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之虎段祺瑞:北洋兵戈之二

第16章 第十五章兵權這玩藝不能丟

段祺瑞官運亨通,喜事連連,在陸軍部穩坐總長交椅的同時,1913年5月又暫代國務總理;7月17 日把代總理讓給朱啟鈐了,朱啟鈐只代了兩天,19 日又還給了段祺瑞;8月26 日段祺瑞把總理再讓給熊希齡,自己只擔任陸軍總長了。總理頻繁更迭,可見形勢動蕩之巨!段祺瑞卻“亂雲飛渡仍從容!”在他幾番代總理的時間內,雖然時間匆匆,他卻分秒必爭地安排-t:-腹,從中央到地方,把顯要位置盡可能都抓到手;同時又對所有親信重授勳位,大加褒揚,幾個月內,步軍統領、直隸民政長、工商總長、北京警備地域司令官、江淮宣撫使、熱河都統、廣東民政長、山東都督、江西民政長等等要職,都易成段祺瑞的親近,連他前妻的弟弟吳光新也給了個陸軍中將銜;軍隊中人,更是“親者上”,能上多高便上多高!

業經做了軍馬司司長的徐樹錚對於這種類似膨脹的狀況有點擔心。有一天,他走進段祺瑞的小客廳,對他講起了“樹大招風”的故事,然後又說:“老總——徐樹錚對段祺瑞一直是這個稱謂——,伴君如伴虎呀!我有點擔心。” 段祺瑞笑了。 “又錚,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不多。”徐樹錚說:“有備才能無患。” 段祺瑞皺眉了。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跟徐樹錚對話。 “咱們待大總統——他不叫'袁大人'了,稱'大總統'——無三心二意,一切都聽從他的。” 徐樹錚笑了。 “一切?只怕辦不到吧。誰能一切都聽別人的?連對皇上也不可能。幹件萬件聽了,一件不聽,只一件,會如何?”段祺瑞還是皺著眉,但卻不說話了。

徐樹錚本來還想再講一個勝利者殺功臣的故事,但他收斂了。他沉默子一陣,卻沒頭沒腦地問:“老總,我想問你一個離奇的事:大總統要是想當皇帝你擁護不擁護?” “有跡像嗎?”段祺瑞問。 “假設。”徐樹錚說:“假若他想當皇帝。” “不會。剛剛推翻了皇帝,他怎麼會去當皇帝呢?” “要是變個名兒的皇帝,比如共和皇帝。你會怎麼樣呢?” 段祺瑞想了想,說:“大總統不會忘了咱們的,咱們也不應該忘了他。” 徐樹錚明白了:段祺瑞會永遠忠於袁世凱的。他想談話就此收住。當他要告別的時候,忽然又來了靈感,徐樹錚說:“老總對大總統的赤誠,令人感動,樹錚本該無話可說了。不過,我又想提兩件事,說出來,老總在沒事時,可以獨自思索思索,也許會有點作用。”“哪兩件事?請講。”

“第一,共和政體,是你領銜進諫換來的,你是締造共和的英雄!政體仍回到帝制,你這英雄自然就失去光彩了。”徐樹錚說著,側目望望段祺瑞,段祺瑞皺著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但只緊而己,並無明顯反映。他又說:“第二,皇帝是世襲的,老子死了傳給兒子,兒子死了傳給孫子。這是千古不變的事實。” 話說完了,徐樹錚告辭了。 徐樹錚走了,段祺瑞的眉鎖得更緊了。 徐樹錚不愧被人稱為北洋軍閥時期的“小扇子軍師”,稱為“北洋怪傑”,對於袁世凱、段祺瑞之類的人物,他竟能鑽到心裡去看他們,而且看得那麼準。相安無事的北洋二雄——袁世凱、段祺瑞之間,沒多久,便發生了令人意外的矛盾—— 世界上的事情真夠微妙的,有時說不清是一種什麼因素,便改變了一個固定規程的性質,使整個局面立即發生巨變。

袁世凱當了總統之後,曾派他的大公子袁克定出訪德國,德皇威廉二世器重了這位中國的“皇太子”,跟他大談起治軍的事情。德國是軍國主義國家,為了進行侵略,瘋狂擴軍備戰,把國家置於軍隊控制之下,實行軍事獨裁。這個德國皇帝把自己的治軍經驗歸納為四個字,叫“強幹弱枝”,他要袁克定告訴他的老爹袁世凱,“中國也應該這樣做。”袁克定跟他爹一樣,是個窮兵黷武成性的人,竟把這句話當成金科玉律帶了回來。告訴老爹。而袁世凱也把這句話當成金口玉言照辦不誤。 威廉二世說的“強幹弱枝”治軍法,說白了,便是把強大的軍隊都抓到皇帝——總統手中,強皇帝——總統這個“幹”;而把弱不成陣的兵交給下邊,所謂弱枝。袁世凱想想,覺得自己失策了,軍隊都交給段祺瑞了,“段祺瑞雖然忠心,但總是外人,一旦有事,他能忠到底嗎?”袁世凱悶在“皇宮”,思索有,又同兒子密謀,終於想出了第一步,先成立一個陸軍模範團,把主要兵權先抓到手。

du8.com版權所有 段祺瑞是陸軍總長,管全國軍隊的,組織模範團,當然是先找他。袁世凱把段祺瑞找到面前,一副誠懇的樣子對他說:“芝泉,有件事我思考許多日子了,要同你商量後才能定下來。所以請你過來一下。” “請大總統明示。”段祺瑞也表現得十分誠懇。 “是這樣,”袁世凱說:“你是很明白的,現在國家在咱們手中,跟往天不一樣,咱們就得管好它。世界各國經驗,無不以軍隊為管理國家之本。咱們目前的軍隊,你是知道的,除了咱們小站的老底子之外,還有其他成份。雖然將領們也表了忠心,總不得不提防著點。國家政權是一塊大肥肉,誰都想吃,誰都想獨自吃。現在既然到咱們手裡了,不得不有個防人之心。出於這個念頭,我想在咱們軍隊中成立一個模範團,作為咱們軍隊的核心。萬一碰到不測,不至於束手無策。”

“成立模範團?”段祺瑞心中一驚:“陸軍部業經把軍隊統起來了,軍隊都是政府的,還成立什麼模範團?”他只是這麼一閃念,並沒有說出口。心裡又想:“大總統一聲聲'咱們',並沒有把我排除在外;又是這樣的至關大事,單找我商量,也得算是信任;再說,大權在握了,是得有'看家'的兵,成立一個模範團,卻也應該。”於是,他便說:“大總統想得好,有遠見,該成立一個模範團。” 袁世凱一見段祺瑞誠心誠意答應了,很高興,忙又把組團的設想說出來。段祺瑞一邊聽、一邊想,又一邊做美夢:“大總統的模範團,是軍中核心,這核心自然得我段某人掛帥!”他想他是北洋老人,又是乾女婿,又是陸軍部總長,模範團那是非他莫屬!所以,袁世凱說一條,他答應一條,提一件他擁護一件。袁世凱很滿意,笑嘻嘻地撫摸著短鬚,輕微微地點著頭,慢悠悠地閃著眼睛,親密密地偏過腦袋,不容置疑地說了一個肯定的打算:“既然咱們想到一起去了,那就這麼定了吧,成立一個模範團,讓克定去當團長。”

段祺瑞一聽讓袁克定作模範團的團長,臉膛馬上就寒了起來,眼睛也呆了。 “袁克定,典型的紈禱子弟,不學無術又六根不淨,怎麼能讓他當模範團的團長呢?”沉思了半天,說:“我看他不行吧。”袁世凱一聽段祺瑞不同意他兒子當模範團團長,心沉了,“為什麼不行?”他本來覺得段祺瑞會雙手贊成。在對待兒和婿的份量上,袁世凱自己把兒子看重了。但是,他也覺得沒有薄待段祺瑞,關鍵時刻,段祺瑞不該不支持他。這麼想著,他馬上聯繫起看病時聽到傳言,心裡跳了:“難道段祺瑞到了功高鎮主的程度?我還真得防備他一二呢。”又想:“是的,按說,克定不夠格當模範團團長。什麼'格,不'格,?我是培養的父子兵!克定不能當這個團長,我也不能讓你段芝泉當。”這麼想著,便板起臉來說:“你看我當這個模範團的團長行不行呀?”

段祺瑞見袁世凱發難了,知道事情嚴重了。便站起身,垂下頭,說:“祺瑞執行大總統意見。” 結果,這個陸軍模範團從成立的那一天起,便真的由袁世凱兼著團長。 段祺瑞退出總統府,鼻子立即便歪了。 “你組織模範團,你兼模範團長,什麼你都定了,你還找我商量什麼?”自此,段袁之間便出現了鴻溝。 當了大總統的袁世凱,其實是沒有滿足過的;他的靠山大英帝國也教唆他不能滿足。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在祝賀袁世凱就任大總統慶典會就對他直言不諱地說:“中國,不適合共和,你們辦不好!中國還得帝制。大總統沒有無上的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是皇帝!”袁世凱也是做著這樣的夢:“大總統也是管著全中國,我為什麼不能稱皇帝呢?”自從做了皇帝夢之後,袁世凱便有意的在他的心腹之中探日氣,心腹的核心當然是“三傑”。

王士珍聰明透頂。南北議和剛有眉目,他便激流勇退,辭職謝官。回正定故多隱居去了。馮國璋在南京,任著江蘇都督,算是外官,袁世凱把他找到北京,試探性地問了問,馮國璋也只表示“時機不成熟,怕各方制肘。”現在,影響最大、權力最大的,自然得算段祺瑞了。袁世凱覺得段祺瑞會比馮國璋開明,他會雙手擁護。於是,他把他找來,細說了此事。 那時候,袁世凱尚未成立陸軍模範團,他跟段祺瑞的關係尚未見隔閡。袁世凱說明了心事,用手撫了一下下巴,樂哈哈地等著段祺瑞“擁護”呢。誰知段祺瑞連思索也不思索,便狠狠地搖頭。 “不行,不行!現在不可能這樣做到這樣的事。” “為什麼?”袁世凱有點驚訝地質問。 “外邊空氣太壞。”段祺瑞說。

“怎麼個壞?” “反正皇帝當不得。”段祺瑞想起了徐樹錚的話,心裡又堅定、又著急。 “老百姓不能答應。” “你呢?”袁世凱迫逼了。 “我……?!”段祺瑞還是從當前形勢著想,他對袁世凱還是搖頭。 袁世凱像一隻漏了氣的皮球,軟癱癱地坐下來。 北洋三傑雖然都不同意袁世凱做皇帝,唯獨段祺瑞,語言、行動都令袁世凱心驚又心寒。他閉目思索緣由,思索不出來;他仔細回溯往事,他覺得他沒有對不起段祺瑞的地方。 “為什麼會出現梗阻呢?”袁世凱想不明白。 “難道他有跟我爭權之意?不,芝泉不會那樣做。”想雖然是這樣想,袁世凱還是從往事中找出了許多件段祺瑞軍權大了之後對於用人行政、獎懲褒貶等事的自作主張,“他是不是在另搞一套?” 在袁世凱想不出段祺瑞與他鴻溝因何而出之後,他便想到了徐樹錚——這個被人稱為“合肥魂”的小扇子軍師。袁世凱心跳了:“風源大約就在此人身上!” 對於徐樹錚,袁世凱是極稱道過他的,承認他是一個超常的人才,有謀有勇,膽大心細,當年那件《國事條陳》,就很使他動了心,他認為對國事的那種卓識遠見,莫說是一個20歲上下的青年人,即使混跡官場十年八載的政客,也不見得出此高見!進諫請立共和的將軍聯合通電,段祺瑞是想不出的,連他袁世凱腦殼也沒有慮出如此妙計,還是徐樹錚。 “徐樹錚,大才、奇人,怪不得人稱他'怪傑,算是一傑!”袁世凱又犯了歷代掌權者的通病:愛才之餘反而恨才!''徐樹錚在段芝泉跟前,好主意出得驚人,會不會壞主意也出得驚人?”他想起了他跟徐樹錚的幾次接觸,想起徐樹錚那副驚人的冷靜和那派目空一切的高傲,他認定他不是為他所用的人。“我得把他從芝泉身邊拔出去,讓他們分開,'魂'不附'段'!” 世界上的事情,都在不停地演變著。因為世界在運動著的。在段祺瑞和袁世凱之間幾件事“演變”之後,他們的情感也隨之“演變”了,由同舟共濟,變成提防,變成勾鬥。 “演變”又把某些不成問題的問題變成了問題: 袁世凱想起了模範團長事, 袁世凱想起了皇帝可不可當事, 袁世凱連學府胡同中段家傭人吵嘴的事也想起來了……事事揪心啊!“接二連三,豈不都與徐樹錚有關!” 就在這個時候,陸軍部又發生了一件事—— 袁世凱當了大總統之後,世界上的第一次帝國主義大混戰已打得熱火朝天,英、法、俄為一方,德、奧為一方,後來日本也對德國展開了狗咬狗的鬥爭。就在這個時候,徐樹錚密令駐守山東濰縣的軍隊把一車軍火運給了當時佔領青島的德國軍隊。那時候,正處在中國掌權者怕日本人怕得要命的時候,這事傳到袁世凱耳中,他又嚇又氣又惱,拍著桌子大叫:“這還了得!這樣做,豈不表明中國公開參戰了!中國有什麼能力參加這場世界大戰?!” “來人!”袁世凱大叫一聲。 “大總統……”內侍走進來。 “把陸軍部段總長請來。”“是。” 內侍去了,袁世凱餘怒未消,他在苦思該如何處置這個“小扇子”? 段祺瑞聽說袁世凱“請”他,心中一愣。這翁婿倆業經都明白之間的隔閡了,段祺瑞也盡量避開袁世凱,能不見時總躲起來不見;而袁世凱呢,也是不想多見段祺瑞。所以,段祺瑞有點驚。但是,總統請了,又不能不去,只得匆匆忙忙來到總統府。 二人見了面,一番寒喧應酬之後,袁世凱說了話。 “芝泉,聽說濰縣駐軍給青島德軍送了一車軍火,這是怎麼回事?” 徐樹錚運軍火給德軍的事,段祺瑞其實不知道。袁世凱問起來了,他只得說:“我回去查問一下,再向總統回報。” 袁世凱一聽,馬上又來了火。 “陸軍部辦的事,還要再問什麼?”“可能是徐樹錚辦的。”段祺瑞說:“我回去找他問問。” “徐樹錚……”袁世凱顯然很不耐煩。 “陸軍部的事,你還是要多過問才好。” 段祺瑞聽出來了,這是袁世凱指責他不問陸軍部的事。他索性也來個軟策略頂他一下。 “陸軍部的事,樹錚能夠處理得了。而且幹得很不錯。” “噢……?”袁世凱正是想處理徐樹錚,尚未找到話題,現在,話題來了,他也索性說到明處吧。 “我正想跟你商量樹錚的事。”“請大總統明示。” “新政冗雜,百事待興,深感有用之人不足。我想把樹錚派到一個重要的位置上去,發揮他更大的作用。不知你的意思如何?”袁世凱要“重用”徐樹錚的話一出日,段祺瑞就明白了。 “動真格的了,給我來個釜底抽薪,拆我的台了。”段祺瑞鼻子錯位了,他冷冷地笑著,說:“總統如此厚愛樹錚,很好。只是祺瑞也有個請求,請總統先免了我總長的職,爾後,要怎麼辦就怎麼辦,豈不更利落!” 袁世凱冷冷地顫了一下。他沒想到段祺瑞會真的不馴服、能敢頂撞他。他想馬上就免了他的陸軍部總長。可是,袁世凱畢竟覺得自己的事還多,有些事還得用著他。比較起來,在貼身的人中,段祺瑞得算貼得最近、最緊的。馬上撤掉一個陸軍部總長,這影響可不是一件小事忙改變口氣說:“我只是動議了一下,不是在爭取你的意見麼。樹錚歸樹錚,怎麼能免你呢?此事先放下吧,以後慢慢再議。” 段祺瑞見袁世凱改了口氣,自己馬上也改了態度:“我不是偏愛樹錚,身邊像他那樣能辦事的人太少了,我焦急呀!” 一陣劍拔弩張,總算有驚無險!但殺機卻是埋下了,該發生的事情仍然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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