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之祖袁世凱:北洋兵戈之一

第9章 第九章中國有了國會,國會會怎麼樣?

民國是民作主的國家。民作主了,官怎麼辦?中國人對這個問題始終弄不清楚。 國會是代表民意的組織,但請注意:國會被宮辦了,民意便無法表達了。信不信由你! 一 袁世凱很累。 袁世凱的事情太多了,他自己排了排,一天辦一件,還不增添新項目也得辦一年。一個國家的大總統真不容易當! 宋教仁的案子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沒有人敢再追根求底,喋喋不休。但是,宋教仁造成的局面,卻並沒有因人亡而消失,國民黨在國會中佔據的絕對優勢沒有絲毫改變,而國會又不能不成立,不能不議事,不能不在所有的大事同他袁世凱制肘。 一想到國會,袁世凱就心慌意亂,這是個不能用槍消滅的團體。不僅不能消滅,還得敬奉,還得給它笑臉。前天,他又把宋教仁案引出來的人和事安排一番之後,精神猛然輕鬆多了,他把梁士詒和段祺瑞叫到居仁堂,擺下酒菜,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場。在酒場上,梁士話想談談借款問題上新政初舉,國庫無銀,捐稅又收不上來,袁政府只好向西方銀行團大借款。而大借款,不僅遭到國民黨的反對,舉國百姓也一片責罵。有人認為是袁世凱賣國,有人認為是袁世凱借債培養勢力--,話題一出,袁世凱便搖著頭說:"今天是家宴,是私誼談心,莫論國事,莫論國事。"段祺瑞是代總理,雖然他對治政乏策,在其位得謀其政,他想談談各地遴選國會議員和因選議員而激起的民怨問題--中國的南方、北方都在民怒沸騰,眼看著民怨而造成了政令無法推行--。袁世凱還是搖著頭說:"今天是家宴,是私誼談心,莫論國事,莫論國事。"在這些身為總統、身為總理、身為總統秘書長的人面前,中國彷彿已是槍刀入庫,馬放南山的太平盛世,這些人王地主們只有對酒談心了。那一天,袁世凱醉了。爛醉。當他躺到五姨太楊氏的羅帳裡時,口中還在嘟嘟嚷嚷:"莫論國事,莫論國毫。"可是,當他一人夢鄉,當他發出雷鳴般地鼻鼾聲時,他早已進入了"國事"大圈--

他夢見國會正式成立了,宋教仁被推為議長。宣誓就職之後,宋教仁就找到袁世凱,對他說:"袁世凱,你用了那麼多心機殺我,卻沒有殺死我。現在,我當了國會議長了,我的議員全票通過趕你下台。你滾蛋吧,回項城也好,凹彰德也好,總之,北京是沒有你立足的地方了。滾吧,滾!"說著,k來一群議員,推推擁擁,把袁世凱推下深淵。他大叫一聲:"不讓我當總統了,還得讓我當人呀!你們要給我一條生路!" 他醒了。他的心在跳,他額角上滲出汗珠。 "宋教仁,陰魂不死!" 經過半年的籌備,中華民國的第一屆國會就要於1913年4月8日正式舉行開會禮了。袁世凱又發愁了:作為臨時大總統,第一屆國會開幕他必須參加,他必須有一篇像模像樣的頌詞。按說,這些都是屬於沽名釣譽,拉選票的事,表世凱應該積極對待。可是,他卻如臨大敵,坐臥不安。

是的,他明白:國會議員中給他笑臉的人畢竟大大少於給他怒目的人,說不定有幾個激進分子會當場發難於他:追問宋案,查究借款,還有......誰說得清楚還會有什麼問題使他難堪呢?國會議員是可以代表黎民百姓的,是國家的主人。民主、共和,就是給人民這樣的權力,他不敢對抗它。 兩天前,他交待老文案阮忠樞為他草擬一篇對國會的頌詞稿,這個讀慣了"奉天承運"的刀筆手,以"聖諭"的口氣編了一大篇堂皇詞章,"飭"如何,"當"怎樣,又"諭"什麼,除了沒有"欽此"之類了。袁世凱只看了一半,便棄之一旁。

"鬥公,你這頭腦得換換了。" "大總統,你在什麼場合說話,都得......"阮忠樞只知道帝王的顯赫,袁世凱便是帝王之位。 袁世凱一臉寒霜,聲調也那麼陰沉。 "糊塗、糊塗!時至今日,你竟連中華民國的民國二字都不懂。民國是民作主的國家,民國的國體是共和!以後,一切事務都得民說了算,懂嗎?得顛倒過來,民是聖!" "那麼,總統的權利是什麼呢?"阮忠樞沒忘極權。 "總統、總統......"袁世凱當然不甘心聽"民"的,聽民的他做總統幹啥?"總統要聽老百姓的。鬥公,不能抱著老曆書不變了.得隨潮流。隨潮流才能生存。在這樣的大會上,我得讚頌潮流,得讚頌黎民,得向他們表示忠心不變。好了,你照我說的,記下來。"阮忠樞似乎明白了,他拿出紙筆,戴上花鏡,便一字一句的記下袁世凱的話。又經過字甄句酌,頌詞便定了下來。阮忠樞抹了抹額角上的汗珠,退出來。一邊退,一邊在想:"今後這文案該怎麼幹呀?"

送走了阮忠樞,袁世凱這才輕鬆地舒了一口氣。他坐在太師椅上,拿過雪茄,自己吸起來。有好幾天他沒有這樣輕鬆地吸雪茄了,有時忘了吸,有時燃著了又不吸,和人談話時又總是匆匆忙忙,激動不已,顧不得吸雪茄了。現在,也並非因為一篇頌詞而高興,他高興的是,總算想出了一套對付國會的辦法-- 他要敬重它,把國會捧上天; 他要拿主張,把國會當成擋箭牌; 他要逐步淨化國會,使它成為他的工具; 他只打算當一個幌子來辦國會。 然而,業經成型的國會畢竟是集中了當代國中的精英,它囊括著各政界的名流,各學術界的泰斗,還有各地方的一方霸主。弄不好,任何一方都會興風作浪,尤其是國民黨。 袁世凱預感到國會一成立便會對他發難,他乾了許多不得人心,早在國內沸沸揚揚的事。有國會了,難道沒有人質問?"萬一在會場上有人發難,有人煽動,可怎麼辦?"袁世凱歷來是剛愎自用,連對部下都是獨斷專行,何況百姓。但在國會這種場合,他卻深知不能使性子,得服服帖帖。他把燃著的雪茄又放下,他又鎖起眉來。

秘書長梁士詒來了。 袁世凱欠欠身讓他坐下。 "冀夫,我正有些事想找你。" "眾議院的新樓落成了,"梁士詒沒待袁世凱再說下去,便說:"今天要行安居禮,請我們去......" "又是形式。"袁世凱說:"你著個人去應酬一下吧。這麼多大事......" "不好應酬,得鄭重其事的去祝賀。" 國會的兩院,參議院原有房子,仍在舊處辦公;眾議院是新攤子,房子自然新築。落成了,規模可觀,便想聲張一下。於是,邀請總統府和內閣派員助興。這件事袁世凱是知道的,他也答應去參加安居典禮的。他想起了自己的許諾,又說:"那就你去吧,說我忙。脫不開身。"

梁士詒沒有說,只在思考如何應酬。 袁世凱又說:"國會就要召開成立大會了,我參加不參加這個會?還沒拿定主意。你的意見呢?" "你當然要參加。"梁士詒脫口而出。他是想讓袁世凱跟議員們多接觸,取得好感,以後在選票上能多拉些。 "這是個極好的機會。再說,會議議程還有總統頌詞,你不去怎麼行。" 袁世凱沒有說話,他重新把麵前捏滅了的雪茄拿起來,燃著,然後在桌邊緩緩踱步。 梁士詒是熟知袁世凱性格的,他不願幹的事別人無法強迫。要是勸他,他便沉默踱步。看到這種情形,秘書長猛然醒悟了。 "大總統難呀!這個會議上對他吉凶都有,可能兇比吉大。他是不會做到真正禮賢下士的。"梁士詒不想去強人所難,他的職位要求他只能幫他解難。於是,他說:"如果總統覺得不可在這個會場出面,我看也好。那就得安排一個能代表的人去出席。"

"當然只有閣下了。"袁世凱脫口而出。略停片刻,他又說:"只是,現在不必告訴他們,臨到會上,再說我無暇脫身。"說著,便將和阮忠樞一起剛剛草成的頌詞稿交給梁。 "這是斗膽擬的講稿,你看看。我看還是可以的。" 梁士詒接過頌詞講稿,邊看邊想,這可是一次多風多險的代價呀!"看完講稿,輕輕放下,說:"總統,我作你的代表,義不容辭。只是......" "說。" "萬一有人當場諮詢國事,我該如何回答他們?" "凡屬個人的,見機而定;"袁世凱說:"凡屬公府的,均由國務院總理、國務委員去回答。再不,便暫不回答。"

"這是不是把芝泉(段其瑞)推到前場去了?" "我會對芝泉安排的。" 梁士詒拿著講稿退出居仁堂。 二 四月的北京,業經完全換上了春裝,樹枝噴綠,花圃呈艷,雙雙燕子也穿梭於桃紅柳翠之間! 古城又是一派欣欣向榮。 然而,來自天南地北的國會議員,並沒有因為京城的複蘇而歡欣鼓舞;也並未因為輪到了中國百姓第一次享受到國家主人的特權而心花怒放;議員、國會、彷彿不是一個議論國政的殿堂和人士,這是一個戰場,是一個充滿著血腥和恐怖的戰場!北京人似乎也感到了這群沒有拿槍砲的人,仍然要在這裡展開一場廝殺,一場殊死的搏鬥,素性小心翼翼地藏在小巷中的四合院,任其日出日落去吧1

1913年4月8日,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所謂代表民意的國會在北京召開成立大會。 這一天,北京城朗朗晴,溫和的陽光灑滿街巷。國會會場裝飾得莊嚴而熱烈,五色國旗高懸,軍樂隊門前盛列,鼓樂宣天,禮炮轟鳴。雖然參、眾兩院所選出的國會議員均未能到齊,總算各過半數,符合法定人數,可以舉行國會成立大會。國務總理以下,所有國務員盡行蒞會,還有政府特派員,會場擠得滿滿的。 由於國會議長尚未選出,只好推舉議員中年歲最長者楊瓊先生為臨時主席,由他主持開幕式。會議開始,軍樂高奏,禮炮齊鳴,與會人員在國旗下向國徽行三鞠躬禮。然後,由臨時主席宣讀開會詞,無非是一些闡明國會的要意,議員的作用,最後又說了一通:"願我一國,制其中權,願我五族,正其黨偏。大穰嚦雨,農首稷先。士樂其業,賈安其廛,無政不舉,無隱不宣。"等等。

這個開會詞完了,便是該總統致頌詞了。眾人的目光四處嘹望,竟不見袁世凱的影子。有人議論了:"怎麼,總統不致詞了?是不是總統不支持國會?""大總統不到會,什麼意思?記錯日子了?"還有人乾脆大叫起來:"大總統呢?該同議員見見面,不致頌詞也可以。" 正是議員們議論紛紛之際,只見一個人手持講稿,匆匆走上講台。有人認識他,便說:"這是梁冀夫,公府的秘書長,他什麼時候遷升總統了?" 梁士詒走上講台,不管會場上的情緒,便說:"大總統有要務,無暇到會,派我為代表,致頌詞。"說罷,便展開由阮忠樞擬定的詞稿,朗誦起來: 中華民國二年四月八日,我中華民國第一次國會正式成立,此實四千餘年曆史上莫大之光榮,四萬萬人億萬年之幸福。世凱亦民國一分子,當與諸君子同深慶幸。念我共和民國由於四萬萬人民之心理所締造,正式國會亦本於四萬萬人民心理所結合。則國家主權當然歸之國民全體。但自民國成立,迄今一年,所謂國民直接委任之機關,事實上尚未完備。今日國會諸議員,係由國民直接選舉,即係國民直接委任,從此共和國之實體藉以表現,統治權之運用,亦賴以圓滿進行。諸君子皆識時俊傑,必能各抒讜論,為國忠謀,從此中華民國之邦基益加鞏固,五大民族之幸福日見增進。同心協力,以造成至強大之民國,使五色國旗常照耀於神州大陸,是固世凱與諸君子所私心企禱者也。謹致頌日;"中華民國萬歲!民國國會萬歲!" 誦畢,便匆匆走下來。 儘管議員們議論不停,國會成立的大禮總算完成了。於是,國務總理、國務員、政府特派員紛紛退席,議員們也離開會場。 國會成立了,往日的參議院自然要解散了。原參議院的議員仍回到舊房子裡,又舉行了一個簡單的解散禮。 國會成立之後,兩院分別選舉自己的議長,到是又鬧騰個不休。袁世凱無心腸顧他們了,他把梁士詒叫到面前,詢問了一番國會開幕的情況,然後說:"讓他們生滅自如去吧,幹咱們的事。"是的,袁世凱的事情很多,比國會事大得多的事也很多,他不能只想著它。梁士詒是摸透大總統心事的,更不想多談國會。只順著竿兒說:"讓他們去演講吧,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一群社會名流若是也能得天下,天下也太容易得了。" "你說得對,我依然是老子掀須一笑休!咱還是談借款的事。" 袁世凱說的借款,當該說是他的臨時政府面臨的最大、也是最棘手的問題:他們從清王朝接收的國庫,那是一座早已四壁空空的殿堂了,何況還背著累累外債,並且全是有條約在案的。新政興起,百廢俱興,無一項不得錢;到了912年,袁世凱以萌生了用武力消滅國民黨的念頭,要用兵,更得錢。為了解決戰爭經費,袁世凱政府唯一的辦法便是向帝國主義國家借款。 借款,談何容易!帝國主義國家的錢,除了要付給高額利息之外,那是要拿著國家主權作賭注的。早在首任內閣唐紹儀時,因借款已經鬧得滿天風雨,以致唐內閣不得不向四國公使道歉,道歉之後,借款問題因帝國主義內部矛盾擱置下來。 912年5月中旬,英、美、德、法、日、俄6國銀行代表在倫敦舉行會議,又談起對中國的借款問題,經過一個月的爭吵,總算達成一致,同意貸款給中國總額6萬萬兩,分5年付清的貸款。但是,這項貸款的用途應由6國加以監督,並由6國政府代替中國征收鹽稅。以藉款干預中國內政了。 由於唐內閣的過早夭折,6國貸款一時無人作主,財政總長熊希齡要求6國政府在大借款之前先成立一筆小借款,以顧燃眉。 6國銀行拒絕了這一要求。然而,英國一個叫白啟祿的資本家願由自己的克利浦斯公司給中國提供一筆貸款。此時的財政總長周學熙便與之簽訂了借款1千萬英鎊的合同,指定以鹽稅為擔保。這個單一國家的貸款畢竟影響了其他國家財團的利益,他們竟以"中國的鹽稅已經指定為庚子賠款的擔保品,不得移作他項抵押"來反對中國政府與克利浦斯公司簽約,連英國政府也加入了反對行列,貸款自然成了泡影。 1913年3月20日,美國銀行宣布退出6國銀行團,自己成立一個銀行團來同5國銀行團對抗。 5國銀行團怕夜長夢多,利益被美國吞了去,便於4月26日同中國簽訂了借款合同,款額為2500萬英鎊。 請務必不要為藉款樂觀,這筆貸款是按幾折支付的,實際到手只是2100萬鎊,而這個2100萬鎊還得首先把歷年來向各國借款、墊款、到期的庚子賠款以及各國在辛亥革命中的損失通通扣除,到手的款只有820萬鎊了。該項借款利息為5厘,期限47年,從第11年起按年還本。 47年本息共6785萬鎊。多麼巨大的一筆剝削債呀! 如此巨額借款,當然要向國人交待。袁世凱裝模作樣地編了一篇咨文、交給參眾兩院。咨文上除了說了一串動聽的理由之外,還說:"查此項借款條件,業於上年12月27日由國務總理暨財政總長赴前參議院出席報告,均經表決通過,並載明參議院議事錄內,自系當然有效,相應諮明貴院查明備案可也。" 兩院議員一見這樣一件咨文、都憤怒了:"這那裡是向兩院報告,簡直是強加給兩院的。什麼備案,我們得審議,得對能藉不能藉這筆款加以表決!" 參議院最積極,他們認為這是袁世凱"違法擅行",不待再議,即復諮過去,明明白白加以否決: 大借款合同,未經臨時參議院議決,違法簽字,當然無效。 眾議院也於5月5日開會,就借款事質問政府。 此時的國務院已由段祺瑞代任總理,這個只會玩兵弄槍的人.從不涉足財政,借款不借款,簽字不簽字他毫無了知。眾議院要質問政府了,他先是挺著肚皮大叫:"不理他們,不理他們!"有明白人告訴他:"這是國體,共和了,民主了,不理不行。"他這才硬著頭皮答應。去眾議院之前,他匆匆跑到居仁堂,問袁世凱:"這事該怎麼答复?" 袁世凱沉默陣子,怒沖沖地說:"這群國民黨,胡鬧!搪塞他們。" 段祺瑞眉頭一皺,心裡嘀咕:"怎麼搪塞?這些人難道是搪塞得了的嗎?"他呆呆地望著袁世凱,似乎表明不能接受的意見。袁世凱冷靜地想想,覺得搪塞不是個辦法。但有什麼辦法呢? 他也茫然。這才說:"事已如此了,該怎麼說,你自酌情吧。以國務院名義,把此事平息下來。" 段祺瑞一看袁世凱把事情推給他了,這個合肥人也冷了心,"如此大事,那麼容易平息嗎?咳,大總統辦事......" 沒有請到具體對策,段祺瑞還得按時到眾議院去參加質問會。國會成立之後,兩院幾經磋商,分別選出議長,副議長。參議院的議長是直隸人張繼,本屬國民黨;副議長王正廷。眾議議院長是湖北人湯化龍,民主黨人士,副議長陳國祥。參議院對於借款事已經明白表示"合同無效",不必贅述,現在質問的,是眾議院議員,態度雖然溫和,卻是問題迴避不得。段祺瑞是抱著搪塞態度而來的,所以,當眾議院提出質問時,他眨了眨眼睛,對大家淡淡地笑著,說:"財政奇絀,無法可施,不得已才變通辦理,還請諸君原諒!"眾議員們一聽,實在哭笑不得:借款大事,關係國計民生,怎麼能夠"原諒了之"。會場一陣騷動,議長湯化龍站起來,態度依然溫和地說:"我等並非反對借款,反對的是政府違法簽約。政府這樣擅行,何需議院?不需議院了,我們這些議員又何需存在?這是政府應該解釋清楚的。" 段祺瑞一聽,心裡一跳,人家問的不是為什麼借款,而是政府為什麼不通過議院就擅自簽約了?這是瞧不起議院,瞧不起議員。他是個軍人,只知唯命是從,知道武力解決一切。現在,問題來了,上邊沒有"命令",用兵又不行,他有點著急了。急了半天,才無可奈何地說:"論起交議的手續,誠是未完備;論起財政的情形,實是困難之極。鄙人於借款問題,前不與聞,諸君亦不必怪我;如可通融辦理,自屬諸君的美意,餘無他說了。"說完了這段話,竟一轉屁股走了。 段祺瑞走了,議員們一下子呆了起來:"啊?他竟能走?他竟敢走?"這些對於共和、對於民主略知一二的眾議員們個個目瞪口呆,他們不敢想像,被他們監督的政府總理竟敢如此無視民主!瞪目歸瞪目,日呆任口呆,代行國務總理毫不含糊地走了。 有人大喊:"把咨文退回政府去,看他如何向國人交待?"有人大喊:"立即彈劾政府,問問他們目中還有沒有黎民?"天真而又善良的眾議員們,你們別太忘情了,中國是中國,是走了幾千年封建專制道路的中國!權在誰手,軍在誰手,禮和法也都在誰手了,那個監督權就是他們給的,千萬不能忘記,他給你的監督權絕不是真的讓你去監督他的。而是做做樣子。你真的去行使它了,最後便監督到你自己頭上。 湯化龍眾議長只好提出承認不承認兩個條件,讓大家對借款問題投票表決。結果:不承認票219張,承認票53張。然而,有什麼用呢?就在眾議院投票的時候,袁世凱已經派出大批人馬,攜帶重金去做參、眾兩院議員的工作。結果,他們一張張嘴巴全被封住,國民黨議員中也不乏崇金主義者。於是,雖有輿論監督,借款事卻任袁總統去借,去花。 三 這此日子來,北京的小報紙上常常出現袁世凱的軼聞趣事、生活掠影,到是十分吸引讀者。中國人好奇,尤好奇於大人物的秘聞。於是,讀報傳報,也便一時成風。一日,一家小報又見軼聞,原來是袁世凱同他的朋友一段談心,內容卻也一般,袁世凱說: 我活到這把年紀,沒有多大企盼了,我時時刻刻想回到彰德故居,以釣遊為趣,度過餘年。可是,國人把國家的重擔交付與我,使我不能。而現在,卻有一股暴民鼓吹二次革命,企圖破壞國家,我怎能丟下不管呢?你們看,外國人都相信我,如果我不干了,他們老早就動手瓜分中國了。同時,北方軍隊也只肯服從我,如果我下台不干了,全國秩序也將無法維持。這些情形,牢牢綁住我,使我想去不得。誰能知道我這個大總統過的是一種什麼樣的受罪日子?人們糊塗了,大總統這些話什麼意思呢? 其實,大總統的用心是十分良苦的,他發布一種信息:"暴民"要"二次革命"了,要推翻我這個大總統了,要瓜分中國了,你們來吧。外交上,有許多國家支持我;軍事上,我有的是實力,誰來我都可以消滅誰。這還不是目的。袁大總統的目的,是要向"暴民"開刀了!誰是暴民?當然是要"二次革命"的國民黨。 袁世凱手下的能人真多,什麼樣的奇計絕招都能想出來。 袁世凱是熟悉中國歷史的,他曾經掰著指頭數過,無論漢唐還是明清,歷朝歷代,任何一個人王地主,從無和別人共撐天下的先例,那怕是父子兄弟,權總是握在一個人手中。當初,袁世凱為了抓到權,他和國民黨南北議和,把權分給國民黨一半,他甘心情願。那樣做,他既可以獲權,又不被國人罵他"纂權";共和就共和,民主就民主。如今,大清王朝完了,天下大權落到他手了,他就對分權、對共和、民主得掂量了。 "什麼共和,什麼民主?政權不是合股做買賣,盈利按股均攤。當初,趙匡胤還不許別人在他床下打鼾呢!"他不自在了,心裡不平衡了。 議會議員、國民黨黨員,還對他借款說三道四,還要彈劾他的政府。 "這不是分我的權了,這是要做我的太上皇、做我的老爹來約束我了。"袁世凱不答應,他認為這違反祖制,是欺天的行為。他把他的北洋將領秘密找到中南海,抖底兒講明自己的心事,然後說:"你們都想想,咱們這群人從小站練兵起,從未散過板兒,成了今天獨有天下的一支軍隊。沒有咱這支軍隊,大清王朝的皇親貴冑就沒有今天的安居生活,咱這支軍隊一鼓作氣朝南打下去,也沒今天他國民黨。,咱們是不忘皇恩,保有清亡而清室不散,生活有依的;不忘國人災難,息兵罷戰,和平演變,才有了今天一統的共和天下。國民黨算什麼?自己都說不清自己的政治主張,驅除韃虜的任務完成了,他們就沒事乾了;光靠他們的兵馬去驅除韃虜,怕是早被韃虜趕下海了。現在,自不量力,打起旗號來爭權奪利了。簡直......簡直......孰不可忍!" 袁世凱說得滿口唾沫,桌子拍得震天雷響,臉膛都氣青了。 方丈發怒了,小和尚們正閒著沒事,怎不想鬧騰一番。何況,這些時日以來,這群只會操練的武夫,早被共和、民主、議會鬧得暈頭轉向、愁眉苦臉了。現在,他們的頭兒發怒了,他們當然不甘落後。一個個磨拳擦掌,大呼小叫:"滅掉國民黨,殺死黃興!殺死黃興!滅掉國民黨!" 一番準備之後,行動開始了,北京城裡,以攻擊國會為主,大街小巷,許多人大罵國會在藉款問題上"不顧大局,無理取鬧",降低國會威信;在外地,便舉起刀來: --黎元洪在湖北,以改編軍隊為名,排斥起義有功人員和國民黨軍隊,引起鄂軍倒黎(元洪)反袁(世凱)。鄂軍八師師長季雨霖為首掀起這場怒潮。結果,被黎元洪鎮壓下去了,季雨霖棄職逃走。袁世凱依據黎元洪報告,便對季發出通緝令,說"國民黨在湖北組織軍隊造反,背叛政府","要捉拿首犯季雨霖"。 --張勛在兗(州)、徐(州)一帶組織定武軍攻擊國民黨軍隊,黃興派人到兗州去勸說張勛,要他以國家為重,"不要只孝忠袁世凱一人"。張勛即將此事向袁世凱作了密報,說"黃興破壞團結,預謀造反,""是叛國的罪人,"當嚴懲。段祺瑞起了橫勁,他以陸軍部名義呈請袁世凱撤銷黃興的陸軍上將。袁世凱便於5月15 日下令照辦。 --在東北的奉軍師長張作霖也在袁世凱下達撤銷黃興陸軍上將後發出通電,罵黃興"傾陷政府,危害民國",拍著肚皮表示:"作霖對民國存亡,不能坐視,惟有國民公意,負弩前馳,為我莊嚴燦爛之民國,掃除妖氛"! --毅軍翼長趙倜,河南護軍使雷震春聯名發通電,罵黃興"爭總統不成而搗亂";北洋大將馮國璋、薑桂題、段芝貴、張勛聯名發通電,要大總統"大張撻伐"...... 每一個動作都是一劑興奮劑,雖然幕後指揮都是袁世凱,可袁世凱見到這些行動,還是捋著短鬚暗笑;而社會上卻產生了陣陣迷霧,上述這些"誓死捍衛共和"的英雄,兩年前還是"誓死擁護君主的"大清王朝的孝子賢孫,不知他們為什麼臉膛變得那麼快? 一番輿論之後,袁世凱坦然地笑了,他在自己居仁堂的小會客廳裡。陪著一把把空落落的太師椅,邊吸雪茄,邊在暗自嘮叨:"孫中山呀,孫中山!在爭權問題上,我還是高你一籌的。下一步,我肯定還是比你更高!" 孫中山是沒有走好這一盤棋。到目前為止,他幾乎步步被動,步步是被袁世凱指揮著的。當他冷靜地在上海思考這一切時,他對他的同志說:"大權失去之後,一切都無須再談了。"孫中山鎖眉了,孫中山也瘦了,還不到50歲的人,幾口之間便顯得蒼老了國貸款成立之後,孫中山致電5國公使要阻止其付款,說是"這筆貸款將促使中國內亂"。結果就像一片黃葉落人大海,既沒有得到微弱的回音,連一朵,的漣漪也不曾蕩起。 孫中山發怒了,他要採取革命的措施了:他電令廣東省獨立,"以為各省之倡",用革命推翻袁世凱的反革命。廣東都督胡漢民給他回了電,但卻說廣東情況復雜,獨立尚非其時。 " "什麼時候是其時?"孫中山怒道。 "你們廣東不干,我就在上海打響第一炮!"於是,他同陳其美商量,讓他行動。結果,陳其美夥著一批國民黨人到孫中山面前去勸阻,說什麼"上海有外國租界,在這裡用兵,必將引起外人干涉;我們又無海軍,鬧不好退守也無處。" 一切都振振有詞,唯獨孫中山之見是不可行的。孫先生嘆息著搖著首說:"既然一切都舉步維艱,我也不好強求各位了,我只好再到日本去,重新組織革命力量,再與袁世凱爭個高低。" 就是這樣,也還是不行。有人阻止孫先生說:"千萬不可如此。到日本去組織反袁力量,袁世凱一定會說我們引外援以啟內爭,事情更難收場!" 孫先生啊孫先生,革命怎麼能是這樣的呢?權讓出去了,自己又缺乏明確的政治綱領和強大的武裝,怎麼能不令你的同志畏首畏尾?這樣下去,自然路子越走越狹小! 果然,國中發生的兩件大事國民黨的最後決議是: 宋案--由法院去解決: 借款--讓國會去阻止。 上海的一舉一動,孫中山的一氣一怒,袁世凱都瞭如指掌,他不氣也不怒,他在想如何利用國民黨給他提供的"溫馨"氣候,去幹他該干的事-- 一年多來,袁世凱沒有少費心思,光是軍事方面他就實實在在而又偷偷摸摸辦了幾件大事:在南方,在國民黨的範圍,通過裁、撤、改組,那些令他心神不安的武裝,漸漸縮小,失去戰力了;還有的,業經成了他袁氏的鷹犬。在北方,經過梳理、調整、裝備,他的北洋軍業經更加強大,就連遠在長城之外的奉系張作霖,也屢屢向他表忠心,而被國民黨視為"戰友"的黎元洪,早已疏遠了"朋友"而回到老上司袁大總統懷中。 "時候到了,時候到了!"袁世凱在他的幽靜密室裡,審時度勢,決定著該如何走下去。 此時,人報:"汪瑞閩求見。" "哪個汪瑞閩?"袁世凱脫口即問。 "就是那個到江西去的汪瑞閩。"袁世凱心裡一動,暗想:"汪瑞閩不是去江西任民政長了嗎,怎麼又回到北京來了?" --江西、安徽、江蘇、廣東、湖南等省,都是袁世凱勢力並不佔劣勢的地方,他雖然想用"軍民分治"的辦法來分散這些省的實力,除都督之外再設一個行政長官--民政長。但由於這些省國民黨佔優勢,民政長的推薦仍多是國民黨。江西都督李烈鈞便搶先一步,推薦自己的老師汪瑞閭為江西民政長。李烈鈞正是袁世凱眼中最大的釘子,因為在袁大裁南兵時,他竟私自買槍2000支,袁幾乎要除了他,曾派人監視他卻被他先下手,就連袁派的新任九江鎮守使也被李擋了回去。幸虧有人中間調停,矛盾才暫緩下來。李烈鈞推薦民政長,袁本不想同意,但對江西畢竟鞭長莫及,不同意也得同意。誰知這位做過江西陸軍學堂總辦的汪瑞閨,還念念不忘大清舊制"二品以上大員上任必先到京陛見",先去向袁世凱謝恩。謝過了,袁世凱也就忘完了。不想今天又匆匆來京。 眨了眨眼,袁世凱說了一個字:"請!" 汪瑞閩進來了。一個鬢髮斑白、裝扮清秀的老頭。見到袁世凱便行起大禮。 "大總統,大總統......" "你不是到南昌上任去了?怎麼......" "一言難盡。"汪瑞閩說:"我到南昌後,按例先去拜都督。可是,去了許多趟,他卻擋駕不見。" "李都督得算是你的高足,"袁世凱說:你先去拜了,這已是厚禮有加,為何擋駕? "他命人傳話說;你已拜過總統了,何必再來拜我!就為這......" "啊!就為這?"袁世凱頓時大怒,他起身扶起汪瑞閩,說"我......我饒不了他!" 四 國會,對於中國人說來,似乎該算泊來品,那是資本主義國家的產物,也叫議會。一般由上下兩院組成,也有隻設一院的。有了議會,便可以實行立法、行政、司法三權分立。議會是立法機關。在內閣制的國家,議會有監督政府的權力,議會授權才可以組織內閣,議員有權對政府提出質問,要求答复,議會如果通過了不信任案,內閣就得下台。頗似權力歸人民了。其實,那不過是一套裝樣子的玩藝,資產階級的權力依然在資產階級手中。 中國人是聽慣了"聖旨"的,"萬歲爺聖明",小百姓是"愚民"。把人家的假東西搬到中國來,當然只會更假。 但要明白:假的有時比真的還"真"! 國會產生之後,又經過一番折騰,袁世凱早已厭煩了。 "一切都是多餘的,所有的人都得為我所用!" 袁世凱要除國民黨,又不敢明目張膽,他要拉同盟軍,拉支持者。黎元洪是作為有實力的,武的代表人物拉攏的。黎雖非北洋嫡系,向袁已是死心塌地。袁還是不放心,他在千方百計的拉黎的心腹鐃漢祥。這個以駢體文章見長的湖北廣濟人鐃密僧,自然願意抱袁世凱這樣的大柱子,袁世凱略施小計另加點小惠,他便服服貼貼,代黎元洪並表自己的心計對袁說了句"元洪備位儲貳"的肉麻話,像兒子一般忠於袁,以至社會上刮起一股"黎元洪和袁克定爭位"的風潮。袁世凱卻放心的笑了。 武的歸順了,文的怎麼辦呢? 當時文場上著名人物有二,一是廣東新會人和康有為一起發動"公車上書"、倡導變法維新的梁啟超(卓如),雖然維新失敗他逃跑了,可是,他資產階級社會、政治、經濟的學說,卻在國中極有影響。一個是浙江餘杭人因倡導革命觸怒清廷、被捕入獄,後又參加同盟會與改良派開展大論戰的章炳麟(太炎)。梁啟超早已沒有"公車上書"時的銳氣了,袁世凱組織一屆內閣時給了他個司法部副大臣的紗帽,他便傾心於袁了;國中國會運動緊鑼密鼓時,他從海外歸來了,一到北京就盛會招待報界,說了一大堆擁護袁世凱的話,袁世凱自然樂意接納他。現在,他得想盡一切辦法,把章炳麟拉身邊。 -- 在莊嚴肅穆的勤政殿,袁世凱儼然以大總統之姿坐在正位上;剛從上海趕來接受"勳二位"的章炳麟,來京後藉友人一套禮服穿在身上,深深地對袁行了三鞠躬禮,然後雙手接過勳章,說:"太炎真誠的感謝大總統的厚愛,願為大總統的千秋大業鞠躬盡瘁!"說著,又是一鞠躬--昔日那種冷嘲熱諷袁世凱的語言不見了,連神態也變得溫馴、服貼了。 袁世凱欠了欠身,朝著身旁一把預備好的太師椅示意一下,讓他坐下。然後,笑著說:"太炎先生道德文章,皆是四海同欽,同是安邦治國之大才。日後,慰庭為國事,自然少不了聆聽先生指教!""大總統謙虛了。"章炳麟受寵若驚,想站起來,行大禮。袁世凱反應靈敏,馬上示意謝止。章坐下,繼續說:"太炎日前在上海已有文章問世,以愚淺見,當今天下,以項城之雄略,黃陂(黎元洪黃陂人,故稱黃陂)之果毅,左提右挈,中國宜無滅亡之道。" 袁世凱仰了仰面,輕輕地"哈哈"兩聲,說:"盡人事,聽天命。慰庭德才鮮薄,唯靠國中仁人誌士。" 章炳麟覺得大總統把他當成治國棟樑了,有點昏昏然。他淡淡地笑著說:"不就是孫黃之輩嗎,暴徒而已。"他忘乎所以了,文學泰斗的身架不顧了,潑婦般地張開大口罵街了。 "那些暴徒就像一群惡狗,飢餓的時候,他們會溫順地朝你仰面乞求;丟給他們幾根骨頭,也會搖頭擺尾致謝。一旦骨頭吃完了,他們還是會咬人的。"袁世凱許久想說而沒有敢說出口的話,沒想到會從這個文豪口中淋漓地說出來,他心裡那個高興,競不知如何是好?他雖然給了他一個應壹丞(桂馨)為他殺了政敵宋教仁都沒有謀到手勳位,卻又覺得"很不夠",好在他手裡像"經略使"、"宣慰使"、"籌邊使"之類的"空頭支票"式的紗帽多得很,也就毫不吝惜的揀一頂,送給了章炳麟。 "太炎先生,真當今大才!勳二位,不足以志其榮,當請先生出就吉林籌邊使,如何?" 已經有點發瘋了的章炳麟,聽說"封"他為"使"了,竟心中猛跳,覺得這是一個大得像太陽發出的光芒一樣的顯位,急忙問道:"籌邊責任重大,未知總統要籌何要事?" 袁世凱知道章炳麟當真了,便暗自好笑。 "不過給個銜兒,有名目領錢罷了。還有真權給你?"他卻笑著說:"中國之大,舉世無幾;邊陲事多,於今尤烈!東北複雜呀,日俄兩國,虎視眈眈,野心俱大,且冰天雪地,又難安居,太炎先生雖領了籌邊使,但在北京呆著也是一樣,不必急於就任吧。" 袁世凱其實已把話說明白了,章炳麟偏偏呆氣太足,競把棒子當成了針。又說:"總統盛情,令人感激。但養兵千日,終是為用。我既領了籌邊使職,決心東北一行,以固邊疆。" 此刻,袁世凱又有點怕他真的去東北了。 "此人胸有韜略,文章震世,在邊疆鬧事怎麼得了?"於是,他決心留客了。 "太炎先生道德文章四海欽仰,撰文一篇勝過雄師三千,何必親往東北呢?"偏偏這章文豪不理解袁總統的苦心,堅持說:"不到其地,不知其事,理應一行。"彷彿一頂紗帽罩了頂,他便成了東北的救世主,他不親去東北,便對不起天地良心。 袁世凱無由推辭了,一個身心都撲在黎民庶務上的大忠臣良將,怎麼好把他"藏在閨中無人知"呢?他暗自笑道:"好吧,那就讓你去東北、去過過籌邊使的癮,嚐嚐這使的滋味吧。"於是,便關切地說:"太炎先生既然如此盡職,我也不便再留。只是,不知先生打算如何去法?" "但願有一萬開辦費用,太炎便可去吉林上任。" "寶眷是否隨行?" "尚未成婚,孑然一身,舉止無掛。" 袁世凱當即滿足所求,支付現洋一萬,讓他去了--章炳麟此行為如何?待後再續。 章炳麟成了袁世凱"圈"中人之後,袁世凱便轉而抓黎元洪了一切都是為了一個大的行動:袁世凱要向國民黨發起總攻了。他要把自己圈子之外的一切勢力都清除乾淨,尤其是國民黨。他習慣的是一呼百應,是唯我獨尊,權是不可分散的。他用最焦急地語氣告訴黎元洪,說"國民黨許多地方不服從中央",說"國民黨鼓動二次革命,意在推翻中央政府"。他誠誠懇懇地向黎元洪請教,問他"該怎樣對待時局?" 黎元洪早已不是武昌城頭炮響時的心態了,都督也好,副總統地好,他認為與國民黨無涉,還得靠袁世凱。如今袁世凱又這樣"器重"他,他當然得向袁表示忠心。於是,他秘密地給袁世凱發了一個效忠電報,說:"元洪唯知服從中央,長江下游,誓死堵住,決無瞻顧。倘諭此盟,罪在不赦!" 袁世凱高興了,他沒想到黎元洪會如此忠心,會發此誓言。於是,也給黎一個密電,賭咒發誓表達心情,說:"世凱若有欺天下之心,利一己之見,罪亦不赦!" 準備就緒之後,他把段祺瑞找到家中,先以翁婿之情,敘說天下與自己的心思,然後說:"芝泉,形勢越來越明白了,國民黨不是咱們的同道,咱們再委屈求全,也無法全得了了。" 自從袁世凱讓段祺瑞作了代總理之後,袁段之間曾經出現的隔閡便漸漸消失了,段依然唯袁是命,袁依然視段為肱股。在舊人的相比中,袁世凱認為段祺瑞比所有的人都可信,而段也認為袁是最牢靠的靠山。聽了袁的話,段說:"對於國戈黨,該做的禮節都做到了,現在,到了該用兵的時候,不必再猶豫了。" "是的。"得到段總理的"副署",袁世凱自然高興,何況段祺瑞又是陸軍總長,用兵之事當然不必顧及。便說:"用兵同時,政治還是不可少的。" "一切聽從大人安排。" 袁世凱笑了。又說:"你是責任內閣,又掌管陸軍,該你做的事,還是得由你出面。" 密謀已定,行動開始--興師討伐國民黨的行動分兩路開始了: 第一路,以段芝貴統率毅軍翼長趙倜、第二師長王占元、第六師長李純,由河南通過湖北直趨九江; 第二路,以馮國境統率辮子軍張勛,淮軍雷振春及第五師一部由山東經蘇北攻南京。 之外,又命揚州徐寶山率二軍出兵側擊津浦路中段;命倪嗣衝率部由皖北取安慶,而後攻江西。 在用兵的同時,袁世凱又連續任命歐陽武為江西護軍使,陳廷訓為江西要塞司令;調胡漢民為西藏宣慰使,以陳炯明為廣東都督;調柏文慰為陝甘籌邊使,派孫多森兼代安徽都督。該走的調走了,該來的到任了,一番緊羅密鼓,袁世凱的陣布好了,一場大廝殺,即將在長江中下游展開。 五 48歲的孫中山,過了兩年雲繚霧繞的歲月。武昌之役,該算他的思想一次發揚光大,中國人需要他孫中山,孫中山的革命學說能夠救中國;那個業經腐朽了的封建王朝,必然會壽終在孫中山的旗幟下!孫中山在回首他走過的路程時也頗為自信和欣慰:"1894年創立興中會以來,我的道路雖然走得坎坎坷坷,但畢竟是向前進了,我的學說畢竟是見到作用了......"。 興中會--同盟會--國民黨,都是遵從孫先生"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建立民國,平均地權"的綱領去奮鬥的。為此,孫先生嘔心瀝血,又創造了一種"民族、民權、民生"的三民主義學說。目的是在推翻了封建王朝之後,會使中國人民、中國國家有一個欣欣向榮的新局面,中國人能以強者之姿幾立在世界各國人民之中!武昌的烽火燃起之後,一日一日,一月一月,兩年過去了,孫先生漸漸感到他的學說、他的奮鬥目標都那麼飄渺,那麼遙遠,甚至都那麼快捷地成了泡影。 他相信袁世凱,袁世凱面對面地同他講了一串串動聽的言語,向他表示了一串串志同道合,目標一致的見解。孫中山相信袁世凱會實現他的學說。可是,握著大權的袁世凱,卻一步一步地和他分道揚鑣了,走向反面了。 孫中山相信自己的戰友,他的學說,他的奮鬥目標,是同他的戰友共同創造出來的,他們和自己精誠一致,去實現它!然而,他的戰友每至關鍵時刻,卻總是表現得那麼畏首畏尾,舉步艱難他被逼到日本去了。去日本又能如何? 就在孫中山舉棋不定的時候,袁世凱卻一天比一天興奮。居仁堂的"大圓鏡中",夜以繼日,人來人往:有等待被傳議事的;有等待接受命令的。這座平時只接待一般客人的場所,如今也有一些特殊客人在等待。而居仁堂樓下西部那個只會身份特殊客人的會客室,卻也有許多只管聽命的人被隨時叫進去。整個居仁堂,日間人流如梳,夜晚燈火輝煌,成了它建成之後最興旺的歲月。 居仁堂最常來的,是段祺瑞。 由於國民黨的事情纏著袁世凱的心,他和段祺瑞之間的不愉快退到不值一提的位置上來了,他要用他呢,讓他代理國務總理就是這個意思。段祺瑞也是個比較務實的人,他明白自己的處境,沒有袁世凱作靠山,他扎不牢根基,更騰達不起來。袁段畢竟還有一層翁婿關係,胳臂肘子要往裡彎,對待國民黨他們還是志同道合的。 那一天,居仁堂樓下會客室的賓客都走完了,袁世凱留下段祺瑞,以長者的口氣說:"芝泉,這些日子以來,我總覺體力有些不支;思想也亂。咳,歲數不饒人呀!我還得應酬,我總在想,該你辦的事你只管大膽辦。把你放到這個位置上了,又是責任內閣,你放手辦就是了,別顧前顧後的,不必樣樣都問我。讓我清閒些兒吧。"只比袁世凱小6歲的段祺瑞,對於袁世凱在他面前的倚老賣老,早已心懷不滿。有時他還後悔,悔不該續娶了袁氏的表侄女張氏,弄得他在他面前低了一輩。但是,封建傳統占主導地位的官場,總是以家天下為主。段祺瑞又為有這層關係而自豪,也便甘願低他一輩了。特別是把他捧到國務總理位置上,他又一次領略了家族的作用。聽了袁世凱的話後,段祺瑞說:"我知道大人最近憂慮過多。其實也不必放在心上。政治解決不了,就用軍事麼。前幾天我已讓馮國璋、薑桂題、段芝貴、張勛等軍人聯名發出通電,呼請以大總統名義對他們大張撻伐。" 袁世凱點點頭,知道段祺瑞做了一件他想做的事。 段祺瑞又說:"河南護軍使雷震春、毅軍翼長趙倜也聯名發了通電,指責黃興爭總統不成而搗亂。趁這個形勢,該用兵了。"袁世凱既點首又皺眉,想說什麼,卻又張不開口。段祺瑞笑了。 "大人更不必顧慮名聲問題,把南方撇開,以北方為主、以軍人為主,開一個會議,例行一個手續,不就成了正式大總統了嗎。到那時,誰還敢放個屁!" 袁世凱這才深舒了一口氣,笑了。 袁世凱在用兵的同時,於1913年6月8日連連發出命令,又是免了江西都督李烈鈞的職調京侯處,又是讓黎元洪兼領江西都督,再讓江西一師師長歐陽武為江西護軍使節制全省陸軍,再任金鳴坡砲台司令陳廷訓為江西要塞司令,節制九江、湖口砲台,風風火火,大張旗鼓擺開了消滅國民黨的戰鬥。 袁世凱軍政一起用,來勢不可擋。以上海為根據地的國民黨這才大夢方醒,知道和平的美夢做不下去了,國會、約法通通都不起作用了,這才破釜沉舟,準備來一次真正的"二次革命",反對袁世凱。 7月7日,李烈鈞在江西湖組織討袁軍總司令部,12 日江西省宣布獨立討袁; 7月14日,黃興到南京,次日,江蘇通電宣布獨立,發表反袁宣言; 7月18日,安徽第一師師長胡萬泰以代理都督名義宣布獨立,並逮捕了袁政府任命的都督孫多森; 7月18日,廣東都督陳炯明宣布獨立; 7月19 日,陳士英自稱上海討袁軍總司令,23日拂曉向袁政府的製造局發起攻擊; 7月20日,福建獨立; 7月25日,湖南獨立...... 烽煙四起,戰火八方,南半個中國一時問竟不是袁家天下了!袁世凱本來是想對國民黨不宣而戰,以趁他們措手不及分而吞之。不想半月之內,競有8省獨立,再加上雲、貴、川、黔本來就不聽從他的邊陲省份,眼睜睜大半中國去了,不是他"不宣而戰",而是國民黨"戰而不宣"。這時,袁世凱才正兒八經的公開任命段芝貴為第一軍軍長兼江西宣撫使,統率第二、第六等師進攻江西.並同時發出通電,痛斥國民黨人"推翻共和,破壞民國,全國公敵,萬世罪人"。袁世凱在他的居仁堂大言不慚地說:"我的大總統是由立法機關選舉出來的,中華民國不是我袁氏一家之事,臨時議會也不是我一人所把持。"對於用兵進攻江西,他又說:"本大總統和黎副總統業經商量,不得已才為之。"到了7月23日,袁世凱便採取大行動了,下令通緝除孫中山之外的國民黨領導人黃興、陳其美、柏文蔚等人,並分別懸賞大洋10萬、5萬。 袁世凱的軍隊畢竟是經過近20年的精心訓練的。 20年中,除了武昌之外,並無較大的戰爭摧殘,是一支戰鬥力較強的軍隊。而國民黨的武裝又是那麼的幼嫩和雜亂。打起仗來,雙方勢力懸殊太大,國民黨獨立各省漸漸不支,7月25日,江西湖口即被北洋軍佔領,張勛率領的辮子軍由山東,兗州南下,7月22日占領徐州,29日攻占南京,江蘇都督逃走;8月4日廣東發生內訌陳炯明被趕走;8月28日北洋軍閥倪嗣衝佔領安慶,安徽歸了袁世凱;8月9日福建都督孫道仁宣布取消獨立;8月13日湖南譚延閨宣布取消獨立;上海的討袁軍也於8月12日被迫放下武器......7月中旬在中國南方興起討袁運動(有人稱之為"二次革命",也叫"癸丑之役"),不到兩個月,便以國民黨軍隊的全部失敗而告終,深居北京居仁堂的袁世凱終於輕鬆地笑著躺到高高墊起的枕頭上。 六 國民黨從政治到軍事都失敗了。失敗雖然是暫時的,但失敗卻是事實。唯一可以告慰的是國會中還有些席位,按黨派劃分,還稱得起大政黨。只是作為國民黨員的議員,大部分已不是這個黨的意志的代表了,有的被袁收買了,有的偷偷南下,有的脫黨另謀他路了。這樣,袁世凱御用的第二大政治團體--進步黨,便成了國會中的核心力量。這個形勢,對於袁世凱重新組閣,非常有利。袁世凱在他的居仁堂舒舒坦坦躺了兩天之後,便思索起組織一個他自己的內閣的問題。 因為刺殺宋教仁案,趙秉鈞從總理位子上跌下來了,段祺瑞是代理總理。老袁也曾想過,就讓段祺瑞當總理算了,他還算自己人。可是,思之再三,覺得不行,內閣是個架子,權在總統手裡,"段祺瑞是個文不足,武有餘的人,與其在執政問題上磕磕絆絆,到不如由他統管軍隊的好。"袁世凱下了決心,不讓段成為內閣的真正總理。 袁世凱想讓徐世昌出來組閣,這位前清的閣老,既是袁世凱的老搭擋,又是袁世凱的童年朋友,稱得上志同道合。於是,他便派一個親信秘密去了青島,去邀在那裡清閒的徐世昌。 馬上就到60歲的徐世昌,多日來每每在密室祈求呂祖,打探他還有沒有出頭之日。他是呂祖的忠誠信奉者,27歲去京應試應了呂祖的預示高中125名舉人之後,他便供奉起呂祖來,30年誠心不移,並且有求必應,有應必靈。可是,這次卻不靈了:呂祖叫他"機不可失",他內心也不甘清閒,可是,他卻在袁世凱的密使面前自我標榜,說"生時孤忠耿耿,死後不入《二臣傳》。"他以為這樣說了,老朋友只會當成謙詞,一笑置之,還得請他出山。誰知袁世凱的心思一忽兒又變了,他怕人說他"拉起舊官僚,恢復舊規章、舊制度、還政於清"。所以,順水推舟,便把徐世昌丟下了。弄得這位注定騰達的老朽狠狠地跌了一跤。 在袁世凱的居仁堂裡,有兩位被稱為搖羽毛扇的人物,一個是隨袁多年、甚得其喜的楊士琦,一個是以智謀超人自居的政客楊度。袁世凱要填補總理缺位了,楊士琦遙遙欲試卻極力推薦楊度;而楊度同樣遙遙欲試,卻極力推薦楊士琦。而袁世凱卻總是笑而不答。 誰也不敢想像,袁世凱競讓熊希齡出來組閣。 熊希齡組閣的消息一傳出,段祺瑞的鼻子就氣歪了--這是老段的生理特徵。凡遇不順心的事,他就歪鼻子;心裡氣越大,鼻子歪得越厲害--,他匆匆去見袁世凱。 "聽說你讓熊秉三(熊希齡,字秉三,湖南鳳凰人)組閣。"段祺瑞皺著眉說。 "是的。"袁世凱說:"此人有個進士功底,又做過翰林院的庶吉士......" "他可是參加過維新變法運動的。"段祺瑞急急插話。 "若不是端方袒護,又推薦他作了出洋考察憲政五大臣的參贊,怕此人早無立足之地了。" "武昌起事之後,他畢竟聯絡立憲派張謇、梁啟超擁護過我們的。" 段祺瑞不再搭話,但他心中還在嘀咕-- 熊希齡,是唐紹儀內閣的財政總長,唐內閣曇花一現壽終後,他外放熱河,任了都統。就是他上任不久,熱河行宮發生了盜寶案件。熊希齡是地方長官,一時間竟有"監守自盜"之嫌。現在讓這樣的人出來組閣,段祺瑞總覺不是個妥當辦法。何況,熊希齡雖是以進步黨身份參政,卻又不是黨首。所以,段祺瑞不能副署這樣的安排。 袁世凱卻不是這樣想。他燃起一支雪茄,慢慢地踱著步子,慢慢的語氣,說明了自己的意見。 "熊秉三正如你想的,不是個完人。論其才能,他不僅不及徐卜五(徐世昌、李卜五),也不及我身邊二楊(楊度、楊士琦)。可是,你就把我的用人之道忘了。" 段祺瑞側目看了看袁世凱,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但又並不明白。只是他不再言語罷了。 "我總覺得,有弱點、有毛病的人更可重用。"袁世凱坦而言之。 "凡有弱點的人,自知把柄抓在別人手裡,就不得不讓別人牽著鼻子走。熊秉三既代表一大政黨,又得由我們牽著,全心為我們辦事,有什麼不好?" 段祺瑞的眉頭展開了,歪了半天的鼻子終於正了過來。 熊希齡很有點兒城府,憑著機靈、好學,20歲剛過便中了進士,25歲進了翰林院;出洋考察回來,又作了奉天鹽運使。論智論勇,都稱得上當代一家。唯獨覺得沒有找到靠山,官運不通。應該說袁世凱是了解他、是器重他的,要不,他第一次組織的御用唐紹儀內閣怎麼會讓他出來當財政總長呢?熊希齡沒有做過總理夢,他自知他在袁世凱的天平上,"份量"不夠,他稱不上袁的心腹。何況,他也自知自己的弱點。現在,袁世凱點到他了,要把他舉到內閣的首席交椅上去了,他雖也知道這是一種利用,但他還是想乘機反利用一下。 熊希齡知道自己要組織內閣之後,他並沒有先去向袁世凱"謝恩",而是認乎其真地思索一番自己組成一個什麼樣的內閣?他不想組織軍人內閣,也不想組織好人內閣或御用內閣,而是想組織一個全國第一流的人才內閣,要挑選國中大名流、將來辦最漂亮的事的內閣。他苦思冥想,把名人都想個遍...... 正是熊希齡勃勃興致要組織一個人才內閣的時候,袁世凱派一個親信找上門來,送來一份大總統銓定的組閣名單。其內容為: 陸軍總長段祺瑞, 海軍總長劉冠雄, 內務總長朱啟鈐, 財政總長周自齊, 外交總長孫寶琦。 交通總長楊士琦或楊度, 教育、司法、農商三部由總理支配。 熊希齡一見這個名單,呆了。 "這那裡是總理組閣,而是總統組閣!"他望著空下來的三個空缺,心裡暗想:"大總統故技重演了,當初與同盟會合作時,就是把這三個冷衙門留給同盟會的。現在,又把這三個冷衙門留給我。"熊希齡有點憤怒了:"我能跟同盟會同日而語嗎?我組織進步黨也是看你大總統的眼色幹的,我在任何地方都是為你所用,這還不夠嗎?"熊希齡拿著名單匆匆走進居仁堂。 原來,在熊希齡接到袁世凱交的名單之前,幾個重要閣員他心中已經有數。比如說,他想讓梁啟超任財政總長,能夠為進步黨多開闢些財源,以便擴大自己的勢力。可是,財政總長被袁安排定了,熊心裡有點兒不樂。 袁世凱見熊希齡不請自到,心里便一沉。 "他來幹啥?"他明白了,肯定是組閣問題。於是,不待熊希齡開口,他便先說了話:"秉三,日前我提出的那個名單,只是想同你商量一下,並沒有最後定下來。你來了,咱們好好談談。" 熊希齡到是聰明,撇開具體人選,先說空話。他說:"大總統把組閣問題交給秉三,我是有點惶恐。但也感激知遇,感激信任。我想把這任內閣樹一個良好的形象,組織一個確實能辦事的內閣,是一個有名流、大人才的內閣......" 聽著,袁世凱心裡已老大的不高興。 "怎麼,我提的那些人不是人才,不是名流?"不過,他並未說出,還是笑笑說:"好好好,想法甚好。是要有一個名流內閣,要不同於前幾任,更要不同於前清的內閣或軍機處。所以,我也怕思索不周,留下幾個閣員,由你來安排確定。" 熊希齡把名單拿出來,邊看邊說:"總統的思考,自然是十分周全的,只是......" "沒有外人,請直說。" "只是財政總長的安排......" "你的意思呢?" "我想,"熊希齡還是以請示的口吻說:"梁卓如是不是更合適。" 袁世凱一聽熊希齡推薦梁啟超作財政總長,眉頭便急促的皺了一下。昔日,他拉攏過梁啟超,給過他司法副大臣的高位,那不過是遮人耳目,沽名釣譽,表明他袁世凱胸納百川。現在,總理要把財權交給此人了,他當然得仔細思量。皺著眉、閉著目想一陣,才說:"梁卓如確實是位大才,但他的擅長是司法。可由他作司法總長。" "財政......" 袁世凱知道熊希齡討價還價了,既然是因財政總長談起,袁便不好不在財政總長一席上作點讓步。他說:"秉三,你看這樣行不行,梁卓如就任司法總長好了,我日前提的財政總長周自齊,那就改任交通總長。" "財政呢?" "人事安排不方便的話,你暫時先兼著,容緩幾時,咱們再議。"熊希齡見狀,覺得已無法再爭取了,只好默認下來。 於是,一個由熊希齡為首的新內閣便產生了,除袁世凱提的名單,三個冷衙門便分別由梁啟超(司法)、汪大燮(教育)、張謇(農商)三人坐下了,只是總理兼了財長,周自齊改任交通,而楊度或楊士琦最終被排斥在內閣之外。這便是袁總統的唐紹儀內閣之後第四位內閣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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