們大多是當年的老伙計,搶也好、拿也好,都是老行家。放開他們的手腳,扒到籃裡都是菜,別管旁人說三道四。聽明白了嗎?" 張景惠也是當年綠林的高手,幹這一手,是駕輕就熟。忙點頭說:"大帥,大哥,放心吧,大魚小魚螞蝦,通通網起來,漏不了一點。"張景惠飛兵北京,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南苑兵營、東郊軍火藥庫,全被他們"接收"一空。隨後,派重兵把守起來。 曹錕、吳佩孚都被勝利沖昏了頭腦,他們只顧收繳戰場上的武器,收編被俘的隊伍。吳佩孚冷靜下來之後,才派兵趕到北京。司惜來遲了一步,氣得他直罵"張作霖,活土匪!"最後,他們還是從俘虜口中得知。北苑兵營還有邊防軍新從日本運到的一批新式武器和彈藥,吳佩孚這才從那裡得到了一點小小的滿足。 張作霖駐北京,立即把湯玉麟、張景惠請到密室,大大地稱讚了他們的"接收,,"成績,然後說:"武器就別動了,當用的錢財,馬上都分了,讓弟兄們也闊闊,有功的弟兄,可以多給點!" 張景惠說:"還有一大批現洋,你看......" 分!張作霖擺著手,說:"咱不想給子孫留田產,錢算×什麼。弟兄們都有老有少,寬敞點心里安。你說呢?" 張景惠點點頭。張作霖又說:"火車弄好了嗎?"湯玉麟說:"全準備好了。" "立即裝車,兩天內把勝利品全運往奉天!" 湯玉麟率一旅人,封鎖東直門,張景惠率一旅人封鎖南苑,軍車全部調動,把這裡的槍支彈藥輜重還有十二架飛機全運到火車站,足足裝了上百輛車皮,每輛車皮上都架起機槍,派重兵押著,開往奉天。 對於張作霖強奪武庫,吳佩孚早已忿忿不平,如今又把軍械全部運往奉天,他哪裡容得下。急急去見曹錕。不用秉報,也不轉彎,一見面便大聲叫喊:"張作霖太不像話了!此次作戰,名為聯合,實際上是他派兩個師來觀陣,只在一旁虛張聲勢。如今卻好,進京接收他卻跑在前頭。把所有軍械運到奉天去了。這樣的土匪行徑,今後怎麼好合作?!" 曹錕樂於勝利,本不想過於計較搶奪武器之事。現在吳佩孚大怒了,他只好說:"是的,是的。這次打仗,張雨亭是在觀望。勝利了,他佔盡了便宜,太不夠......太不成體統了。咳!怎麼辦呢?咱們馬上要整頓政府,總不能放下政府不整同他再鬧吧。"停了停,又說: "綠林出身,秉性難移。東西已經被他搶走了,怎麼辦呢?我看,算了。" 吳佩孚憤憤地,一聲不響地坐在一旁。 直奉兩家戰敗了皖系,控制了北京大權。但仍處於實權難分狀態,最後只好暫保徐世昌為大總統,擁護靳雲鵬再次出來組閣。徐世昌為了平衡直奉勢力,確定張作霖仍任東三省巡閱使,曹錕改任為直魯豫巡閱使,又任命吳佩孚為曹的副使。這樣做,總算把形勢暫時穩定下來。 不過,張作霖心裡明白,此次分贓,曹直肯定不忿,說不定會發難。於是,他進關的隊伍全部留在關內,分別駐紮在津浦、京津鐵路兩側,以防不測。 直皖戰後,張作霖輕鬆地舒了一口氣,他想平靜一段,把軍隊重新整理訓練一番,然後再說下一步棋。 1920年7月,經過戰爭波及的北京城,又呈現出素有的平靜,暑氣並不炎烈,一場大雨之後,城池被洗滌得一派清新,一座座四合院又進進出出著笑臉;商市熱鬧,車馬漸增,故宮兩側的河沿,又見三三兩兩的鳥友相聚。 張作霖在他下榻的奉天會館中,已經秘密住了七、八天,會館以"內部整修"為名被大軍封閉了。張作霖不想同外界任何人接觸,不露面,不說話。他入關的目的已經超越幾倍地實現了,他不必說話;若不是怕曹、吳突然向他發難,他早回奉天去了。這幾天,即使在會館內,他也很少同誰長談什麼,雖然他身邊有三五位高級助手,卻也不聚起來談什麼事。 一天傍晚,一個自稱"至親"的人闖了進來,說有"相當重要的家事"要和張作霖面談。森嚴的守衛一看是一位消瘦老頭,赤手空拳,一身便裝,料想他不至於是刺客,便傳報了進去。張作霖想了想,覺得沒有這樣的"至親",想拒不接待。但是,這些年的爭戰歲月又使他有了些"心胸";此番大獲勝利,也使他多了些興致,所以,他決定"出迎!" 這老頭見了張作霖便拱起雙手,深深一躬。說:"張大帥無恙乎?" 張作霖頭腦一懵:"這啥腔調?"但還是笑著說:"先生有何見教?但請直說。"他已認定這不是他的什麼"至親"了。 老漢坐下,有人獻茶。 "張大帥,此番出征,你獲大勝。有人專程派我來向你道賀。""什麼人?"張作霖直問。 "被你們打敗了的段合肥!" "段祺瑞?!"張作霖有點驚訝。 "他向我道賀什麼?""道賀你接收了南苑、東直門的全部武器裝備!" 張作霖笑了。 "我知道,這是老段許多年的積蓄。一旦失去,心裡是疼得慌。戰爭麼,就是這樣,這是沒有辦法的。" 老者也笑了。 "大帥你錯了。""怎麼錯?我說的全是實話。""若是實話,更見你心胸太狹窄了。" "請明教。" "合肥想得遠,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次輸了,下次還可以再贏。這批武器落到你張帥之手,合肥便無後顧之憂。他最擔心的就是......,," "什麼事?" 怕落到吳佩孚手裡。 ""那為什麼?" "這還用細講麼?"老漢搖搖頭,但還是說:"合肥認為,他的對手是曹、吳,他的朋友是你奉張。既然失敗了,那批東西落到朋友手 裡總比落到對手手裡好。 ""這麼說......" "日後會見分曉的。"老漢把茶杯推了推,站起身來,說:"使命已完成,告辭了。" 張作霖忙攔住老漢說:"敢問先生......" "你理解合肥的用心就好了。我--草木之人,日後也不一定會再見面了。" "承蒙先生指教,"說著,從櫃櫥裡拿出一袋銀元:"請先生聊作茶資。" "在下無意打抽豐,心領了,謝謝!"說罷,匆匆而去。張作霖平靜的心情,又蕩起了波紋...... 直皖戰後,張作霖獲得了巨大的發展,軍事上發展到了高峰,政治上親奉的梁士詒又將出來組閣。就在這時期,中國最有影響的保定軍官學校因為發生了內部分裂。一批原日本士官學校出身的教官被排擠,除少數人投奔廣州之外,有20多人投奔奉張。張作霖開門納賢,願來者一律歡迎。一時間,奉天城軍政名人齊集,商賈分外繁榮。 , 張作霖沒有麻木,他和他的高參們作過冷靜的分析:現在,奉軍已不是老二十七師時代了,主管軍政大權的也不僅僅是當年柳子那幫磕頭兄弟了,家大業大,怎能免得了魚龍混雜呢?今日有瞭如此大的權勢,即使是磕頭兄弟,也並不一心一意了。馮德麟是去了,還有沒有張德麟、李德麟? 說真話,到直皖之戰勝利時,奉軍首領內部已經明顯地形成了新舊兩派,並且均在各自膨脹,擴大勢力;舊派人物,當然還是張景惠、湯玉麟、吳俊升、孫烈臣、張作相等人,他們都是跟著張作霖打天下的那幫好漢;新派人物,以楊宇霆為代表,干將有韓麟春、姜登選、郭松齡、戢翼翹、臧式毅、於國翰、熙洽、王樹常、於珍、邢士廉等,還有後來的少帥張學良。派已形成,新派勢力在抬頭,舊派日感"困倦",張作霖和他的老幫弟兄都有點憂心忡忡。張作霖決定開展一場自己的整軍運動。 楊宇霆,字麟葛、麟閣,遼寧德庫人,早年就讀奉天省中學,後進日本入陸軍士官學校第八期砲兵科。 1910年畢業回國,任陸軍第三鎮隊官,1912年改任東三省講武堂教官,奉天軍械廠副廠長、廠長。 1915年任奉天盛武將軍參謀長。張作霖督奉後他任總督署參謀長。經過認真鑽營,博得張作霖寵信,視如左右手,連私人圖章都交給他。在直皖之戰期間,他與皖系骨干人物徐樹錚有密切往來。後來的二次直奉戰後曾任過江蘇督辦,為孫傳芳所驅。另一個本來不起眼的人物張宗昌,在吉林駐紮之後竟然獲得了意想不到的發展。 張宗昌駐吉不久,趕上帝俄政局大變,白衛軍紛紛逃到中國,大多投靠了張宗昌,轉眼間他就收到了八九千支槍的隊伍。這時,張作霖對他又重視,又害怕:一方面親暱地認他為本家,一方面又怕掌握不住他,他會造他的反。在張宗昌本身,隊伍發展了,經濟無後援,張作霖從奉天撥給他的資助,奉天錢到吉林又大大貶值。張宗昌沒有辦法,便發動戰士在轄區內種植鴉片煙。張作霖正想找個缺口,大張旗鼓地把軍隊整頓一番,來消彌已經形成的新、舊間的矛盾,並且控制張宗昌的再膨脹。於是,張作霖決定趁著陸軍演習,對張宗昌"採取行動"-- 中秋,遍野的高粱剛剛抹去頭,吉林大地便落了一場鋪天蓋地 的大雪。轉眼間,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 ,陸軍演習如期進行。張作霖把郭松齡叫到內室對他說:"此番 軍隊演習,我已決定讓你到吉林去作校閱委員,你做些準備,就動身吧。 " "郭松齡點點頭,說:"遵大帥命。" "張宗昌粗魯野蠻,行跡不軌。你要找個藉口把他控制下來,隊伍麼,該整編的整編,能遣散的遣散。" "我知道了。" 郭松齡,新派首領之一,以旅長職銜在張作霖周圍。對於張宗昌勢力漸強,早已嫉恨在心,有壓抑或吞掉的念頭。此番奉命,正合他的心意。所以,他一到張部便冷著臉膛對待這裡的一切。 張宗昌遊蕩成性,軍隊缺乏正規操練,哪裡受得住冰天雪地上的摔爬折騰,早已歪歪斜斜,潰不成軍了。張宗昌穿著馬靴,束著武裝帶,在雪地上操練、爬動,早已皮破血流,他站在雪地裡牢騷滿腹。 "媽媽的,天也欺負俺!"他呆立半天,猛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孤零零的小房子,便領著參謀長王翰鳴走了進去。 "來,避避風,歇一歇。"張宗昌走進屋裡,朝一塊爛石頭上坐去,拿出隨身裝的一瓶酒,一邊打開瓶,喝了一氣,遞給參謀長。說:"喝。照著醉的喝。" 王翰鳴喝一口又送給張宗昌,張宗昌又喝一口。說:"這哪裡是演習,這是自殺。" 王翰鳴冷笑,點頭。 這時,風緊了。風帶著呼嘯撲向小屋,雪片不住地從窗縫隙往屋裡鑽,小屋子有點搖晃,風像刀子般地刺人耳目;屋外,士兵們的呼喚聲,傷病員的呻吟和風聲一起不斷地傳進小屋裡。張宗昌拿著酒瓶,臉上象六月多變的天空,時陰時晴-- 張宗昌心裡不平靜呀! 張宗昌雖然出身土匪,可他懂得治軍。 30歲投奔山東民軍都督胡瑛以後,便開始帶兵。那正是辛亥革命時期,民心沸騰,軍心沸騰,官兵關係也在出現新的融洽。後來,他到上海,投靠陳其美任了光復團團長,再後來當了江蘇陸軍第三師師長,他更加懂得了愛兵的意義。練兵不能害兵!興兵打仗還"六臘月不動兵"呢!現在,冰 天雪地大操練,豈不是害兵!幾口酒進了肚,心中的火氣起來,不由自主地便大罵起來:"我×他的媽媽,這是哪個龜孫的計劃,弄得我們這樣苦?" 事情正巧,檢閱委員郭松齡在雪地上不見了張宗昌,遠遠望見一個小屋,便知他躲進來了。匆匆趕去。一腳門裡一腳門外,正碰上張宗昌罵街。他便大聲問:"張宗昌,你在這裡罵誰?" 張宗昌抬頭一看,見是校閱委員,心中一愣--這傢伙來得這麼巧。他打算推卸一下完了。 " "這是我的口頭語,誰也不罵。" 郭松齡哪肯讓步,他大發雷霆,指著張宗昌的鼻子罵道:"我×是你的媽媽!這也是我的口頭語。" 張宗昌臉色一變,面上由紅而紫、由紫而青,挺胸站了起來,右手迅速插進腰間--參謀長慌張了,他以為張宗昌要拿槍跟郭松齡拼一場呢。可是,張宗昌跳起來之後,立即換成一副笑臉,口氣柔和地說道:"郭二大爺,你×俺媽,你就是俺的親爸爸。傷是俺親爸爸,還有啥好說哩!" "這......這......" 一場劍拔弩張的血戰,瞬息平靜下來--郭松齡幾擰脖子,終於負氣走了出去。 王翰鳴怕惹來麻煩,想拉住郭松齡,再作一番解勸。張宗昌拉著他的衣服,對他搖搖頭。 郭松齡走後,張宗昌大咧咧地笑著說:"郭松齡那小子是條巴兒狗。狗咬了人,人哪能再去咬狗,咬狗還算人嗎?再說,我叫他親爸爸,反正他不是我親爸爸。" 郭松齡離小屋,眉頭皺了許久,不知哪根神經被觸動了,他竟猛然對張宗昌產生了好感:"此人有丈夫氣概,能伸能縮!"郭松齡回到奉天,把張宗昌的練兵演習大加捧場一番,最後談他 和張宗昌的"對罵"。大約是出於猩猩惜猩猩,物以類聚,張作霖高興得拍著屁股連連說:"好,好,好!這才是辦大事的樣子。我軍中有張宗昌,我興旺了!" 張作霖馬上把張宗昌調到瀋陽,改編他的吉林三旅番號為奉天陸軍三旅,正規編制三個團,又給他增加一個炸彈團。不幾日,又命張學良領著郭松齡到張宗昌營地當面向張宗昌賠禮。 張宗昌也十分識相,立即擺出香案要和郭松齡、張學良結為金蘭兄弟...... 張作霖又得了一肱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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