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4·暗影漸起

第47章 第四十三章照看生者

抓著快步的馬韁,維林親自領他向酒泉旅店走去,人群自動分開,為她讓出一條路,然後又在他們身後合攏。丹尼、班等人或者騎馬,或者徒步,尾隨在後面,已經和人群混在一起了。雖然仍舊對伊蒙村的改變感到震驚,這些小伙子們還是保持著他們的驕傲,大步向前邁進,即使他們的腿可能還是瘸的,坐在馬鞍上的也全都挺直了腰桿。他們面對過獸魔人,現在回家了。女人們紛紛伸手撫摸著她們的兒子、侄子和孫子,卻總是強行忍住就要流出的眼淚,讓低微的嗚咽聲匯成了一陣輕柔、痛楚的呢喃。睜大了眼睛的男人們竭力想用驕傲的微笑藏起擔憂的心情,他們拍著小伙子們的肩膀,為他們剛長出的鬍子大聲呼喊,但他們的擁抱經常變成一副用來倚靠的肩膀。愛人們帶著熱吻和痛哭衝進了隊伍,又是高興,又是心疼。弟弟妹妹們有的痛哭流涕,有的則睜大了好奇的眼睛,想看看被大家視為英雄的哥哥。但人群中同樣傳出了佩林不想听到的聲音。

“肯萊在哪裡?”艾韓太太是一位相貌俊俏的女性,在她幾乎是純黑色的辮子裡已經夾雜了白絲,她帶著恐懼的眼神端詳著一張張從她面前經過的臉,一雙雙在她面前退縮的眼睛。 “我的肯萊在哪裡?” “比力!”老胡·亞戴不確定地喊著,“有人看見比力·亞戴了嗎?” “……豪!” “……賈德!” “……提姆!” “……柯力!” 在旅店前面,佩林下了馬,他急切地想從這一聲聲呼喚前逃開,這讓他甚至沒有去看是誰的手將他扶下馬鞍。 “讓我進去!”他咬著牙說,“進去!” “……泰文!” “……哈蘭!” “……海德!” 店門將撕心裂肺的哀呼關在外面,戴爾·亞塔隆的母親在聽說兒子身在何處的訊息之後,淒慘的哭聲仍從門縫中傳進來。在獸魔人的煮食鍋裡,佩林被放進大廳的一張椅子裡時這麼想到,在某個獸魔人的胃裡。是我把他放進去的,亞塔隆太太,是我放進去的。菲兒的手捧著他的臉,擔憂地望著他的眼睛。照看生者,他心想。我會為死者哭泣的,但不是現在。

“我沒事,”他對她說,“只是下馬讓我有一點頭暈,我從來就不是個好騎手。”她似乎並不相信他的話。 “你不能做些什麼嗎?”她問維林。兩儀師平靜地搖了搖頭:“我想最好不要,孩子,可惜的是,我們都不是黃宗的,但艾拉娜確實是一位比我好得多的醫療者,我的異能主要在其他方面。伊万會帶她過來,耐心等一下,孩子。” 大廳已經變成了一座兵器庫,除了壁爐前以外,牆壁上面排滿了各種樣式的長槍,裡面偶爾還會混雜著一枝戟或一把鉤刀,還有幾枝有著奇怪鋒刃的長桿武器,許多武器上都留著陳銹被磨去後的痕跡。更讓人驚奇的是,樓梯下面的一隻桶裡插著各種各樣的劍,大多數是無鞘的,而且沒有任何兩把劍相同。幾代前的積塵古物,一定是從方圓五里之內的每一座閣樓裡翻出來的。但在白袍眾和獸魔人到來之前,佩林從沒想過整個兩河會有超過五把劍。

高爾站在通向旅店客房和艾威爾一家居室的樓梯旁邊,眼睛直盯著佩林,但他顯然很清楚維林的一舉一動。在房間的另一邊,兩名槍姬眾將她們的短矛抱在臂彎裡,看著菲兒,站姿看似很隨意,卻又好像是在用腳尖支撐著全身的重量。三個抬佩林進來的年輕人站在門口,雙腳輪流支撐著身體。他們睜大的眼睛同時盯著佩林、兩儀師和艾伊爾。大廳裡只有這些人。 “其他人,”佩林說,“他們需要……” “他們會得到良好的照料,”維林輕輕地打斷他的話,轉身坐到另一張桌邊,“他們會希望和家人在一起,留在心愛的人身邊會比較好。”佩林感到一陣劇痛——蘋果樹下的墳墓閃入他的腦海——但他把這些又推了出去。照看生者,他嚴厲地提醒自己。兩儀師拿出鋼筆和墨水,開始用一隻穩定的手在她的小本冊子中進行記錄。佩林想知道,只要自己還活著,她是否會在意有多少兩河人死了,因為只有他對白塔為蘭德製定的計劃有利用價值。

菲兒握住他的手,轉頭對兩儀師說:“我們不該把他抬到床上去嗎?” “還不用。”佩林煩擾地對菲兒說。維林抬起頭,張開嘴,而他用更加堅定的聲音重複一遍,“還不用。”兩儀師聳聳肩,繼續進行她的記錄。 佩林忽然說道:“有人知道羅亞爾在哪裡嗎?” “那位巨森靈?”門口處三個男孩之中的一個說,他的名字是戴維·艾玲,身材比麥特來得矮壯,但黑眸裡閃爍著和麥特一樣的光彩,他的外表也和麥特一樣不修邊幅。以前,許多不是麥特做的惡作劇都是他幹的,雖然謀劃的經常還是麥特。 “他和那些清理西林的人在一起,你可能會以為,我們每次砍倒一棵樹都是砍倒了他的兄弟,但別人每砍倒一棵樹的時候,他已經用盧漢師傅給他做的巨大斧頭砍倒了三棵樹。如果你想見他,我會請傑姆·賽恩去告訴他們你來了。我打賭,他們都會回來看你的。”他偷偷看了那根斷箭一眼,哆嗦了一下,感同身受地揉了揉自己的肋下。 “那很疼嗎?”

“夠疼的了。”佩林看他一眼,隨便應付了一句。回來看他。我是什麼?走唱人? “路克怎麼樣了?我不想見他,但他在這裡嗎?” “恐怕不在。”另一個揉著長鼻子的男孩回答,他的名字是伊萊姆·多提,現在他的腰上掛著一把劍,跟他身上的農夫羊毛外衣和蓬亂的頭髮一點也不協調。劍柄能看出是用生牛皮新裹上的,劍鞘上的漆皮都已經剝落了。 “我想,路克大人是去尋找瓦力爾號角,或者是獵殺獸魔人去了。”戴維和伊萊姆都是佩林的朋友,或者曾經是,他們曾經一同打獵,一起釣魚,他們的年紀也都差不多,但現在他們有些顫抖的笑容讓他們顯得很年輕。麥特和蘭德現在看起來至少都比他們大了五歲以上,也許他自己也是。 “我希望他能快點回來,”伊萊姆繼續說道,“他教給我如何用劍,你知道他是個號角狩獵者嗎?按照他的權利,他應該是一位國王,我聽說,是安多的國王。”

“安多是女王執政,”佩林不在意地嘟囔著,望向菲兒,“那裡沒有國王。” “他不在這裡。”菲兒說。高爾微微動了動身體,藍眼睛裡射出冷冽的光芒,他看起來已經準備去獵殺路克了。如果貝恩和齊亞得當場戴上了面紗,佩林一點也不會感到奇怪。 “不,”維林含混地說,和說話比起來,她明顯更注意手中的記錄,“不能說他對這裡沒有任何幫助,但他在這裡確實會造成一些麻煩。昨天,在人們知道以前,他已經帶領了一個代表團去和一支白袍眾的巡邏隊會面,告訴他們伊蒙村目前不對他們開放,他告訴他們不要走到靠近這裡十里的地方。我無法贊同白袍眾,但我也不認為這樣做會很好,製造這種不必要的磨擦是很不明智的。”皺起眉看著自己寫下的東西,維林揉了揉鼻子,似乎並沒有察覺在鼻子上留下了一道墨痕。

佩林並不太在意白袍眾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昨天,”他吐了一口氣,如果路克昨天已經回到村子,那他應該和獸魔人的突襲沒什麼關係。佩林對那次伏擊想得愈多,他就愈認為獸魔人一定是知道他們的行動,而他就對路克有了更多的懷疑。 “只是空想並不能讓石頭變成奶酪,”他喃喃地說道,“但他聞起來還是很像一塊奶酪。” 戴維和其他兩個人狐疑地彼此看著,佩林認為自己的舉止一定讓他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代表團裡主要都是科普林家的人,”第三個男孩的聲音渾厚得令人吃驚,“達奧、哈利、達格和埃沃,還有維特·康加,黛斯後來為了這個給了他一拳。” “我聽說,他們全都是喜歡白袍眾的人。”佩林覺得這個嗓音渾厚的男孩很眼熟,他比伊萊姆和戴維要年輕兩三歲,卻比他們高一寸,他的臉很瘦,肩膀卻很寬。 “他們是喜歡過白袍眾,”男孩說著就笑了,“你知道他們,他們天生就是要給別人製造麻煩的。聽了路克大人說的話之後,他們就跟著路克大人去望山,要去叫白袍眾滾出兩河。不管怎樣,他們是為了別人而去的,我想,他們一群人一起去是覺得這樣可以為自己壯壯膽。”

如果這張臉再胖一點,個子再矮上半尺多……“伊文·芬佳!”佩林喊道。這不可能,伊文是個矮胖又嘰嘰喳喳的小討厭,總是往大人堆裡擠,不過,看樣子他未來可能會跟佩林一樣高大,甚至更高大。 “是你嗎?” 伊文笑著點了點頭。 “我們都聽說你的事了,佩林,”他還是用那種銅號般的聲音說道,“他們說,你和獸魔人作戰,在全世界有著各種各樣的冒險,我還能叫你佩林吧,可以嗎?” “光明啊,當然可以!”佩林喊道,他早已厭倦那個“金眼”的外號了。 “真希望去年我能跟你們一起走,”戴維熱切地搓著手掌,“然後和兩儀師一起回家,還有護法,還有巨森靈。”他的語氣彷彿這些都是佩林的戰利品。 “而我在這裡卻只是牧牛擠奶、牧牛擠奶,然後再去鋤地、砍木頭,你的運氣真是棒。”

“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伊萊姆興奮地喘著氣,“兩儀師艾拉娜說,你去過大妖境。我還聽說,你見到了凱姆林,還有提爾,都市是什麼樣子?它們真的有伊蒙村的十倍大?你見過宮殿了吧?那些城裡真的有暗黑之友嗎?妖境真的全都是獸魔人、隱妖和護法?” “你的那道疤是獸魔人弄的嗎?”不管聲音是不是像一頭公牛,伊文還是那副喜歡嘰嘰喳喳的樣子,“我真想也有一道疤,你見到女王了嗎?或者是國王?我想,我寧願見到女王,但國王會顯得很莊嚴。白塔是什麼樣子?它像一座宮殿那麼巨大嗎?” 菲兒揶揄地朝佩林笑了笑。這一連串的問題讓佩林眨了眨眼,他們難道忘記了冬日告別夜的獸魔人,忘記此時仍然在野外橫行的獸魔人?伊萊姆握住劍柄,彷彿他立刻就想出發去妖境;戴維踮起腳尖,眼睛裡閃著光;伊文似乎正準備握住佩林的領子。冒險?他們真是白痴,但佩林擔心一段艱難的時光就要到來了,比兩河人所能預見的還要艱難得多。讓他們晚一點知道事實也好。

佩林的肋下仍然疼痛難忍,但他還是盡力回答所有的問題。他們聽到佩林既沒見過白塔,也沒見過國王或女王,似乎顯得很失望。佩林覺得貝麗蘭應該算是一位女王,但有菲兒在旁邊,他最好不要提到她。他隱瞞了一些事——法美鎮、世界之眼、棄光魔使和凱蘭鐸,危險的話題,這些事情不可避免地會牽涉到轉生真龍。不過,他還是能跟他們說一些關於凱姆林、提爾、邊境國和妖境的事。看到他們接受了什麼,沒接受什麼,是一件蠻奇怪的事。腐壞的妖境,觸目所及全是糜爛崩潰的景象;束髮的夏納士兵,兩儀師無法使用至上力,隱妖不願進入的巨森靈聚落,這些他們全都深信不疑。但提爾之岩的巨大,或是那些人口稠密的巨型都市…… 關於自己的冒險,他只是說:“我在大部分的時間裡只是竭力不讓自己的腦袋開花,在夜裡找個地方睡覺,找些能吃的東西,這就是冒險。冒險的途中你常常會挨餓,又總是得睡在濕冷的地方,或者一天之內同時碰到這兩件事。” 他們不是很喜歡這些,也不相信他的話,就像他們不相信提爾之岩會有小山峰那般高大一樣。佩林提醒自己,他在離開兩河之前,也跟他們一樣對這個世界毫無了解,但這並沒有讓他的感覺好多少。他從來也不曾為了什麼事把眼睛瞪得這麼大,他有過嗎?大廳似乎變熱了,他想把外衣脫掉,但動動身體需要太多的力氣。 “蘭德和麥特呢?”伊文問,“如果路上只有飢餓和陰雨,他們為什麼不回家?” 譚姆和亞貝走進了大廳,譚姆也在腰帶上佩著一把劍,兩個人的手裡都拿著弓。讓佩林覺得奇怪的是,那把劍佩在同樣穿著鄉下便服的譚姆身上,就顯得很合適,但佩林還是先回答了伊文的問題。麥特一直在酒館裡尋歡作樂,賭錢,追逐女孩子。蘭德穿著漂亮的衣服,手臂裡攬著一個漂亮的金發女孩。他將伊蘭說成是一位女貴族,因為他認為他們絕不相信伊蘭會是安多的王女。看到三個男孩疑惑的表情,他更確信了這一點。不過,他們還是顯得很滿意,因為這些故事都是他們想听的。當伊萊姆指出佩林身邊的菲兒也是一位貴族的時候,另外兩個人的疑惑也多少消退了一點,而且他們還忙著向佩林漂亮火爆的女伴致意,這讓佩林咧嘴笑了笑。他懷疑如果告訴他們菲兒是一位女王的表妹,他們會說些什麼。 不知為什麼,菲兒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那種揶揄的表情,她瞪了他們一眼,那神色和伊蘭冷著臉、挺著背時的傲慢態度幾乎一模一樣。 “你們已經問得夠多了,他的身上還有傷,現在,離開吧!” 令人驚訝的是,他們全都笨拙地鞠了個躬(戴維的腿擺得很難看,完全像是個傻瓜),嘴裡慌張地說著抱歉的話——是對菲兒說的,而不是對他! ——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他們轉身的時候,差點撞到正走進門來的羅亞爾。巨森靈彎著腰走進門口,毛髮蓬鬆的腦袋還碰到了門框。他們盯著巨森靈,就像是第一次看到他,最後,他們瞥了菲兒一眼,就跑出門去了。菲兒那種冰冷的貴族眼神確實起了作用。 羅亞爾站直身體後,他的頭頂只比天花板矮了一點,寬大的外衣口袋裡像往常一樣被書本塞得鼓鼓的,但他的手裡現在多了一把巨大的斧頭,斧柄像他一樣高,劈柴斧形狀的斧頭至少有佩林的戰斧那麼大。 “你受傷了。”目光一落到佩林身上,他就用那種隆隆的聲音說道,“他們告訴我,你回來了,但他們沒有說你受傷了,否則我會回來得更快一些的。” 巨森靈手中的那把斧頭讓佩林吃了一驚,在巨森靈的諺語中,“給你的斧頭裝上長柄”意味著行事匆忙,或者是憤怒,不知為什麼,巨森靈似乎將這兩件事看成是一樣的。現在看起來,羅亞爾確實是憤怒了,毛茸茸的耳朵向後收緊,緊皺的眉頭讓垂下的眉梢貼在他的雙頰上。毫無疑問,這是因為他不得不將樹木砍倒。佩林想和他單獨談談,問問他對艾拉娜和維林所做的事情是否有什麼了解。他搓了搓自己的雙頰,驚訝地發覺臉很乾,他以為自己會出許多汗的。 “他還是那麼頑固,”菲兒用那種她剛剛用在戴維、伊萊姆、伊文身上的命令式眼神望著佩林,“你應該躺到床上去,維林,艾拉娜在哪裡?如果她要來治療他,那她現在在哪裡?” “她會來的。”兩儀師沒有抬頭,只是若有所思地皺著眉,筆尖泰然自若地劃動著。她又把精力全都集中在那個小本子裡了。 “他應該躺到床上去!” “等會兒我會去的。”佩林堅持地說。他向她報以微笑,想平息她的火氣,但這只是讓她面帶煩憂地嘟囔著“頑固”。 他不能在維林面前問羅亞爾關於兩儀師的事,但他還有同樣重要的事情需要關心。 “羅亞爾,道門被打開了,獸魔人又從那裡進入了兩河,這怎麼可能?” 巨森靈的眉毛皺得更緊了,耳朵也垂了下來。 “這是我的錯,佩林。”他悲哀地低聲說,“我將兩片愛凡德梭拉的葉子都放在外面,這樣道門就從裡面死鎖了,但從外面,任何人都能將它打開。道在許多個世代前就已經黑暗了,但它畢竟是我們培育的,我不能允許自己摧毀那座道門。很抱歉,佩林,那全都是我的錯。” “我不相信道門可以被摧毀。”菲兒說。 “確切地說,我不是要摧毀它。”羅亞爾靠在他的長柄斧上說,“根據索菲拉之孫,亞萊之女丹莫勒的記載,在世界崩毀不到五百年之後,有一座道門曾經被摧毀,因為那座道門在一座已經淪為妖境的聚落旁邊,像它一樣落入妖境的道門還有兩三座。丹莫勒記述了摧毀道門的過程,但那非常艱難,需要十三位兩儀師借助一個超法器共同發動力量。她記載的另一次摧毀道門的嘗試,發生在獸魔人戰爭時期,那次只有九位兩儀師參與了行動,她們用同樣的方法摧毀道門,自己也被拖進……”他閉上了嘴,耳朵困窘地抖動了兩下,又用指節頂了頂自己的大鼻子,每個人都在盯著他,就連維林和艾伊爾也不例外。 “有時候,我真是容易偏離話題。那座道門,是的,我不能摧毀它,但如果我完全移走兩片愛凡德梭拉葉,它們就死了。”這個想法讓他的臉上充滿苦澀。 “能再次打開那扇門的惟一辦法,就只有長老們帶來生長護符,不過我想,一位兩儀師可以在道門上砍開一個洞口。”這次,他渾身都在打顫,破壞一座道門在他看來一定和撕碎一本書一樣。過了一會兒,他的臉上再度浮現出苦澀的神情。 “現在,我會去的。” “不!”佩林用力地說道,箭傷處傳來一陣陣悸動,但他已經不再真的感到疼痛了。他說得太多,喉嚨已經覺得乾澀。 “在那裡有獸魔人,羅亞爾,它們能將一位巨森靈像人類一樣塞進它們的煮食鍋裡。” “但,佩林,我……” “不,羅亞爾,如果你讓自己死掉,又怎能寫完你的書呢?”羅亞爾的耳朵不住地顫動著,“這是我的責任,佩林。” “是我的責任,”佩林輕聲說,“你告訴了我該如何處置道門,我想,我去做不會有什麼不同。而且,你還有一位每次一提起都能讓你嚇一跳的母親,我可不想讓她來找我。我會去的,只要艾拉娜將這支箭從我的身上拔出來。”他擦了一下前額,望著手指皺了皺眉,仍然沒有汗水。 “我能喝點水嗎?” 菲兒冰涼的手指貼在他的額上:“他正在發燒!維林,我們不能等艾拉娜了,你必須……!” “我來了,”膚色黝黑的兩儀師出現在大廳後門的門口,瑪琳·艾威爾和奧波特·盧漢跟在她身後,隨後跟著的是伊万。沒等艾拉娜的手取代了菲兒的位置,佩林已經感覺到至上力的刺激,兩儀師用冰冷平靜的聲音說:“帶他去廚房。那裡的桌子夠大,可以讓他躺平,快!時間不多了。” 佩林轉過頭,突然發現羅亞爾已經將斧頭靠在門邊,正將他抱起來。 “道門是我的,羅亞爾。”光明啊,我好渴。 “我的責任。” 箭頭似乎真的不像原來那麼痛了,但他全身都在痛。羅亞爾正在帶他去什麼地方,穿過了一道道門口,盧漢太太在他身邊,咬著嘴唇,眼皮顫動著,彷彿是要哭泣。他不知道那是為什麼,她從來都不會哭的,艾威爾太太看起來也是憂心忡忡。 “盧漢太太,”他喃喃地說道,“母親說我能當盧漢師傅的學徒了。” 不,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是……什麼?他似乎記不得了。他躺在一個堅硬的東西上,聽到艾拉娜在說:“……倒刺不止勾住了肌肉,還咬住了骨頭,箭頭已經扭曲了。我必須重新排列傷口中的倒刺,才能將它拔出來,如果由此產生的痛楚沒有殺死他,我就能治療由我造成的傷害和其他傷害了。沒有別的辦法,現在他已經到了瀕死狀態。”他不明白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菲兒向他露出顫抖的微笑,她的臉顛倒了過來。他真的一度覺得她的嘴有些太大了,但它現在看起來恰到好處。他想伸手去碰觸她的臉頰,但不知為什麼,艾威爾太太和盧漢太太抓住了他的手腕,並將她們全部的體重壓在上面。還有人躺在他的腿上,羅亞爾的大手蓋在他的肩膀上,讓它們緊緊貼住桌面。桌子,是的,廚房的桌子。 “咬住,親愛的,”菲兒從遠方說,“會很疼的。” 他想問她什麼會痛,但她將一根裹著皮革的棒子塞在他嘴裡。他聞到了皮革、山胡椒木和她的氣息。她會和他一起去打獵嗎?跑過無盡的草原,追趕數不清的鹿群?冰冷的顫栗流過他的身體,他模糊地意識到至上力的感覺。然後,是痛苦,他聽見牙齒間木棒斷裂的聲音,黑暗隨即覆蓋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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