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之祖袁世凱:北洋兵戈之一

第12章 第十二章總統不忘前清,宰相依舊入閣

有舊事為該忘,忘了就意味著背叛;有些舊事該忘。不忘豈不復古了。 有許多該忘的事。袁總統都不忘,於是,除了辨子之外。北京又復古了。結果...... 一 中南海的瀛台。 暮春的夕陽,還在西山之腰,這裡已經是一片燈火通明;昔日冷清的大廳,陡然擺設了盛宴的桌椅:燈紅酒綠,菜香撲鼻。那些邀來作陪的大員,魚貫而人,笑語歡聲,嘹庭繞院:副總統黎元洪--這個很少在京城露面的人物,今日也春風滿面,握著內閣代總理孫寶椅的手,彷彿有說不完的軍國大事;政治會議議長李經羲跟約法會議議長孫毓筠寒暄兩句之後,便默默地坐到一個角落裡去了:李經羲坐下之後發現楊度坐在一旁獨自沉默,便走過去和他聊天:最忙碌不定的,是總統府秘書長梁士詒。顯然,他以主持人的身份在應酬八方。夜幕剛剛降臨的時候,大總統袁世凱陪著一位比他略見蒼老的人走進來。所有在場的人一齊起立歡迎。此人便是袁世凱擬任命國務卿的徐世昌。

徐世昌,剛到花甲之年業經明顯老態了,那並不高大的身軀有點駝背,鬢角也見銀絲,雙眸有點內陷;唇邊那抹短鬚卻修飾得齊齊整整。他並沒有因為"民國了"感到失落,他步履輕盈,滿面帶笑,頻頻向人們抱拳致意,問或寒暄幾句。自然,那些目光環繞著他轉動。 "大家入座吧,入座!"梁士詒大聲叫著。 在中間一個八仙桌上,袁世凱人了主座,徐世昌坐進賓席,大家依次坐定,盛宴方才開始。 袁世凱舉起杯來,對著大家笑笑,說:"各位,各位!今天我們相聚,為我們的老相國徐卜五閣下洗塵。卜五不辭辛苦,從東海之濱的青島來到京城與大家聚會敘舊.我們應為之舉杯!" 大家起立,共同舉杯,齊呼:"老相國好!"

徐世昌是做過前清內閣協理大臣的,故稱他為相國。他和袁世凱已有30多年的交情。 辛亥革命之後,隨著大清王朝的覆滅,這位皇帝的內閣協理大臣便隱居青島,抱定了不作民國的官,不剪辮子,不受民國的勳的"三不"主義。 1913年12月,北京舉行德宗帝后崇陵奉安大典。徐世昌也匆匆忙來到北京,參加了沒有"國"的"國喪"。有人問他:"老相國,你的老朋友當選為正式大總統了,在就職那一天還授你勳一位呢。這是民國最高榮譽呀!你是為受勳位而來的吧?"徐世昌淡淡笑著,搖搖頭。 "我是有三不主義的,此行是來參加先帝移靈典禮,也許便道看看老朋友,向他表示祝賀。"那一次,徐世昌卻連老朋友也沒看便走了。

早時,袁總統要改國務院為設國務卿了,又想起這位老朋友.並派他的學生王揖唐去青島勸駕,才有此次瀛台盛宴。 酒過幾巡了,袁世凱端起酒杯,離開座位,來到徐世昌面前,呼著只有當年他們文社朋友才呼的徐的雅號說:"菊人兄,讓我們再度攜起手來,奮斗在一條繩上如何?" 徐世昌端起杯,還是淡淡笑著。 "菊人老矣,有負眾望。""老當益壯!國家、黎民都盼望你。" "盼我?"徐世昌搖搖頭。 "我......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罷哩,罷哩。這些年,一切都習慣了,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諸位,喝酒,喝酒!"

在一旁沉默多時的楊度,心裡猛然動了一下。 "啊?這個發了霉的老相國真的要學那朱希真一心愛山好水去了嗎?果然如此,到也是一個聰明之舉。" 在今日的宴會上,楊度是比較消沉的,他下定決心,像當年徐庶進曹營一樣,一言不發。有化麼好說的呢?民國了,楊度認為一切都不維新的維新了,他心向了袁項城,傾其全力,要實現一片新天地。他無意與袁平分秋色,他只決心做一個輔佐袁的好"內助"--當一名有作有為,又不顯山不露水的"宰相"。許多時來,他在中南海也沒以宰相自居。不想,袁世凱當了正式大總統之後,宰相這一缺並沒有青睞他,而是三邀四請要託付給大清王朝的內閣協理大臣。楊度心灰意冷了。若非十分不得己,他真不來參加這樣的宴會。他本來想,這次宴會的結果是:袁世凱在大庭廣眾之下拖也把徐世昌拖出來,按也得按到"國務卿"的位子上;而徐世昌,一定是半推半就,造成一種無可變更的事實。現在,袁世凱是初衷不改,懇請再三,那個徐卜五,卻真的不願出山。尤其在他明明白白地朗誦出朱敦儒的《鷓鴣天西都行》之後。他心上的一塊沉沉石頭總算落了地。朱敦儒,字希真,南宋紹興進士,為秘書省正字,擢兵部郎中,遷兩浙東西路提點刑獄。靖康之難,他離開官場,過起遁世隱居的生活,再不出仕。徐世昌借他的詞句,顯係有效法之意。楊度終於端起杯,來到徐世昌面前,恭恭敬敬地敬了他一杯。

和楊度同病同態的,是政治會議議長李經羲。這個曾經領銜奏請朝廷立憲和召開國會的原雲貴總督,此番出任政治會議議長便打定主意奪"相"位。李經羲的政治會議確實為袁總統的立法立下了汗馬功勞。就在李翹首以待相位時,他也發現了袁世凱青睞的不是他,而是徐世昌...... 在楊度敬完酒之外,李經羲滿面笑容走向徐世昌。 天下事無不是奇妙的,楊、李二位的良苦用心都是無法獲得良好結果的。因為他們並沒有窺測出大總統的良苦用心-- 英國人朱爾典的"肺腑相勸",侍女秋豔的"親眼目睹",已經大大地動搖了袁世凱的"共和"之心,他左思右想,認定"中國是不宜實行共和"的,還是君主好。就在他一手捧著"共和"、一手捧著"君主"在等量之際,他的原籍河南項城祖墳看守人韓誠來了。一個老態龍鍾的莊稼漢,背著一塊長方形的石板,說是來給"送寶"的。老漢被引到袁世凱面前,雙膝跪倒,連聲"報喜!"袁世凱慌忙拉起他.說:"老人家免了免了,大老遠來了,身子骨還好嗎?"

"好,好,"老人爬起來,說:"托袁家祖上的福,好著呢!""這麼遠的路,老人家還背塊石板......" 老漢神兮兮地說:"正為這事,才專門跑來。不瞞東家老爺說,這事只有東家老爺你才能批解得開,別人誰也沒有這能耐。" "啥事呀?看老人家神的。" "神事、神事!"韓誠拉起衣袖,揉了一把額角涔出的汗水,說:"東家老爺,你說奇事不奇事,老太爺仙居旁邊長出一棵紫藤樹,幾年間就丈多高。奇就奇在通身上下像一條盤龍,頭像龍頭,尾像龍尾,人工做也做不那樣像!你說奇不!"

"真有其事?"袁世凱又驚又喜。 "還有呢,"韓誠說:"老太爺的墓邊上,常常紅光四射。有一天。我被紅光耀醒了,爬起來一打量,嘿!紅光像大掃帚一般,直往上噴花,耀得半天通紅。我越想越覺奇。第二天,我就在墓邊仔細尋找,競發現裂了一條地線。順著線縫兒往下挖挖,更奇了......"怎麼樣了?"袁世凱急著問。 "這不,原來土層深處競有一塊古物。我怕走了風水,便忙忙著,送到京城來了。" 袁世凱迫不及待,忙將包石的布片取開,卻見一一方腐蝕像頗濃的石塊,他用於拂去面部的塵土,競露出蒼勁有力的四個楷書大字:"天命攸歸"!袁世凱還疑為是花了眼呢,再用手撫摸一番,果然不錯。 ...天命攸歸......天命......"他明白了:"我的祖墳,我的祖墳......"從那一一天起,袁世凱便不滿足乾那個正式的大總統了。就是因為不甘心只作大總統,袁世凱才想起了徐世昌。"除了他,還有誰能夠更熟悉宮廷那一套呢?!"

宴會上,徐世昌反复表示,他只想"且插梅花醉洛陽"。但是,他卻再三表示感謝袁世凱對他的"盛情款待"。 二 徐世昌離開中南海瀛台,但卻沒有離開北京城。袁世凱對宴會上的冷漠雖然感到失望,但卻並不絕望。他這位青年時代的朋友盤旋北京,就說明他出山的可能還存在。於是,宴會的第二天,他便派遣國務院代總理孫寶琦和陸軍總長段祺瑞來到徐世昌的下榻處,繼續勸駕。 徐世昌此番見到大總統的代表,不僅絕口不再談"且插梅花醉洛陽",而且對時局頗說了一些肺腑之言。這便令總統代表有了笑臉。 原來這位前清相國中南海回來,便虔誠地向呂祖進行了祈禱,呂祖為他指點了迷津--

徐世昌篤信呂祖,已經有30多年的歷史了。 30多年如一日.就像他每天吃飯、睡眠、穿脫衣服一樣,從不疏忽。他堅信,自己的榮辱沉浮,呂祖都會"告知"。那是他27歲的時候,他和弟弟徐世光一起進京應試,心神不定時聽說琉璃廠呂祖廟很有靈驗,便前往求籤。結果,得的一簽簽詞為:"光前裕後,昌大門庭"應試結果,弟弟中了第95名舉人,他中了第125名舉人,應了"光前"之言:又過了4年,即光緒12年,他便中了進去,更應了"昌大門庭"之預告。從此,徐世昌便供奉其呂祖來了,他清人工筆繪了一張呂祖像,無論到什麼地方,他都設一問幽靜的房子,把它懸在中央,擺下供桌,設上香燭,遇事便虔誠祈禱。現在,呂祖像他雖然設在了青島,他還是可以遙為祈禱的,心誠則靈麼。中南海回來,然已深了,徐世呂還是張起呂祖的神牌--一張只書寫了呂祖名字的黃紙,--漱了淨手,默默祈禱,竟然討了一個"良機莫失"的簽。徐世昌皺起眉沉思有時,笑了。

"老相國既然對國事洞察秋毫,自然胸有治國良謀。大總統的重托,看來真是慧眼識棟樑了。"孫寶琦對徐世昌拍馬屁了。 段祺瑞也說:"上公為人為政,朝野有口皆碑。國人無不翹首以待,敬候閣下出山。" 徐世昌笑了。 "這麼說來,我對國家還有。氧用?""豈止點用,乃是棟樑!"孫、段齊頌。 "好吧,我就姑且出來過渡過渡,幫幫老朋友的忙。"徐世昌站起身,朝著孫、段微笑。又說:"可是,有兩件事情得先說清楚:第一,我絕不接受民困的官俸;第二:,我是過渡,務必清他隨時物色替人。" "一切聽從老相國吩咐!"孫、段二人終於滿意而歸。 徐世昌接受國務卿,願意出山,袁世凱十分欣喜,立即在總統府的最幽靜處--遐矚樓為他安排了辦公室,並再三叮囑總統府所有人員對徐一律以"相國"尊之,自己也常至遐矚樓虛心聆教。徐世昌剛剛住定,袁世凱便以老朋友饋贈名義送去大洋4000元。 "以備零用"。因為不是俸祿,徐世昌也坦然收下了。 徐世昌既不愧前清重臣,又不負朋友之託,做了袁政府的國務卿之後,著實大刀闊斧地幫他做了一串驚天動地的大事。如:果真以政事堂代替了國務院,政事堂除國務卿外又設置了左右丞二人;總統府的秘書廳也改成了內史監,袁的老筆手阮忠樞也由副秘書長擢什內史;公府中的"謁見禮"也改為"覲見禮",各有民政長通通改為巡按史,觀察史改為道尹,都督改為將軍;文官分為九秩,勳授實行五爵,連業經通行全國的無官職稱謂"先生","君"也一律恢復為"大人","老爺"。一切都回到了前清盛世!端陽佳節這一天,徐世昌還換了一套朝服,戴上紅頂花翎,乘坐肩輿前往清宮,以太傅身份向退了色的宣統皇帝溥儀叩頭賀節,並參加了清室的節宴。徐世昌想幫助袁世凱於什麼?豈不一目了然了嗎! 袁世凱對徐世昌的作為十分滿意,他堅信用人用對了。 "徐卜五之外,誰也沒有這麼大的影響,誰也沒有這麼熟知的章法!"他尤為滿意的是,徐世昌採取的措施實行起來平平靜靜,沒有波折,更沒有人反對。 "中國人還是喜歡帝制,留戀帝制的。朱爾典說得對,皇權才是極權。極權不滅!" 袁世凱畢竟是官場上的老手了,這條道上的坷坷坎坎,酸甜苦辣,他是飽受了,他明白自己的維艱舉步。他常常抓住袖簡裡的胳臂還在問"是真是假"。徐世昌幫他採取的種種,他很滿意,但他依然懸著心。 新領了內史監的阮忠樞慌慌張張地過來了,他喊了一聲"大總統",而後有點慌張,他不知道該行鞠躬禮呢還是該行長跪禮?"大總統"是叫了,還要不要再續上"萬歲、萬萬歲"? 這個比袁世凱略長幾歲的文案、刀筆,近年來也在沉沉浮浮:本來,他是袁世凱一號筆桿,袁的所有行文,無不出自他手,他對宮廷、官場的文牘熟悉到純青程度。民國成立,行文從格式到詞語都變了,他陡然遜色了,幾乎成了閒員,袁世凱也打算給他幾個養老金讓他回原籍去。現在,他突然又紅了起來,並且一下子便跳到內史監的寶座。照官例,他得算內閣大臣了,他有點驚慌不已。他說不清大總統厚愛他的原因? "鬥公(阮忠樞字斗膽),我正要找你,有些事想同你商量。""大總統,你吩咐。"阮忠樞恭恭敬敬。 "不是吩咐,是商量。"袁世凱說:"你說說,昔日的那種祀天、祀孔大禮,是不是就必須廢掉呢?" 阮忠樞是望著袁世凱眼神辦事辦習慣了的,他的話音他一聽便聽了個明白。忙說:"是的,是的。中國5千年文明史,就是一朝一朝、一代一代積累下來的,幾代、幾十幾百代人的心血啊!都廢了,不是沒有文化,不要祖先了嗎?不行。有些事不能廢。" "你就說祀天;祀孔這些事。"袁世凱覺得他把話說遠了。 "不能廢,不該廢。"阮忠樞說:"天道不可違。聖人之訓,驚天撼地,一部不朽於天下,誰能與之倫比!?得祀天,要祀孔。這兩件事件件廢不得!" 袁世凱舒心地笑了。 不幾日,便有一道"大總統命令"發佈出來: 特牲之篇,著儀於戴記;圜丘之製,辨位於周官。欽若昊天,亭毒萬物,粵稽古訓,祀事孔昭。改革以來,群言聚訟,輒謂尊天為帝制所從出,郊祀非民國所宜存。告朔餼羊,並忘其禮,是泥天下為公之旨,而忘上帝臨汝之誠。因疑祀祖為王者之私親,轉昧報本為人群之道義,使性牢弗具,壇趲為虛,甚非所以著鴻儀、寶盛典也。且天祀民祀,天聽民聽,民之所欲,天必從之。古之蓮民者祢天而治,正以監視之有赫,示臨保之無私,尤與民國之精神隱相翕合。前經政治會議決議,嗣由禮制館擬定祀天之通禮,已公佈施行。茲據內務部呈稱:本年12月23日為冬至今節,應舉行祀天典禮。本大總統屆期敬率百官代表民國親自行禮。各地方行政長官代表地方人民,於其治所致祭,用擴古義,而答洪庥。 振振有詞,名正言順!這道命令使中國四萬萬黎民都目瞪口呆! 果然,在距1915年還有7天的那日,從黎明起,自新華門至天壇,沿途路面一律加鋪黃土。早在3天前沿街各家已不許留宿親友,且戶戶需具十字連環切結;正陽門和天橋等處的攤販一律趕走,天壇四周佈滿警察和荷槍實彈的士兵。 鐘鳴三聲,袁世凱乘裝甲汽車出總統府,在南壇門外換乘禮輿--那是一輛雙套馬的朱金轎車,四周垂以瓔珞;輿抵昭亨門再換竹椅顯轎至祭壇前。 袁世凱下了顯轎,在蔭昌和陸錦等高級軍官的攙扶下緩步走上台階,去行祭祀禮。 袁世凱頭戴爵弁,身穿二團大禮服,下系印有千水紋的紫緞裙,儼然以一副皇帝氣派出現在天壇,連祀天祝版也是清朝皇帝用的樣式。唯獨見新花樣的,只是祝版上皇帝例用的"子臣"二字換成了"代表中華民國國民袁世凱"字樣。北京人由於"久違"了這種場面,雖戒備森嚴,還是遠遠地站著人山人海。這一點,又令袁世凱興奮不已。 "黎民百姓還是打心眼裡擁戴皇帝的!" 三 天有不測的風雲,人有旦夕的禍福。 就在袁世凱"帝夢"漸鼾的時候,中國內外都發生了令他十分頭疼的事。在他的老家河南揭竿起來的白狼暴動,使袁世凱坐臥不安,他下了決心消滅他。起初,他任命毅軍翼長趙倜為"剿匪督辦",並懸賞5千元捉拿白狼。結果,趙倜大敗而歸。之後,袁又令河南、湖北兩省會剿。還是剿不滅。再後來,他派人到紫荊關掘了白狼的祖墳,撤換了河南都督張鎮芳,改派陸軍部總長段祺瑞坐陣信陽,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自狼起義軍還是越起越大,勢力不僅河南,且漸至湖北、陝西、甘肅。到了1914年4月,白狼軍以暴風驟雨之勢向西北急進,經永壽、長武、平涼入甘;5月占領秦州(天水),6月又迂迴禮縣、階州(武都),並很快逼回西安,袁世凱慌了神,不僅派北洋干將陸建章督陝,並且調集五省都督聯合剿白。萬人的白狼軍,競弄得北洋系段祺瑞、張鎮芳、趙倜、王占元、陸建章、張敬堯、倪嗣衝等一群大將及10萬大兵的惶惶不安,成為民國以來北洋政府最大的一次鎮壓農民運動,更是最大的次農民運動。然而,白狼軍終因寡不敵眾,失敗了。 正是袁世凱袁喜慶討白狼"勝利"之際,914年7月2813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了。世界亂了:先是奧匈帝困向塞爾維亞宣戰;8月1日和3日,德國先後向俄國、法國宣戰;並於4日大舉進攻比利時;8月4日,英國向德國宣戰;又不久,上爾其、保加利亞、日本、意大利、羅馬尼弧、希臘、美國都捲入這場大戰。 對於這一場以歐洲為中心的大戰,袁世凱政府表示了一個"嚴守中了奠"的態度。然而,中國能中立嗎?、 中國中,莎不了。 8月15日,日本政府藉口英日同盟和"確保東亞和平",向德國發出通牒,要求德國將在中日兩國海面上的軍艦解除武裝,將膠州灣租借地無條件交給日本,以便將來交還中國。 德國則答复:可以考慮將青島交還中國,但日本也應將台灣交還中國。 8月23日,日,本對德宣戰;27日,日本第二艦隊公然宣布封鎖膠州灣。 9月2 日,日本侵略軍2萬人配合少數英軍以對德宣戰為名,在山東龍口及萊州附近登陸,當日占領了黃縣、萊州。 9月12日占領即墨,25 日領佔灘縣,10月5日占領青州車站,6月占領濟南車站,10日占領博山煤礦......世界大戰的戰火尚未波及中國,而日本侵略者已經佔領了中國的東海海域及幾乎山東全省。 面對著日本的大舉入侵,袁世凱政府的外交部只對"日軍在山東境內發行紙幣,毀傷稻田及虐待人民"提出抗議;而另一方面,則命令各省當局"嚴禁人民抗日",取締"排斥友邦"之小學教科書。戰雲瀰漫,領土被侵。作為大總統的袁世凱,該怎麼辦呢?他能怎麼辦呢? 袁世凱,別看他"治人、抓權"很有一套,但外交,卻是庸才得很。他只從崇拜得五體投地的老師李鴻章那裡學到一個秘訣,那就是"以夷制夷"。不同的是:他的老師是以俄製日,而他則是以英制日。他認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是英國,英國能幫中國一下,別國就不敢入侵中國。 袁世凱把他的老朋友、英國公使朱爾典請到總統府。 "公使先生閣下,歐洲之戰,業經波及中國。"袁世凱帶有訴苦及哀術的5吻說:"日本軍隊對我大舉入侵,山東大部被佔,膠州灣主權已為掠去。我們盼望大英帝國能夠公正地干預此事。" 朱爾典明白袁世凱在向他們求救了。他端起茶杯,眨眨眼睛,先表示個無可奈何的架式,淡淡地笑了笑,才說:"總統的心意,我們理解而且同情。不過,我也坦誠地奉告:日本已經加入了協約國,站在我們一條戰線上。你們還是中立國。我們沒有理由幫助二個中立國來抵制自己的盟國。" "這麼說來,貴國就沒有辦法了?"袁世凱有點著急。辦法也不是絕對沒有。 "朱爾典賣了一個"關子"。"什麼辦法?"袁世凱又有一線希望。 "如果中國也加入協約國,"朱爾典神氣了。 "情形就完全兩樣了。那樣,中國也是我們的盟國,又是日本的盟國。我們總不能看著盟國欺侮盟國。你說對不對?" 袁世凱點點頭。 "再說,都是盟國了,日本就沒有理由再來欺侮自己的伙伴。""中國加入協約國是可以的。但是,中國沒有力量出兵歐汾呀!"袁世凱明白自己的國力和兵力。 英國人搖搖頭,說:"出兵不出兵,是無所謂的,只要中國人在精神上和物資上盡可能支持我們,就可以被認為盡了盟國的義務。" 袁世凱想了想,覺得這是一件有利無害的事:在國際上,可以爭取盟國保護,不至被侵;在國內,還可以以參戰名義擴張軍隊。於是,袁世凱便滿口答應參加協約國了,並且提出了入盟的3個條件,即:由協約國墊款整頓中國兵工廠;協約國不得簽定與中國有關的條約;中國租界不得包庇中國政治犯。 這三個條件英、法、俄都同意了,但日本政府不同意,並且態度強硬地說:"以後凡與中國有關的問題,必須先與日本磋商。否則,日本不能認為有效。" 英國人傻眼了。袁世凱也傻眼了,日本人卻得寸進尺,大肆侵略了。 11日7日日歪曲上吉島.日1日本內閣天津存歐洲埔角未結束前,青島及山東交戰區一律實行軍事管制,青島守備,山東路礦及海關均派人管理,並派卡應官吏。在軍管期內,中國人出入青島需領取日軍許可證,膠濟路上的中國護路軍隊要撤出......袁世凱從李鴻章那裡學來的"以夷制夷"政策完全失敗了,他崇拜中的那個英夷並沒有力量製服侵略他的那個日夷。他裝模作樣的也發出了抗議,發表聲明.強作精神要維護"主權",但是,他卻始終抱著不抵抗主義--他無力抵抗。 袁世凱把個人的事想得太多了,而把中國的事又想得太少了。世界大戰會怎麼樣?他心中無數;日本人想在中國干什麼?他心中的數也並不大-- 日本人對德宣戰,日本人進攻中國的山東,並不只想膠州灣,也不是只想山東省,他是想實現其蓄謀已久的"大陸政策",想在吞併朝鮮之後進一步吞併中國,以實現其稱霸亞洲的野一日。日本人很聰明,當西方帝國主義在中國擁有相當特殊權利的時候,日本人還不敢把手向中國腹地伸得太長,他只能著眼東北的滿蒙地帶。世界大戰爆發了,西方各國在歐洲戰場拼得你死我活,誰也顧不得東方了,日本人的機會來了,他們要把中國從世界地圖上消滅的野心變成了現實行動。 戰火在膠州灣燃起之後,袁世凱的覺也睡不好了。一天,他把他的籍顧問有賀長雄找到居仁堂,問他:"日本政府究竟對中國抱什麼態度?" 有賀長雄笑笑,說了一句題外的話:"大總統閣下,如果中國改行君主立憲制,中兩國政治制度相同,便有利於兩國間的提攜合作。" 袁世凱鎖了鎖眉,覺得此話有點耳熟。他想起來了,早幾天,他讓中國駐口本國公使陸宗輿向日本表示抗議時,日本首相大隈重信曾向陸說:"如果中國改行君主立憲制,日本則願意從旁協助。"日本駐華公使日置益,也曾向袁建議,"中國現行民主共和製,並不適合圈情,中國仍然需要一個皇帝。" 袁世凱想了這些,又驚又喜:他驚日本人精明,能看透他心裡的奧秘;他喜的是日本人同情他,他有轉危為安的希望。他對有賀長雄點頭笑笑,說:"閣下的意見容我再想想。" 有賀長雄畢竟只是袁世凱的顧問,他不必作出公文式答复。但是,日本公使日置益,卻是日本政府的代表,同他來往就不是說說而已。 1915年1月18日,這個日置益便正兒八經的交給大總統袁世凱一件重要公文,並且明明白白地告訴袁世凱。 "這是解決中日懸案的重要公文",並要求"在兩國直接交涉過程中,請大總統保密。"外國公使商接把文件交駐在國總統,已是怪事。袁世凱略看幾行便十分吃驚,原來這是一份包括5號21條件的"侵略計劃書"。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想了一會,說:"這是屬於外交爭端,請貴公使找外交部交涉吧。" 四 作為日本侵略中國的鐵證,作為中國人民永遠的恥辱史,915年1月18日日本公使向袁世凱政府遞交的"二十一條"都會永遠地記入史冊。 "二十一條"簡而言之共為5大內容: 一、承認日本繼承德國在山東享有的一切權利,並加以擴大; 二、延長旅順、大連的租借期限及南滿、安奉兩鐵路的期限為99年,並承認日本在"南滿"及東部內蒙古的特權; 三、漢冶萍公司改為中日合辦,附近礦山不准公司以外的人開採; 四、中國沿海港灣、島嶼不得租借或割讓給他國; 五、中國政府須聘用日本人為政治、財政、軍事顧問,中國警政及兵工廠由中日合辦,日本在武昌與九江、南昌問及南昌與杭州、潮州間有修築鐵路權,在福建有投資築路和開礦的優先權。 袁世凱鎖眉了,他在自己的房子裡緩緩地踱著步子,思索著接受這"二十一條"會給中國帶來什麼?要是阻擋出去又會帶來什麼?尤其是或進或退會給他自己帶來什麼?他不能不認真思考。袁世凱拿不出決定意見。 他的駐日本國公使陸宗輿從日本給他傳來密報,說"日本外相加藤明白表示:中國政府如果不承認日本政府所提出的條件,日本政府將暗地幫助國民黨人進行反(袁)政府活動;相反,如果承認這種條件,日本政府將協助中國政府。"陸公使還說:"日本外相說,大總統在朝鮮時期便頗有反日情緒,今後如欲變更國體,首先必須取得日本政府支持。只有接受日本政府的條件,日本政府才會有好感。" 陸宗輿是袁世凱手下辦理對日外交的"四大金剛"之一,是個很注重分寸,很會利用外交詞令的人,袁世凱明白:陸宗輿傳來的日本政府態度是被調和了的中性語句,日本人的態度必然是更惡劣的。這更增加了袁世凱的壓力。 日本人找上門來了,又是那樣氣勢洶洶,不理睬是不行的。袁世凱把他的外交總長,陸軍總長以及國務卿召到一起,開了一個秘密會議。 外交總長孫寶琦把"二十一條"逐條講了一遍,大家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表示什麼。小屋子一時間寂靜得有點恐怖。是的,形勢挺嚴峻,排除又排除不了,接受又是亡國滅民,誰承擔這個千古罪名呢?國務卿徐世昌覺得自己是個"過渡"的官,是應酬門面的,袁民國的困難由你袁民國拿主張去好了,我聽之任之;外交總長覺得自己是國際關係中的"聯絡員","二十一條"傳達完了,責任已盡,怎麼辦?那是總統、國務卿的事,他也聽之任之;陸軍部總長段祺瑞,以軍人的素質抱著"服從命令為天職"的宗旨,等待接受命令,所以,他也默不作聲。這樣,小屋子裡除了"死"再不會有什麼了。袁世凱耐不住沉默,日本人不允許他沉默,他得有個明明白白地進退。他望瞭望面前木雕泥塑般地三個人,心裡有點氣:"你們是我的左右臂,是我的扶佐大臣,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怎麼一個一個都成了沒嘴的葫蘆?難道你們這些大員連匹夫也不如嗎?國家興亡,匹夫還有責呢。怎麼辦?你們總得說話呀!" 段祺瑞先站了起來,他對著孫寶琦說:"日本人太猖狂了,這些條件,我們絕不能承認。把這些東西卻還給日本政府,免得嘮嘮叨叨。" 袁世凱瞪了段祺瑞一眼,略有怒氣地想:"幼稚!能卻還還用你提?"他只是這麼憤憤地瞪了一眼,還是說:"我們虛弱得很,倘若原件卻還,一條不依,定致邦交決裂,釀成戰釁。這卻如何是好?"說話間,他的目光早投向徐世昌,盼望國務卿能給以支持或獻一個良策。 徐世昌園滑,他懂得袁世凱這個目光的內函和份重。他轉過臉就把這份"情意"轉贈給了孫寶琦。他說:"折衝樽俎,責在外交,此事應由孫總長往會日使,婉言解釋,表明為難情形,要他們改換條約,以達到雙方都能接受。" 孫寶琦坐上外交總長位置,已屬勉為。他知道,這把交椅應是陸宗輿、曹汝霖、章宗祥或汪榮之之輩中之一的坐位。尤其是曹汝霖,他精通日語,又是早期的留日學生,前清時他便由外交部主事提升至侍郎,他更是情理中的外交總長。所以,當國務卿點了他的名之後,他卻不冷不熱地說:"寶琦不才,恐難勝任,請大總統另選賢能,寶琦情願辭職。" 袁世凱一聽,怒了。心想:"國難當頭,作為國家重臣,不能鞔躬盡瘁,為國解難,反而臨陣脫逃,這算什麼忠臣良將?"他真想猖狠的臭罵他一頓,然後把他貶為庶民。可是,他暗自氣怒了陣子,還是吞了下去,只說:"你若去職,讓誰替代呢?" 孫寶琦說:"最稱佳者,莫過陸子欣。""陸徵祥?"袁世凱重複了一句。 "是陸徵祥。"孫寶琦說:"他算是對日專家了。" 袁世凱無可耐何地嘆了一聲氣,把臉轉給徐世昌。 "且讓陸子欣擋衝擋衝如何?" 徐世昌閉著眼睛沒說話。段祺瑞卻沉不住氣地說:"既然孫總長覺得陸子欣比他更合適,大總統當然得用一位更合適的人去跟日本人交涉了。"下邊他還想說"當初就不該讓不合適的人佔著位子。"但他還是沒有說出來。他望瞭望袁世凱,又說:"禮用盡的時候,還得考慮用兵的事。" 袁世凱知道段祺瑞也對孫寶琦有意見,便接著話說:"是的,是的。對待入侵者,不該忘記反抗。" 陸徵祥被召到總統府,表面上推辭一番,袁世凱溫言相勉,他也就不得不勉為其難,答應下來。 陸徵祥接任外交總長之後,即同總統、國務卿商量同日本進行談判,並即日照會日本公使,約定談判日期。 一場中日之間的艱難談判開始了。一家是以強欺弱,橫行霸道,擬把別國領土納入自己的版圖;一家是屈膝求榮,步步後退,想以乞憐之姿換取敵人的"慈悲"。 就"二十一條"的中日談判,是從1915年2月13日正式開始,到4月17日,兩個半月之中,共舉行25次會談。會談,一直是在討價還價之中。袁世凱的代表只敢對"二十一條"提出修正,而3本代表,始終堅持一成不變。到了5月26日進入第26次會談時,日本政府竟自行提出了修改方案。中國代表興奮了一陣子,但修改文本到手之後,他們又傻了眼睛,日本人不僅對自己的侵略條件一絲不改,而在形式上又耍了個花招,把"二蔔一條"第四號部分日本的侵略要求改成"是袁世凱政府自動提出而不是日本政府強加的";又把第五號部分涉及其他國關係條文抽出作懸案處理,其目的不過是緩和西方國家干涉而已。中國代表把日本人的"修改條約"交給袁世凱,袁世凱嘆息著搖搖頭。 談判,只是日本人侵略的方式之一,那不是全部。早在3月8日中日第7次會談時,日本公使日置益就明白地對中國代表曹汝霖說:"如果數日內談判仍無滿意之進展,恐將發生意外。"袁世凱嚇壞了,怕日本人真採取"意外"。於是,在第8次會談中便對旅順,大連的租借期及南滿、安奉兩路期限等條款作了很大讓步。讓步歸讓步,日本人還是採取了"意外"行動: 3月14日,日本向中國的東北、天津、山東等地增兵3萬人.以示示威; 3月18日,日軍一部公然開入瀋陽。 日本外交官、武官到中國各地到處收集情報,化裝資本家、學者、旅行團偷盜中國機密;5月7日,突向袁政府提出"最後通牒","限於5月9日下午6時以前,對日本修正案為全體承認之答复。否則,帝國政府將執行必要之手段。"這就是說,48小時之內,中國政府必須對"二一十一條"作出或可或否的明確答复。 外交部把這個通牒送到袁世凱面前,陸徵祥只站著輕聲地喊了"總統"二字,便轉身退出去,而袁世凱也並未留他再談什麼。 5月的北京還是一派溫和氣候的,一年一度的花又盛開在中南海。袁世凱感到他的房間裡很冷,冷得他總想加衣服。日本人的通牒無論從內涵還是從時間,都沒有退步了。要么全盤接受下來;要么原封退了回去。袁世凱在自己面前握出兩隻拳頭,他反复掂量,那一隻比那一隻更重還是更輕?他衡量不准。在他面前,還有幾片紙頭,是由江蘇將軍馮國璋領銜、聯絡19省將軍發來的電報。這個電報他已經看過好幾遍,現在,他把握緊的拳頭又舒展開來,重新展開這張電報: 日本發生,亡國預兆。國家既處如此危險之地位,國璋等對於中華民國同膺捍衛之責,義不容袖手旁觀,一任神州之陸沉,且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國璋等分屬軍人,必盡其軍人救國之天職。凡欲破壞吾國領土之完全者,吾輩軍人必以死力拒之。中國雖弱,但其國民尚能投袂奮起,以身殉國。所望大總統與政府,群起嚴詞峻拒,勿稍畏葸,我軍民等當始終為後盾也。乞鑑察! 看著這份電報,他又想到了長江巡閱使張勛的電報,想到廣東惠州鎮守使龍覲光的電報,都是決請政府拒約的。昨天,陸軍總長段祺瑞還當面向他表示主戰的決心......"中國人心裡憤怒呀!"袁世凱有些發愁! 五 在中國近代史上,日本人強加給中國人的"二十一條",是中國人永遠不可忘記的恥辱事件,是中國人民心靈上永遠永遠烙下的一塊傷疤。 作為普通的中國人民,袁世凱是不會接受那個恥辱性的"二十一條"的,在他給馮國璋等軍人的複電中便曾明白表示:"立國於此風雲變態無常之世界,必具有一種自立不挫之精神,有自立不挫之精神,人雖謀我,焉能亡我?"但是,作為夢想著要做中國皇帝的袁世凱,他想得更多的,是他現在的"寶座"能不能坐得牢?他走向"太和殿"這條道是否"順"?所以,在隔了幾日之後,在他又給軍人們的電報中便變了臉,說什麼"惟該將軍既屬軍職,自應專致力干軍事,越俎代謀,實非所宜。"最後,命令似的對將軍們說"......不必兼顧外交。如有造謠生事者,仰該將軍協同地方禁止,至要勿誤。"一夜之間,判若兩人。國人對袁世凱驚訝了,"這是一個什麼總統?國難當頭,他一時要人們具有一種自立不挫之精神,一時又報怨人們越俎代謀,實非所宜。究竟怎麼才好?" 無論如何對待國人(軍人),日本人的"最後通牒"是發出了,48小時是個界限,袁世凱必須有個態度--不管可否。 5月8 日,袁世凱把副總統、國務卿、各部總長通通找到中南海的春藕齋舉行會議,希望由大家拿出辦法,至少是作出決定。並希望立即召開一個參政院全體會議,由參政院--袁世凱把參政院看重了,他要參政院作他的擋箭牌子--作出最後決定。 上午的會開得很冷清,除了決定"下午開參政院全體會"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對"通蝶"表示可否。連那些平時氣憤不已的軍人也怕因"越俎代謀"而斂口。 下午,在去純一齋出席參政院全體會議前,陸徵祥慌慌張張地跑到居仁堂,愁眉苦臉地去見袁世凱。袁世凱一見外交總長眉臉,便問:"怎麼,有急事?" 陸徵祥說:"英國公使到我家去了。" "談什麼?"袁世凱有點吃驚。他不知這位老朋友為何避開他而去會外交總長了。 "關於日本的通牒事。""他什麼意見?" "很糟糕。" "說!" "朱爾典說,中國已面臨最危險的時候了。我在中國40年,跟大總統有30年交情,今天不能不過來講幾句極誠摯的話。日本的最後通牒,只能回答可或否,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現在歐洲各國無暇東顧,中國如果與日本開戰,將自陷於萬劫不復之地,我們雖然同情,卻是愛莫能助。中國政府除接受本全部條件而外,別無自全之道......" "接受全部條件?!"袁世凱皺了皺眉,背過身去。 "朱爾典還說,中閉暫日,忍辱負重,從此整軍經武,埋頭十年,或者有與日本抬頭相見的滅......大總統......" 袁世凱轉過身,等待他的外交總長說出最關鍵地言語。 "英國公使讓我把這些話全盤告訴你。"陸徵祥說!"他還逼著我必須同意他的意見,必須毫無條件的接受日本的條件。" 袁世凱又背過身去,K箭地思索著英國人的意見。 陸徵祥又說:"美國公使芮恩施也找我了,他們提出了與英國相同的勸告。" 5月,正是燕趙的fq,春天氣,中南海的居仁堂,卻又顯得暑氣蒸人。外交總長在不斷揉著額角的汗漬,大總統也在揉著額角的汗漬。 "沒有餘地了!"袁世凱暗暗自想。不接受日本人的條件麼?明顯,一場惡戰立即會叫兩國之間展開。 "中國有戰胜日本的可能嗎?"袁世凱是經武出身,中國現有的軍隊都是他培植起來的,有多大戰力他清清楚楚。 "果然一戰,中國人的英雄豪氣到是扣出來了,但是,中國也將從此滅三了。中國滅亡了,大總統也不叮避免地是亡國之君,是日本人的奴隸。再高的理恕,通通化為烏有了。"袁世凱流汗的額角,猛可問添了一層冷冰,他通身寒顫起來。 "接受二十一條,"他退:一步想:"那樣,固然有失中國人的品德,但是,中國畢竟是失去了部分主權,並沒有亡困。"袁世凱沒忘他的"大業",做人總統也好,將來當皇帝也好,都得有個主權國家,佔為王還得有一片呢. ,"只要中國不亡:,我就有舊旋的餘地。"袁世凱想起朱爾典的話,"整軍經武,埋頭十年"。 "是的,埋頭十年我就不相信沒有與本人抬頭相見的日子!"想到這裡,袁世凱陡然感到輕鬆了,房子裡的窄氣也涼爽宜人了。袁世凱問陸徵祥:"你是怎麼想的?說說看。""我看朱公使的意見有道理。我們,"...硬拼。 ""參政會議的議員會怎麼樣呢?" "把利害擺明白,爭取他們理解政府吧。"袁世凱不再說活。 8月日下午2時半,參政院會議在中南海純一齋召開。為"二十一條"召開的參政院會議,先由外交部總長作了"引導"的發言,他在說明了中國所處的形勢之後說:"日本已撤回了條件中的第5號部分,此外,凡屬自居優越感以及侵犯中國主權的各項條件,經過我們力爭,也都得到修正,比起原案來,我們挽回不少。""二十一條"競變成了"侵犯中國主權的各項,都得到修正"。那就是說這個條件已經不存在侵略中國主權了。 袁世凱在陸徵祥說完之後也上了台,他的臉色非常陰沉。他對著鴉雀無聲的會場觀看了好一陣,才以"沉痛無比"之前說了一段中國面臨的"沉痛無比"的形勢。最後,才表明自己的態度。袁世凱說:"我們的力量不如人呀,不能跟人家對打。英國朋友關心我們,朱爾典公使關懷我們,其情町感。我們應該記住朱公使的話:埋頭十年,臥薪嘗膽,將來或者還有抬頭的一天。否則,亡國之禍必不可免!"大總統的話說得具情具理,誰還敢再說什麼呢?參政院,本來是袁氏家族中的一群食客,他們都是看著袁世凱的臉色辦事的,當然對於袁世凱業經默認的"二十一條"只得全體通過不敢作任何異議。 現在,就是由外交部履行手續了。距離日本政府的"通牒"最後期限還有7個小時,負責中日談判的中國代表、外交次長曹汝霖又一次走進總統府,把那份將要公開發表的承認"二十一條"的公文文本送到袁世凱面前,請他簽發。袁世凱接過文本細看,覺得與昨天下午看的文本不一樣,便問是怎回事。曹汝霖吞吐著說:"文本草稿經日本公使過目,他們有異議。" "什麼異議?"袁世凱業經看明白了,便說:"那就一定要在第5號條款下加日後另外協商6字?" 曹汝霖只微微點頭。其實,剛剛日本公使那裡就為此幾字他已吃了不少白眼。原稿上只說"第5號與此次交涉脫離",日本人大發雷霆說:"此項回文與原議不符,本公使未便接受。" 曹不得已只好加上"日後另外協商"幾字。 袁世凱大怒了。 "你太膽大妄為了,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請示我?你作得了主嗎?" "是,是。"曹汝霖驚恐著,說:"我再去找日本人談判。" 袁世凱壓著文本的手卻沒有鬆開,怒髮完了之後卻默默地低下頭,輕輕地嘆著氣。大約是感到"回天無力"了,他還是對著外交次長搖搖頭,然後,一字不改地籤上自己的名字,批准了這個將要公開發表的文本。曹汝霖於通牒期限前兩小時送達日本公使館。 5月13日,中國外交部向各國公使宣布中日(關於"二十一條")交涉始末。 5月25日,袁世凱政府同日本侵略者正式簽定了那個"二十一條"的喪權辱國條約。 六 袁世凱接受那個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在全體中國人民的心靈上打上一塊羞恥的烙印。羞恥激起人們的仇恨,激起人們的憤怒,激起人行動起來,做出他們能夠做得到的反抗行動。以抵制日貨作為突破口的愛國反日運動,一瞬間便在全國范圍內蕩起:不用日貨,不坐日船,不跟日本人來往,處罰販賣日貨的奸商,成了愛國人民的行動公約。 青年華僑自願回國抗日。 海外留學生組織回國請願團,請願抗日救亡。上海人民發起救國儲金運動...... 善良的中國人民,竟忽略了這天大的羞辱還是因為自己的政府、自己的總統賣國投敵所造成的,應該著力反袁,反賣國政府。人民沒有激起反袁怒潮,袁卻再三再四下令壓抑人民的反日救亡運動。接受"二十一條"之次,袁世凱便向全國發出"密諭",把日本人說成"三頭六臂",為自己不抵抗政策作辯護;不久,又以政事堂國務卿名義再發"密諭",仍然為自己的罪責解脫。欲蓋彌彰,袁世凱這樣做了,反而引起了國人的注目。於是,一股"不承認二十一條...、"日兵收復山東"、"誅賣國賊以謝國人"的呼聲震撼全國。袁世凱驚慌了。他挖空心思,想讓外交總長作他的替罪羊。陸徵祥無可奈何,只得通電辭職。陸不想承擔全責,在自己的"辭職通電中寫入"曹次長誤簽"條約幾字,曹汝霖發了怒,他也在辭職通電上毫不掩飾地為自己辯護說:"此案和平了結,大總統之獨斷,一出於各部總長之公意。日使要求第5項尤力,經用電話請陸總長向主座請示後,方敢加註容日協商。"這話一經公開,袁世凱惱羞成怒,怕著桌子大罵曹汝霖:"混賬,混賬!還不曾亡國。就把自己的主子出賣了。"一怒之下,把他已經決定授給曹汝霖勳三位以獎其簽約之功的命令也取消了。 曹汝霖畢竟是為袁總統賣了力的,怒歸怒,罵歸罵,袁總統還是不忘他的"貢獻"和忠心,袁世凱不僅不批准他辭職,反而還給了曹"儀同特任",享受總長的待遇。以後,中國在一個漫長的歲月裡.一方面是人民的反日情緒與日俱增,一方面是袁政府對愛國人民鎮壓的升級。愛國有罪,成為中國人民最痛心無不皺眉的現狀。 "二十一條"接受下來了,賣國已成為事實。乍聽這個詞,袁世凱還有點冷嗖嗖地顫抖。聽得多了,耳朵大約是適應了,並不感到刺激了。他只想把這件事先丟下,去辦那些該辦的事情。 什麼事情該辦?什麼事情最急呢?緊緊張張渡過了許多天的袁世凱,彷彿覺得沒有太急的事可做了。 "二十一條"雖然蒙受莫大的恥辱,但畢竟沒有亡國,而袁世凱還是名正言順的中華民國大總統。是大總統他便執掌著治理這個國家的一切大權。無論"二十一條"把多大主權丟掉了。割地了,賠款了,劃出租界了,任他去,中國的版圖還得是中圍的版圖!這麼思索著,袁世凱該一Ff一麼自然由他了。 中華民國快到她的四歲生日了,袁世凱的複出也怏到四周年了。當因為"二十一條"而遭到的咒罵聲漸漸離他耳朵遠了的時候,他舒了一口氣,想心平氣和地回顧一下這四年。往內外交困,烽火狼煙,他顧不及。現在,彷彿溫和了,也該回顧了。 事情也真夠多的,當他想從冗雜的項目中找一二個"頭等"的時候,又彷佛都是頭等、都不是頭等。 正是袁世凱心神不定的時候,人傳"有一個河南同窗一定求見"。袁世凱問了姓氏,卻毫無記憶了。便說:"大約是一.位老鄉在北京受困了,給他送點銀錢,就說我很忙,無暇見他。" 侍從卻說:"他說他不缺錢,是來給你送比錢還貴重的東西的。已經等待你好多天。" "什麼東西?" "他不告知,說只當面交給你。"袁世凱眨眨眼,說:"讓他進來吧。"一個清瘦的儒生被領進居仁堂,約50歲上下,衣著樸素,滿面帶笑,操著標準的河南音向袁世凱問好,但只鞠了個躬。 "請,請坐吧。"袁世凱還在打量他。 "從河南來,有何見教?" "大總統不認識我?"那人淡淡一笑。 "我是唐天喜將軍家的塾師,叫任芝銘的,見過大總統的面。大總統還欣賞過我的詩呢!" 袁世凱望瞭望他,毫無印象,便蛻:"噢。你有什麼事嗎?請講。" "我剛從河南來,河南老鄉都惦記你呢!"這位自稱任芝銘的人說:"你有個表弟叫長鎮芳的,是嗎?是沾了你的光做了河南都督。很為河南人辦了兒件難忘的事。" "是嗎?"袁世凱心里高興。 任芝銘說:"這回,夫總統把國民黨火你的表弟便在河南犬肆屠殺命黨還在開封口門外為革命黨招魂、開追悼會。結果,竟把騙去)會的:萬人全殺了。小的寫了一首詩,讀給大總統聽聽。"說著,從衣兜里取出一片紙,平仄有韻的念道: 帝鄉人命賤如麻, 冤血三年浸碧沙。 我欲招魂魂不至, 腥風吹赤半天霞。 "大總統見笑了,見笑了。" 袁世凱瞇著眼睛,慢慢思索起來--屠殺革命黨,那是他部署的;張鎮芳在河南殺人,他也知道。唐天磐的塾師寫詩罵張鎮芳,他覺得不可能。因而,他再次打量那個來人. "你......你是任芝銘?" "是的.大總統。" "這濤是你的心裡話?" "是的,大總統。"任芝銘說:"不只這一首,還有。" "還有?什麼詩?" "剛家經濟困難,國家又須用錢。"任芝銘說:"別的省份鬧獨立捐稅不好收,河南是你的原籍,所以,一年竟收兩次人丁稅。河南人真高興。小的也寫了一首詩。"說著,又從衣兜里拿出一張紙,念道: 豫民生計本無聊, 豐沛恩澤愧漢高。 翻使渥承優待處, 歲輸段畝助新朝。 "怎麼樣,還可以吧?" "你......你......你什麼人?敢來本總統面前戲弄?來人!"袁世凱發怒了。 幾個侍從闖進來。 "把這個瘋子給我捆下去!"來人七手八腳,抓起那人。 "我不是任芝銘,也不是河南人。可那事卻千真萬確;那詩,也千真萬確是任芝銘寫的。我只是覺得挺好玩,才冒名頂替送給你,請大總統好好讀讀吧!" 袁世凱軟癱癱地坐在太師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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