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梟雄張作霖:北洋兵戈之十

第16章 第十五章

張督軍鎮壓學潮有方 北京城裡的"府院之爭",越演越激烈,漸漸地總統、總理不能坐在一起談事了。又趕上世界大戰的戰火波及到中國,因為中國對德國宣戰的問題意見不統一,黎元洪和段祺瑞的矛盾升級了、公開化了。段祺瑞是親派,在日本內閣的支持下他主張對德宣戰;黎元洪是親英美的,他怕日本獨占在華利益,便取得國會支持,反對對德宣戰。這麼一沖突,段祺瑞糾集一批督軍,在北京組織"督軍團"向國會施加壓力,包圍國會,毆打辱罵議員,繼而蠱惑各路軍閥獨立。黎元洪一怒之下,利用合法權力,免了段祺瑞國務院總理的職務。 段祺瑞哪裡是這麼好欺侮的,總理職務免了,他還是陸軍部總長,他要調動軍隊推翻黎元洪這個大總統。段祺瑞問計於徐樹錚,徐樹錚卻狠狠地搖搖頭。

徐樹錚是段祺瑞的"小扇子軍師",足智多謀,能言善辯,是皖系軍閥靈魂式的人物,世稱"合肥(段祺瑞)魂"。段祺瑞的所有驚人之舉,無不出自此人之謀。段祺瑞一見他的軍師搖頭,便急問:"怎麼,我就服服貼貼地聽從他黎宋卿(黎元洪號宋卿)擺佈?" 徐樹錚胸有成竹地笑了。 "反對帝制之後,國人更傾向共和。黎元洪是共和總統,你推翻了共和總統,豈不成了國人共同的敵人,你願落這個千古罪名?" "啊......?!"段祺瑞吃驚了。 "這麼說,我就得服輸了?""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有什麼辦法?" "最近你知道徐州發生的事情嗎?"徐樹錚問。 "徐州?"段祺瑞想了想,說:"你說張辮子召開的複闢會議的事。" "是的。" "那與咱有什麼關係?""關係大得很!" 段祺瑞不解地搖搖頭。 --張辮子,張勛。前清遺臣。本來是袁世凱小站練兵的老人,山東屠殺義和團有功,升為副將、總兵,曾為慈禧、光緒護過駕;辛亥革命後升為江南提督;又因鎮壓新軍起義有功被清政府加封為江蘇巡撫,署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後來又被袁世凱提升為定武上將軍,江蘇督軍。清廷被推翻之後他以忠臣自居,決心復辟,堅決不剪辮子。為了復辟成功,他在徐州召開了三次會議,聯絡各省督軍,準備共同舉事。只是因為掌管軍權的段祺瑞不答應這樣幹,徐州會議才一直沒有形成決議。現在,徐樹錚提到這個人,段祺瑞自然想起他的複闢狂。

徐樹錚慢條斯理地說:"咱們支持張勛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讓小朝廷重新登極。但是,又必須促成小朝廷登極成功。" "什麼意思?"段祺瑞不解。 "很明顯,復辟是不得人心的。"徐樹錚說:"但是,復辟成功,就必須先推倒現在的大總統。大總統推倒了......" 段祺瑞恍然大悟。 "這麼說,小朝廷復位之後,咱們再來個反復辟......" "大義凜然,名正言順"。 "好,我就派你去徐州。" 張勛的第四次徐州會議,終於決定了復辟大計。 也該著張勛陰謀得逞。他在徐州決定行動時,黎元洪卻以"調停府院之爭"為名,請張勛進京。這一請,張勛領著6000辮子兵浩浩蕩盪打進北京城,推倒了國民政府,扶起了小皇帝,北京城又掛起了龍旗......

在這些活動中,張勛得知奉軍二號人物馮德麟被張作霖趕出東北正潦倒北京,便派人把他請到南河沿自己的公館,邀他一同"復興大業",事成後即任命他為東三省督軍。馮德麟正是窮途潦倒,急想報張作霖之仇,所以,便滿口答應,支持張勛復辟行動。小皇帝復位了,黎元洪自然下台了。段祺瑞不費吹灰之力首先便把政敵趕下了台。隨後,他在馬廠誓師,來個聲討逆賊反對複闢。興師動眾,殺向北京。 奉天的張作霖正對複闢觀望,卻見馮德麟已經插入,便不再熱情。但絕不許二十八師出關。馮德麟只好對張勛空許諾言。現在,段祺瑞舉義旗、反復辟,張作霖立即發通電支持。 張勛哪裡是段祺瑞的對手,討逆軍一個總攻,辮子軍即繳械投降,連守南河沿的親兵也跑光了,張勛狼狽之中逃入荷蘭使館。復辟丑劇演了十二天便收場了。段祺瑞重握大權,並且成了歷史上"再造共和"的英雄。

復辟失敗了,張勛成了罪人。 馮德麟雖然沒有調動兵,"復辟要犯"他卻脫不掉。復辟一敗,他被押進天津大牢。張作霖一見此情,馬上把二十八師抓到手,進行重新整編--他終於實現了吞掉馮德麟的目的。目的達到了,張作霖要沽名釣譽了,他變了個手法親去北京,為馮德麟求情,並以二十八師全體將士之名保釋馮德麟。段祺瑞也樂意送這個順水人情。馮德麟出了獄,張作霖又走通門路,為他在北京買了個高等侍從武官的空名閒差,馮德麟也毫無辦法地過起了寓公生活。張作霖卻假惺惺地說:"大哥,今後你就在京城做做清閒官吧,老家的一切田產、家室,我全給你保護好。"馮德麟只得認可--一代名將,後來終於老死天津租界。

中國內部之戰,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張勛復辟被討平之後,應該平靜了,卻仍不平靜:黎元洪不能當總統了,直系軍閥首領馮國璋由副總統升任總統,段祺瑞仍任總理兼陸軍部總長,掌握軍政實權。此時,南方革命黨孫中山聯合西南地方軍閥在廣州組織護法政府,反洋軍閥。南北對峙,又將開戰。 對待南方的護法政府,以馮國璋為首的直系軍閥,主張通過談判和平解決;以段祺瑞為首的皖系軍閥,則主張武力統一,消滅護法運動。北洋內部自相矛盾了。 段祺瑞的主張歷來都是小扇子軍師徐樹錚拿出的。此時徐樹錚既是國務院秘書長管政,又是陸軍部次長管軍,他對段祺瑞嘮叨一番之後竟親自去了奉天,勾結張作霖率軍入關。 張作霖收了馮德麟的二十八師,奉天一統,兵強馬壯,又是反復辟的英雄,早已萌生了問鼎中原的念頭。於是,打著支持對南方用兵的名義,率領奉軍主力浩浩蕩盪入關,自任總司令,徐樹錚兼副總司令。奉軍一出動,由皖系軍閥控制的國會便乘機把馮國璋趕下台,選舉徐世昌當了大總統。

徐世昌同樣是傀儡,段祺瑞怎麼說他怎麼做。不久,張作霖又被任命為東三省巡閱使。 此時歐戰已經結束,英美等帝國主義怕日本人獨占在華利益,主張中國南北議和,反對使用武力,張作霖不得不退出關外。但是,一頂"東三省巡閱使"的帽子他是撈到手了,回東北之後,他就要統抓東三省軍政大權。 在對外的時候,東三省還表現得團結一致;在爭權這件事上,誰就不讓誰。張作霖想先吃掉吉林,他玩弄權術很快就把吉林省督軍孟恩遠趕下台了。但孟恩遠的隊伍卻不買帳。吉林軍的主力是孟恩遠的外甥高士儐旅。高士儐知道他老舅被張作霖趕下台了,立即聯合胡匪盧永貴向張作霖發起了進攻。 張作霖瞧不起高士儐這個小人物的發難,只把心事放在擴軍強兵上,便決定派新收的張宗昌去迎戰--一來是試試張宗昌的能耐,二來是給自己留個退步,張宗昌勝敗他都好收場。但是,張宗昌要出發的時候,張作霖卻認真了,他一邊撥給他200支打鉛丸子的別烈彈槍,以增強戰力,一邊親到營中對張宗昌說:"效坤,你這次出征可是關係咱們命運的一戰!打不好,可就傾家蕩產了,萬望你盡心盡職。"

張宗昌來到奉軍尚未立功,他也沒有弄清打不好是奉軍傾家蕩產還是他張宗昌傾家蕩產,便挺著脖子,一個立正說:"大帥放心,保證打勝這一仗!" 張宗昌率領他的由憲兵營擴充的隊伍,匆匆忙忙趕到前沿陣地。不過,他並沒有馬上投入戰鬥,而是派出幾個便衣到敵營去探聽虛實--別看張宗昌十分粗魯,戰爭使他聰明了許多。江西一敗,他在困境中作了認真的回首,他看清楚了自己,覺得不能只憑膽量,還得學會用計謀。所以,沒打響之前他要先摸摸敵人脈搏。他派出的人回來詳細報告了敵情,他笑了。他拍著屁股說:"天助我也!我張效坤時來運轉,要高升了!" 一直和他相伴的許琨見他這樣輕敵,便提醒他說:"效坤,你對面的敵人是盧永貴,他可是個亡命之徒,手下全是土匪。只要有重賞,不要命地干!"

"土匪?嘿......"張宗昌笑了。一拍胸膛說:"你瞧,我就是大土匪。當年在東海邊上,除了沒幹過斷皇槓、沒日過娘娘,我可壞事幹絕了。這不,成了你的好朋友了。" 許琨自知失言,忙改說:"我只是說不可輕敵,免得吃虧。""我明白。"張宗昌說:"明兒你看著隊伍,按兵不動。外邊憑有多大動靜,你千萬別開火。我去走一趟。" "到哪去?"許琨問。 "你別問,自有去處。""危險呀!" "死不了。我活得仔細著呢。" 第二天,張宗昌換了裝,打扮成一個闖關東的窮漢子,馬褡子朝肩上一扛,大搖大擺朝敵營走去。

這裡,我們還得把話朝遠處說說,這並不是無巧不成書-- 當初,張宗昌在掖縣老家,可算得個窮得叮鐺響的人。跟著土匪頭子混幾年,當地貧窮,打家劫舍也沒有多大油水,便隨同老鄉一道到關東逃荒。那時候,帝俄侵略中國東北,到處抓人修建中東鐵路。為了有飯吃,張宗昌也去修鐵路。在修鐵路時結識了一批山東黃縣的老鄉。不久,許多人看修路太苦,又沒有錢賺,便跑出去跟著胡匪闖蕩去了。如今,有些人混出了頭地,當上了大小頭目。張宗昌不干鐵路之後,去吃糧當兵了,一分別就是許多年。如今他想:"胡匪還是當年的胡匪,說不定其中有老鄉混好了,成了頭目,我去找他們,總不會殺了頭。動員他們歸正,豈不免了動刀動槍。"張宗昌在敵區跑了半天,打聽到一個叫程玉山的老鄉如今當了團長,正是胡匪的主力。他竟扛著破衣、馬褡直奔程玉山的團部走去,指著名要見程玉山。 士兵把張宗昌帶到程玉山面前。程玉山瞧瞧不認識。便說:"你找我?你打嘛地方來?" "這真叫大水淹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哩。"張宗昌大咧咧地坐下,拿出老旱煙袋,自裝自燃自吸。又說:"你不認識俺哩?你才當個團長就不認識俺哩,要是當個師長、軍長嘛的,怕連祖宗也不認哩。" 程玉山一聽他是地地道道的同鄉話,口氣便緩和了下來。朝他面前湊湊,說:"請問一聲,你......" "正要報家門呢。"張宗昌說:"掖縣張家樓,俺是張宗昌。" 程玉山一聽是張宗昌,先是驚訝,之後又說:"你是掖縣張宗昌?" "是。地地道道的張宗昌!" "早先下江西了?" "對,被人打得片甲不留!""後來又投了張大帥。""對!一點不假。" "我的爺,你為嘛到這裡來了?" "奉張大帥的命令,來收拾你們哩。""你?那你到我這裡做啥哩?" "瞧你說的嘛話?"張宗昌拍拍屁股,站起來了。 "俺和你不是一塊土上的人麼。山東人打山東人,俺張宗昌不干。" "你想咋辦哩?" "來跟你談判。"張宗昌說:"看看還是俺投降你,還是你投降俺?" "這......"程玉山沒有精神準備,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位不速之客所提的問題。不得不把眉頭皺了起來。 "咳,別皺眉哩。"張宗昌磕去煙鍋裡的灰燼,把煙袋插進腰里,說:"俺把話掀明吧,那盧永貴不是個正派人,高士儐也不是好東西,靠著老舅欺壓人。老舅下台了,他秋後的螞蚱,跳不幾天哩。東三省早早晚晚都得姓張。人家張作霖勢多大!?盧永貴、高士儐哪里斗得過他哩!再說,咱們也不能在關外久居,闖蕩一陣還不得回山東。要有個正經的名目回去才不丟人。落葉歸根,在這里幹麼呢!" 程玉山雖然當了團長,自覺是烏合之眾,土匪頭子封的,沒多大來去,說不定有一天就被什麼人吞了。老爹老娘全在山東,是得落葉歸根。於是,他對張宗昌說:"張大哥,你在這裡多住一天,我把咱山東老鄉全召來,好好嘮嘮。我看,要走咱們全走,都跟你。咋樣?" "管,管。我等你們!" 山東老鄉早都聞張宗昌的大名,知道他當過師長,是個大人物,老鄉誰不願跟他。程玉山一團人一帶頭,其他緊隨上,他們不聲不響地從盧永貴陣地走出來,又轉回頭去打盧永貴。結果,盧永貴一敗塗地。盧永貴一敗,高士儐哪裡頂得住。吉林反軍一夜之間落花流水。 張宗昌獲得全勝,把收編的隊伍編為三個團,又任命了團長,然後,凱旋奉天。 張宗昌掃平了吉林叛軍,張作霖十分高興,認為他指揮軍隊有辦法,手下又增加了三個團,於是,便任命他為吉林省防軍第三旅旅長兼吉林省綏寧鎮守使。 張作霖終於收復了吉林省。吉林歸順奉天了。黑龍江不大費力便也成了張作霖的地盤,畢桂芳自動退出黑龍江督軍位子。之後,張作霖任命他的親家鮑貴卿為吉林督軍,任命親信孫烈臣為黑龍江督軍。至此,東北三省軍政大權終於全到張作霖之手,他成了地地道道的東北王! 張作霖統握了三省之後,躊躇滿志,本來該輕鬆地過幾天舒服日子,可總是覺得纏繞頭腦的事太多,又排除不了,又無人可以代辦,坐臥不安地游動,顯得精神也疲憊起來。部下和他的眷屬為他籌辦的慶賀酒宴,他幾乎全推掉了;激動起來,不是找張三就是找李四,被找的人來到面前了,又屁事沒有把人家打發走。 張作霖"迷"了。勢大迷了他,權大也迷了他;迷得他昏昏沉沉,手足無措。自從他由關內撤兵回來,就沒有一天平靜日子,他對段祺瑞很生氣,"發兵了,就該打到廣州去,為啥半途而退!?"張作霖不滿足他只撈到了"東三省巡閱使",他的目光早投到黃河上下、大江南北。可是,他又不能不聽段祺瑞的。兵撤了,心裡不服。三省大權統歸之後,本該安靜幾日,他又想著北邊的蒙古。 張作霖注目蒙古,是從有了黑龍江之後。 "爭霸中原,我一定敵得過北洋幾虎;收下蒙古,似乎還有力量。" 楊宇霆、袁金凱都不同意他那樣做,他們要他把力量積蓄起來,將來辦大事。 "這麼說,暫時只得放下蒙古了?" "不能放。"袁金凱說:"蒙古是一個可怕的地方,不滅它就得把它牢牢地抓到手,成為親密的伙伴。" "怎麼親密?"張作霖問。 "和番!" "什麼......?"張作霖驚訝了。 "拿女兒換地盤?""辦大事,就不能優柔寡斷,更不能只有兒女情腸!"張作霖想了想,覺得拿女兒換疆土還是值得的,便決定將大女 兒嫁給蒙古達爾罕王子。那王子其實是個傻得四六不分的人,張作霖只是想把他當作人質攏在手中。所以,他不讓女兒遠嫁,只在奉天城中建造一座達爾罕王府,把傻女婿"娶"了過來。一切破費自然都是張作霖的。婚事辦得十分排場,光是珍珠翡翠、寶玉鑽石就把個王府擺設得珠光寶氣,五彩繽紛。不久,蒙民紛紛起義,反抗暴政,那個老達爾罕王也攜家帶眷來到奉天,並且再不願返回。王子人質變成了大王人質。蒙古領土實際上也歸了張作霖掌握。 張作霖有權有勢了,享受也高了。於是,他的部下便把大南門裡老公館四合院旁邊的空地又興造了一座三出三進的大帥府。自然是能工巧匠齊出動,大小室廳都建成最豪華、最高級的。附庸風雅的墨客還費盡心機仿製了一些歷代名人字畫掛在牆上,又把內花園修成山水相映、曲徑幽廊、四時花鮮之所。落成那一天,一批隨員陪著張作霖去查看驗收。設計人和工匠還以為他會大加讚揚呢,結果,鬧了人人一肚子氣-- 大客廳正壁上,懸著一幅八大山人的《山幽圖》,雖然是贗品,卻十分逼真,舉目望去,石老而潤,水淡而明,山勢崔嵬,泉流灑落;雲煙出沒,野徑迂迴,松偃龍蛇,花異草奇;山腳入水澄清,水源來歷分明。大氣磅礴,十分壯觀!張作霖一見便搖頭。 "黑乎乎的一大片,這是什麼玩藝?" 袁金凱笑著說:"國寶。八大山人的《山幽圖》。" "哪個八大山人?"張作霖問。 "清初南昌人朱耷。大畫家。""大畫家?為人怎麼樣?" "據說,他是明朝寧王朱權的後裔,明亡一度為僧,不事清朝,有些書畫落款為生不拜君。此人......" "這畫不好,要換換。""大帥你看......" "桃園三結義、封侯掛帥、五子登科,哪樣不好,山山水水算啥!" 辦事人立即把朱耷的《山幽圖》摘下,又去請畫匠改畫。 最令張作霖生氣的,是迎著正門的那座假山。那是江南名家依照蘇州獅子林等處佳景繪成圖樣,全部採用太湖石砌成的。張作霖 只看了一眼便大聲吐出一個字:"扒!"負責這項工程的一位處長立即瞪了眼。 "大帥,這是請名師設計、巧匠施工建成的呀!" "我不問誰幹的。"張作霖說:"就是不合我的意,我看著心煩。""大帥看看該怎麼辦?" 張作霖站在高處,指手畫腳地說:"假山是要的,也該建在這個地方,我說得這樣建:山勢由西向東,底層全用大石頭,洋灰灌上;山體朝外要有高低不一的窟窿,上邊插些石筍,就行啦。" "這......"大家都有點不解。 張作霖笑了。 "你們只知道樣子花,好看。我比你們想得高。你們猜猜,這樣做啥意思?" 大家聽不懂,捉摸不透。但還是異同聲說:"好,好!""怎麼好?得說個名目。" 誰也說不出是什麼名目--這算什麼名目呢?從觀賞的角度來分析,既不美觀又不別緻,簡直像一條大河壩。所以,大家只管呆笑。 張作霖說:"這樣的假山,好就好在不是閒擺設。一旦有了事,我就可以憑它抵擋一陣。東西南三面來敵都不怕。你們想想看,有這堵山,前邊我就不怕進攻;山後是高樓,萬無一失。實在頂不住了,我就繞到樓後,溜之大吉!"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無可奈何地相對笑了。 又有人說:"既然是這麼好的山,能攻能守,還能遊玩,缺口的高處應當有題字匾額,有名稱,大帥何不乘興定下來。" "好,好。這有現成的。快拿紙筆來。" 有人匆匆搬來桌椅,取得紙筆。張作霖站在那裡,把筆在硯池裡抹抹,不假思索地就寫出歪歪扭扭的四個大字:天理人心!看的人雖覺不倫不類,還是點頭哈腰地連聲說"好!" 正是張作霖想著穩穩噹噹地在東北過幾年太平日子的時候,北京的學生竟在天安門廣場舉行集會,反對帝國主義操縱的巴黎和會通過對中國擴大侵略的和約;尤其是日本帝國主義,他們要繼承德國強占我國山東的權利,要強占山東。敏感的青年學生首先起來反對,要求北洋政府派出的專使嚴正拒絕這種辱國和約。北洋政府的外交總長曹汝霖、駐日本公使章宗祥等親日派,又都主張接受那個喪權的條約。學生們由遊行請願便變成了遊行示威。因為學生們是在五月四日發起示威的,大家都稱它為"五四運動"。 "五四運動"的浪潮由北京很快便波及到上海、南京及全國各大城市。 奉天春來遲,但青年們的愛國熱忱是一樣的。於是,以奉天兩級師範學校為旗手,響應北京學生正義運動的浪潮也迅猛發展起來。幾天之後,奉天成立了學生會,發表宣言,組織遊行,到處張貼紅紅綠綠的大標語:號召工商各界,父老兄弟行動起來,參加愛國運動,堅決取消二十一條。學生鬧大了,很快報告給張作霖。張作霖把警務廳長找來,問他"是怎麼回事?"警務廳長告訴他"是五四運動,學生起來反洋人、反政府的。" 張作霖聽說學生反政府,馬上火冒三丈:"他媽拉個巴子,什麼五四六四,學生敢反政府,這還了得?無法無天了!快把偵緝隊大隊長給我找來,我叫他把奉天起來運動的學生給我全查清,都抓起來!" 偵緝大隊長黃樹良來了。張作霖說:"學生反政府了,奉天鬧得滿城雞飛狗叫,你們查清是誰幹的?" 黃樹良獻功似地說:"查清了,查清了。是一個叫李大釗的人領著幹的。" "李大釗這小子在什麼地方,是乾什麼的?""李大釗在北京,聽說是大學教授。" "混蛋!"張作霖發怒了。 "北京的李大釗礙奉天屁事!我問你奉天誰領頭?" "部下派人到各校偵查了,發現兩級師範學校不安份,學生聚集開會。" "開什麼會?" "開遊藝會,發表愛國演說,反對二十一條。""反奉天省嗎?反我張作霖嗎?" "沒有。真的沒有。" "是誰領的頭,知道嗎?""待部下細查查。" "廢話!"張作霖罵道:"人家都開會、遊行、刷標語了,誰領著幹的你還再查查。查個屁!你們只會吃明局,分贓錢,連學生也對付不了。不用查了,從今天起,每個學校都給我派二十名偵緝隊伍,白天黑夜嚴加監視,別問是教員還是學生,只准老老實實上課,誰也不准外出、不准會客、不准向外發信。誰不服管,偵緝隊就讓學校不開他飯,狠狠地餓他幾天。" "餓?"偵緝隊長不解地問。 "是餓。對老師學生不能動刀動槍,免得引起混賬們說三道四。校外不用你們管,我另派保安隊放崗放哨。" 奉天的學校全被封鎖了。一度熱起的學潮被壓了下去。到了六月二十八日,一個驚人的消息傳到各校:《巴黎和約》中國代表就要正式簽字了!?北京學生已經連夜宿在總統府門外請願,要求政府一定拒絕簽字;全國工人、農民都在響應。奉天學生不能沉默了,他們背地裡計議妥當,決定趁天黑逃出校園,然後會集奉天省長公署請願。學生們衝破種種阻力,總算把消息相互傳遞通了。但半夜行動時,出了學校的學生全被保安隊抓了去;在學校院中的學生又被偵緝隊抓去。全城抓去數百名學生,都用黑紗蒙上臉被送到大牢關押起來。奉天城一場轟轟烈烈的學生運動,被張作霖武裝鎮壓了下去。 對於張作霖的行為,日本人十分高興。日本關東廳長官林權助特派奉天總領事大酒保向張作霖當面致謝。大酒保翹起大拇指說:"張將軍,你幹得好!你為支邦交作出大大的貢獻,今後我們還要大大地親善。" 張作霖心裡雖然高興,但覺得大酒保的話太露骨了。忙說:"本人為維持地方治安辦了點家務事,與你們日本人無關,貴總領事何必如何客氣。" 那個叫大酒保的總領事,還是連聲對張作霖說:"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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