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梟雄張作霖:北洋兵戈之十

第6章 第五章

送白馬心想事成 新民府知府衙門一側,有一座十分豪華的驛館,高高的門樓,兩進院落,五台階的門坎,一對石獅守門;透過紫紅色的大門,便是一堵畫著山水畫的蕭牆,蕭牆後是一株高出院牆的塔松。遠遠望去,十分威嚴。這是專門接待上峰官員的館驛,平時冷冷清清。現在,由於奉天巡防營務所總辦張錫鑾"光臨",驛館陡然熱鬧而森嚴起來:大門外設上四人的崗哨,門外還有流動的散兵。過往的百姓大多迷惑不解地想:裡邊是關押著欽犯,怕跑了,還是住著贓官,怕人殺了? 這天上午,約摸十點鍾光景,張作霖領著一個親兵,牽著那匹雪白的大馬來到驛館門外。舉目一看,守門的不是自己游擊馬隊營的兵,而是張錫鑾從瀋陽帶來的巡防營務所的隊伍。他知道進去有困難了,停步遲疑,隨即想出應變之策。來到門旁先遞過一副笑臉,而後送上門包,這才說:"地方營官管帶張作霖有事求見總辦大人,勞駕請給回禀一聲可以嗎?"

門房早將門包接到手,又見張作霖軍官打扮,便說:"請官爺少候,我這就去禀報。" 張錫鑾是個生怕冷清的人,無論到哪裡巡防、視察,都想盡多的會見各方人士,不求"招財進寶",只想听聽歌功頌德。所以,大凡來拜者,他一概歡迎。憑他這身份,到屬下任何地方,會見任何人,誰能不好話說盡,諂肩獻媚!這是一種享受,張錫鑾覺得比金銀有價值。門房回報"張作霖來拜!"張總辦順口丟一個"請"字。 張作霖聽到曹,通身一顫,這時才忽然想起"尚不知究竟該用什麼禮節晉見總辦大人才好?"但已無暇再思,只對親兵交待兩句,便匆匆走進去。

張錫鑾竟也不拘官場禮俗,卻在上房接見張作霖。如此親呢的"家禮",使張作霖受寵若驚!進得房來,手腳無措,連施一個什麼規格的晉見禮也不知,慌張之中,竟深揖長跪,喃喃道出:"小人張作霖拜見總辦大人。" 張錫鑾微笑著說:"張管帶,咱們都是帶兵的,一家人。家不序禮,請坐吧。" "謝總辦大人。"張作霖在一旁坐下。 張錫鑾以居高臨下之姿態,笑而非笑地說:"新民府的知府對我提到過張營官,說你為人精明能幹,很會打仗;任職之後,還算盡,15。看來,前途無量呀!" 張作霖站起,垂手而立,說:"作霖無能,多靠總辦大人栽培。""這就不必說了,有機會,我是會幫你說說話的。"

張作霖自知官小位微,不便在這個地方久坐,忙把話題轉入正道,說:"卑職久聞總辦大人喜愛馬,我營中正有一匹好馬,特牽來想孝敬大人,不知大人看了會不會中意?" 張錫鑾正在納悶中:"一個營官管帶,軍職自然不夠接見,文墨又一竅不通,他匆匆忙忙趕來幹什麼?"現在,一聽說送好馬來了,精神一抖,忙說:"好好,在哪裡?讓我去看看。" "就在大人門外,"張作霖說:"我去讓人牽過來。"說著,急走幾步來到影壁牆邊,招招手,對牽馬人說:"牽過來吧。大人叫牽過來給他看看。" 親兵牽馬進來,張錫鑾也走到院中。抬眼望見那馬通身的純白,已是十分驚訝,又見它頭高昂、蹄直立,一身精神,便知是一匹好馬。 "好一匹雪球!蒙古貨,地地道道的好馬!"

"卑職平生無他好,獨愛好馬。"張作霖說:"所以,處處留心,十年才挑這麼一匹。" "眼力不差!"張總辦說:"就憑這一點,咱們完全稱得上同好了。" "卑職不敢,卑職不敢!"張作霖忙搭躬,說:"我是何等微賤,怎敢與大人相提。大人如賞臉,就請將此馬收下。" "算你理解我。"張錫鑾說:"人說東北有三寶,你若拿人參、豹皮來送我,我連看也不看看。什麼三寶?糞土!這樣的好馬,求,我都求不到,怎麼能不收!"他轉過臉去,命人將馬收下,牽到後院,"我回頭再仔細看看。"張錫鑾得了好馬,心情高興,命人賞給牽馬人二兩銀子,打發去了,然後對張作霖說:"張營官,你就別走了,我有便宴,再好好聊聊。"

張作霖正怕沒有談心的時間,聽說留飯,心情大振。但還是說:"大人公務眾多,卑職不敢打攪。" "哪裡什麼打攪,咱們得好好談談心。" 酒菜都是現成的,只在上房裡擺張桌,張錫鑾就和張作霖對面開懷,邊飲邊談起來。那張錫鑾因得好馬,心裡十分歡喜,便有心想為張作霖說些能夠有用的話。所以,一開杯,他就直筒筒地問:"張營官,我這總辦就像個雲遊僧,走過去就過去了。有時候,只能為人說兩句話,起不了大作用。不過,有的人還得聽我的兩句話。官場就這麼回事,像曹雪芹說的,把事當真了呢,說不定是假的;當假的對待呢,反而會成真!這樣吧:真也好、假也罷,我想听聽你的身世,說不定有一天會有點作用。"他端起杯,又說:"隨便聊聊,藉以下酒。"

張作霖有些難為情了,他那個身世是不光彩的,瞞是瞞不住的,說又羞口。額頭傾刻熱辣辣的。但是,他想投靠山,不實說怕日後露了馬腳,無法收場。於是,只好把拉柳子、打家劫舍、投奔官府、當了營官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末了,低著頭又說:"大人,卑職實在是一個混世無為的人,總有心改邪歸正,身上的黑泥污水終生也難洗淨。" 那張錫鑾不知是心胸開闊,還是因為收了張作霖的好馬,聽了張作霖的身世,不僅無蔑視態度,反而流露出十分高興的樣子,大大咧咧地說:"張營官,你的身世好!如今世界動盪,舉自動盪,說不定哪一天、哪一夜就會撕拼起來。敢闖敢殺敢拼,正是大勢所需。人人都懦弱無能,逆來順受,那豈不國不國、家不家了麼。我看,這個時勢,就一定會造出你這樣的英雄!日後,只要你忠於職責,報效朝廷,我看將來是會有大作為的。"

張錫鑾一席即興話,張作霖喜得通身散了板。端起酒杯,滿滿地敬總辦一杯。說:"大人如此高抬作霖,作霖終生感恩。今後多賴大人栽培,有用作霖處,一定肝腦塗地!" 張作霖這個馬屁拍得很是地方,拍得張錫鑾舒舒服服!幾天來,他不斷在知府增韞面前為張作霖說好話。官場上,歷來就有不成文的習俗:此人在此地哪怕是最出名的壞蛋,只要上峰長官駕臨,能為他說幾句好話,他就會一夜之間身價百倍;上峰的身價越高,這被誇的人身價增值越大。若上峰再丟下一句"你們若是用蠆著他,我倒是想用用此人,給他點大事做做。"那麼,此人便會馬士就有"黃袍加身"。所以,人人都想攀官親,攀得越高越好!張錫警是奉天的總辦,在他手裡,放個知府也費不了多大勁;替張作霖說了那麼多好話,增韞自然"心有靈犀一點通"。所以,他不含糊地對張錫鑾說:"大人說得分毫不差。當初,張作霖剛到新民,我就看譬是個人才。在眾議紛紜的情況下,我獨自擋住,為他向將軍衙門申報營官。今天,我還會重用他。"

幾天之後,張錫鑾事畢要回奉天了,知府便再一次送個大人情,以"遼西地方不太平"為名,派張作霖帶一營官兵護送。既表示對上峰的忠心,也暗暗地給張作霖一個良機。張作霖心領神會,動身前便先到知府大人的上房重重表示一下。 "大人如此器重卑職,卑職一定為大人爭光!保證把總辦大人安全送到奉天。" 張作霖挑選了精兵強幹,又令他們更換了新衣新帽,自己也武裝整齊,該交待的都交待完畢,這才緊隨在張錫鑾馬後,耀武揚威又小心百倍地朝奉天奔去。 在明白人眼裡,張作霖護送張錫鑾,實屬多此一舉:張錫鑾有親兵一隊保護,人強械優,走在"中立區",任何柳子也不敢來劫;新民到奉天,步行也不過一天路程,張錫鑾是馬隊,盡可能晚動身,早到達。光天化日之下,敢有大膽土匪劫官兵?!只怕他們躲閃還怕躲閃不及呢!所以,人們認為完全不必派隊護送。

事情又出人意料,張錫鑾本來可以安然無恙到達奉天的,正是由於張作霖護送,險些把小命也丟在路上-- 這裡得說說不久前被張作霖消滅的三界溝土匪杜里山餘部。杜里山是被打死了。關艷紅受了重傷,嘍羅們也七零八落散了板。偏偏有那麼三十來個死心塌地的犟筋,寧死也不離開關艷紅,並且表示:"非殺了張作霖為杜頭領報仇不可!"關艷紅很感激他們,說:"好,咱們就生死在一起吧!柳子不散板,頭等大事就是殺張作霖。派幾個弟兄,多費心思,化裝到遼西去,隨時探聽張作霖的消息。探準了,咱們就拼他一場。 三界溝的殘匪化裝入了新民府,探明白了張作霖在護送張錫鑾去奉天的情況,立即跑回來報告給關艷紅。

關艷紅報仇心切,從床上躍身跳下,即要率領弟兄到途中攔 劫。哪知心急忘形,就這麼一跳,剛剛接好還死死包捆的腿骨,又斷裂開來,她一聲慘叫,倒在地上,便昏了過去。 關艷紅不能動了,杜里山的親侄子杜三留挺起了胸膛:"嬸娘不必親去了,侄兒我帶人去,保准殺了張作霖!" 關艷紅甦醒之後,冷靜地想想,說:"這一次就算了吧,以後再找機會。" 杜三留說:"嬸娘,你放心,我帶兄弟們去,能辦成這件事。" 關艷紅說:"咱有多少人?你知道官兵有多少人?這個仗怎麼打才能打好?咱只有三十多個兄弟了,苒死幾個,那才真的散了板,永世也別想報仇了。" 大夥一聽,覺得關艷紅說得對,一個個低下頭。 在三界溝的柳子中,杜三留年輕卻文武全才,是杜里山當作繼承人拉巴的。平時不多言語,說出話來,不放空砲。為叔報仇心切,但覺嬸娘的話也對。他思索許久,又說:"嬸娘,侄兒有個新主意,說出來你看行不行?" 關艷紅說:"你說吧。,," "嬸娘說得對,官兵人多勢眾,咱們拼不過他們。,,"杜三留停了停,又說:"我看咱們不去硬拼,去智拼。學著梁山英雄智取生辰綱的辦法,去二十個兄弟,化裝成商人,走張作霖要走的道。到時候,無非讓他們路,等張作霖來到面前,二十幾個兄弟齊動手,不信殺不了張作霖!只要張作霖一死,我們跑了就完了!",, 關艷紅不開口,她思索著"此計可否行?" 杜三留又說:"嬸娘,萬一行動不順利,我們也告訴張作霖是為叔父報仇的,讓他知道三界溝的漢子還活著!,," 關艷紅思索再三,同意了這樣做法。她又對杜三留等人作了仔細的交待,要他們務必小心行事。經過一番準備,杜三留他們裝扮戚販藥材的商人,匆匆趕去新民附近。 張作霖護衛著張錫鑾正往前走,忽見前方樹林邊有一隊車子,忙命人去查看。查看人回來說"是販賣藥材的"。張作霖說:"立即叫他們躲開,就說有大人經過。" 張作霖雖安排人去開道,自己還是輕敵的,他仰仗人多槍好,又是官兵,面前幾個推車人即使是頑匪,也奈何不了他。便在馬上悠閒無恐。及至到了樹林邊,那群販藥人突然齊出,有一人--習5便是杜三留--大叫:"張作霖,你這個狗娘養的,快把腦袋留下來,給我的頭領、大叔杜里山謝罪!"說著,亂槍齊發,乒乒乓乓。張作霖的坐馬中了彈,張錫鑾的坐馬也中了彈。官兵們又應戰,又保護二張。土匪雖連連開槍,但見官兵如此眾多,知道難以取勝,況且張作霖已被人保護起來,再戰要吃虧,便一聲口哨,丟下車子跑進樹林。 張作霖知道關艷紅的厲害,又見匪眾已跑,也不再追擊。忙走過來,向總辦道驚、問候。 張錫鑾不知內情,還以為是張作霖善戰,才使他有驚無險。忙說:"多虧張營管奮勇殺匪,才免災難,我要為你好好記功!"張錫鑾經此一戰,心裡更覺得張作霖是個很有大用的人才,一心想把他提拔上來,加以重用。時隔不久,趕上內蒙邊境不時大亂,匪徒騷擾,民心惶惶,地方請求速派強兵前來穩定。張錫鑾自然想起張作霖。不久,張作霖便被任命為巡防五營統帶官,駐防鄭家屯。 張作霖真算得官運亨通。一個落荒山野的土匪,投奔官府不到三年,便升任了相當於團長的統帶官,幾乎可以和知府同起同坐,好不光彩! 張作霖在新民業經三年了,如今要高升他去,新民的官員,黎民百姓都產生了不大不小的震動:親他的,要拍他的馬屁,希圖今後沾他的光,有個利用,千方百計,想著法子對他有所表示;仇他的,一見他又高升了,怕他匪性不改,將來找麻煩,有的躲閃,有的 轉仇為歡,也想著法子對他有所表示。張作霖覺得得名得利的機會到了,便有請必到,有禮必收;朝朝暮暮,應接不暇。 張作霖畢竟是一個還有點良心的人,在迎來送往的熱鬧氣氛中,他沒有忘了新民地區一個恩人--姜家屯的鐘恩。當初,張作霖初入綠林時,沒有人願意接納他,開當舖的鐘恩把他接進鎮子,供養起來。後來又送給他一匹好馬,張作霖這才闖蕩出來。張作霖騰達了,要離開新民高升了,他買了厚厚的一份禮物,帶著兩個官兵,匆匆趕往姜家屯。 當舖掌櫃的鐘恩,是個混世面的人,廣交朋友,樂善好施,也不知救過多少人的急難。過去了,也就忘到腦後去了。當初幫助張作霖,也只把他當成小流氓看待。後來知道張作霖發跡做了官了,也只淡淡一笑了之。現在,張作霖忽然帶著重禮上門酬謝來了,鐘恩有點惶恐。 "統帶官,你這是乾啥?"鐘恩拱起雙手,一邊往屋裡迎接,一邊說。 "三哥,"張作霖也拱起手。 "我知道你怪兄弟我了。發了跡,不上門看看三哥,該怪!" "哪裡,哪裡!"鐘恩說:"我倒是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你,哪裡能怪你呢!" "三哥,不是小弟不來看你,我是想著有朝一天混出個人模人樣來,光光彩彩地來看哥哥!哥哥是何等聲名的人?我只能為哥哥爭光,不能給哥哥丟臉!" "統帶......不,不,兄弟你如今光彩了,哥哥跟你也光彩!"說著,又讓伙計們接馬、備辦宴席。酒席間,真真假假地說不完的思念、掛心,說不完的捧場、祝福,氣氛十分融洽。 張作霖說:"三哥,兄弟這次離開新民了,不知有無再回的時刻?日後來看哥哥的時候一定少了。哥哥若有事,只管往鄭家屯傳 。 ·兄弟當然該高飛!,,鐘恩說:"新民小地方,車轍溝怎麼能臥下你這盤龍?哥哥甚盼著兄弟能坐奉天、進北京。到那時,我也可以到帝都去逛逛。" 。幾句話,說得張作霖心裡熱乎乎的。忙又說:"三哥,等兄弟穩定了,一定幫助哥哥變變模樣,別只當一個小小當舖的老闆,也得風光風光!" "不瞞兄弟說,我很知足。在新民這片地方,還沒有人敢卡咱的脖。知足常樂麼!" "人往高處走!我騰達了,哥哥還是老樣子,人家罵我。" --莫道張作霖這是戲言、應景話,不!他在奉天當了督軍之後,一下子就在姜家屯為鍾恩買了大片土地,又為他設立了三畬成當舖,讓鐘恩當總經理;後來,又將三畬成當舖和慶畬糧棧、瀋陽曾三畬糧棧合併,交給鐘恩總管,每年年節還親去給鐘恩祝賀,子張學良對鍾恩行跪拜禮。這是後話,一提了之。 張作霖在姜家屯熱鬧半天,這才領著官兵轉回新民府。 此時,日已偏西,晚霞映空,鳥歸巢,樵下山,村街也都漸漸安靜下來。張作霖似醉似醒,坐在馬背,悠悠閒閒,正不知"今晚又吃誰家,,的時候,忽然迎面闖出一人攔住馬頭。 。 。 "統帶官,你還認得我麼?" 張作霖舉目一看,見面前站著一人,約莫四十歲上下,中等身材,圓臉白面,兩隻靈閃閃的黑眼睛,著一件黑色長衫,頭頂六方爭頂帽,唇邊蓄著短短的小八字胡,清雅秀士,氣度不凡。張作霖一時卻想不起哪裡會過了。 "你是......" 那人一見張作霖忘記他了,頗有點不耐煩。淡淡一笑,說:"你是貴人健忘,我不得不自報家門了:在下本地人氏,姓姜名需只:至妄_、小的新民地面上,任著小小的商會會長職務,今天要打擾統帶 冒大人,。 " 張作霖一聽是商會會長,立刻恍然大悟,抖身下馬,拱起雙手:"認識,認識!姜會長對我張某有情在先,怎麼能忘了呢?請,請到我的住處說話。" 姜雨田站著不動,又說:"張統帶官到底還是記起小人來了,又不忘情,這樣,咱們就好話好說了。" --原來,張作霖這幾年駐防新民期間,官兵糧餉上峰常常發不下來,隊伍寅吃卯糧,有時還餓肚子。張作霖是官兵,又不能攔路、挖窯子,只好向大戶、巨賈挪借;後來不得不借到商會會長頭上。姜雨田覺得張作霖是官兵,防地不變,債總是會還的,誰知張作霖的上司總是不發軍餉,張作霖也只好欠著一拖再拖。現在,張作霖要走了,別管是高升還是低就,隊伍要走了。這位商會長很著急:以後到哪裡去找他呢?倒不如今天撕破臉皮,攔馬逼債。 張作霖也明白這位商會長的來意了。對於他當街攔馬雖然十分氣怒,但終因是欠人家的債,不講理是不行的,更不可發作。忙陪笑說:"姜會長,是這樣,上司對軍餉麼,總是遲遲發不下來。你經手借的那個款項,我也萬分著急,只是......" 姜雨田說:"你的難處你知道,我的難處我知道。如今你的隊伍要開拔了,各個商戶也等著用款子,你看怎麼辦吧?" 張作霖無可奈何,只得說:"這樣吧,在我走之前,一定想辦法還清商會的債。" "三天行不行?"商會長說:"第三天我到軍營找你。""行!三天我還你。" "張統帶官,你別怪我辦事死板。我是托著幾十個商號、有幾百張嘴,老老小小等著吃,也難著呢!三天后不能還,我可要不講究了。" "還,還,還!"張作霖說:"三天后一定還錢!" 商會長這才把馬頭鬆開,讓張作霖走回軍營--從此,張作霖更認識了這位商會會長。 中國的東北三省,森林無邊,滿山遍野的礦藏,又盛產著大豆、葶結荸、礦凌臻緩粼方礦月誇人垂涎,俄國人垂涎。日俄戰爭爆發後,沙俄在哈爾濱設置機關,招降納叛,組織起自的勢力,漸漸地同清政府為敵起來。也該著東北出亂事,在光緒33年(1907),清政府竟在內蒙東部以墾荒種田為名,毀壞草地,驅趕牧民,激起了內蒙人民結邦拉隊,抗擊墾荒。俄國人和內蒙結邦的反民一起,大反清政府。這形勢又給張作霖帶來了發展的機會。張作霖率領他的巡防五營官兵開赴通遼剿匪。旗開得勝,一舉殲滅通遼,洮南一帶匪邦。很受上峰讚揚,不僅答應他將五營兵擴充為七營,還將通遼的吳俊升、洮南的孫烈臣兩部均劃歸張作霖指揮,張作霖的隊伍已經增加到三千五百餘人。 人多力量大,勝利之師銳氣大振,張作霖率隊深入內蒙境內,先後在嘎爾圖、三昌盛等地追剿匪徒,把白俄扶持的陶克陶明、巴塔爾等都趕入了大興安嶺消滅了。殘匪逃入外蒙,竄至俄國。一度紊亂的東北邊境,又平靜下來。張作霖留下部隊守邊。一邊上報戰果,一邊班師回到鄭家屯。 "王師"凱旋,東北平靜,張作霖的聲望一下子響徹了東北三省,從官至民,無不另眼相待。 一天,鄭家屯商會會長於文鬥來軍營拜訪張作霖。 於文鬥原籍山東海陽縣,同治年間山東大水成災,攜眷遷來關東。靠著一輛破車,慘淡經營,漸漸興旺;光緒初年便在鄭家屯辦起了"豐聚當"商號。生意興隆,鋪面漸大,經過十幾年奮鬥,便成了屯子上最昌隆的買賣家。於是,自己將"豐聚當"改成"豐聚長"。商友們見他為人和善、經商有方,便推選他作了梨樹縣商會會長,那"豐聚長"的商棧,於文鬥就委託了代理人經營,自己只管商會事務去 鄭家屯一帶原來土匪猖獗,戰禍接連,人心惶惶。張作霖率"王師"駐防,又連連剿匪勝利,百姓十分歡迎,商會也頻頻向大軍有所表示。有時軍餉接濟不上,於文鬥便幫著籌措。一來二往,相處甚厚。張作霖遠征歸來之後還特地到商會拜望了於文鬥。現在,於文鬥又特到軍營回拜。朋友相逢,自然是開懷暢談。二人從出師剿匪到商務繁榮一直談到地方風土人情,越談越投機,越談話越多。張作霖命人安排宴席,一定要與於會長暢飲一番。於文鬥也不推辭。三杯入肚,張作霖笑了。 "於會長,今天我得好好向你致謝一番。大軍到貴鄉,多蒙百姓......" 於文鬥搖搖手。 "統帶官,文鬥今天是私人來訪,不想涉軍、涉政。說真的,我已有了另一番準備,不久,商界朋友將舉行盛大宴會,來為王師慶功。到那時,咱們再縱談天下事。而今......""好好,於會長的興致與我相同,咱們就真的開懷,談別的。""開懷!"於文斗說:"談別的。" 二人對乾了一杯,於文斗說:"張統帶,我最近偶爾間碰到一件奇事,有個姓劉的盲人,一定要見我,自稱是鋼嘴鐵舌,卜相算卦十分靈準。我平生與這些人無交往,便不想接待他。可他已經走進門來了,我只得應酬他。" "算命先生?!"張作霖說:"貧嘴多舌!""你說怎麼樣?一談下去,還真有學問。""什麼學問?" "你聽。"於文斗說:"那盲人坐定之後,就要為我算命。我說算了,算了。八字相同的人命也不一定相同。你說他怎麼說?" "怎麼說都是瞎說。" "不!"於文斗說:"盲人講了一個很有趣的故事--"於是,於文鬥便先學說了這個故事: 劉瞎子說:"一個算命先生、一個和尚和一位微服去上任的知府,三人同坐一隻船。路遙船緩,無事聊天。知府請算命先生為他算命。八字生辰報出之後,那算命的忙說:"好命,好命!官運亨通,上了岸你就可以當知府。 " 旁邊的和尚說了話:"先生,我的生辰八字和他一樣,也坐這條船,我上岸不上岸都當和尚,這為什麼?"事有湊巧,撐船的舵工生辰八字也和他一樣,舵工說:"我為啥只有撐船這個命呢?可見你瞎說。" 4算命人說:"你們三人都是同一天生在公雞打鳴的時候,就是卯時。不同的是:一個生在公雞打鳴揚脖時,兩個生在公雞打鳴後伸脖、低頭時,差之毫釐,謬之千里。這便是:揚頭知府低頭僧,伸脖落地把船撐!" 聽完這故事,張作霖搖著頭笑了。 "瞎說,瞎說!俺那新民府的增知府偏偏是午夜子時落地,萬物都睡死了,啥玩藝也不揚頭,他不是照當知府!" 於文鬥也笑了。 "信則真,不信則偽。不過,這位先生為小女算了一命,倒也不錯。" "令小姐自然是好運氣。"張作霖說:"今年多大了?叫什麼?""光緒22年農曆5月生,虛說著,15歲了,叫鳳至。" "好名字。一定長成大姑娘了。"張作霖說:"那算命的對她怎麼說?" "說的可多了。"於文斗說:"前邊有一串串什麼丙申、甲午、壬寅,又什麼海中金、爐中火、路旁土、劍鋒金之類的話,我都不曾聽明白,只聽懂了最後幾句話,說女命無煞逢二德,閨女的命中無煞且逢德,正是夫榮妻貴的好命。憑著我那女兒生長得端正的相貌,這一點,他是算定了。" 張作霖對命運本是不相信的,從不算命。有什麼好算的呢?無非是勸善、吹捧,他這打家劫舍的經歷,算命先生說得再是天花亂墜,惡是作定了,老天看不見更好,看見了,一聲天雷擊了頂,也只好挨著,隨他去。現在,他一聽到於會長家女兒是個貴夫人命,忽然想起自家兒子小六子:"這樣富貴的女孩子,若和我六子相配,興許會帶給六子一個好前程。"忙陪笑對於會長說:"於會長,我也有個算命朋友,很有些學問,子平、紫微斗數都十分精通。你把女兒的八字給我,我請他算算,小姐若和我家六子八家相合,把他們倆配成夫妻,你看如何?" 於文鬥一聽統帶官想同他攀親,自然滿心歡喜。一邊開出女兒的八字,一邊說:"難得統帶厚愛。只怕小女無那份福份侍奉統帶官。" "這就別客氣了,看他們的命合不合吧!" ......於會長的女兒於鳳至;張作霖的六子,即張學良。又經過兩天之後,據說是算命先生說"這倆人成親,是天合地造的良緣,是上婚,成親之後,夫榮妻貴。"張作霖便請"豐聚長"掌櫃張杏天作伐,訂下了這門親事--於是,在後幾十年中還不斷引出諸多軼聞趣事。因不在本書圈內,就只好留給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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