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之祖袁世凱:北洋兵戈之一

第2章 第二章靠上皇族,抓住軍隊,爬上去!

在危難之中,軍權尤顯得重要。擴軍抓權,成了每一個政治家都不敢絲毫放鬆的事。 袁世凱是伍行出身.小站練兵發家,擴軍抓權成了他日夜夢寐的大事。但是,軍多了也煩惱。 一 袁世凱忙了一大陣子,病倒了。家中的醫官劉鬥夫、王仲琴中西合鼙也診斷不出是什麼症。他總是臥床不起,四肢軟癱,兩眼不睜,水米不進,喜怒皆無,像一個出土的木乃伊。這形狀不僅嚇壞了內宅上下,同僚們也個個大驚失色。 大臣病重,上報朝廷。 慈德聽說袁世凱病重了,心神也慌了。 "就這麼一個有大用的人,怎麼又病了?!"她問李蓮英:"小李子,袁世凱病了,你可知道?""老佛爺,奴才知道。"

"害的是什麼病呀?" "奴才問過了,但沒有問出來是什麼病。" "病有個名也好治,這沒名的病......"慈禧想起了不久前她逃難西安時,也患了病,又重又快,隨去的御醫也沒查出什麼病,眼看就不行了,真急死人。幸虧了西安一個叫劉紹業的醫生救了她。後來,她把他帶回京中。慈禧自然想起了她身邊的御醫劉紹業。 "小李子,咱們身邊的醫生挺高明的。我看,派他去天津吧。""還是老佛爺心細,奴才就沒有想到。"李蓮英就是會順著竿兒爬。 "派劉醫生去天津再好不過,既表明老佛爺關心臣子,又能救得袁大人的命。那袁大人還不得把心都貼到老佛爺身上。"

"你這張嘴也學得乖巧了,"慈禧似意地嗔怒著,眼神投給了李蓮英。 "就不怕我生氣了撕了你的嘴?" "奴才連命都交給老佛爺了,還怕撕嘴。"李蓮英獻媚地笑了。御醫劉紹業匆匆趕到天津。 不知果然是御醫高明,還是該著劉紹業與袁叢凱有緣份?他到了天津之後,只用了三劑中藥,袁世凱的病就完全好了,精神恢復得像病前一樣。衙門里當成天大的奇聞傳了出去,袁世凱對這位御醫也感激萬分,一定挽留他多住兒日。劉醫生也就答應了。 "慰庭的再生",一是感恩老佛爺天高地厚的大德,二是感恩劉醫官的絕高醫技。 "袁肚凱在小客廳用豐盛的家宴款待醫官,和他推心置腹的暢談。"請醫官禀報老佛爺,慰庭有生之日,全為大清大業,蒼天可鑑。對於劉醫官,我怎麼說呢?有用著下官處,只管說一聲,天大的事情,我也盡心盡力。 "

袁世凱的病,不是什麼要命的病,而是忽然患了心病。原來他夜問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因為手無兵權而被幾個小人物殺了,暴屍街頭,萬人唾罵。嚇醒了之後,仔細想想,自己手中兵權真的不足,他在悶起頭來思索如何抓兵權的事呢。袁世凱有個習慣,小事裝糊塗,大事自作主,每逢大事便閉門自思,得出辦法便雷厲風行。那日子他專心想擴兵的事了,像是病人膏盲。這御醫也不是神仙,那中藥也不是靈丹,所以藥到病除了,正趕上袁世凱也想出了擴兵的策略,藥不到病也自除。袁世凱所以又對御醫如此感恩戴德,明白人就會自懂,那還不是趁機迎合老佛爺。 說來事又湊巧,這位劉御醫也正有滿腹的愁腸,天大的心事,欲說沒處,碰上袁世凱了,他不僅知道袁世凱的身份,也知道袁世凱的能耐,更知道袁世凱在老佛爺面前的地位。 "機會千載難逢,素性我便投靠這位大人,也算有個歸宿吧!"

就在袁世凱說不盡感激話的時候,劉紹業欠身起來,撲通一下就跪在了袁世凱面前。 "袁大人,犯官有罪,犯官有罪,懇求袁大人救救犯官。" 袁世凱一下子驚呆子。 "這是怎麼回事?!"他急忙站起,雙手拉起劉紹業,說:"請劉醫官起來說話,總有天大的事情,都包在我袁某身上了,你只管說。" 劉紹業抹著淚花,這才站起身,把自己的情況對袁世凱說了個詳細-- 劉紹業,本名劉鼎臣,原籍湖北,原本是官場上的人物,做過陝西邱縣知縣。此人家藏銅敦兩件,為商代時器物,全身彩釉,斑爛欲滴,劉視為家珍,帶在身邊。此物被陝灑巡撫端方探知,便以上峰身份借來鑑賞。但卻久借不歸。劉鼎臣視為家珍的,不甘被人吞去,便多次催索。端方見賴之不成,惱羞成怒,便將二器彩銹刮盡送還,銅敦彩釉脫光,價值已損,劉便甚為不滿,說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言語;而端方也因奪之不得,惱羞為恨,不久,便假藉故將劉革職回籍。

劉鼎臣原出身名醫世家,逐懸壺長安,成了街頭名醫。慈禧逃難西安時,大病在身,久治無效,經人推薦,劉到病除。慈禧甚為高興,便賞了個五品頂戴。此時,劉鼎臣已改名紹業,字竺憎。慈禧回京時,便把劉帶回北京,給了個"備位御醫"、又賞三品頂戴。 "宮保大人,這就是犯官的前後情況。一旦真情敗露,犯官便 有滅門之災。故而,犯官心膽俱懸,寐食不安。還望官保大人為犯官作主,替犯官擔擋一二。 " 袁世凱聽了劉鼎臣的自述,心裡犯了嘀咕:此類事情,也算劉的不幸,也是端的霸道,瞞就瞞了。可是,如今劉鼎臣成了備位御醫,在慈禧面前問題出來了,這便是件大逆不道的事。論罪當殺。他皺皺眉,想在慈禧面前獻點殷勤,把劉鼎臣揭了出來。可是,袁世凱並不是那樣盲動的人,他覺得壞了這樣一個小人物的事,對自己並無多大好處,何況這個小人物又確有冤情。再說,憑著他的醫術,已經取得了慈禧的歡心,備位御醫一升位,便成了慈禧身邊的紅人,我何不拉他一把,令他感恩,也算在宮廷老佛爺身邊安了個耳目。想到這裡,袁世凱笑了。 "我說是多大的事情呢,原來是一件小事,卻又是劉醫官的不幸。這個端......"袁世凱想責怪端方幾句,可他轉了個身,又收住話題說:"這樣吧,此事你知我知,就不必再向外人談了。今後無論發生了多大的事,都有我來擔待,你只管好好地做你的事。"

袁世凱這麼說了,劉鼎臣又伏身跪倒。 "犯官有生,全賴宮保大人。宮保大人有用著犯官處,犯官萬死不辭!" "劉醫官言重了,你我都是為了大清的千秋基業,目應相提攜。下官日後少不了拜託劉醫官處。起來,起來。" 就這樣,袁世凱不費功夫,便在慈禧身邊安了個耳目。袁劉二人也成了莫逆。慈禧死後,袁世凱當了大總統,便把劉鼎臣留在總統府,作了自己的醫官,並且成了家醫。此是後話,不再贅述。袁世凱既然"病"在軍上,那就抓軍吧。送走了劉御醫,袁世凱就坐在密室裡苦思冥想如何擴張軍隊的事。 袁世凱歷來就是輕文重武的。小時候,讀書的時間沒有搗蛋的時間多。當初,他跟著嗣父到南京的時候,嗣父為他安排了十分良好的讀書條件,可是,他卻終日跑到清涼山、雨花台、莫愁湖等地方,同一般野小子打拳、騎馬、下棋、賭博。嗣父死後,他回到項城不久,又被從叔父袁保恆帶到西北、帶到河南、帶到北京終日到處跑,還是不寧潑眥結果,兩次"童子試"他都沒有考中。自己還生氣,氣得把過去做的濤文令燒了,決心棄文從武,這才跑到山東去投奔慶軍統領吳長慶......後來,無淪他在慶軍,在朝鮮,尤其是1895年接管定武軍,開始在天津小站編練新建陸軍時,他更加堅定了牢牢抓軍的思想。

袁世凱對軍權有過精心的研究,他明白,晚清漢人所以得寵,曾國藩是靠著手中有一支湘軍,李鴻章是靠手中有一支淮軍。 "難道我就不能有一支比湘軍、淮軍更威武的什麼軍嗎?我要有!我得有!" 袁世凱抓兵權早有準備,當年小站練兵時,蔭昌便從北洋武備學堂畢業生中推薦了王士珍、馮國璋、段旗瑞和梁華殿四人,除了那個梁華殿在行軍中淹死了之外,現在,這三人都早已成了袁手下的得力干將了:王上珍是工兵學堂總辦兼工兵統帶;馮國璋為步兵學堂總辦兼督練營務處總辦;段祺瑞為砲兵學堂總辦兼砲兵統帶。另外,他還從武備生中陸續招收了段芝貴、吳長純、徐邦傑、曹錕、王占元、陳光遠、盧永祥、張懷芝、陸建章、孟恩遠、雷震春等人。這些人,有的是科場中的失意客,有的是鄉間的地痞,但目的只有一個,都是想在戎馬生涯中求個"出息"。有了這些人,袁世凱的擴軍雄心就更大、更堅定了。

憑心而論,袁世凱手下的這批人,也並非都是草包,有的人在治軍、治政上,也都獨具見地,頗有韜略。比如王士珍,馮國璋,段祺瑞,連德國軍官在觀操時也翹起大拇指稱他們"不愧為傑出的將才"。這即是被人稱為(被袁吐凱自吹為)"北洋三傑"的人物。當然啦,三傑也並非並駕齊驅,而是各具特色:那位直隸正定人王士珍,就因為他生性平和,不樹敵、不露鋒芒,遇事唯唯諾諾,從無疾言厲色,就像傳說中的龍,天矯凌空,見首而不見尾。所以,人稱他為三傑中的"龍";合肥人段祺瑞,因為老爺(祖父段佩)當過舊軍中的管帶,淮軍統領,他常自稱"將門之子",有虎氣,更加上還曾到德國鍍金,性情固執,不善言談,常常暴躁如虎,又有一副虎勢,故稱他為三傑中的"虎";直隸河間人馮國璋,是新建陸軍的骨幹,此人善於假裝糊塗,遇事滿不在乎,長像又有點狗頭狗腦,故人稱他為三傑中的"狗"。袁世凱會籠絡人,不僅平時把他們這些人當成親信對待,還盡量攀緣親戚。他知道段祺瑞斷弦了,便將自己的干女兒張佩蘅介紹做了段的繼配夫人。這樣,段除了是他的部將,又是他的干女婿。馮國璋斷弦了,袁把他的家庭女教師周道如介紹給他做了繼配夫人。

現在,袁世凱要在他的直隸任上擴軍,要把北洋新軍擴大為屬於直隸總督的三個協(協、相當乾旅) 朝野上下,無人不知袁世凱在結黨營私,擴大實力。為了掩人耳目,袁世凱在擴軍時張張揚揚地打出招牌,用人唯公,公開招考,擇優重用。成立第一協時,王士珍首先考中了,走馬上任,當上了統領;成立第二協時,馮國璋又考中了,也走馬上任,當上了統領:唯獨到了成立第三協時,段祺瑞連連考了兩次,都不曾考取,袁世凱的"病"又犯了...... 二 坐在袁世凱小客廳裡的段祺瑞,茶不飲,煙不吸,頭不抬,呆果地,不均勻地喘著粗氣。比袁世凱小6歲的段祺瑞,此時,彷彿比袁世凱又大了10歲,成了俟近了暮年的人了,連眼上的一點精神也沒有了。

段祺瑞自覺慚愧呀!久在軍中,自稱將門之子,又明知總督大人偏愛,就是兩考兩敗,這不是丟了大大的而子。袁世凱單獨招見他,他想不去,可又不能不去;來了,破著頭皮,只覺臉熱。 段祺瑞1881年才6歲時便投了山東威海軍營,當了一名哨官。 885年考入天津武備學堂砲兵科。 1889年畢業後被派到旅順監修砲台,後來由李鴻章派赴德國學軍事。回國後先後任北洋軍械局委員,威海隨營武備學堂教習。袁世凱在小站新建陸軍時(1896年)被調到天津,901年升任北洋軍政司參謀處總辦。現在,袁世凱想重用他了,他卻成了扶不起的天子。 其實,段祺瑞並不是笨豬,並不是兩次考試都那麼拙劣,而是他大意了,他有恃無恐了。他段祺瑞的官是袁世凱給做的,袁世凱要他做的,考試是過場。袁世凱考官還會為難他的干女婿?哪知袁世凱來個沽名釣譽,競弄得他兩次狼狽不堪!他該對袁世凱說什麼呢?他能對袁世凱說什麼呢? 桌上的香茶冷了,段祺瑞不喝。袁世凱又命人為他換一杯。換茶的時候,袁世凱說了一句像似安慰自己、又像似安慰段祺瑞的話。 "想想辦法吧,路總是能夠走通的。" 袁世凱沒有意思去責難段祺瑞,在袁氏的部將中,段祺瑞得算最忠心於他,而又最有前程的人。袁世凱要依靠他,要當成棟樑來用。考試選將的事,憑著平時的接觸了解,他覺得他的條件最好,能夠考得最順利。 "哎呀,沒想到大意失了荊州!" "大人,"段祺瑞先開了口。 "我看你就另外再選一人吧。條件說出去了,我又那麼不爭氣,也只好作罷。" "另選?"袁世凱瞪了段祺瑞一眼。 "選誰?你推薦。" 段祺瑞挺胸想了想,也是由於不甘心,卻沒有說出任何人的名字。 袁世凱"哼"了一聲,更加讚許地說:"你以為良將就是那麼好尋找的,俯拾皆是?" "我也算不得良將呀!"段祺瑞脫口而出。 "自暴自棄了?" "這......" "果然是那麼想的,我也就白費一番苦心了。" "大人......" "我要問問你,還想不想爭?" 段祺瑞抬眼看看袁世凱。 "果然連這點勇氣也沒有了,最好領著佩蘅回合肥去,團團圓 圓過個鄉村日子......" "大人,芝泉(段祺瑞字芝泉)還不是那樣鼠目寸光,這口氣我一定要爭!一定爭到!"說罷,段祺瑞站起身,要退出去。 "我等待大人再一次考試!" 袁世凱沒有挽留他,但卻從袖筒中摸出一張紙條,遞到段祺瑞手裡,隨時又給了他一個深刻的目光。 段祺瑞走出來展開一看,原來是下一次考試的試題。他心裡一陣熱騰騰地。 第三次考試,段祺瑞以"優異"的成績過了關。於是,他走馬上任了北洋新軍第三協的統領的寶座。 袁世凱手下有三協北洋新軍,以省份來說,算是組有軍隊最多的省。可是,袁世凱卻並不滿足,他想取得全國建軍的大權,把自己的勢力擴大到全中國去。直隸的三協軍,由統領們各自去招兵,訓練去了,袁世凱和謀士、部將商討了在全國擴建軍隊的意見,便帶領隨員進了北京。 北京城,依然滿目蕭條,洋人造下的罪孽,斑斑可見,人人臉上還都殘存著恐懼;餓狼尋食般的洋兵,不時在街巷中出現;掛著外國旗幟的汽車,嚎叫著從東交民巷出出進進。塞外吹過來的飽含著塵沙的陣風,更使這座古老的帝都增添了幾分荒涼! 袁世凱進得城來,思緒一下子亂了:"先到哪裡去呢?"他從天津動身的時候,是想來京之後便去見慈禧。朝中的事,無分鉅細,沒有慈禧發話,誰也別想辦成件。不見她見誰呢?袁世凱見慈禧,那是一件極平常的事,想何時見便何時見。 說起這事,還是把話說遠點,提出一個人來-- 當年袁世凱在上海謀事不成,前往山東投軍時,無意間旅途結識了進京應試的阮忠樞,幾日同行,竟是義氣相投。當袁世凱把自己的家世和現在情況告訴了阮時,阮知道他身處困境,多承一位名妓資助才得上道,他便厚厚地資助了袁一臂,然後作別。阮忠樞雖然科場並不失意,但他卻不得不到一個人家去守館。處館的這一家不是別人,正是大太監李蓮英的弟弟,其實就是李蓮英。袁世凱作了山東巡撫,知道了這層關係,從山東來到直隸,到直隸想貼近慈禧,自然把這個關係拉緊了。結果,通過阮忠樞結識了李蓮英,再加"趙公元帥"的一些助臂,袁和李蓮英成出了至交。李蓮英是慈禧的"魂兒",他能在其間周旋,還不萬事通達了。這算是一個小小的關節,略述則過。 袁世凱到北京之後,又不想先見慈禧,他覺得那樣做太直了,怕沒有後路--他想取得全國軍權,想組建一個統領全國兵權的中央組織,而讓一個能夠信得過自己的皇族大臣來擔任;這個人,最好是慶親王奕勗。這是一廂情願的事,萬一慈禧不答應怎麼辦?慈禧答應了,慶親王不干怎麼辦?袁世凱雖覺自己在慈禧面前有點"份量",但畢竟還是感到"嫩"了點,還不敢太自信。於是,他決定先到慶親王府,把人情先送給奕勗,然後請奕勗和他一起努力爭取。 奕勗主持了軍機,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人報:"直隸總督、北洋大臣袁世凱求見",奕勗馬上答應"小客廳見"。 奕勗是收了袁世凱十萬雪花銀的,心坎上對這個人的烙印極深,再加上他也想在漢族人大臣中多擾絡幾個有實力的人。袁世凱當然得算一個。袁世凱被領進親王府,奕勗迎至庭院,二人相依走進小客廳。 "歡迎宮保,歡迎宮保!" "給王爺請安,給王爺清安?"說著,便要施大禮。 奕勗匆忙攔住。 "使不得,使不得!" 二人對面坐下,有人獻上茶來,寒暄幾句之後,袁世凱便開門見山地說:"有件大事,慰庭思之再三,猶豫難決,故特來請教王爺。" "你我相知,有話直言。" "一場八國侵犯,國人心力憔悴。作大臣的,慰庭愧對朝廷,常常寢食皆廢。"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我們都銘記此事,也就算了。" "慰庭不安呀!"袁世凱感慨了。 "我們絕不能再見八國之禍!痛定思痛,慰庭想把管見上奏朝廷,勵精圖治,再振國威!只是怕自己孤陋寡聞,故而......" "好啊,國事就得大家關心。"奕勗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 "說說你的意見。" "據慰庭之管見,時至今,除經武便無急務。強國必經武!" "我亦同感。" "王爺,"袁世凱坦露他的打算了。 "我想上奏朝廷,在中央成立練兵處,集中軍權,統一操練。這樣,可以打破分省練兵的局限範圍,調動起來電統一有力,而且可以不受兵額限制。便能形成一支強大而統一的朝廷武裝......" 奕勗對軍隊心中無數。但他知道,當今世風,只有軍權才可穩住政權,他也想從"經武"之途鞏固權力。 "好,好,國家有了統.的、強大的軍隊,才會富強。難得你想得出,難得。" 袁世凱想有兵權,但又覺不是時候,索性再在奕勗面前送個人情。 "如果此議老佛爺能夠認可,主持這件事的人,當然是非王爺莫屬了。我一定再奏請老佛爺......" 奕勗謙虛了。 "果然那樣了,我也只不過掛個名兒而已,練兵的事麼,我還得力荐宮保。" "多賴王爺厚愛了。"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袁世凱吞下了一顆定心丸。於是,匆匆向朝廷上奏摺,既奏請中央成立練兵處,又推舉奕勗為督練新軍大臣,並且自告奮勇,"本人願意從旁協助"。慈禧也是身處困境,進退無主,《辛丑條約》不僅使她丟盡了臉,也使她在政治、經濟上都負著沉沉壓力。正在這時,辦一件"經武"的舉措,也算把"死棋"走活了。所以,袁世凱的奏摺,立刻獲得照準。 1903年早些時候,清王朝中央便出現了一個以奕勗為督練新軍大臣,以袁世凱為會辦大臣的練兵處。 練兵處自然以袁世凱為中心了。 有了練兵處這個牌子,袁世凱便精心安排機構,挑選自己的親信去抓實權。他讓徐世昌作總提調,以王士珍為軍政司正使,馮國璋為軍學司正使,段祺瑞為軍令司正使,並同時編制了一個在全國范圍內訓練新軍36鎮的計劃,先在北洋軍中成立6個鎮--清政府大規模的擴軍工作,便由此而始了。為了擴建新軍的需要,袁世凱還把停辦已久的北洋武備學堂恢復起來,由段祺瑞任總辦,作為培訓自己親信的基地。 袁世凱又辦成了一件大事,他坐在總督署的內宅里,捧起香茶,暗自笑了。 三 天津。 由於袁世凱的精力大多放在北京,放在朝中了,直隸總督署衙門,總是顯得那麼冷清,連把門的兵士也無精打彩。袁世凱從北京回來了,因為同慶親王把擴軍的事都安排利索了,情緒頗感輕爽,便想多過問一下家事--袁世凱的家事太亂了,是該調理一下,除了原配於氏夫人之外,還有大姨太沈氏,二姨太李氏,三姨太金氏和四姨太吳氏。子女們且不說,這群夫人、姨太早就各存戒心,人人情緒不快,且矛盾屢起--早已鬧得風風雨雨了。 袁世凱的正配於氏,原籍河南,也算是結髮情厚的一對,誰知因為一句戲言,便反目為仇了-- 於氏不識字,也不太懂得規矩禮節,只因娘家是地方上一個大鄉紳,她算是個大家閨秀,才結成這門姻緣。有一天,袁世凱見她系一條紅色繡花的緞子褲帶,便和她開玩笑說:"看你打扮的樣子,就像個馬班子。" 不想這句話惹惱了她--原來河南人對妓女才叫馬班子--,她競反唇相譏,說:"我不是馬班子,我有姥姥家。" 不想這句話也惹惱了他--於氏的話竟是說,我有娘家人,是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沒有娘家人的姨太太。而袁世凱又是庶出,是姨太太生的。因此,認為是揭了他的短處--,一怒之下,便拂袖而去。從此,再不同房。於氏除生了長子克定之外,便未生子女。直到袁世凱作了山東巡撫,因把生母劉氏帶到任上,才將於氏帶去。但兩人仍是不同房。於氏便成了"牌位"主婦。大姨太沈氏,如今是執掌家務大權的紅人。這沒說的,人家沈氏雖是蘇州籍名妓,當初在上海時,競把一片愛心都交給了只能算是浪蕩子弟的袁世凱。要不是沈氏資助他盤費,只怕袁世凱會被困死上海。沈氏為袁世凱備酒送行,表示了"即刻自己出錢贖身,搬出妓院,以身相許"並"希望袁世凱努力功名,不要相負。"袁世凱指天誓日,洒淚而別。以後,他便把沈氏接到朝鮮,帶到山東,帶到直隸,成了堂堂下下的主婦,晶慘的二姨太、三姨太和四姨太。 二姨太金氏,是袁世凱在朝鮮時決定正娶為妻的李王妃的妹妹。過門那天,金氏還堂而皇之的帶了兩個陪嫁的姑娘李氏和吳氏。事成之後,那金氏不僅成了妾,連李氏、吳氏也都成了袁世凱的妾,按年齡排分,倒是李氏成了二姨太,金氏成了三姨太,吳氏成了四姨太。金氏也是金枝玉葉之體,一旦作了妾,而且又是妾的第三位,對於一個6歲的少女說來,簡直是晴天霹靂,三魂七魄都走了竅--從此成了木頭人。金氏鬱鬱,李氏、吳氏又怎能好。這三個人從朝鮮來到中國,便再無笑臉。袁世凱到天津之後,又娶了一個楊氏為五姨太。這位楊氏是天津楊柳青人,出身於小戶人家,並無多大姿色,但人卻機靈得很,也有辦事本領。進得府來,就躍躍欲試,想從大姨太沈氏手中奪權......妻妾這麼多,心態這麼雜,日子怎麼能和睦呢?除了袁世凱之外,誰也無法調和妻妾之間的矛盾,更不用說"鎮"住了。 袁世凱把公事推了推,坐進他的書房裡,從書桌的抽屜裡摸出他慣吸的雪茄煙,銜在口中,點火自吸著,思考著。袁世凱不喝酒,逢年過節也只喝點紹興酒;不吸水煙,不吸旱煙,香煙也不吸,更不吸鴉片煙。雪茄煙是他的唯一嗜好,但卻並不是癖,只是在清閒無事、或靜靜地思考問題時,才銜在口中,有時也似吸非吸。 正是袁世凱思索處理家事的時候,人報"二少爺從南京回來了。"二子克文,是早幾天奉父命去南京辦一件急要事的。返津復命時,照家規得先向父母磕頭請安。所以,克文先到書房,要給爹"請安"。 "給爸爸請安。"袁克文跪倒在袁世凱面前。 "招儿(袁克文的乳名),你回來了。"袁世凱沒動聲色地問。 "回來了。" "事辦成功了?" "辦成了。" "歇歇去吧。"袁世凱說:"先去見見各位娘,回頭再說。" "是、爸爸。"袁克文伏在地上又磕頭。正是他要爬起來的時候,衣袋裡一個紙片突然掉出來,他慌慌張張地去拾,卻被袁世凱看見了。 "是什麼,是什麼?"袁世凱急著問。 "沒什麼,沒什麼。"克文慌慌張張地答。答著,又慌慌張張往衣袋裡塞。 "拿過來,我看看是什麼?" 袁克文不敢不給。便從衣袋中取出來,雙手捧給老爹。 --袁克文稱得上紈梅子弟,風流人物。在南京為老爹辦事時,沒事常到約魚巷一帶走走,結識了一位氏女子,一見鍾情。相處一段時間之後,便相互訂了嫁娶盟約。袁克文回津的時候,葉氏贈他一張照片留作紀念。也是袁克文情火難盡,便將照片放在身上,隨時拿出看看。不想在給老爹請安時,競掉了下來。 袁世凱一見是一張美女的照片,勃然大怒:"這是什麼,是什麼?" 袁克文尚是未婚青年,自然不敢在爹面前承認自己的荒唐行為,憑著他的聰明透頂,急中生智,便撒謊說:"爸爸,兒子總想盡一片孝心,就是無門可盡。此次南去,便留心給爸爸物色一個極好的姑娘。帶回這張照片來,為的是徵求爸爸的意見。可是,兒子又怕爸爸不高興,罵我荒唐,故而心神不定......" 袁世凱拿著照片再仔細看了陣子,覺得那副情影果然十分秀美,心裡十分喜歡。連說:"好,好!難為你有這副心腸。"又對他說:"你去吧。" 袁克文爬起來,退了出去。 照片的事,袁克文只是想搪塞一下老爹,應急之後再想辦法。那料到此事竟弄假成真,不久,袁世凱便派最會辦這種差使的賬房先生符殿青帶著照片和銀子去南京接葉氏。 葉氏原和袁克文有嫁娶之約,並已告知家人,今見袁家派人攜禮上門迎娶,自然想到前約,便歡歡喜喜,收拾行裝,隨符北上。袁世凱納妾從來都是大張旗鼓地辦的,賓客滿門,鼓樂喧天。那葉氏也因如此隆重而滿心歡喜。沒想到,"洞房花燭夜"時,新郎卻不是翩翩青年,而是滿面皺紋、滿嘴鬍鬚的老頭,頓時大哭大鬧起來。 還是大姨太沈氏會周旋,匆匆走來,又憂又喜地對她說:"葉氏妹妹,別再哭了,生米已經成了熟飯,再哭也沒用了。" "堂堂的朝廷大臣,也能幹出這種事來,就不怕天誅地滅!"葉氏還是痛哭不已。 "這歲月,天地也是向著有勢有權的人的。作女人的,命就是這樣,只好認了。要不,還不是拿著命去拼!" 沈氏說得對,這個可憐的少女是得認了。於是,她只得頂著六姨太的名份--從此,袁氏的內宅中又多了一位哀天怨地的女子;而那位才華橫溢的風流青年袁克文,陡然問也增添了無限怨恨。從此,他心志不古,不在留心仕途,寧可與三教九流為伍,只去風花雪月地鬼混。他去梨園客串《慘睹》,把建文帝演得活靈活現,有人寫詩贈他: 有腳不踏河北塵, 此身即是建文身。 閒僧滿腹興亡史, 自譜宮商喝與人。 他和梅蘭芳一起同演《洛神》,梅蘭芳畫雞竹相贈,克文在畫上 題詩: 北洋之祖袁世凱 行思畫重宣和譜, 千載梅家又見君。 雄漢雌秦起像外, 漫持翠帚拂青雲。 後來他流蕩社會,成為和張學良、盧小嘉、張孝若並稱"民國四公子"的閒士。袁世凱洪憲稱帝,廢長子克定太子想立他為太子時,他競毫不含糊地寫詩拒辭: 乍著微錦強自勝, 陰睛向晚未分明。 南向寒雁掩孤月, 西去驕風動九城。 駒隙留身爭一瞬, 蛩聲吹夢欲三更。 絕嶺高處多風雨, 莫到瓊樓最上層! 最後,潦倒窮困,死於荒郊。友人送輓聯評他一生說: 天涯飄泊,故國荒涼,有酒且高歌,誰憐舊日王孫,新亭涕泗; 芳草淒迷,斜陽黯淡,逢春复傷逝,忍對無邊風月,如此江山。 這些都是後話,一提而過。 四 一艘兵輪從漢口碼頭川則妥江而下,眨眼工夫,龜蛇二山便丟到遙遠的後方去了。站在那片狹小甲板上的袁世凱,依然戀戀地舉目眺望,不知是留戀那個美麗的城市,還是留戀那位暫時署理兩湖總督、身為湖北巡撫的端方?袁世凱在百忙之中擠出點點時間作的這次南方之行,漢口第一站,便使他心滿意足:他想把勢力範圍向南擴展,端方十分謙虛而又真誠地對他表示"一切聽從宮保提調。" 端方是滿族大臣,也是被譽為滿族"三大才子之一"的佼佼者。端方用滿漢合壁的最高禮節迎接袁世凱,一口一個"宮保"地尊稱他;凡袁所提,無不暢快答應。當袁知道端方新近又添了一位千金時,恭賀之外,便拱起手來,說:"閣下添千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宮保請講。"端方說:"你我至交,無話不可談。" "你家有千金,我家有犬子,忽然問,我便萌起了高攀之念。不知端大人......"袁世凱站起身來,拱起雙手,擺出一個"期待"的架式。 在清朝,原來是滿漢不通婚的。近年,禁令雖已解除,但通婚依然似有一堵牆。袁世凱要開先例,自然有他婚姻之外的原由,這和拉攏奕勗是異曲同工。所以他不揣冒昧,競爽直提出。並且盼望能夠如願。 端方雖是滿族,但有諸多不稱心事,滿腹才華,官職平平。對於朝政,倒有了自己的見解,他認為滿族的大臣,已多是安享清福,因循守舊的無能之輩,許多新的見識和作為,皆出自漢人,而袁世凱,卻是漢人中最拔萃的一位,連連高升,又獲得上邊如此器重,很快便要成為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同他攀親,自然事非一般。於是,便不猶豫地說:"宮保之意甚佳,若小女不辱袁氏宗族,下官自然高攀了。" 袁世凱拱手,又深深一揖。 "承蒙厚愛,高攀、高攀。" 這端方與袁世凱,原本已有把兄弟之交,只是往來並不密切;如今,成了兒女親家,親上加親,當然不相同了。端方在兩湖總督署沒了盛宴,又請了許多同僚,酒席宴上,向各界說明了兩家親情,得到大家慶賀...... 直在甲板上的袁世凱,想起了這件事,還在興奮不已,深深回味。彷彿消失在江左的那座古城,仍然揚溢著喜慶氣氛。 袁世凱的下一站,是兩江總督署的南京。兵輪到南京的時候,是一個晴朗的上午,明媚的陽光,照射得揚子江面上映出粼粼波光:紫金山顯得格外青翠。袁世凱從兵輪上下來,微服便裝,只帶著幾位隨從、差官便乘馬車進了城。 袁世凱同新任兩江總督張之洞並無深交,想拉攏他,但又怕這個老頭"棘手",故只想作一次試探性的拜訪。袁世凱等在總督署外下了馬車,來到號房,沒有開口便挺挺地站在那裡。那氣勢,簡直像一個將軍在檢閱。 號房管事望了他一眼,心裡頗不高興。 "什麼東西敢到這裡賣弄!?"他把臉轉過去,想等待"下文",以便最後發作。 "狗仗人勢!"袁世凱一眼便看透了號房管事的嘴臉,心裡憤憤地想:"我看你怎麼下場?"他向差官使了個眼色,差官隨時將袁世凱的一張大紅名帖放在管事面前。 那管事的,自然都是機靈人,側目一瞧,心裡猛跳;再仔細一打量。可嚇壞了: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矮胖子不是別人,正是紅極朝野酐北洋大臣袁世凱--袁宮保。忙甩了下袖子,便深深打了一躬:"宮保大人請坐,宮保大人請坐!小人這就去禀報。"說著,用馬蹄袖擦了下太師椅,搬到袁世凱面前,轉身走進內宅,慌慌張張地向張之洞作了票報。 張之洞雖然年老、官高、以老自居,但對袁世凱這樣的新貴,還是不得不厚禮以待的,何況袁世凱頭上還有一頂"太子少保"的桂冠,這頭銜雖無多大威力,但光彩得很,張之洞也曾夢寐過,卻不曾到手。今天,這樣一個人物來了,又是事先不預報,不知有何使命,所以,他便隆重接迎,吩咐打開中門,自己整冠更衣,走出迎接。 這是袁世凱同張之洞第一次見面,見禮之後,二人攜手走進官署。張之洞頗有老態,發霜,腰背,骨瘦如柴;袁世凱年富力強,挺胸昂首,胖鼓墩墩。二人並肩同行,卻是相映成趣。張之洞把袁世凱接至客廳,重新見禮一畢,有人獻上茶來,張又安排擺酒,這才寒暄起來。 張之洞,字孝達,號香濤,直隸南皮人,同治進士,任過翰林院內閣學士,也是個洋務派的名人。光緒10年(1884年)由山西巡撫升任兩廣總督,在廣西邊境擊敗了法軍,不久調任兩湖總督。曾在兩湖開辦漢陽鐵廠,湖北槍砲廠、設立織布、紡紗、繅絲、制麻等局.籌辦蘆漢鐵路。是個與李鴻章爭權奪勢的人。如今已是66歲的人了,官運一直通暢,處在春風得意之中。此人生性孤傲阿0愎自用,袁世凱不通報竟自走上門來,他已很不自在,再加上袁世凱又不是科舉正途出身,又比自己小了20多歲,心裡早有幾分瞧他不起。只是官場禮節,不得不盛宴為之洗塵,宴席上,交談泛泛,無非是青山綠水,江河湖泊,再加上春花秋月。這張之洞,畢竟是有了一把歲數的人,這些年註意養尊處優,生活早已隨心所欲。白日閒坐打盹,便成了習慣之一。現在,身雖在宴席上,心思早已飄忽起來,雙眉一合,竟在座上打起瞌睡來了。 袁世凱也因為"話不投機"心中不快。今見老傢伙這副神氣,更是氣惱齊出,托詞離席,並告知左右"不必驚動老帥",便匆匆攜著隨從、差官出城而去。 張之洞一覺醒來,發現客人不見了,知道有失大禮,便匆匆追去送行。及至下關,袁世凱的兵輪早已起錨駛離。這老頭只好望江長嘆! 袁世凱到了上海,先去拜見他的把兄弟盛宣懷,想同他好好談談。盛宣懷正是大紅大紫的人物,身兼中國鐵路總公司督辦、滬寧鐵路督辦、全國電報局督辦,招商局總辦等職。然而,袁世凱對這個人的印象卻不好,認為他太會轉向,屁股太靈活了。官不大,架不小。只打了個照面便急急分了手。 一趟南行,耗時費力,一事無成。回到天津之後,袁世凱還在自怨自艾:"我怎麼想走這一趟呢?" 入夏多日了,南方早已暑氣襲人,北方卻依然春風拂面。袁世凱剛從南方回來,加上體型肥胖,他競一身黑紡製服,並且戴上了巴拿馬草帽--除了官場活動,袁世凱幾乎不穿朝服,尤其在家中,無分冬夏,一年四季他都穿黑色制服。夏天,一身黑羽紗或紡製服,冬天一身黑呢子製服,冬服夏服一色短立領,四個暗鬼;冬天戴皮帽,皮帽四周,吊著貂皮,中間露出黑絨平頂,帽子前面正中鑲一塊寶石,閃閃發光;夏季穿黑色皮鞋,冬季穿黑色短筒皮靴,靴兩旁嵌有兩塊馬蹄形鬆緊帶。袁世凱有個不輕不重的風寒病,風涼之後關節常疼。因而,他總愛把衣服穿多點,即使酷暑,也衣帽整齊。外表上看,倒也衣冠楚楚,唯其生活不潔,使得妻妾侍女們每每動手動腳--剛到50歲時便留起了鬍鬚,又不自清潔,喝湯、喝稀飯時,常常弄得袖子、衣服都是汁瀝。他又不用手帕,無人在旁,他便拉起袖子擦抹。於是,衣袖、衣襟總是斑斑點點,如嬰兒的尿布。姨太太們就得忙著為他擦拭乾淨。姨太太們為他打掃衛生的時候,他還常常拉著袖子擤鼻涕,又甩到別人身上。坐在堂上,威威武武;蹲在家裡,邋邋遢遢。誰又能怎麼樣他呢? 正是袁世凱心神不安的時候,人報"天津海關通唐紹儀求見。"袁世凱忙答應:"清清,小客廳請。" 唐紹儀進來了。隨他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儀表堂堂的中年人。進得客廳,唐紹儀便主動介紹:"這位是我的廣東同鄉梁士詒,來京應考經濟特科,取了個第一名。慕寓保之名,特來拜見,還有有關時政的淺見,想同宮保嚼淡。" "歡迎,歡迎"袁世凱對梁士詒顯得十分熱情。 梁士冶深深了一個躬,問候。然後說:"久慕大人盛名,冒昧造府,又承大人厚愛,學生卜分感激。" --這幾年袁世凱自雄心,要辦大事。要辦大事就得拉擾人。就得擴大親信。這件事,他有教訓,他在山東當巡撫的時候,一個叫徐樹錚的蕭縣人帶著治國高見去求見他。不得見,競壯著膽子,冒充官親,遞上了精心炮製的《國事條陳》。 袁世凱那時候正是躊躇滿志,春風得意之際,一看《國事條陳》這題目,就老大的不高興。 "我這封疆大吏難道國事該怎麼辦,需要別人說三道四?"他不想翻閱。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不想一搭眼,竟吸引了他。那"條陣"開篇便道:"國事之敗,敗於兵將之庸蹇,欲整頓濟時,舍經武尤急務......" "好,好!"他拍案叫絕。可是,因為葬母之事,他還是不曾接見這個年輕人。而這個年輕人競被段旗瑞收在門下,成了段的股肱。雖隨段時日不長,卻連出奇謀,展示了才華。袁世凱甚覺有失。今天,他的海關道又領來一位首取金榜的高才,也願"條陣時政",袁世凱不想放過,故而盛情有加。 廣東舉人梁士冶,頗花費了一番工夫專攻經濟特科,又承他的同鄉,曾經留學美國、考察過西方經濟的唐紹儀指點,對經濟問題,頗有點獨到見解。應酬的話說完之後,便從鐵路問題人題,坦而言之。 "官保大人,以在下之見,鐵路事業乃當務之急,不可絲毫放鬆......" "朝廷已經設有統籌全局的南北鐵路總公司,緊抓此事了。"袁世凱說。 "抓是抓了,卻又劃分區域,把鐵路分歸當地督撫管理。這就勢必造成左右不協凋,行政系統紊亂,發揮不了鐵路的作用。就好比是人的脈絡,必全身貫通,方司保生命生存。若分節分段,則全身停滯。路分南北,形同人體分割,那怎麼可保健壯肌體呢?""依你之見......" "以大人之影響,應即奏請朝廷設立一全國性管理機構,把鐵路事業統攬在大人手裡。"梁士詒口齒伶俐、見解條理,侃侃之中又有幾分情感。 "鐵路不但便利交通,暢流貨物,有利開發資源,而且便利軍運,有利戰爭。實是國家之要務......" "統一鐵路事業,暢通南北西東,故是好事。"袁世凱皺了皺眉,說,"只怕國家無此財力。" "這倒不怕。興辦國家大事,任何國家都會藉助外債。我朝為何不可舉呢?"梁士詒見袁世凱動心了,便把身子朝前湊湊,低著嗓門兒說:"宮保大人明鑑,鐵路果然借款,在必要時還可移作政治用途,不外又是一條通途,大人可千萬千萬......" 袁世凱些許日子來,只把心思放在擴大軍事勢力方面,並不曾細想軍事擴展之後要有什麼樣的經濟來支撐?經梁士詒這麼一提,袁世凱立即警覺。 "對、對、對!國家之有軍隊,並非盜匪之匯合,不能靠開地盤發軍餉,而必出國庫。無經濟支撐的軍隊,是強大不起來的。先生一席談,慰庭茅塞頓開!"又說:"梁先生暫不要他謀了,先在唐大人處權充文案,容我思索,後有妥當用處。" 梁士詒成了袁系統的一位於將。 五 做了袁世凱文案的阮忠樞,得算是官場上的如意人物,功名不顯,作為不大,就是憑著旅途資助了袁世凱一把,沒想得到袁的如此厚報,成袁的"內助"。如今,又是北洋大臣駐京城的代理,身價自然不同。有人說阮忠樞是附在袁世凱大樹上的一棵蔓藤,袁世凱多高,他阮忠樞便多高,有時候還要比袁世凱高出一枝幾葉。這話不假,無論京城還是地方,有意攀附袁世凱的人,誰敢不對這位文案巴結二三。因而,阮忠樞總是朝朝眉開眼笑,喜形於色。忽然間,這位文案情緒低落下來,愁眉苦臉,不說不笑,連門也懶得出了。原來,這位文筆先生碰上一件不稱心的花柳韻事--阮忠樞本來就是有些家產的闊家公子哥兒,揮灑銀兩,從不在意。跟著袁世凱到天津了,除了銀錢之外,又有了一個耀眼奪目的官職,自然成了天津衛的名士,不免花街柳巷走走。事也有緣,競和一位叫小玉的名妓情投意合,日子不久,那小玉姑娘競提出請他為之贖身,而後以身相許。姑娘如此真誠,阮公自然應諾,何況此等事情在那時早為社會成俗,官場更是小事一樁。阮忠樞若是出銀子,贖身,買房,接過小玉,也就一順百順,好事辦成了。可他偏偏多了一個心眼,硬是覺得不可瞞了上司,得讓袁世凱知道。 一天,他走到袁世凱面前,頗有點面赧的說:"有件私人小事,想請大人能夠體涼。" 袁世凱不入官場時,他們稱兄道弟。袁世凱做了總督,做了大臣,阮忠樞便換了口氣,稱他"大人"。袁世凱卻依然如舊,仍呼他的雅號。 "斗膽、有事只管說,我沒有不能體諒的。" "是這樣......"阮忠樞如實說了天津的艷遇,又說:"我想出資為小玉贖身,而後......銀子麼,自然我自己來,只求大人答應此事,也就夠了。" 袁世凱聽了此事,面色沉了一下,皺了皺眉,嚴肅地說:"胡鬧,胡鬧。這是有礙聲譽的事,你怎麼能去干呢。" 阮忠樞一聽袁世凱提到"有礙聲譽",陡然寒顫了一下,便連連說:"好,好。不胡鬧,不胡鬧。作罷、作罷!" 阮忠樞退了出來,但卻心中不快。 "這算什麼有礙聲譽?你那位大姨太太沈氏不也是花巷走來的嗎,還跟隨你去了朝鮮,作過名正言順的夫人呢!"想雖是這樣想,長官說了,也只得作罷。所以又悶悶不樂,那是因為當面對小玉姑娘作了許諾。 "大話說了,如今事辦不成,是缺乏銀兩,還是缺乏誠意?這不是令人家姑娘心冷、說我口是心非嗎。"文人的正統思想作用了,他覺得自己做了一件言而無信的事。 正是阮忠樞心神不定的時候,袁世凱把他叫到面前。 "斗膽,天津有些公事,咱們一道回去。" 阮忠樞簡單收一下,便隨著袁世凱上了車。 車到天津,天色已晚。袁世凱說:"咱們別回公署了,先去看一位朋友。說不定還會熱鬧一場呢。" 阮忠樞點點頭。 車子在一個幽靜的院落門前停下,二人下了車,緩步走了進去。一進門,阮忠樞感到有點兒意外:庭院之內,鋪設得富麗堂皇,異彩紛呈,堂上紅燭高照,桌上豐盛酒宴。 "這是怎麼回來?來賀誰的喜?"及至走進屋裡,便見一個小丫頭笑嘻嘻迎過來,嬌聲嫡氣地喊道:"新姑爺到啦!"這麼一喊,另一間房中便有人攙扶出一位俏麗佳人。阮忠樞心裡慌張,眼睛模糊,如入五里雲霧之中。當他定神再看時,那位俏麗佳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要娶的那位小玉。 袁世凱笑了。 "鬥公,多日來,忙忙綠綠,今日才為你安排這個洞房花燭之夜。遲了、遲了。慰庭也請閣下體諒。請,請拜堂吧!" 阮忠樞感激涕零,拉著袁世凱的手,忘情地說:"知我者,慰庭也.;愛我者,慰庭也!" --袁世凱用人心急,收攏人心也急。當他得知阮忠樞要出錢納妾時,便想:既然事已有著,我何不送個順水人情。於是,一邊假意地阻止,一邊秘密派人為小玉贖身,一邊又安排人為他們辦理房屋、宴席。一切妥貼之後,才引阮忠樞一同前往,使這位書呆子受寵若驚,更加親近於他。果然,阮忠樞從此之後對他更加五體投地,而社會上,也為袁世凱飄滿了繽紛的稱道。 阮忠樞洞房之中顛鸞倒鳳的時候,袁世凱在他總督署的密室裡,正同他年輕時的好友、如今任著練兵處總提調的徐世昌密談。比袁世凱大4歲的徐世昌,是一位頗有城府的政治人物,27歲中舉,31歲中進士,入翰林院,3年後授職編修,到現在。他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十多年冷板凳了。若不是袁世凱提攜他,恐怕還得在冷板凳上繼續坐下去。徐世昌同袁世凱,也算是童年的朋友了。徐世昌出生在河南開封,童年在開封度過。袁世凱隨嗣父袁保慶也在開封營務處任上,袁保慶同徐世昌的父親徐嘉賢是同僚,又是一牆之隔的鄰居,袁世凱、徐世昌便成了開襠褲的朋友;後來,袁世凱讀書無長進,在原籍組織文社,頗鬧得紅火的時候,在淮寧縣署做了裁師的徐世昌也聞訊趕去,二人更是談得情投意合。再後來徐世昌進京趕考時,袁世凱又厚厚地贈了一筆路費,並且暢談了抱負。從此,二人便成為莫逆。袁世凱把徐世昌拉到身邊,自然是當成棟樑用的,凡大事總要同他商量。 "卜五(徐世昌字五),"袁世凱心事重重地先開了口。 "東北這場戰,到現在為止,國人都在糊糊塗塗,朝廷也在糊糊塗塗。我總覺得糊塗不得,得有個清醒的相關對策。你說呢?" 袁世凱說的"東北這場戰",是指的發生在1904年2月的日俄大戰。日俄兩國都有野心先吃中國的東北。 《辛丑條約》之後,俄國便想獨占東三省,英、日便聯起來對俄,美國也加盟英。於是,日俄在中國的東三省開戰。徐世昌淡淡地一笑,說:"無論怎麼說,俄之戰不應該在中國版圖上打。這樣打下去,無論誰勝誰敗,遭殃的都是中國人。" 袁世凱點點頭,沒有說話。他心裡明白,徐世昌這話是說到要害上去了。他袁世凱也是這樣想的,只是他不想明說而已。怎麼明說呢?這種局面是他的前任(又崇拜的)李鴻章倡導的"以夷制夷"的政策所造成的,這個政策又是得到慈禧認可才推行的。無論局面多麼遭,他都是懷著"投鼠忌器"的心情,把話悶在心裡。 "現在朝中謠傳,老佛爺又想君主立憲。怎麼個立法?"袁世凱把話叉開了。 "還不是想應付這個殘局。"徐世昌說:"大不了改改名稱,到頭來,依然君是君,臣是臣。" 袁世凱是熱衷君主立憲的。他有個"夢",夢得很美:慈禧風燭殘年了,活不了多久。將來大權是光緒帝的。光緒對袁世凱可沒有好印象,說不定會殺他的頭。實行君主立憲了,皇帝只是國家元首一個虛名,政權屬於責任內閣,總理必由奕勗出任,他袁世凱可以"副之",以後便漸漸更替,獨攬大權。但是,袁世凱也有顧慮:他聽說慈禧的"君主立憲"是想先從改革官制人手,廢除督撫制度。這又對袁不利。進進退退,上上下下,心不定呀! 徐世昌不想探測這些一時探不清的問題。他猜測過,官制改革,勢必會帶來一場滿漢大臣之間的激烈鬥爭,而袁世凱依靠的奕勗,並不是一個有治國才能的英雄;袁世凱建議的中央成立練兵處,滿旗王公大臣早看明白,那是為自己奪取軍權打的個掩護,他們不會讓他得呈。現在,騎虎難下,只得將計就計。徐世昌在無良策的情況下,只好說:"慰庭,無論朝中發生什麼變化,你都要一條不變,那就是兵權抓到底。並且要加快速度,能擴大多少就擴大多少,能抓住幾個人就抓住幾個人。當今形勢,不僅滿族排漢既成事實,漢族之中的爭權也白熱化了。我看那個權勢顯赫的外務大臣瞿鴻機就不大是個本份人......" 一說瞿鴻機,袁世凱心里便猛然一跳,此人不僅早人軍機,常常在慈禧面前煽風點火,每每把奕勗弄得無地自容。憑著他的小機靈,享有朝廷"活檔案"之名。袁世凱自然成為他爭權的主要目標和對手。袁世凱冷冷地笑笑,說:"瞿鴻機......?!鹿死誰手,尚難分曉。"袁世凱顛量過,瞿鴻機不是他的對手,他的對手是滿族的王公,是鐵良,是良弼;是鐵良,良弼的後台。怎麼對付他們?是他袁世凱的心腹大患。 徐世昌想了想,覺得也是。可是,他也想不出一個良好的對策。最後,只有從務實的心裡提個建議:"慰庭,不要猶豫了,第一要務是抓軍。第二要務是抓軍。第三要務仍然是抓軍!" 六 袁世凱怒氣沖沖地坐在自己的書房裡,臉陰沉得像將要來一場暴風雨一樣。令所有的妻妾子女和隨從傭人都驚恐萬狀,他們屏住呼吸,不敢言語,一個一個垂首伺位。袁世凱拍著桌子,大聲吼道:"啥?嗯,這個門庭我還沒有樹起來,兒子就開始拆台了!嗯,呀!你們懂不懂?懂不懂?"他又大喊:"誰去找招儿的?招儿怎麼不來?" 總管袁乃寬過來了,先喊了一聲"大爺"然後說:"二少爺來了,正在前院侯示。" "侯什麼示?混仗!"袁世凱又拍了一下桌子。 "往像耗子似的何處不鑽,今兒又侯示了。讓他進來!" 袁乃寬出去,把袁克文領進來。 垂著首的袁克文,走進書房,便自覺地跪在父親面前。 袁世凱拿起他身邊的那根下端鑲有鐵包頭的藤手杖,高高地舉起,這就要打下去。 "我打死你這個混仗東西!" 袁乃寬眼疾手快,忙走上去,抓住手杖,說:"大爺,你發話,我動手,何必自己動手呢?自己的身子要緊,氣壞了身子怎麼辦呢?大爺得自己保重呀!"說著,袁乃寬把手杖接過來。 袁世凱知道是袁乃寬為兒子求情,只是自己盛怒不消,還是狠狠地責罵一句:"混仗,我教兒還要由別人代勞?" "我是怕大爺氣壞了身子......" --由於袁世凱把兒媳納為妾,兒子袁克文便心緒變壞,但又只能鬱悶在心,而無處渲洩。於是,便丟下功名,朝朝夕夕到想去的地方混天聊日。早時,曾精心花大錢收購裸體女照,並在照後題詩。有一張被父親發現了,但見寫著這樣詩: 並頭交頸鏡中窺, 相對何須更畫眉。 此是同心雙結子, 曾茫袖底係人思。 氣得袁世凱大擂桌子。 "這是我的兒子?這是我的兒子?哪裡有星點兒作人的樣子?!" 日前,又挪用重金在市上購白玉鋼印,購龜印,混進梨園作票友,走進酒市醉熏熏。現在好了,競拿著老爹的名帖下賭場,輸了銀子錢讓人家到賬房來要。你說袁世凱氣不氣?!何況袁世凱平生最忌賭博-- 原來這袁世凱曾經在賭場上遭過劫、丟過人,心上傷疤深重。那是他兩次鄉試不第之後,在鄉里、在家中,名聲便落了下來。他的生母劉氏心急如焚,覺得自己唯一希望完了,便夥同他的養母牛氏商量,老姐妹倆便拿出自己全部私存交給袁世凱,要他到北京去捐個官。袁世凱到了北京,京城的風花雪月吸引著他,早把捐官的事兒丟到腦後去了,終日吃喝玩樂。一些賭場上的浪當鬼徒見他孤身一個外鄉人,又是腰纏重金,便合著夥兒拉他下水。結果,把捐官的錢輸得淨光,還欠一屁股債。逼債的賭徒們不願放過他,使扒了他的衣服,拿了他的行李,袁世凱一下子變成了小乞丐。就在他落魄受困之際,巧遇已經考中進士做了京官的少年朋友徐世昌,徐出了一筆銀錢,才使他脫了困難境地,重回項城。從那之後,他發誓不進賭場,並不准家里人賭錢。 袁世凱怒氣沖衝指著兒了說:"瞧瞧你,瞧瞧你,這種德性,還想繼承祖業,怎麼繼承?官場上的夢,你就更別想了。嗯,賭場是一片下賤骯髒的地方。不是你這號人去的,懂不懂?" "爸,我知道錯了。我永遠不再去了。"袁克文懺悔著。 克文是三姨太金氏生的。由於金氏心緒不好,交由大姨太沈氏嗣養,沈氏早把克文當成自生的一般。克文在前廳被圳,有人報於沈氏,沈氏也覺自己身份不一般,所以,聞訊後便匆匆趕來,"大人,"沈氏一進門,便喊了聲妻妾們通常的呼叫,"克文已經跪下認錯了,就饒了他這一次吧。" "胡說,孩子都足你們這些眼光短淺的娘們嬌慣壞的?" "大人,"沈氏淡淡地一笑。 "這話罵我是罵對了。我是短見。我嗣養的孩子也沒出息。可人家的生母卻是金枝玉葉,可是出身王公之家。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別讓人家娘兒們太傷心了。孩子一步走錯,也不斂於前程就沒了......" 沈氏是有份啦的人,如今又掌荇家事,得給她點面子。再說,人家金氏可是作為正室嫁過來的,如今居在這樣的位置,袁世凱已覺對不住她了。現訂。 袁克文精明,"見嗣母要同老爸動氣了忙說:"爸,是兒不爭氣,兒走錯了路了。我一定引以為訓,再也不敢了。 " 愛妾講情,兒子認錯,何況這種事當年自己也乾過,心里便覺氣消了許多。嘆聲氣,垂下首,好半火,又搖手示意兒子出去。一場家庭風波,總算平息下來。 袁世凱抓住練兵處擴張個人武力的活動,是在偷偷摸摸而又緊羅密鼓地進行著的。到了905年,練兵處便組建了北洋新軍第、第二、第三三個鎮,由何宗蓮、父長純、段祺瑞三人分任統制;不久,又建第四、第五、第六三鎮,淵段洪瑞為第四鎮統制,派段乏貴為第三鎮統制,張懷芝為五鎮統制,馮國璋為六鎮統制。不到兩年時間,袁世凱手下便控制了六鎮兵力,這在中國的建軍史上,也堪稱高速度,大規模。 袁世凱雄心不減,六鎮之外,又把親信薑桂題,夏辛酉提拔為北洋淮軍的左右翼翼長,又派淮軍總兵張勛去東北昌圖"剿匪",並先後保薦劉永慶、王士珍為江北提督,楊善德為浙江新軍協統,孟恩遠為吉林新軍協統,陸建章為廣東北海道總兵,還派靳雲鵬、曲同豐去雲南訓練新軍......一時間,小站練兵時的老部下,隨袁左右的雞鴨鵝狗,都被安排到軍政要害部門,成了勢力一方的人物。這樣,袁還怕他們忠心不固,又一方面金錢收羅,一方建立封建宗法關係,平級平輩的,結為姻親,拜為把兄弟;下級年輕的,便認為義子,讓兒子袁克定去和他們結為把兄弟。這樣,上下級關係之外,又加上一層親戚關係。這些人,便把袁世凱當成衣食父母,當成靠山。在軍營中為他設長生祿牌位。軍隊晨操,第一件事便是歌頌袁世凱、向袁表忠心。 長官問:"咱們吃誰的飯?" 兵士齊答:"吃袁宮保的飯!" "咱們應當替准出力?" "替袁宮保出力!" 北洋軍中,只知有袁宮保不知有大清朝;只知報答袁世凱個人而不知報答國家! 樹大招風,物極要反。 袁世凱抓兵權,滿貴族便抓袁世凱。朝中陰森森地刮起了一場"解除袁世凱兵權"的陰風。先是有人建議在河南彰德府舉行南北軍大會操,實際是摸袁世凱的兵力大小的底細。朝廷同意了,並且欽命鐵良、袁世凱二人為閱兵大臣。參加會操的北軍是直隸總督袁世凱的部將段祺瑞統制的第三鎮,而南軍是湖廣總督張之洞(張已由兩江總回湖廣)的部將張彪統制的第八鎮。會操結果,自然是北軍勝於南軍。這更引起貴族的疾恨,紛紛用各種名目對袁世凱進行參奏。 袁世凱耳目多,消息靈通,陰處刮的風他都及時知道了。這種兇猛的來勢,他一時無能阻擋得了。不得已,便主動讓出了一部分兵權。於是,便將自己的第一、第三、第五、第六四鎮兵交給陸軍部管理,同時藉口"外兵尚未盡撤,天津局勢不定",要求駐天津的第四鎮仍歸直隸督練。朝廷答應了,但卻派了個叫鳳山的滿族將軍去接統。袁世凱的兵權一瞬間便削去大半。他在天津坐不穩了,許多日子都寢食不安。無可奈何,他偷偷摸摸地又去了一趟北京,偷偷摸摸地鑽進了奕勗的內宅。 奕勗在密室裡接待了他。這位持有另一種觀點的滿族大臣雖然執掌著中樞軍機處,但另一族滿族大臣卻十分疾恨他,也在設著法兒排擠他。從心情上,他和袁世凱算是難兄難弟了。二人見了面,不免先是嘆了幾聲氣。 袁世凱在外邊,高傲之極;但在慈禧和奕勗這些人面前,卻十分馴順。慈禧是不常見到的,心裡有話只得多對奕勗說說。悶坐片刻,他先開了口。 "......大人是知道的,我袁慰庭這幾年是大膽地調理一下軍隊,也為老佛爺推薦了一批忠臣良將。我可完全是為了大清的基業呀!老佛爺心裡明鏡,我何曾有絲毫兒私心雜念。別的不說,老佛爺復修故宮,我是傾盡了家產的;為了抵禦外強,我把守戶的兵將全交給國家了,我還被人猜疑為二臣,當作朝廷的敵人,我心裡難過呀!" 奕勗冷丁丁地眨眨眼,半天才說:"不奇怪呀!樹大招風,功高鎮主。兵權大了,有人害怕......"奕勗思索著袁世凱的權力,袁世凱靠他,他也想靠袁世凱。就清王朝本身而論,奕勗覺得非有一場大的變革不足以穩定了。滿族許多重臣,既不想變革,怕失去既得的皇權,又無良策可以穩住局面,非漢族能人不可扭轉乾坤。他認為袁世凱是理想的人選。所以,他和袁世凱在諸多大事上,情投意合,他希望袁世凱有更大更多的權力。 袁世凱的權力是夠大的了,軍權之外,政權、財權也毫不放鬆。他提拔的徐世昌、唐紹儀、趙秉鈞等人,都已是尚書,侍郎的高位。唐紹儀當了外務部侍郎之後,很快便從盛宣懷手中奪回了鐵路總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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