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之祖袁世凱:北洋兵戈之一

第3章 第三章人往高處走,但,高處不勝寒

袁世凱畢竟是一個非凡的人物,他不靠功名,單人獨掣上跳,他竟然在不長時間內入了軍機。 高處不勝寒!在慈禧、光緒死了之後,袁世凱感到了末日。他終於被趕了下來。 一 歲月匆匆,世事滄桑。說了大陣子袁世凱,無不涉及"北洋"、"北洋軍閥"這個詞。這裡,不得不插上一曲,把這件事說出個來龍去脈。 清朝的武裝力量,最早是"八旗"軍,"綠營"軍,繼而是湘軍,淮軍。這些軍隊,不僅使用的武器陳舊,訓練的方法也陳舊。通稱之為"舊軍"。在內擾外患頻繁之際,軍已漸漸暴露其弱點,窳敗。中日"甲午戰爭"一場,這支舊軍便顯得一無是處了。清朝的統治者們吃了苦,想到重新組建一支新的武裝。於是,便命兩江總督張之洞在南京編練"自強軍",又命淮系官僚胡蛹禁在天津編練"定武軍"。就在這時,袁世凱冒了出來,並且很快接管了"自強軍"和"定武軍",開始培養起廠北洋軍。

袁世凱是靠"軍功"圖謀出路的,科場失意投奔慶軍,憑著機智取得長官信任,不幾年,便由一般幕僚擠升為駐朝鮮總理交涉通商事宜的專員,辦理中朝交涉事務。甲午戰前,奉調回國,以溫處道留京,充督辦軍務處差委。甲午戰後,乘朝野上下要求改革軍制之機,他搶先提出效西法練兵的主張,上書督辦軍務處,陳述練兵辦法和餉章營製。一派新鮮玩藝。其實,這那裡是袁世凱對練兵新法胸有成竹,而是他邀集幕友,譯撰西書,彙編一套而己。不想,這套玩藝競博得親貴重臣一片讚揚!於是,在光緒21年(1895年)11月便被派往天津小站接管了胡熵菜的"定武軍",開始了自己的練兵活動。 定武軍原本10營4750人,袁世凱又在淮、徐、魯、豫選募丁壯2250人,在新民、錦州招募騎兵300人。這樣,袁世凱便有7300多人的新建陸軍,正式奠定了北洋軍的基礎。

新建陸軍是一支由洋槍洋砲武裝起來的軍隊,這個軍隊有一套比較嚴格的軍法軍紀,並且採用德、日軍隊的訓練方法。在此期間,袁世凱便乘機拉攏一批政客、武夫作為自己勢力的骨幹。到光緒24年(1898年),袁世凱的新建陸軍與董福祥的甘軍、聶士成的武毅軍並稱為"北洋三軍",共同隸屬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榮祿統管,正式使用"北洋"名稱。 "戊戌之變"以後,袁世凱的新建陸軍又擴充2000人。 899年袁調任山東巡撫,為鎮壓義和團運動,他又把山東的34個勇營裁併為步、騎、炮20個營,稱武衛右軍先鋒隊;再把山東地方舊營加以改編,袁世凱在山東便成了有2萬餘兵員的軍閥。八國聯軍入侵北京,清朝的武衛軍前後左中四軍幾乎全部崩潰,唯袁世凱的武衛右軍竟以兩倍於前的實力發展起來,成為朝廷的主要靠山,而袁世凱成為一時風雲顯赫的人物。 901年李鴻章死,袁世凱便以無可非議的形勢登上了直隸總督、北洋大臣的寶座,奠定了他繼承"北洋"的獨特地位。

袁世凱在奕勗的王府裡沒有走。他想了解這位親王說的究競是一件什麼樣的大事?袁世凱不怕大事,他自信沒有能夠難倒他的大事。 "只有辦成大事,才能顯示自己。" 奕勗卻恰恰相反,遇事便糊塗,大事大糊塗,小事小糊塗,只有在沒有事的時候才能清醒。奕勗思索了陣子,問袁世凱:"知道趙啟霖在幹什麼嗎?" "你說的是那位御史?"袁世凱說:"幹不了好事。" "他參了一案,對你我都不利。" "什麼事?" "我那個犬子和你的義子的事。" "他們有什麼事?"

"不爭氣。"奕勗遇事就是這樣不急。 "怎麼說?"袁世凱最怕這樣不死不話。 "天津有個坤伶,演戲的時候被犬子載振見了,兩人竟是一見 傾心。 "奕勗說:"這事被段芝貴知道了,競出重金買了來,交給了載振。你說荒唐不荒唐!" "這算什麼荒唐,小事。"袁世凱淡淡地一笑。 "在別人身上小事。"奕勗又不糊塗了。 "載振是我的兒子,段芝貴是你的干兒子,這就不一般了。趙啟霖說他們行為惡劣,有玷官箴,奏請嚴加懲處。" "那坤伶是天津怎樣一個人?"

"人到不知如何,只知叫楊翠喜。" 這事自然和袁世凱抓軍權有關,也和奕勗培養勢力有關。那段芝貴剛剛升任了黑龍江巡撫,而載振也剛剛升任了農工商部大臣。說句實話,段芝貴的巡撫也卻卻實實與這次買楊翠喜獻給這位皇帝的兄弟有關係。 "參奏由他參奏去吧,"袁世凱還是淡淡地說:"這種事若是朝廷加以懲辦,天天辦也辦不完。" "此事不剛,"奕勗說:"趙啟霖見朝廷無動作,便把此案宣揚出去。現在,業經鬧得全國嘩然了。聽說西邊的很生氣。" 袁世凱這才一驚。奕勗說的西邊,是指的西太后慈禧。慈禧動了怒,事就不好辦了。 "上面有沒有說法?"

奕勗搖搖頭:"現在還不清楚。怕是要查辦的。" "這個趙啟霖......"袁世凱驚了之後有些怒了。 "我們不能饒他!" "現在只好聽之任之了。" "不,不能聽之任之。"袁世凱說:"要針鋒相對,要向上面解說。王爺,你......" "怎麼解說?"奕勗沒有主張。 "不行,要上奏。"袁世凱說:"要告他趙啟霖一本......""好,明兒我去宮裡......" 這件事暫時算過去了。袁世凱並沒有放在心上。他此番進京,主要是想探聽一下,上邊對他的態度。袁世凱最怕從老根上動搖他。天下人都罵他,白罵;慈禧一個怒目,他就完蛋。他很自信,憑他對老佛爺的孝心,老佛爺不會薄待他。但是,老佛爺身邊還有人,若是他們上了讒言,誰敢擔保老佛爺耳朵不軟。 "女人辦事,就是缺乏主心骨。像六月的天氣...樣,說變就變。"他怕她隨時變。 "國家業經亂得夠厲害的了。八國聯軍這場災難,要多少年才能恢復原氣?朝野上下都應該同心協力。再亂,不得了!"袁世豈流露出一副憂國憂民的心情。

"大家都把心放在國家上,豈不天下太平了。"奕勗搖著頭,嘆了一聲氣。 "聽說岑春煊到北京來了。怎麼一到京又說外放,放了又不走,竟然投到瞿鴻機的門下。沒好事。" 袁世凱陡然心顫了一下,彷彿這個消息正是他要打聽的。慶親王說了,便證實無訛了。 "這個岑春煊......"袁世凱感到了壓力,感到了危險。他皺了半天眉,才說:"這個人任陝西巡撫時,還是對老佛爺忠心耿耿的。" 奕勗淡淡地一笑,說:"是的。她從西安回來曾經說過:這次,創始他不幸落難,雖然吃盡了苦頭,卻也從中發現了兩位忠臣。這兩位便是你宮保和他巡撫。"

袁世凱心裡更驚了。這麼說,老佛爺心裡是把他袁世凱和岑春煊擺在一個"份量"上的。而今天,岑春煊又投到他的仇人瞿鴻機門下,自然沒有好事。 "那我就回去了。"袁世凱不動聲色,他想回到天津再想對策--他知道,奕勗是拿不出對策的。 "你不見見西邊的了?""不見了。" "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沒有。"袁世凱說:"老佛爺不問也就罷了。若問及,你只說沒見我就算了,免得又生枝節。" 奕勗點點頭。 袁世凱又說:"以後有什麼事,王爺能及時告知慰庭就行了。慰庭願為王爺分心。"

袁世凱離京的時候,忽然得到一個消息:段芝貴被革去黑龍江巡撫之職,載振的農工商大臣也被開去。一張小報還公開稱趙啟霖為"鐵面御史"。袁世凱一下子軟癱癱地坐下來--太后是相信了趙啟霖的參劾,並且動了真格的,連奕勗,袁世凱的情面也不講絲毫了。他哪裡知道,這正是對著奕、袁來的,只不過才是敲敲警鐘而己。 一路風順的袁世凱,突遭此打擊,心中又怒又怕:"我饒不了這個趙啟霖!我看他是三頭還是六臂?"但是,他也想到了:"這場風來勢兇猛!絕不只是趙啟霖一個御史能夠扇動起來的,風源在上邊。"袁世凱說不明"上邊"的關係。由此,他更加害怕了。

有一點到使他稍覺安慰:朝廷竟然對趙啟霖參劾大臣一案公佈了一個結論:"此案調查不實"以"妄參大員"的罪名,革去了他的御史職。袁世凱輕輕地抽了一口氣。 "老佛爺還是留了情面,段芝貴,載振被革並沒有說出原因,而趙啟霖卻有個妄參的罪名。" 二 袁世凱從北京回到天津,便再不出他那問兼著小客廳、兼著餐廳的書房。他從書架上搬下來許多書,可是,他只把它們搬下來,看一眼便堆在一邊了。他對任何書都無興趣,他認為書上的學問沒有一句可用。總督衙門內設了個豐富的書房,似乎只噹噹樣子。現在,阮忠樞到他身邊來作文案了,他叫阮忠樞去讀。讀了之後由他向他學說,他只想知道這本書說的事的輪廓就行了。 "我的本領,後世會編成最有學問的書!"不過,有件事很特別:他朝書桌前一坐,那五短的身材,總是把腰板挺得直直的,像他站著一樣挺胸直腰;有時兩腿又開,兩手壓在膝蓋上,腿和腰仍然是挺直的。一副威武的樣子。他從來不架"二郎腿"。同別人談話也是斬丁截鐵,不絮絮叨叨。他在書房裡,不喊人,誰也不許進。 袁世凱在書房獨自悶坐了半天,才叫人把阮忠樞請來。阮忠樞來了,卻又沒有談什麼事。 "斗膽,你中午就在這裡陪我吃飯吧。沒別的事。""姨太太們都不過來了?"阮忠樞問。 "不讓她們來。" "小姐們呢?"阮忠樞知道,年輕的子女們常陪他吃飯。 "也不讓她們來了。" 阮忠樞明白了,這並不是只來吃飯,一定還有事商量。他便坐在一旁,等候袁世凱發問。 午飯上來了。 是正在爭做管家的五姨太楊氏安排的。由於袁世凱的起居飲食已經在大姨太沈氏的調理下有了固定的模式,這種模式又是袁世凱十分滿意的。所以,誰以別想更改,只是花上功夫把品味做得更好罷了。 紅木八仙桌上,東邊擺上肉絲炒韭黃,西邊擺上紅燒肉,北邊擺上清蒸鴨子,南邊擺上金氏從朝鮮帶來的烹調術製作的高麗白菜,另加上一些熏魚、蔬菜、果品之類,主食是饅頭,還有大米稀飯,綠豆糊糊。袁世凱不喝酒,也不用酒待客。菜齊了,他便請阮忠樞入座。 "斗膽,請,家常便飯。" "謝謝盛情,謝謝盛情!"阮忠樞一邊入座,一邊表示謝意。 人座之後,袁世凱便不再客氣,像往常在家人陪同下吃飯一樣,拿起筷子,端起碗,想怎麼吃便怎麼吃--袁世凱最喜歡吃鴨肫、鴨肝、鴨皮。 阮忠樞也隨便拿起筷子。他見袁世凱把筷子插進鴨肚下,輕輕地一掀,皮張起來,再一轉兩轉,那鴨皮便掀下半塊。然後,朝饅頭上一放,伸過脖子便吞了下去。這異常熟練的手法,使阮忠樞看瞪了眼。 阮忠樞一邊吃,一邊待等袁世凱發話。那知袁世凱只管狼吞虎咽,卻一言不發。這並不是袁世凱信守"食不言"的信條,而是袁世凱心裡打了轉轉。 袁世凱想的,是如何對付兩個紅得發紫的大臣,而且要整倒他們,整垮他們。而他阮忠樞雖然在之乎者也,咬文嚼字上有番功夫,那隻是官場上的雕蟲小技,奈何不了大臣。袁世凱想:"不能對他講,多一個人知,多一分風險。阮斗膽在這樣的事情上,是沒斗膽的,連升膽、石膽也沒有。"所以,他把想說的話,全部吞到肚裡去了。 二人填飽了肚子,傭人收去了狼藉的杯盤,袁世凱這才說:"好些日子不見芝泉(段祺瑞號芝泉),你讓他到我這裡來一趟。"阮忠樞答應著轉身的時候,袁世凱又說:"還有少川(唐紹儀號少川),讓他們一道來。" 阮忠樞走了之後,袁世凱本應按自己的生活規律美美地睡上一場午覺的。可是,躺倒床上,卻怎麼樣也合不上眼,他總感到舉國上下云霧濛濛,宮庭內外雲霧濛濛,他袁世凱身左身右也是雲霧濛濛。這濛濛的雲霧要將他淹沒,要將他吞掉。他的心懸起來了,激烈地跳動起來了......。 晚上,段祺瑞和唐紹儀先後來到袁世凱面前。 北洋第三鎮統制段祺瑞,不久前在彰德會操奪魁之後,覺得自己手中的軍隊似乎成了中國第一流的軍隊,更加驕橫拔扈,除了袁世凱之外,他心中幾乎再無別人。 袁世凱在京中的風風雨雨,他隨時都瞭如指掌。許多天來,他就憤憤不平,想抓點把柄,"行動"一下,總又覺藉口難找,暫時收斂了。唐紹儀比段祺瑞穩重,他想摸摸"關節",然後採取智鬥的辦法,不動聲色的行動。這兩人和袁世凱對面坐定,袁世凱開門見山地說了一下京城的對他有瓜葛的事情之後,說:"事情就是這樣.樹欲靜而風不止。過去咱們想得太簡單了,太善良了。人家下了手,咱才明白過來......" 段祺瑞歪著鼻子--每逢碰到不順心的事,段祺瑞就歪鼻於。心中的怒氣越大,鼻子歪得越厲害--,不待袁世凱把話說完就開了腔:"朝廷一下子就免了兩位大員,朝中競無一人出來說話,這算什麼?還有點公道嗎?" 段祺瑞說的"免了兩位大員"是指的段芝貴和載振。袁世凱輕輕地搖搖頭。 "怎麼沒人出來說話?沒人說話那個御史就被革了?" "該殺!"段祺瑞說:"贖個坤伶怎麼樣?搶人家的良女都沒事。" 唐紹儀消息靈。他慢吞吞地說:"趙啟霖的參劾,怕只是一個信號;革了趙啟霖,天下也太平不了。" "是的。"袁世凱說:"岑春煊到北京,一頭扎進瞿鴻機懷裡,這就不是個好事。" "怕什麼,幹掉他們!"段祺瑞殺氣騰騰。 "怎麼幹?"袁世凱早想幹掉他們,就是苦於無處下手。他這麼一問,段祺瑞和唐紹儀覺得這兩個人太大,無法吞下去。 "這兩個人背後還有個後台,更難辦。"唐紹儀說。三人都沉默了。 是的,袁世凱最感頭疼的兩個人,一個是軍機大臣,一個是未任的四川總督、現任郵傳部尚書,何況他們背後還有個龐然大物慈禧。想幹掉這樣一對,談何容易! 正是這三個人對面焦急時,宮中也在發生著一件焦急的事:春風得意的岑春煊,從兩廣總督調任雲貴總督未到任而又被改任四川總督,進京謝恩時軍機大臣瞿鴻機拉住了他,讓他在京過一段再外任。岑春煊在西太后西逃時"勤王"有功,慈禧自然答應,這才改任郵傳部尚書。領了尚書進宮謝恩,慈禧心花怒放,不免留他多說了幾句話。 "把你留在京中,我是想能夠多個人,常跟我談談心裡話。"慈禧不忘逃荒途中這個遠在甘肅任著蕃台的人能夠率500騎兵護駕之功。 岑春煊受寵若驚,跪在地上,連呼"老佛爺聖明",說:"老佛爺喜歡奴才時,只管傳,我隨時可到。" "不傳了.現在就讓你說說,你在外邊到底有什麼新鮮見聞?" 岑春煊,廣西壯族紳家子弟,老爹岑毓英以鎮壓少數民族著稱,官至雲貴總督。岑春煊自幼隨父在任,甚知官場的來去,早已學會了一套逢迎拍馬術,更加上瞿鴻機的合謀,該在慈禧面前說什麼,他心裡已有譜。慈禧這麼一問,正合他的心意。但是,他還是說:"不知道老佛爺是想听逆耳的忠言,還是想听奉承的假話?""我一生都不愛聽假話。"慈禧面帶怒色。 "誰用假話騙我,我就殺誰的頭。" "奴才也是一生從不說假話的人。" "那就實說吧。" "奴才在外邊聽得最多的,是軍機的事。"岑春煊說:"那位......那位......" "是不是奕勗?你只管直說。" "是的。奴才直說。"岑春煊說:"那位慶王爺也實在缺乏治國的本領,故而拉著了個袁項城(袁世凱項城人,故以籍代稱)。這不,軍機幾乎成了袁家的了,袁大有統權之勢。那個黑龍江巡撫......" "你說段芝貴,還有載振的事,是不是?不是已經了結了嗎?"慈禧叉開了話。 "了結是了結了。"岑春煊說:"那影響可壞呢。老佛爺還不知,那個袁世凱可不簡單,現在人所共知,是他執掌軍機。" "我不信。" "老佛爺可以不信這話,但是,袁世凱拼命擴軍,把軍隊抓到自己手裡,老佛爺得相信吧。" "那又怎麼樣?" "老佛爺明鑑:功高震主,這兵多......" 慈禧心裡一跳。她沉默片刻,搖著頭說:"你去吧,我想休息片刻。" 岑春煊退了出來。 這件事就在袁世凱等三人對坐時便傳到他們耳中。袁世凱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說:"岑春煊,什麼東西!" 唐紹儀望瞭望段祺瑞,說:"人家已經挑戰了,咱們得應戰。"段祺瑞望瞭望袁世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袁世凱望瞭望唐、段二人,說:"在目前情況下,拼不是上策,還得以智取勝。" 三 張之洞調回兩湖總督任之後,朝廷決定由端方升任兩江總督。端方要到南京去走馬上任了。 這是907年上半年的事。 端方是袁世凱的兒女親家,親家榮陞,袁世凱自然要送行。 北京,一座標準的四合院。由於居住人的身份,使四合院增添了幾分威嚴和神秘。這就是端方在京城中的府第。袁世凱走進來的時候,端方站在正廳門外,滿面帶笑,拱起雙手。 "宮保,親家,歡迎歡迎!" "為大人、親家送行,來遲了。恕罪,恕罪!"袁世凱也拱起雙手。 二人攜手,走進客廳。 侍從獻茶之後,便退了出去。 落坐之後,端方從桌上一隻紅木長匣中取出一支雪茄煙,一邊雙手遞過,一邊說:"我知道親家只此一樂,故特備之。不知會不會如府上自備的如意?" "閒情軼趣,哪就當真當成正事品評了。"袁世凱接過雪茄煙,笑著說:"我本來對什麼煙也乏癮,怎麼說呢?算是一點附庸風雅吧。見笑見笑。" 端方又拿出一支雪茄煙,自己吸著。 "親家公,你要到長江邊上去了。"袁世凱說:"好,那是一片好地方。比北京城裡好,乾淨。" "我也不想留在京中,"端方說的是假話,那個臣子不想在京中混,外放常常被當成一種懲罰。只是,像兩江總督這樣的封疆大吏,對人還是極有吸引力的。 "尋一片清淨之處,過兩年安生日子,到也舒心。" "我也想遠去。"袁世凱說:"免得有些人心裡不舒服。" "你說的是那個岑三公子?"端方心裡明白,岑春煊把袁世凱敗壞得不輕,端方甚感不平。 "大約是我礙了他的官道了?"袁世凱又搖頭。 "他走他的路,與我何干!" "這種人......"端方對於岑春煊,也是惡感重重的。當年,他在陝西藩台任上,是陝西護理巡撫,本應順序升任巡撫。結果,卻被岑春煊奪了去,並且立刻擺出上司架子。氣得端方臉都青紫了,他終想藉故報復他一下。如今,當端方知道這個岑老三又在暗地裡給他的親家加醋添油,早已怒火再升了。 "聽說他在上海養病時並不安分。" "是的。"袁世凱說:"連雲貴總督都不干了,風風火火跑到上海。" "好吧,上海的事我去辦。" 二人又寒喧陣子,袁世凱告退。 端方到南京,便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上海道蔡乃煌。要他利利索索辦一件有份量的"證據"。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那蔡乃煌也不是個省事的人,何況頂頭上司又有交待,他自然會辦得"利利索索"--這位上海道通過一家照相館,把岑春煊的人頭照和首倡變法的康有為的照片"拉郎配"配到一起了。這張照片蔡乃煌送給端方,端方送給袁世凱,袁世凱又鄭重其事地送給了奕勗,並且加了個"朝廷大臣與保皇黨魁為謀"的罪名。那奕勗因為岑春煊的密報,早已在慈禧面前吃了冷眼。現在,報復有據,便鄭重其事地送到慈禧面前。 戊戌變法被壓下去之後,慈禧雖然開了殺戒,但康有為卻逃之天天,她便記恨在心。後來聽說康有為跑到日本去了,在那裡仍在積極活動,仍然打出"保皇帝不保太后"的旗幟,她更加氣得發昏。現在,一見自己信賴的忠臣竟是自己最恨的仇人的朋友,心裡怎能容得下,大發雷霆地說:"這還了得,這還了得!原來那個岑春煊不是個好東西。我饒不了他!" 奕勗一看慈禧大怒了,他心裡有點焦急。他知道這個女人的性子,發起怒來,不顧一切,萬一出了意外,他也怕不好收拾。便說:"此事還是不動聲色為好,以免引起物議。" "怎麼不動聲色?誰反對我,我就革他的職,問他的罪!" "革職問罪都易辦,"奕勗說:"若是用一種緩緩的辦法,先革職,而後再說別的......"。 奕勗是軍機大臣之首.儘管慈禧聽人說了他不少壞話,但他畢竟是滿族大臣之首,慈禧還得靠他辦事。於是,她問:"你說這事該怎麼辦?" "先免去郵傳部尚書,外放出去再說。" "你去辦吧。"慈禧搖搖手。 岑存煊做了一個月的郵傳部尚書,便突然問離開了朝廷。說是讓他到兩個總督任土:.可是,去了不到兩個月,又被免了職,以後便再不見用--一個算計了旁人半生的人,終於被別人算計倒了。 朝廷走了一個岑春煊,袁世凱在通途上剷除了一道障礙,他喜得好多天合不上嘴。可是,他不放鬆,他的目光,又聚焦在另一個政敵--瞿鴻機身上。 岑春煊的消聲匿跡,大大地震撼著瞿鴻機。他心中清楚,這是袁世凱的陰謀。雖然他還不明白其中的奧妙,他知道岑春煊被冤枉了,岑春煊沒有鬥過袁世凱。瞿鴻機也想到,袁世凱的下一個排擠目標,便是他瞿鴻機。 這個被稱為宮中"活檔案"的瞿鴻機,早為滿族大臣中反袁派的工具。他知道,跟袁世凱的鬥爭,是你死我活的。岑春煊的失敗,他感到了孤立,感到了袁世凱的手腕毒辣。他告誡自己,務必謹慎行事。瞿鴻機變得沉默了。行動也遲緩了,似乎在時刻躲著人。他在窺視。他在看風向,測氣候。 一天,慈禧把瞿鴻機叫到面前,想問他一些事。近來,這女人的心情很不好。信得過的人,大多不安分;信不過的人,又總是老實無能,辦事的人不辦,不能辦事的人還終天說三道四。是奕勗的奏案,她開去了一個岑春煊。可是,她心裡卻明白,奕勗是個辦不成事的人,她早想由一個更好的人來代替他,可就是她找不准誰能更合適。 "這些日子,事情辦得還順心嗎?"慈禧籠而統之的問一句。 "還順心。"瞿鴻機也籠而統之的回答。 "東北沒有什麼事發生嗎?" 瞿鴻機不知太后指的什麼?要說革去段芝貴黑龍江巡撫之職,那是她自己辦的;要說日俄兩國虎視這片土地,那是老問題,沒什麼新話可說。所以,瞿鴻機對這樣的事,只好吱晤著。 "沒有、沒有。" 兩句糊塗的問答,慈禧心里挺生氣。不知是因為生氣引發的,還是故意說給瞿鴻機聽的,她嘆了聲氣,說:"盡是些讓人焦愁的事,一個個都變成了沒嘴的胡蘆,咳......"停了停,她又說:"那個奕勗,名聲越來越不好了。這樣名聲不好的人,咋能辦事?該讓他離開軍機了。該了。"說罷,便競自退了出去。 瞿鴻機本來是小心翼翼來聽訓的,忽然聽得太后如此責難奕勗,他的心意從冷變熱了。 "老佛爺守著我說奕勗,豈不是對我表白了特殊信任。"這麼想著,他有點激動,有點得意忘形了。回到家,他便對夫人大聲說:"好了,好了,我的好運來了。" "什麼好運?夫人不相信。因為她也知道岑春煊的下場。" "奕勗就要離開軍機了,要回家抱娃子去了!"瞿鴻機真有點忘乎所以了。 "那個說的?"夫人不相信。 "老佛爺親口對我說的。" "真話?" "還會假"? "誰去接他呢?" "那還用說,老佛爺當面對我說這話,你還不明白意義。" 瞿鴻機的得意忘形,也傳染給了夫人,夫人也得意忘形了。她走出家門,便到處炫耀"俺家老爺要掌握軍機了,那個奕老爺名聲壞,老佛爺不用他了!" 娘們的傳揚,很快便到了奕勗耳中,奕勗及時傳了袁世凱。袁世凱不聽則已,一聽此話,便六神無了主。 "果然奕勗出了軍機,我還會有好日子過?!"他立即安排京中的親信,繼續探聽此事的虛實,一面派人觀察宮中動靜。 說來,也該瞿鴻機流年不利,夫人外邊的口風流露,競被一個外國記者聽到了。那些終日吹著浮土還怕找不出縫隙的洋記者,如獲至寶,立即發出"特急"電訊,一家英國報紙--《泰晤士報》搶先發出了消息,忽然間便在西方世界掀起了不大不小的一場波濤。袁世凱高興了。 奕勗樂滋滋的 於是,一個參奏土到慈禧面前: "瞿鴻譏私通洋人,分佈黨羽,洩露國家密要,不宜置身廟堂......" 慈禧正為外國人批露消息惱火,火無處發洩之際,一見彈劾,馬上心中大白。 "此事只在瞿鴻機一人面前議過,是這個東西外傳無疑了。"於是立即降旨,"著瞿鴻機開缺回籍,永不敘用。" 一個紅得發紫的人,轉瞬間便黑得發臭。瞿鴻機在他的密友岑春煊失寵之後僅一個月,便步其後塵,匿跡消聲了。 袁世凱一月之中少廠陽個政敵,笑了。 奕勗懷著和袁凱樣的心情,也笑了。 又過了兩個月,1907年8月,朝廷忽然降旨,"調張之洞,袁世凱二人為軍機夫臣"特圳刈袁下旨:"兼任外務部尚書,即日來京供職。" ......這道爺旨對於袁世凱是福,是禍?還得好好思索思索。 四 袁世凱做了軍機大臣.心裡著實的高興。高興得連怎樣慶賀一番,也拿不定主意,他只眥符更衣整冠,要到宮中去謝恩。 在清朝的吏制中,軍機,大臣就是宰相,就是群臣中最大的臣, 皇上之下,百官之上,普天下兒晉鬱成了他的。袁世凱做夢都想這個位置。遠的他說不清楚,近的,他親眼見著了,李鴻章、奕助,多威風呀!他們的一帶一動,一個眼色,都令許多人憂喜不定,甚至生死悠關。 "宰柑一一相國,國家便是我的了!"這一年,袁世凱才49歲。 49歲的人竟做宰相,得算他官運亨通,年青有為,做官的日子長著呢,有過頭。 然而,當袁世凱穿戴打扮一畢,正要人宮謝恩時,他忽然又心緒不安地坐下來,臉膛也蒙上了霜。 "軍機尺臣,軍機大臣......"袁世凱是十分熟悉清朝的官制的,一個無足輕重的官兒,夢寐宰相,那是至高無尚,一個總督,一方的土皇帝,調任軍機,也得算是高升。可是,袁世凱在"高升"之際忽然想到了權,想到了他手中既得的兵、政、財等等大權。 "軍機大臣,皇帝身邊的傳令官而己,充其量只能佐命,任何軍國大事,都得皇上定奪。這樣的大官,何如自己獨霸一方,要地盤有地盤,要兵有兵,要錢有錢。"想到這些,袁世凱猛然感到失落了,上當了。 "這不是老佛爺在用明昇的辦法暗降了我麼,把我拉到她身邊,一切聽命於她的擺佈,我什麼權都沒有了。這頂帽子我不能要。"可是,他想不要這頂帽子能行嗎,莫說是猜測的"明昇暗降",就說白了,是降你,你又能如何呢?袁世凱還是軟癱癱地坐下來,通身有點發冷。 袁世凱深知歷史,深知權的威力,也深知權大的危險。趙匡胤的"杯酒釋兵權",朱元璋的"火燒慶功樓",不都是因權得禍。 "我袁世凱難道會有他途?" 袁世凱想得有道理。慈禧把這樣兩位漢人如此高封,除了她想利用漢人來維持搖搖欲墜的皇權之外,她同時也怕這些人權大了壓她。岑春煊壞了她的事,惹她生氣了,她免了他的官,不再用他。可是,岑春煊的話她卻記住了。那一天,她召見岑春煊的時候,本來想談點別的什麼事,那知岑春煊先人為主,竟談起了袁世凱,談起了權大、功高等的事。慈禧雖然聽得不耐煩,更沒有因為岑春煊的"殷勤"而厚待他,可是,當一切該發生的事情都發生過了,包括岑春煊的失寵,慈禧反而記住了他的"功高、權大"的話。所以,她決定把張、袁兩個最有權勢的漢族大臣調整到身邊來,既加強中央集權,又控制了漢人,使得朝中一股排漢風潮落到實處。袁世凱不想丟掉直隸,又不能不丟掉直隸。他沉思許久,終於想出了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嗯,就如此這般,我看看這個老太婆是什麼樣的態度。" 袁世凱進京"謝恩"的時候,是907年的隆冬。 這一年的冬天,北京早早地便落了幾場大雪。第一場下得很大,街街巷巷積雪盈尺;第一場雪尚未融盡,緊接著又是第二場,第三場。塞外刮來的狂風,凜冽如刀,厚厚的雪層,再不見溶解;河湖之中,冰厚入底;房檐樹叉之下,也垂凌三尺。北京,一片冰封世界。 袁世凱離開天津的時候,大姨太沈氏依照他的嗜好,給他著著實實裝扮一番:貼身穿上絨毛褲褂,加上厚駝絨的坎肩,厚毛線的對襟上衣,再套一件小皮襖,穿一條厚毛褲,外邊便是黑呢子製服--只是,這制服的里子全是貂皮做的。衣服穿好之後,這才拿出那頂四周吊著貂皮,中問露出黑絨平頂的黑絨皮帽,一邊給他戴上,一邊說:"北京天冷,千萬不要脫帽、解衣。朝服我另包好了,讓人帶著,上朝見駕時再換上。事辦完了,趕快回來,那邊沒人照顧你。" 二十多年了,自從袁世凱去朝鮮任職起,沈氏就在他身邊如此細心的照料。袁世凱很滿意這個內助,他早把她當成"正配"看待。聽著沈氏的體貼嘮叨,袁世凱笑了。 "虧你想得周到,多謝了。只是,這次有句話你說錯了。" "什麼話說錯了?"沈氏撒嬌地說:"我看都該說,說得對。""你說事辦完了,趕快回來,豈不錯了嗎?"袁世凱說。 "怎麼錯了?"沈氏搖頭。 "這次是去謝恩。"袁世凱說:"不見那聖旨上說的,即日來京供職麼。到北京是供職去的,沒有這邊了,只有那邊。就連你們,不久也得進京。" 沈氏輕輕地嘆聲氣,又說:"去北京供什麼職?在天津不是很好嗎。終天顛顛波波,讓人心煩著呢。再說......"沈氏收住話頭,用一雙關注的目光投向袁世凱。 袁世凱歷來是寵著沈氏的,沈氏在他面前從不曾吞吞吐吐。今兒忽然把話說了一半就不說了,袁世凱心裡一驚。 "怎麼啦?說明白呀!" "還用說明,你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 "裝糊塗。" "不裝,就是糊塗。" "你不覺得在朝廷供職有福也有禍嗎。" 袁世凱心裡陡然一跳。 "連婦人女子都看得到有險!"地寒著臉,沒有說話。 沈氏把一切該做的都做好了,才說:"我只是憑著心想,才掛念著的。常言說得好,伴君如伴虎。何況如今的君又是一個女人。"沈氏的話說得很明白。要在往常,袁世凱準會對她大怒一陣。可現在,他不光不怒,反而覺得這個"醒"提得十分正確,十分及時。 "是的,到不了君身邊的人,拼命往那裡擠;到了君身邊的人,有幾個敢闊步挺胸過日子的。伴君如伴虎這不是婦人之見,是歷史,是真真切切的歷史!"袁世凱深深地嘆了一聲氣,給沈氏一個讚許的目光,但卻一言不發了。 慈禧是單獨接受袁世凱的謝恩的。 73歲的慈禧,身體和精神都明顯地衰老了。華麗的衣著,掩飾不住滿面的疲憊;堂皇的宮闕,卻不見昔日的莊嚴。女人的眼簾顯得十分灰暗,線條形的皺紋密了,而且也更深陷了;搭在龍座上的雙手,業經毫無支撐力。袁世凱在她面前跪倒行完了大禮,問過了安,許久一陣,她才有氣無力地說:"起來吧,賜座。"袁世凱謝過座,小心翼翼地坐定,想說點什麼。但見她這般模樣,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好斂! 73歲,算是中國人的忌年,民間有傳說,叫"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聖人孔丘活了73歲,亞聖孟軻活了84歲。聖人73、84便死了,何況凡人俗子。因而,人到了這兩個忌年,心裡都有點慌。儘管這些年來許多人高呼"老佛爺萬壽無疆!"這女人也明白,她不能無疆。只怕連百歲也不敢盼。這女人的心事太多太重了。八國聯軍的事雖然刀光劍影息滅了,那場災難使她元氣大傷,國力破壞不說.那筆賠款她得幾時能還清?外國人,亂,中國人也亂了;刪服於外國人更激起了中國人的憤怒,皇權動搖了,一股可怕的"民主"思潮,洪水般地湧進了中國,造成了一種"中國非學西方洋人不能富圈強民"的形勢。學西方的哪個洋人?國人又是莫衷一事。慈禧沒有主張了,結果,她派出去五個大到西方考察。考察什麼呢?說是"看看人家推行的什麼政治"。考察政治?這又是一大難題,各國有各國的情況,西方一些國家雖也稱作"帝國",可人家的"帝"卻不同於中國的"帝",慈禧又怕學人家中了毒。所以,五大臣出去不久,她又急急召回。就是五大臣被召回同時,中國又鬧起了一陣陣立憲的風潮......老女人面前這汪水池,按下葫蘆瓢起來,她按也按不住了。只好,日日夜夜一個"愁"字了得。常言說得好:"千愁萬愁人自老!"女人老了,愁腸又多,精神能好? 殿堂裡冷寂了許久,她才開口。 "袁世凱。" 袁世凱忙站起。 "奴才在。" "我讓你到軍機裝.你陔明白我的苦心,是不是?" 袁世凱一時訝然,這樣不疼不癢的話他不知如何答是好。張了半天口,才說:"明白.明白。那是老佛爺對奴才的恩典。" "我老了,"慈禧閉著眼,搖搖頭。 "許多大事都有心無力了,自然想到了你。" "老佛爺紅光滿面,精力盛旺,奴才們都說這是我大清洪福,是黎民洪福!" 慈禧哭一般地"嘿嘿"兩聲,又說:"還會有紅光滿面?果真,那到好了。我自己明白。到軍機了,你能幫我辦牛該辦的事,我也就高興了,這比說好話好。" "奴才絕不辜負老佛爺的恩典,一定鞠躬爆瘁!" "那就好,那就好。"慈禧還是閉著眼,說.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袁世凱知道慈禧要走了,忙跪下,說:"老佛爺龍體欠安,奴才本不該多事,只是......" 慈禧眉頭急促皺了皺:"剛剛還說我紅光滿面,怎麼,眨眼間又說我欠安了?"但她還是說:"有什麼話說罷,我會聽的。" "謂老佛爺,"袁世凱說:"奉老佛爺的旨意。奴才要到北京供職了,可直隸這片地方,地處帝都,至關重要,臣想......" "要有一個能幹的人去接你的位,是呀不是?""奴才也是為國家社稷著想。" "我明白。"慈禧說:"我想著了,只是還沒有定下來。你若覺得有合適的人,推薦上來,豈不更好。" 慈禧說這番話的時候,袁世凱聽得最認真,而思想顫動也最大、最迅速--進京之前,他曾思索再四,我們前文說的他想的"兩全齊美"的辦法。也正是這事。他不想丟下直隸,他不得不丟下直隸的時候,他便想一定安插一個親信來管直隸,慈禧說她"想著了",袁世凱打了個寒顫;慈禧說"還沒有定下來",袁世凱又立即轉憂為喜;當慈禧要他"推薦"合適的人時,袁世凱便有點得意忘形了--好一副飛快的變臉! "謝老佛爺對奴才的信任。"袁世凱匍伏在地磕了個"最值錢"的頭,說:"據奴才長期觀察,我覺得直隸重任交給楊士驤最為合適。請老佛爺......" "是不是在李鴻章身邊過了許久的那個楊士驤?""老佛爺記性好,是他。" "他還有個兄還是弟,叫楊士琦的,我也知道這個人。"還不待袁世凱回答,慈禧又說:"你覺是這個人合適,那就讓他去吧。""謝老佛爺對奴才的信任。" 袁世凱如願以償,心滿意足地離開慈禧。 五 清王朝畢竟老了,皇權像一根朽木,再也無法支撐那個搖搖欲墜的破爛大廈。就連掌權者,也早已感到"內虛",需要補血,需要藉助外力強心。這就是從宮中刮起的一股"學洋人,搞立憲"的"新風"。 慈禧人老了,心尚不死,她不惜違了祖訓,重用漢人,開了漢人人軍機的禁令,並且裝模作樣地真的要效法西人,推行憲政了。五大臣的出洋考察,雖然沒有什麼結果,畢竟是把立憲之事促了一下,作為朝政,業經列入了議程。 就在這個前提下,張之洞,袁世凱進了軍機,把立憲問題推向了一個維妙的境界-- --這裡,有必要先介紹一位奇人。 五大臣出洋考察雖半途而歸,但卻並不兩手空空,而是堂而皇之的呈上《東西各國憲政之比較》、《中國憲政宜吸收東西各國之所長》以及《實施憲政之程序》等三篇報告,請朝廷預備立憲。慈禧正處在病入膏肓,飢不擇食之際,便正而八經地批准了。她那裡會想到,這三篇東西竟是出自當年維新變法的首創人之一梁啟超的密友楊度之手。我們要說的奇人,正是這位楊度、楊哲子。 楊度是國學家王閩運(壬秋)的門生。王曾為曾國藩幕僚,自稱狂士,曾勸曾率漢人取代滿族,曾不於,王拂袖而去。楊度頗得師道,戊戌變後他出走日本。出國考察的五大臣第一站便到日本,隨員中有一個叫熊希齡的又是楊度的好友,深知其成府。到日本便去相訪,並請他代寫報告。 慈禧既批准了五大臣的預備立憲的報告,當然要搭班子,有人來辦事。五大臣便以"精通憲政,才堪大用"保舉了楊度,清政府將早年設的政治考察館改名為"憲政編查館",派楊度作為提調,並給了個四品的頭銜。 袁世凱歷來是最善利用人際關係的,他雖對立憲興趣不大,但對楊度這樣一個"時髦"人物還是十分青睞的。於是,他把新到軍機,面臨百事的"事"都放下,先在楊度身上做了文章。 一天,他把兒子袁克定叫到面前,一邊吸著雪茄,一邊對他說:"立憲的事情,甚囂塵上,你知道嗎?" 袁克定不學無術,終日過著公子哥兒的生活,那裡知道什麼立憲不立憲。但還是說:"知道,知道,人人都在談論。" 袁世凱明知是他在撒謊,只側目窺視他一下,又說:"現在,朝中把政治考察館改為憲政編查館了。派了個楊度作提調。你知道這個人嗎?" 袁克定搖搖頭。 "是個很有點才華的人。我沒有記錯的話,他今年是33歲,比你略大一點。你可以設法同他相交麼。" 袁克定隨即答應了個"是。"他很了解老爹的手段,這幾年,老爹拉攏人的方法之一便是攀親。是老爹的同齡人,便由老爹出面結拜;是兒子的同齡人,能收為門生的,便收為門生,收為門生不行的,便由兒子去結拜。因而,袁克定和他的弟弟袁克文,也都是朋友遍四方的人。 袁克定答應了,袁世凱又怕操之過急。於是,緩緩話題說:"你不必先同他結拜,就說我很想見見他,很讚賞他的人品和才華。請他在樂意的時候,到我這裡來一趟。" 袁克定這才答應著,退了出去。 湖南湘潭人楊度,曾留學日本,與梁啟超往來甚密,自稱其獨得帝王之學,不問政治,喜結天下朋友。戊戌變法受梁牽連,逃往日本。楊度在日本依然廣交朋友,無論你是民主派,還是革命派,都不拒。他曾被選為中國留學生會會長。孫中山在日本搞興中會時想拉攏他,楊度坦率地告訴他:"我們政見不同,只能作朋友,不能共謀大計。"後來,他辦了一張報紙,叫《中國新報》,自稱以富圈強兵為日的,不一#張革命反清,也不主張立憲保皇,要拉一種第三派勢力。幻想中國會在有朝一出奇人,立大業、成帝王,他要扶持那樣的人,將來以布衣而求將相。楊度太天真了,他的美夢漸漸破滅了,他也漸漸貼向官僚。 楊度拜見過湖廣總督張之洞,也拜見過兩江總督端方。此前五大臣出訪時,五人中便有端方,楊度寫出的那三篇報告,該算是端方所指。據說,當時端方還建議他"回國主辦政治學堂"。不想,那政治學堂不曾辦起,他竟成了朝廷立憲編查館的四品提調。想清高並未清高得了,想樹一支第三勢力也未樹起,最終還是貼上了朝廷。 楊度既然也是個俗人,俗人想的事他自然也會想。人官場了,得通達官場的行道,他便想找個靠山,以便道路通達。找誰呢?端方不行,他還在外任,張之洞人了軍機,此人到是可以選作對象。 、 就在楊度想再投張之洞門下時,袁世凱的大公子袁克定匆匆走上門來。 袁克定在楊度對面坐下之後,先代表老爹向他說了一串早已編好的、甚表讚賞的言語,然後說:"楊先生雖遠離官場,但楊先生對國事的見解,家父常常贊不絕口,久有相識之意,只是無緣。今日楊先生就任憲政大事,家父十分高興,故派克定先來問候,有方便日,自當請先生光臨寒捨與家父暢敘。" 楊度跟袁世凱並無交往,但對袁世凱其人卻不欣賞。他認為袁世凱不是科班人物,心中無知識,只憑機遇和權術上攀。但是,就憑他這樣一個人物,能夠連連高升,且軍權勢大,如今又人了軍機,成了國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也得算他能耐。袁克定跨進門的時候,楊度就在"掂量"袁世凱這個人,他雖一時尚難知他的斤兩,但是,他業經敬服他的立身,敬服他的仕途通暢。再聽了袁克定一片奉承,又見人家如此身份能夠如此禮賢下士,心裡早已甜滋滋、樂融融了。再細想想,他原想投靠的張之洞,此人雖德望不一般,但畢竟年老體弱,龍鍾老態了,再加上幾年並未展示多大的雄心和才華,充其量,算個吃老本的人。相比之下,無論力強年富還是雄心抱負,自然都差袁世凱幾籌,他終於改了主意,說"承蒙宮保厚愛,皙子(楊度字)萬分感激。宮保的為人為官,皙子早已傾心敬服,此番任職憲政,便想待稍事安頓,即到宮保大人府上去請教。不想,大公子先臨舍下,皙子不日即登府求教。今後事無鉅細,皙子一切聽從宮保,還請官保大人多多提協。" 袁克定見談話投機,見地相一,也就不免多說了幾句,然後告辭--就這麼一趟,袁世凱圈裡又添了一位干將,不僅在目下成了袁的得力助手,且日後更是大展宏圖,成了袁世凱想當皇帝的"籌安六君子"之首,為袁氏稱帝立下了汗馬功勞;同時,成了袁家天下"十三太保"之骨幹。此是後話,暫不提。 立憲、立憲,在搖搖欲墜的清王朝主宰者和他們的權臣面前,倒是成廠一件"怪物":皇室及他們的王公貴冑,是想著借立憲之名,苟廷殘喘,維持權勢;貴冑中的失寵派,便想通過立憲,以便抓權,大臣中的某些要人,也都是想藉此機會撈取更大的權力。 入了軍機的袁世凱對於立憲事,彷彿比別人用的心思都多。他想通過立憲撈更多的權。可是,他卻又覺得果真立憲了。皇權削弱了,他彷彿要倒霉似的。前天,兒子向他回報了拜見楊度的情況,他很高興,在他準備接見楊度的時候,他又獲得了一個十分可怕消息-- 袁克定說完了楊度的事之後,又吞吐著說:"大爺,外邊對立憲的事風聲很大。" "我聽到了。"袁世凱說。 "有些話傳得很不好。" "怎麼不好?" "有些滿族大臣說,說是......大爺......" "說我怎麼樣?" "說是大爺你通過立憲,陰謀奪權。" "混仗話!"袁世凱甩了一下馬蹄袖。 袁克定說:"他們說,漢族大臣覺得自己無法用武力奪取皇權, 便搞起了合法鬥爭,企圖通過立憲運動,來奪取皇帝特權。並說,這股奪權勢力的帶頭人就是大爺你。 " 袁世凱怒氣沖衝站立著,彷彿想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這陣子妖風四起,立憲的風聲愈高,滿族親貴反漢族大臣的風潮也愈高。原來根源在這裡。"他對兒子搖搖手,說:"好了,你去吧。"袁克定走後,袁世凱心裡更不安了:"這個議論若是傳到老佛爺耳朵裡,老佛爺偏信了,可對我不利呀!"許多年的親身體會,那女人畢竟是女人,恨誰了會殺了誰,袁世凱怕惹不起她。於是,便匆匆去見奕勗,誠誠懇懇地對他說:"務請大人在老佛爺面前把話說透,據慰庭所想,實現君主立憲,乃是緩和民主革命危機之策,只有這樣做,才能保持我大清王朝根基萬代。" 奕勗也勸慰他說:"朝中紊亂,人心不齊,說什麼的都有。任他們說去吧。閒言碎語誤不了大政。你來了,我倒是想問問你,按照形勢,當務之急是什麼?咱們應該拿個主意。" 袁世凱一聽奕勗這話,正中了心思--他是想通過立憲擴展勢力的;要擴展勢力,就必須對立憲有所作為。袁世凱趁機說:"大人所想極是。我覺得,當急要辦的,是該建議朝廷組織幾位憲政方面的專家,在一個適當的地方開辦憲政講座,講解立憲精神。讓那些對立憲一知半解或根本就不了解的王公大臣都懂得立憲是怎麼回事。明白了事情的來去,胡言亂語自然會少了。" "是件急事。"奕勗說。 "就是這些主講師,不知好不好找?" "這不難。"袁世凱胸有成竹。 "現在已經有了憲政編查館,那位提調楊度就是個立憲通,由他主講十分合適。" "好,那就找個機會,向上邊推荐一下。" 不久,慈禧便作出決定,在頤和園開辦了一座"憲政講座",由楊度作主講。 六 慈禧搞立憲,本來就是一件裝模作樣的事,不得已而打出的一 個招牌。真幹,她是不干的。王公大臣中對立憲也是各持一說,議議而已。楊度做了主講,去拜見張之洞,張之洞盛氣凌人地對他說:"中國推行憲政,絕不能走西方之路,必須本著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在本國歷史上找根據,千萬不能標新立異,違背歷朝的規章制度。""歷朝的規章制度"與立憲有什麼關係,這位老朽沒說明,楊度也沒有領會具體。有一句話楊度是聽明白了,那就是"不能標新立異"。 楊度去拜見滿族大臣,他們都明白地表示,"立憲的目的,必須做到鞏固和擴大君主的特權。"而楊度所悉知立憲,又恰恰是在限制君權,他有點憂慮了。 最後,楊度來到袁世凱面前。一陣寒暄之後,便淡及立憲問題。袁世凱不隱蔽觀點,他同時也覺得楊度早晚是他的人,他要指揮他。他同時為他的後路著想。他說:"中國憲法,必須吸收東西方各國立憲所長,以寓國強兵為目的,不宜墨守成規,故步自封。" 楊度點頭應"是"。但他心巾卻在嘀咕:"富國強兵?是富君主的國,還是富民主的國?這個袁軍機告誡不宜墨守成規,故步自封,那個張軍機卻告誡不能標新立異,究竟孰是孰非?"楊度暗自笑了。 "袁大人呀袁大人,我認識你了:你對奕勗說的是君主立憲,要保大清王朝的君主:萬世一系;轉臉又要我不墨守成規,這豈不是旨在變更皇權嗎?"他轉念又想:袁世凱算是英雄,有應變能力。 憲政主講就是這樣的心態,開起講來會怎麼講?可想而知了。立憲既是潮流,朝廷不敢阻擋,唱高調也得隨著唱。五大臣出洋考查,朝中設立"憲政編查室",頤和園開辦憲政講座,這還覺不夠又接著派出達壽等三人考察團赴日、英、德考察政治;更命溥淪等人為資政院總裁,籌備立憲資政院,還命各省籌備成立諮議局,各府、縣成立議事會。一時間.立憲問題成了舉國上下的大事。朝廷當成大事辦了,下邊聞風而動,官僚地主搖旗吶喊,紳商農工也紛紛請願。到了1908年9月,清政府還堂而皇之地頒布了包括23條款的《欽定憲法大綱》......人們一見這部大綱,通通傻了眼。原來那上邊規定:"預備立憲之期為9年。"這就是說,朝廷打算用9年的時間作準備,準備就緒了,再實行。 "9年何其遙遠!?那個老艾人還能不能再活9年!?" 人們明白了:《欽定憲法大綱》,乃緩兵之大計也! 天有不測的風雲。 1908年,是大清王朝流年十分不利的年頭,立憲風潮真真假假鬧騰得國人不安之際,朝廷中"哀"事連連:11月14日,皇后到瀛台去見皇帝,競發現光緒皇帝死了;滿朝文武尚未轉過神來,慈禧皇太后也死了;兒乎是在同一時問,傀儡皇帝死了,實權皇帝也死。別管死得多麼蹊蹺,都得算作國家大哀。 皇帝死了,國中不能一日無主。根據太后的遺命,以醇親王載灃的3歲兒子溥儀為嗣皇帝。嗣臂年幼,不能親理朝政,載灃以攝政王的名義代行皇帝的職權。 朝中這迅雷不及掩耳的變幻,使許多王公大臣都慌了神,下一步究竟會是一局什麼樣的棋?雖然都說不明白,但誰也不能不想想自己的前程。 袁世凱似乎比所有人更慌張。 載灃是皇族的守舊派,視權如命,對漢人成見頗深,尤其是對袁世凱這樣終日要攬權的人,簡直是疾惡如仇。早就明處暗處乾著維護皇權的動作。當年,袁世凱受到西太后信任,去訓練北洋新軍,載灃便極力反對,他認為那樣做是大權旁落。明處向慈禧阻攔,攔不住,便夥同鐵良、良弼極力解除袁的兵權,而想由皇室自行統領。事未能成,他便疾恨袁。原來這個載灃是傾向德國的。早年,他以"謝罪專使"的身份到過德國,德皇威廉二世竟是十分優厚地接待了他,待之以友好國家親王之禮。載灃受寵若驚,低三下四地向威廉二世請教"強國之策"。威廉正有意拉攏清政府,想日後作他的附庸,便毫不含糊地說:"作為君主國家,兵權必須由皇室總攬。這便是強幹弱枝的政策。、若干不能強,國家難盛,皇室便談不上安危。"從那之後,他便認准袁世凱。 "有朝一日,我非殺了他不可!" 袁世凱耳目眾多,自己又精明透頂,載灃的內心他早已瞭如指掌。如今,載灃攝政了,袁世凱感到了未日。 袁世凱剛愎自用,從來都是自以為是,但逢到大難時,他也去求人。不過不是求部下,而多是去求外國人。英國公使朱爾典,便是他的靠山之一。形勢危急,袁世凱匆匆去拜見朱爾典。 朱爾典也算是中國通了,1871年來到中國,906年升任公使,在中國30多年,甚知中國的軍政。朱和袁世凱是在朝鮮相識,也有30年了,交往甚密。載灃攝政,這個外國人也看到了袁世凱的危難處境。 "軍機大人閣下,我等候你多時了。" 袁世凱心裡一驚,"公使閣下知道我會到這裡來?" "知道,知道。"這個黃頭髮自信地點點頭,說:"我是你的朋友,你是我的朋友。朋友就得知心。不知心算什麼朋友?" "朝中的事情......" 朱爾典搖撂手。 "我知道,知道。對你不利。極不利!"不待袁世凱說話,他又說:"你,處境相當危險。載灃是個狠毒的人,他會採取手段,消滅他的政敵。" "那怎麼辦呢?"袁世凱焦急了。 "現在尚無萬全計策。"英國公使眨了眨泛白的碧眼珠,說:"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事大事小,一走便了。我看閣下還是走出北京為好。" "走出?!"袁世凱搖搖頭。 "他們早已布下嚴陣了,走不出。"頓了一刻,又說:"走出去了,又怎麼辦?" "走出去就有辦法。"朱爾典說:"只要有一段時間,事情就會轉機。" "閣下可以幫我走脫?" "你願意走?" 袁世豈不甘心坐以待斃,他點點頭。 "有地方去?" "可以先到天津。"天津是直隸總督的駐地,總督楊士驤是袁世凱的人,楊的弟弟楊士聰正做著京津鐵路督辦。 英國人撅了下小鬍子,點點頭。 "那好吧,現在你就化妝一下。我送你出去。" 在英國人和楊士聰的幫助下,袁世凱連夜逃往天津,住進法租界的利順德飯店,準備侍機逃往日本。 袁世凱逃走的消息傳到宮中,攝政王載灃氣得眼睛都直了。 "我要抓回來他,殺了他!" 載灃要抓回一個逃逆,那是易如反掌的。可是,氣怒一陣之後,他還是冷靜下來。 "袁世凱畢竟是一個龐然大物,殺他還得費一番工夫。" 載灃雖然比袁世凱小了20多歲,他畢竟在宮中長大,見多識廣;何況,載灃的見識又多是在朝政風雨飄搖之際,他深懂各種關係。國難當頭,人心惶惶,殺了袁世凱會不會更亂?他心神不定。載灃把張之洞找來,請他對此事發表意見,想爭取他支持。張之洞雖然跟袁世凱不睦,但自己畢竟也是漢人,並且與袁世凱同進軍機。思索陣子之後,說:"袁世凱在此時出走,實不應該。但是,國家遭逢大故,不宜深戳舊臣。否則,人心不安吶!" "你把我的意思用軍機處名義密電各鎮統制,看他們什麼意見?"載灃交待。 軍機處的密電發往北洋六鎮了。隔日,即由第四鎮統制吳鳳嶺,第六鎮統制趙國賢聯名發來回奏。回奏十分簡,但卻十分堅決: 請將臣等先行革職,以免士卒有變,辜負天恩。 好一個"士卒有變":這無疑是等於以兵保袁。載灃明白,中國的軍隊統971六鎮,而六鎮之將,全歸袁世凱。殺了袁世凱,六鎮必眨.後果更不堪設想一 就在這時候,蜒聞公使朱爾典也頻繁地出入宮中,開展他的軟硬兼施的侏襲外交活動。載灃為難了-- 載灃要殺袁世凱,原因很多,袁世凱兵權大攬,早為載灃所疾;除掉漢族權臣,足載灃的皂權集中的策略關鍵。另外,其兄光緒帝之死,一股傳苦甚囂塵土,都說是慈禧授意袁世凱幹的,這又增加了他的疾恨。但是傳言終是傳言,何況國內國外又那麼多阻力,載灃只得搖頭作罷。 在朱爾典的周旋和擔保下,袁世凱只好回到北京。不久,他便奉到上諭: 袁世凱患有足疾,著即回籍養疴。 袁世凱被革職了,他成了平民百姓。其革職的原因,竟是因為他30多年前跟隨嗣父袁保慶在南京墜馬傷足!於是,人們當作笑柄議來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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