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4·暗影漸起

第45章 第四十一章在圖亞桑中

一群馬車出現在隊伍南方,彷彿是幾間裝有車輪的小房子,或者是高木箱,上面用紅、藍、綠、黃等顏色繪滿了艷麗的圖案。所有馬車都在兩棵枝葉茂密的大橡樹下圍成了一個大圈,音樂就是從那裡來的。佩林聽說,現在有匠民,也就是旅族,來到了兩河,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他們。在那些馬車周圍,一群馬兒正在吃著身邊的長草。 “我會睡在別的地方。”高爾看見佩林想到馬車那兒去,只拋下這麼一句,就大步跑開了。 貝恩和齊亞得仍在急促地低聲和菲兒說著什麼,佩林知道,她們肯定是在勸說菲兒跟她們去找一處暖和的灌木叢過一夜,而不要和“迷失之人”混在一起。她們似乎認為光是和匠民說話就是件令人膽寒的事情,更別提要和他們同吃同睡了。菲兒在拒絕她們的時候,一隻手緊緊抓著佩林的腿,說話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兩名槍姬眾皺起眉頭對望了一眼,藍色的眼睛和灰色的眼睛裡都流露出深深的關切,但隨著隊伍逐漸向旅族的馬車靠近,她們也跟在高爾身後跑走了。不過,她們似乎也重新振作了精神,佩林聽見齊亞得向貝恩建議,她們應該邀請高爾一起玩一個叫做“槍姬吻”的遊戲。佩林最後聽到的是兩個艾伊爾女孩一連串的笑聲。

匠民們都在營地中勞作——縫紉、修理馬俱、煮食、洗滌衣服和幫孩子們洗澡,還有些人正在抬起一輛馬車,為它更換一隻輪子。一些孩子在奔跑著遊戲,或者隨著一支六人樂隊用小提琴和長笛演奏出的旋律舞蹈。從最年長的到最年輕的,匠民身上衣服的色彩比他們的馬車更加豐富而鮮豔,這些讓人眼花繚亂的顏色似乎完全是閉著眼睛瞎畫上去的。神智健全的男人絕不會穿這樣的衣服,女人會這麼穿的也絕對不會很多。 當這支破爛的隊伍走到馬車旁邊的時候,營地中的聲音消失了,人們停下手裡的工作,帶著擔憂的神情望向他們。女人緊抱著嬰兒,孩子們奔向大人身後,或是用女人的裙子擋住自己的臉,但還是有一些小孩從大人的腿邊探出頭,偷偷看著這支隊伍。

一個身材細瘦結實、留著一頭灰髮的矮小男人走到隊伍前面,雙手按在胸前,鄭重地鞠了個躬。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高領外衣,一條綠得發亮的松腿褲子,褲腿收進了齊膝的高統靴中。 “歡迎你們與我們分享營火,你們知道那首歌嗎?” 有那麼一會兒工夫,為了不碰到插在肋下的半截箭,佩林只能直直地盯著他。他認識這個男人——這隊旅族的瑪笛,或者是尋覓者,怎麼會這麼巧?他暗自尋思。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匠民,怎麼恰巧我就會認識這一群?這樣的巧合讓他感到不安。當因緣產生巧合的時候,就意味著時光之輪在推動事件的發生。我開始像該死的兩儀師那樣說話了。他沒辦法彎下腰去,但還記得那套禮節。 “你們的歡迎溫暖了我的靈魂,林,如同你們的營火溫暖了我的身體,但我不知道那首歌。”菲兒和伊万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但兩河人的反應更加明顯。從班和特爾等人的低聲議論中,佩林發覺自己又給了這些小伙子一些談論的話題了。

“那麼,我們還需要尋覓。”瘦削男人的聲音如同吟詠,“如其曾經,願其將來,而我們則需記憶、尋覓,並終將覓得。”他帶著難過的神情端詳著這些血污的面孔,目光不住地從他們的武器上逃開,旅族們不能碰觸任何被他們當作武器的東西。 “歡迎你們到我們的營火旁來,這裡有熱水、繃帶和藥膏,你知道我的名字。”他又仔細地審視佩林,“當然,你的眼睛。” 林的妻子在他說話時已經來到他身邊,她是一位體態豐滿的灰髮婦人,平滑的面頰上沒有一絲皺紋,她的個子比她丈夫要高出一個頭,紅色寬鬆外衣、亮黃色的裙子和綠色流甦的披肩晃得佩林感到有些眼花,但面容如同老母親一樣慈祥。 “佩林·艾巴亞!”她說道,“我想我記得你的臉,艾萊斯和你在一起嗎?”

佩林搖了搖頭:“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見過他了,靄拉。” “他的人生充滿著暴力,”林悲傷地說,“正如你一樣,暴力的一生難免污穢,即使漫長也難以洗清。” “不要現在引領他走上葉之道吧,林,”靄拉語調飛快,但並不嚴厲,“他受傷了,他們全都有傷在身。” “啊!我在想什麼?”林喃喃地說了一句,然後提高聲音說道,“大家來啊,來幫幫忙,他們受了傷,快來幫忙啊!” 男人和女人們飛快地跑了過來,一邊同情地叨唸著,一邊幫助受傷的人從馬上下來,帶他們朝馬車走去,傷重的就由匠民們背過去。維爾等人似乎對他們被分開有所顧忌,但佩林完全沒有這種想法。暴力是距離圖亞桑最遙遠的事情,即使是為了保衛他們自己的生命,他們也不會舉起手做出任何爭鬥的行為。

佩林發現自己必須由伊万幫助才下得了馬,下馬的動作讓肋下傳來一陣陣撕裂的劇痛。 “林,”他有些窒息地說道,“你們不該留在這裡,我們剛剛在不到五里外的地方和獸魔人打了一仗,帶著你的人去伊蒙村吧!那裡是安全的。” 林猶豫著,他似乎對佩林的話感到有些驚訝,然後,他搖了搖頭:“即使我願意去,這些人也不想,佩林,我們盡量不靠近人群,哪怕是最小的村莊也一樣。不止是因為村民們會誣指我們偷了他們弄丟的東西,或者是責備我們勸他們的孩子皈依道,只要是人類蓋起超過十座房子的地方,都會有潛在的暴力,自從世界崩毀以來,圖亞桑就知道這一點了。平安存在於我們馬車之中,存在於不停地跋涉之中,我們要尋覓那首歌。”悲哀的神情出現在他的臉上。 “我們在所有的地方都聽到了關於暴力的訊息,佩林,不僅僅是你們的兩河。世界正在改變,正在走向滅亡,我們必須盡快找到那首歌,否則它可能真的就不復存在了。”

“你們會找到那首歌的。”佩林平靜地說。也許他們太憎惡暴力,即使是一個時軸也無法影響他們,也許甚至是一個時軸也無法與葉之道對抗,而且,葉之道確實曾經吸引過他。 “我真的希望你們能找到。” “會發生的總會發生,”林說,“一切事物都有它的終結,也許即使那首歌也是如此。” 靄拉將一隻溫暖的手臂放在丈夫的肩頭,雖然眼里和她的丈夫一樣充滿了困擾。 “來吧!”她一邊說,一邊還在試著掩飾自己不安的心情,“我們必須送你到馬車裡面去,男人們總是在衣服著火的時候還在聊個不停。”她又對菲兒說:“你真漂亮,孩子,也許你應該多注意佩林一點,我總是見他身邊陪著漂亮女孩。”菲兒不動聲色,卻又若有所指地看了佩林一眼,然後又很快把那種眼神抹掉了。

佩林自己走到了林的馬車前。那輛馬車位於營地中央一堆煮食營火的旁邊,車廂漆成紅黃相間的條紋,高車輪的邊緣漆成了紅色,輪輻則漆成了黃色。但他才踏上車廂背後的第一級木台階,膝蓋就軟倒了。伊万和林把他架到車廂裡面,菲兒和靄拉則急匆匆地跟在後面。兩個男人將他放在馬車前半部的床上,床的另一側就是通往馭手座位的側拉門。這裡真的像是間小屋子,就連車廂兩側車窗上粉紅色的小簾子,也很像是居家的窗簾。佩林平躺在床上,雙眼望著車頂。車廂頂被漆成了藍天的顏色,高櫥櫃是綠色和黃色的,在這些地方,匠民們也顯示著他們對色彩的愛好。菲兒解開他的腰帶,取下他的斧頭和箭囊,靄拉在櫥櫃的一個抽屜裡不停地翻找,佩林對她們所做的一切似乎提不起任何興趣。

“任何人都會失策的,”伊万說,“要從中吸取教訓,但不要太放在心上,即使是亞圖·鷹翼也不會贏得每一場戰鬥。” “亞圖·鷹翼,”佩林竭力想笑一下,但他嘴裡發出的聲音卻變成一陣呻吟,“是的,”他努力地說道,“我確實不是亞圖·鷹翼,對不對?” 靄拉對護法皺起了眉,或者更像是在朝他的劍皺眉,看樣子,她對那東西比對佩林的斧頭還要反感。然後,她拿著一卷繃帶回到床邊,她把佩林的襯衫從斷箭上撥開的時候,身體哆嗦了一下:“我可能沒辦法把它拔出來,它扎得太深了。” “而且有倒刺。”伊万用平常的語氣說,“獸魔人不常用弓,但它們的箭上都有倒刺。” “出去,”豐滿的女子堅定地說著,轉頭看了一眼護法,“還有你,林,照顧病患不是男人的事,為什麼你不去看看摩沙有沒有將那隻車輪裝好?”

“好主意。”林說,“我們也許明天就會上路,今年的道路一定很難走。”他對佩林說:“我們要去凱瑞安,然後回到海丹,再北上去安多,我想,我們明天就會上路。” 當紅色的車廂門在林和伊万身後關上時,靄拉擔憂地望著菲兒:“如果箭頭真的有倒刺,我想我根本沒辦法把它拔出來,我會盡量試一試,但如果這裡還有誰對這種事知道得更多——” “伊蒙村有這樣的人,”菲兒對她說,“但讓箭頭在他身體裡留到明天安全嗎?” “也許比現在拔出來要安全,我能為他調一些止痛的藥劑,再給他塗一些防止感染的藥膏。” 望著兩個女人,佩林說:“嘿?你們還記得我人就在這裡嗎?不要這樣在我的頭上說來說去的。” 她們看了他一會兒。

“不要讓他移動,”靄拉對菲兒說,“讓他說說話沒關係,但不要讓他移動,他有可能會讓傷口更加惡化。” “我會注意的。”菲兒回答。 佩林咬著牙,盡力幫菲兒和靄拉脫下自己的外衣和襯衫,但大部分工作都還是兩個女人做的。他覺得自己就像煉廢的熟鐵一樣,隨便一點力量就能把他壓成各種形狀。四寸長、拇指粗的箭桿就戳在他最後一根肋骨下面,箭桿周圍的傷口已經被幹血凝結了。她們把他的頭按在枕頭上,因為不想讓他看見這個傷口。菲兒開始清洗他的傷口,靄拉則用一套藥杵和藥缽為他製作藥膏。這套表面平滑的灰色石器,是佩林在匠民營地中看見的第一件沒有鮮豔色澤的東西。她們將藥膏敷在箭傷周圍,又用繃帶將傷口包紮妥當。 “林和我今晚睡在馬車下面。”圖亞桑婦人一邊說,一邊擦拭著雙手。她皺起眉看著那根露出在繃帶外面的箭桿,搖了搖頭:“我曾經以為他最終還是能尋找到葉之道,我想,他是個溫柔的男孩。” “葉之道並不適用於每一個人。”菲兒輕聲說。但靄拉又搖了搖頭:“它就是為每一個人而存在的。”她同樣輕聲回答著,聲音裡帶著一絲悲傷,“人們只需要懂得它,就會明白。”靄拉說完後就離開了。 菲兒坐在床邊,用一塊疊起的布巾擦拭著佩林的臉,不知為什麼,他似乎不停地在出汗。 “我真是蠢蛋,”過了一會兒,他說道,“不,這樣說太輕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你不蠢,”她堅定地說,“你做了當時最應該做的事,你做得沒錯,我沒法想像它們是怎麼繞到我們背後的,高爾不是那種會錯看敵人位置的人。伊万是對的,佩林,任何人都有可能發現周圍的狀況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改變了。你將所有人聚攏在一起,你帶著我們脫離了險境。” 佩林用力搖了搖頭,讓肋下的傷口更疼了。 “是伊万帶我們出來的,我所做的只是讓二十七個人失去性命,”他一邊苦澀地說著,一邊想坐起來看著她,“他們之中有我的朋友,菲兒,而我卻殺了他們。” 菲兒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壓回床上,他現在很虛弱,所以女孩輕易就按住了他。 “明天有足夠的時間讓你坐著,”她堅定地說著,凝視著他的眼睛,“我們還要把你弄到馬背上去呢!伊万沒有帶我們出來,我不認為除了你和他自己之外,他會特別想帶誰出來。如果不是你,那些人也許會向四處逃散,那樣的話,我們就都會被殺死。伊万只是個陌生人,他們不會聚集在他身邊,至於你的朋友……”她嘆了口氣,重新坐直身體:“佩林,我父親說,一名將軍可以照看生者,也可以為死者哭泣,但他不能把這兩件事放在一起做。” “我不是將軍,菲兒,我是個愚蠢的鐵匠,以為能利用其他人來實現自己的正義,或者只是為了替自己報仇。雖然我還是想這麼做,但我不想再利用其他人了。” “你以為獸魔人會因為你覺得自己的動機不夠純潔而離去?”菲兒聲音中的怒火讓佩林想坐起身,但她又把他按回枕頭上,動作可以算得上是粗魯,“它們有比較不邪惡嗎?除了與它們的本質作戰之外,你還需要更純潔的理由嗎?再告訴你一句我父親說過的話:一名將軍所能犯下最重的罪,比愚蠢還嚴重,比失敗還嚴重,比所有事都嚴重的,就是拋棄了倚賴他的人。” 車廂門處傳來一陣敲門聲,一個穿著紅綠色條紋外套、身材修長、相貌英俊的年輕匠民探頭進來。他朝菲兒投去一個笑容,微微露出的潔白牙齒看起來很有魅力。然後,他才看向佩林:“外祖父說你來了,我想,這裡就是艾雯的家鄉吧!”他突然不以為然地皺起眉,“你的眼睛。看來你還是追隨艾萊斯,和狼混在一起了,我早就肯定你絕對找不到葉之道的。” 佩林認識他,亞藍,林和靄拉的外孫。他不喜歡亞藍,這個匠民的微笑就和維爾一樣。 “走開,亞藍,我很累。” “艾雯和你在一起嗎?” “艾雯現在是兩儀師了,亞藍,”他粗聲說道,“如果你邀她跳舞,她會用至上力把你的心臟扯出來,走開!” 亞藍眨眨眼,急忙退出去,關上了車廂門。佩林讓頭落回枕頭上。 “他太喜歡微笑了,”他喃喃地說道,“我無法忍受一個太喜歡微笑的男人。”菲兒發出一陣窒息的聲音,他狐疑地望向她,看見她正緊咬著下唇。 “我的喉嚨裡好像有些東西。”她急匆匆地站起身,仍然帶著那股喘不過氣的腔調說道。她朝床腳下的寬架子俯下身,靄拉剛才將藥膏放在那裡。然後,她站起身,背對著佩林,將一個紅綠兩色水壺裡的水倒進一隻藍黃兩色的杯子。 “你想喝點東西嗎?靄拉留下這個藥粉,是用來止痛的,它可以幫你好好睡一覺。” “我不想要任何藥粉,”佩林說,“菲兒,你父親是誰?” 菲兒的後背頓時僵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她轉過身,雙手捧著那隻杯子,一雙鳳目裡含著讓佩林看不清的意蘊。又過了一分鐘,她才說道:“我父親是巴歇爾家族的達弗朗,巴歇爾、泰爾和辛多納領主,妖境邊界衛士,心地守衛者,沙戴亞女王泰諾比的元帥,也是她的舅舅。” “光明啊!那麼他怎麼會是個木材商人,或是皮草商?我似乎記得他還曾經做過冰胡椒的買賣。” “那不是說謊,”女孩大聲喊道,然後又放低了聲音,“只是……並非全部的事實,我父親的領地確實出產上好的木材、冰胡椒、皮草,還有其他一些物產。他的管家們為他出售那些物資,所以他確實做那些生意,只是方式有些特別。” “為什麼你不一開始就告訴我?隱瞞事實,說謊,你是個貴族!”佩林責難地對她皺起眉。他根本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她父親應該只是一名小商人,也許是個退伍士兵,但不該是這樣。 “光明啊,你去當號角狩獵者乾什麼?不要告訴我,那個巴歇爾領主兼什麼之類的派你去只是為了冒險。” 仍然捧著那隻杯子,她坐回他身邊,不知為什麼,她只是定定地望著他的臉:“我的兩個哥哥都死了,佩林,一個死於和獸魔人的戰鬥,另一個在狩獵時墜馬跌死了,所以我就成了家裡最年長的孩子,這意味著我必須學習賬目清算和貿易,而我的弟弟們卻在學習成為戰士。在他們準備進行冒險的時候,我只能學習如何管理領地!這是最年長孩子的責任。責任!這種事又沉悶又無聊,我被紙張和職員徹底埋住了。” “當父親帶著比我小兩歲的麥丁去妖境邊界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了。在沙戴亞,女孩不會學習用劍和戰略,但父親從親衛隊裡挑了一名老兵做我的僕人。埃郎很喜歡教我使用匕首和徒手作戰,我想這讓他覺得很好玩。不管怎樣,父親帶著麥丁出發之後,號角狩獵的召集令傳來,所以我就……離開了。我給母親寫了一封解釋的信,然後我就……離開了,我及時地趕到伊利安,立下狩獵者誓言……” 她又拿起布巾,擦了擦他臉上的汗水:“你真的應該睡一下了,如果你辦得到的話。” “我想你應該是巴歇爾女士之類的貴族了?”他說,“你怎麼會喜歡上一個普通的鐵匠?” “那叫'愛',佩林·艾巴亞,”她聲音中的堅定和按在佩林臉上輕柔的手完全不協調,“而我想,你也不是一個普通的鐵匠。”布巾停了一下:“佩林,那個傢伙說的和狼混在一起是什麼意思?林也提到了那個艾萊斯。” 片刻之間,他停住了呼吸,但他才剛剛指責過她對他有所隱瞞,還為此而生氣。急躁和憤怒的後果。把鐵鎚掄得太急,就會砸到自己的大拇指。他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把一切都告訴了她,他是怎樣遇到艾萊斯·馬奇拉,得知他能和狼交談。他的眼睛是怎樣改變了顏色,變得更加銳利,他的聽覺和嗅覺也變得和狼一樣靈敏。還有,關於狼夢,關於如果他失去了對人性的堅持,他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那真的很容易,有時候,特別是在夢裡,我忘記我是一個人,而不是狼。只要有一次我沒有及時想起來,只要我失去了堅持,我就會成為一頭狼。至少,在我的思想裡會是這樣,一種半錯位的狼的形象,而我將不復存在。”他閉上嘴,等待著她畏縮,離開。 “如果你的耳朵真的那麼靈敏,”她平靜地說,“那我以後在你身邊說話時就要小心了。” 他抓住女孩正在幫他擦汗的手:“你聽見我說什麼了嗎?你父母會怎麼想,菲兒?一個半狼的鐵匠,而你是個貴族!光明啊!” “每一個字我都聽清楚了,父親會同意的,他總是說,我們家族的血脈變得愈來愈軟弱了。我知道,他認為我尤其嚴重。”她給了他一個野性十足的微笑,足以和任何猛狼媲美。 “當然,母親總是希望我能嫁給一位能一劍把獸魔人劈成兩半的國王。我想,你的斧頭足夠了,但你能告訴她,你是狼群的國王嗎?我不認為會有誰和你爭那個王座。事實上,能劈開獸魔人也許就能讓母親滿意了,但我確實覺得另外那一點她也會喜歡的。” “光明啊!”他啞著嗓子說道,她的話聽起來幾乎是認真的,不,她確實是認真的。即使她只有一半是認真的,他也沒法確定對付獸魔人會不會比見她的父母更難。 “給你,”她將那杯水端到他的唇邊,“聽你說話,就知道你的嗓子已經完全乾了。” 吞嚥著杯裡的水,那股苦味讓他想吐出來。她在裡面放了靄拉的藥粉!他不想喝,但她一直往他的嘴裡灌,所以他只能不停地吞嚥,否則就會被嗆著。等到他終於能推開杯子的時候,她已經把半杯水灌進他的肚子。為什麼藥的味道總是那麼可怕?他懷疑女人們這麼配藥是故意的,他打賭,她們自己喝的藥絕不是這個味道。 “我告訴過你,我不想吃藥,嘔!” “你說過?我一定沒聽到,但不管你是不是說過,你肯定是需要睡覺的,”她撫了撫他捲曲的頭髮,“睡吧,我的佩林。”他想告訴她,自己確實對她說過,而她肯定是聽到了。但這些話剛到舌邊,他的眼皮就拼命地想要合上,實際上,它們已經合上了,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她溫柔的呢喃:“睡吧,我的狼國王,睡吧!”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