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4·暗影漸起

第19章 第十五章踏進門內

高高舉起玻璃罩的油燈,麥特向狹窄的走廊深處望去,那裡一直深入到提爾之岩的腹地。除非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這是我答應過的。好吧,如果不是就燒了我吧! 不等疑慮再次阻止他,他就向前飛奔而去,穿過乾裂傾斜的門板,穿過掛在門框生鏽鉸鏈上的殘破木片。這裡的地面最近被掃過,但空氣中仍然存留著陳舊的灰塵和黴菌的氣味。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竄過,等麥特抽出刀子,才發現那隻不過是一隻老鼠。顯然它是被麥特嚇到,正在逃向某個只有它才知道的孔洞。 “告訴我出路,”他望著逃竄的老鼠,低聲說道,“我會跟著你。”為什麼我要壓低聲音?這裡沒有人在聽我說什麼。似乎這裡是個不應該說話的地方,他能夠感覺到整座提爾之岩的重量壓在他的頭頂,並且一直在向下壓迫著他。

艾雯說是在最後一扇門,一扇傾斜的門。麥特將它踢開,它便摔落在地上。麥特隱約能看見房間裡狼藉的樣子,箱子、大桶和各種其他東西靠牆堆得老高,讓地面變得凹凸不平,厚厚的灰塵覆蓋了每樣東西。這就是大收藏!它看起來就像是一處廢棄農舍的地下室,或者是更糟糕的地方。讓麥特感到驚訝的是,艾雯和奈妮薇在來到這裡的時候,竟然沒有做任何整理和清掃。女人總是會清潔和整理各種東西,即使那並不需要。地板上可以看到清晰的腳印,其中有一些是靴子踩出來的,毫無疑問,她們曾經指派男人為她們抬起沉重的物品。奈妮薇總喜歡找藉口讓男人工作,也總是故意打擾能自得其樂的男人們。 他要找的東西就立在雜亂的物品當中,一座高大的紅石門框,在燈影中顯得古怪異常。即使在他舉起燈、靠近細看的時候,那門框仍舊顯得非常古怪,它呈現出某種扭曲的狀態,交角處也顯得很不正常,打消了麥特沿著它的邊緣細看下去的慾望。這座高大的長方形空洞,看起來像是一口氣就可以吹倒的樣子。麥特試著推了一下,卻發現它立得很牢固,他用更大的力量推了一下,心裡並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把它推倒。他推動的門框一側刮起了地面上的一些灰塵,雞皮疙瘩立刻爬滿了他的胳膊。應該有一根線系在這扇門的頂端,將它懸吊在天花板上。麥特舉起燈,向上望去,沒有看到任何絲線。至少它在我進去的時候不會倒下來,光明啊,我真的要走進去嗎?

在他身邊有一個倒放的大桶,桶底上放著一隻腐爛的布袋,能看出裡面裝的是一堆小雕像和小物件。麥特將那堆東西推到一邊,把油燈放在桶上,開始仔細研究那座門框。這是一件特法器,至少艾雯是這麼說的,如果她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她很可能真的知道,毫無疑問,她在白塔里已經學習過各種奇怪的事情,無論她怎樣否認。她會否認的,不,現在她不會的。學習成為兩儀師,她沒有否認過這一點,現在她會嗎?不管他怎樣細看,這只是一座石雕門框,陰暗的拋光石面和上面更加陰暗的灰塵。只是一座普通的門框,也許,並不算完全普通,三根深入石面的雕刻線從門框兩側一直蜿蜒而下,連通了上下兩邊。麥特在農場上也見過滿腦子幻想的人,也許他走過這道門,只會發現他還是站在積滿灰塵的房間裡。

除非試一試,否則我什麼也不會知道,對吧?祝我好運!深吸一口氣——又因吸進灰塵而咳嗽了幾下——他抬腿邁進了那道門。 他似乎是走過了一片燦爛的白光,那裡麵包容著無限的亮度,無限的厚度。在那宛如永恆的瞬間中,他完全看不見東西。一陣咆哮充盈在他的耳膜,彷彿世界上所有的聲音在同一刻凝聚為一。他邁出了無限長的一步。 跌跌撞撞地邁出了另一步,他驚訝地打量著四周。 特法器仍然在那裡,但肯定不是在他剛才邁步穿過的地方。扭曲的石雕門框矗立在一座圓形大廳的中央,大廳的穹頂消失在高處的陰影中,看不見一絲痕跡,盤曲成奇異形狀的黃色蛇柱環繞在大廳周圍,向上一直蜿蜒到陰暗的混沌裡,它們的樣子就像是抽去了曾經位於中心的立柱,只剩下盤繞在周圍的巨大藤蔓。一些由某種白色金屬鑄就的架子分佈在大廳中,架子頂端有閃耀的球體放射出柔和的光芒,那種金屬不是白銀,它發出的光芒比白銀黯淡。麥特也看不出它是靠什麼發光的,看起來不像是火焰,只是一個個單純的光球。地板上的瓷磚以特法器為中心,形成了白色和黃色的螺旋紋路。空氣中有一股沉重的氣味,刺鼻、乾燥,並不讓人喜歡。看到這一切,麥特幾乎要轉回身,從那道門中走出去。

“漫長的時間。” 麥特嚇了一跳,藏在身邊的匕首躍入他的手中,他開始在圓柱間搜尋那個聲音的源頭。那是一個帶著喘息的聲音,模糊卻又刺耳。 “漫長的時間,但尋覓者又來尋找答案,提問者再次到來。”一個形體移動了一下,又消失在柱群之中。一個男人,麥特心想。 “很好,你的手中沒有燈盞,沒有火炬,正如同過去、現在和未來所約定的那樣。你沒有鐵?沒有樂器?” 那個身影步出柱群,他高大,赤足,手臂、雙腿和軀幹上纏繞著一層層黃色的布匹。麥特突然沒辦法確定他是否是一個男人,或者是否是一個人類。乍看之下,他像是人類,儘管姿態有些過於優雅,但與身高相比,他的身體太瘦削,而臉則顯得更加瘦長。他的皮膚,甚至是他黑色的直發,在黯淡的光線中都讓麥特想到了蛇的鱗片,而那雙眼睛,那對黑色的瞳孔,竟然是兩條垂直的細縫。不,不是人類。

“鐵,樂器,你沒有?” 麥特想知道他認為自己手中的匕首是什麼,他看上去確實沒有註意到它。是吧,這把刀是精鋼鑄的,而不是鐵,“不,沒有鐵,沒有樂器……為什麼……”麥特用力止住話頭。三個問題,艾雯說過的,麥特不打算把一個問題浪費在“鐵”和“樂器”上。即使我在口袋裡藏了一打樂師,在背上背了一個鐵匠鋪,他又何必在意? “我來是尋求真實的答案,如果你不是那個能給我答案的人,就帶我去找可以回答的人。” 那名男性(麥特認為,他至少是個男的)微微笑了一下,卻沒有露出一點牙齒。 “根據約定,來吧!”他用一隻有著纖長手指的手揮了一下,“跟我來。” 麥特讓匕首消失在袖子裡。 “帶路,我會跟你走。”只要我能清楚地看見你在我前面,這個地方讓我直起雞皮疙瘩。

隨著那個怪人走去的一路上,除了地板本身之外,麥特看不見任何平直的地方,甚至連天花板都是拱頂的,連接著弓狀外彎的牆壁。面前的走廊呈現出連續不斷的弧線,通過的門口都是圓弧狀的,窗戶是標準的正圓,裝飾瓷磚形成了螺旋和波浪狀的線條。隔間的天花板上,似乎是青銅鑄就的裝飾品全都呈現出繁複的渦形。這裡沒有任何圖畫,沒有壁掛或繪圖,只有圖騰,全都由曲線組成。 除了面前悄無聲息的嚮導之外,麥特看不見任何人,他幾乎要相信,這個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他依稀記得,自己曾經到過一個地方,那裡的路面有幾百年沒有出現過人類的足跡了,而這裡也讓他有同樣的感覺。但有時候,他的眼角會捕捉到某種瞬息而逝的閃動,只是無論他轉頭的速度多麼快,他永遠也看不清那是什麼。他裝作揉搓前臂,檢查著藏在袖子裡的小刀是否安放穩妥。

他從圓形的窗戶中看到的景象讓他感到不寒而栗。高而細長的樹木從最頂端無力地垂下一片傘狀的樹冠,或者是長出巨型扇子般的齒邊葉片,而所有這些都被籠罩在一片昏暗、陰鬱的光線中,但麥特並沒有看到天空中有任何云彩。走廊中的窗戶連續不斷,但總是開在彎曲走廊的其中一邊,只是有時候會改變為開在對側,如果不做這種改變,麥特就肯定能從窗戶裡看到院子或房間,而不是這片沒有邊際的叢林。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座宮殿,從這些窗戶裡,他一直也沒有見到過這座建築的其他部分,或者是任何其他建築物,除了…… 從一個圓形窗戶裡,他看見三座高峻的白銀尖頂。它們彎曲著彼此相對,使三個尖頂指向了同一個點,從三步以外的另一個窗口中,麥特就看不見它們了,但幾分鐘後,等到他和他的嚮導拐過夠多的彎,使得麥特只能看到另一個方向的時候,他再次看見了它們。他想要說服自己這是另外三座不同的尖頂,但在尖頂和他之間是一株生著扇形葉,垂下一根斷枝的樹,那棵樹他在上一次的時候見過。等到它第三次看到這些尖頂和那棵奇怪的斷枝樹時,已經離走道另一側的窗戶只有十步遠了。現在,他開始阻止自己再望向窗外。

道路似乎永無盡頭。 “什麼時候……可以……”麥特咬緊牙關。三個問題,而如果不問問題,他很難知道任何訊息。 “我希望你正帶我去找能給予我答案的人,燒了我的骨頭吧!我就是這樣想的。這是為我好,也是為了你好,光明知道我是認真的。” “到了。”這個包裹在黃色布中的詭異傢伙說道,他用細瘦的手指向一道圓形的門口,那道門比麥特在這裡見到的任何門都要大上一倍。他用那雙奇怪的眼睛專注地望著麥特,張開嘴,幽長而緩慢地吸入了一口氣。麥特皺著眉望著他。這個怪人猛地扭動了一下肩膀:“這裡也許有你要找的答案,進去吧!進去並提問。” 麥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苦著臉揉了揉鼻子,這股刺鼻而凝重的氣味已經變成了讓人討厭的惡臭。他向那道高大的拱門試探性地邁出了一步,又看了一眼他的嚮導,嚮導已經消失了。光明啊!我不知道現在這個地方還有什麼能讓我吃驚了,好吧,如果我現在回頭,就把我燒死好了。他竭力不去想僅憑自己是否能再找到那件特法器,便一頭闖了進去。

這又是一間圓形的房間,一座穹頂之下是鋪著紅色和白色螺旋紋瓷磚的地板。這裡沒有柱子,也沒有任何家具,只是在地板螺旋圖案中心的周圍有三個厚重、捲曲的台座。麥特自認除了攀爬那些捲曲的紋路之外,沒辦法夠到達它們的頂端。但是每個台座的頂端,都有一個模樣與剛才那個嚮導相差無幾的生靈盤腿而坐,只是他們裹身用的布匹是紅色的。細看之下,麥特認為他們並非都是男性,有兩個長臉怪眼的生靈有著女性的婀娜身姿。他們盯著他,目光銳利而清晰,呼吸顯得很沉重,幾乎就像是在喘氣,麥特懷疑自己是否讓他們感到緊張。沒有這種該死的可能,他們一定已經看到我的衣服裡去了。 “過了很長的時間。”坐在右側的女性說。 “極為漫長。”左側的女性說道。

男性點了點頭:“但他們又來了。” 眼前這三位生靈的話聲中都帶有與那位嚮導一樣的喘息聲,實際上,麥特幾乎無法分辨那嘶啞的聲音與剛才那名嚮導有何不同。他們的語調完全一致,那些話語也許是從同一張嘴裡發出來的。 “進來,並詢問,這是古老的約定。” 如果麥特以為自己的皮膚上起過雞皮疙瘩,那他的表皮現在一定已經如同波浪在翻湧了。他又向他們走近了一些,小心地——小心不要說出任何像是詢問的話,他將自己遭遇到的狀況向他們一一說明。白袍眾在他的家鄉,在獵捕他的朋友,也許也在獵捕他,他的一位朋友將要去面對白袍眾,而另一個不會。他的家人應該不會有危險,但有那些該死的聖光之子在……一個時軸拖住了他,讓他幾乎無法行動。麥特不認為自己有理由要說出名字,或者提到蘭德是轉生真龍。他的三個問題是他在來大收藏之前就已經想好的。這時他問出了第一個:“我是否應該回家鄉去幫助我的鄉親?” 三對狹長的瞳孔從他身上移開——那樣子似乎很不情願——他們凝神望著他頭頂的空氣,最後,左側的女性說道:“你必須去魯迪恩。” 當她說話的時候,他們的目光再度落回麥特身上,身體向前傾斜,呼吸又變得沉重。在這時候,一隻鐘響了,震耳的黃銅敲擊聲傳遍了整個房間。他們搖晃著直起身,彼此觀望,隨後又開始盯住麥特頭頂的空氣。 “他是另一個,”左側的女性低聲說,“張力,張力。” “氣味,”男性說道,“已經很長久了。” “還有時間,”另一名女性對他們說。他們的聲音都很平靜,但當她轉向麥特的時候,她的聲音裡總有著一種銳利的感覺:“問吧,問吧!” 麥特氣惱地瞪著他們。魯迪恩?光明啊!那是在荒漠裡,只有光明和艾伊爾人知道它在什麼地方。這就是麥特對那裡惟一的了解。在荒漠裡!憤怒沖走了他原本想問的,關於如何擺脫兩儀師和恢復自己失落記憶的問題。 “魯迪恩!”他吼道,“如果我非得去魯迪恩,就讓光明把我的骨頭燒成灰吧!如果我真的去了,就讓我的血灑在地上吧!為什麼我要去那裡?你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應該給我答案,而不是扔給我一堆謎語!” “如果你不去魯迪恩,”右側的女性回答,“你就會死。” 鐘聲再次響起,這次更加洪亮,麥特感覺到音波的震動從他腳下泛起。三個生靈彼此相望的目光顯示出明顯的擔憂。他張開嘴,但他們只是互相看著,並沒有在意他。 “張力,”一名女性慌張地說,“太過巨大了。” “他的氣味,”另一名女性站起了身子,“已經過了這麼久。” 沒等她恢復過來,那名男性已經說道:“張力太過巨大,太巨大了,問吧,問啊!” “燒了你這個懦夫的靈魂吧!”麥特咆哮著,“我會問的!為什麼我不去魯迪恩就會死?如果我去的話,才會喪命呢!這沒有任何意義……” 男性匆忙打斷了他的話:“你會避過命運的絲線,讓你的命運在時光之風中飄流,你會被那些不想讓命運實現的人殺死。現在,走吧,你必須走了!快!” 黃布裹身的嚮導突然出現在麥特身邊,用瘦長的手抓住他的袖子。 麥特甩脫了他:“不!我不會走的!你們誘導我偏離了我想提出的問題,卻又沒有給我有價值的答案,你們不能就此罷手,你們談論的命運是什麼?至少,我要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鐘聲第三次響起,卻像是一陣陣悲鳴,整座房間都在顫抖。 “走!”男性喊道,“你已經得到了答案,你必須在來得及的時候離開!” 麥特周圍突然憑空出現了十二名黃布裹身的男性,他們用力將麥特向門口拖去,麥特用拳頭、臂肘和膝蓋抗爭著:“什麼命運?燒了你們的心吧!什麼命運?”房間本身開始隆隆作響,牆壁和地板抖動不止,幾乎讓麥特和他周圍的生靈無法站穩腳步。 “什麼命運?” 台座上的三個生靈都已經站起了身,麥特分不清什麼是尖叫,什麼是回答。 “與九月之女結婚!” “死亡並重生,再次經歷過去的一部分!” “放棄世界之光的一半,以拯救世界!” 他們的尖叫聲合在一起,如同在壓力下噴出的蒸汽,“去魯迪恩,戰爭之子!去魯迪恩,騙子!去啊,賭徒!去啊!” 麥特周圍的生靈抓住他的腿和手,將他舉起在空中,向門外跑去。 “放開我,你們這些沒膽的山羊崽子!”他高聲嚎叫著,抗爭著,“燒了你們的眼睛!暗影帶走你們的靈魂,放開我!我要把你們的腸子做成馬肚帶!”雖然他不停地反抗和咒罵,但那些修長的手指仍舊像鐵一樣緊抓著他。 鐘聲又響了兩次,或者是整座宮殿的在震響,每樣東西都像在地震中一樣搖晃。牆壁發出震耳欲聾的迴響,每一次轟鳴都比上一次更加巨大。抓住麥特的生靈開始變得腳步踉蹌,每邁出一步似乎都會跌倒,但他們一直沒有停止混亂的步伐。麥特甚至看不清他們要將他帶向哪裡,直到他們突然停住腳步,將他高舉在空中。他看見了那道扭曲的門口——那件特法器。隨後,他向那裡飛去。 白色的光芒讓他看不見任何東西,咆哮聲充滿了他的腦海,驅走了他的一切思維。 麥特沉重地摔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睜開眼,依稀能看見昏暗的燈光。他翻身站起,後背撞在一隻大桶上。桶上放著他帶來的油燈,這裡是大收藏。大桶搖晃了一下,一堆包裹和雕像掉落在地面,發出一陣石頭、象牙和瓷器的碎裂聲。麥特躍起身子,回身向那道石雕門框衝去。 “燒了你們,你們不能把我丟……” 他跳了過去——撞在門框另一側的箱子和桶上。他毫不停頓地轉身又跳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這一次,他撞到了放燈的大桶上,讓油燈也差點像先前那些小物件一樣摔碎在地上。他及時抓住油燈,卻燙到了手指,但他總算是勉強將油燈放穩了。 如果我讓這裡變得一片黑暗,就燒了我吧!他吸吮著燙痛的手指心想。光明啊,我真是好運氣,它也許會引起一場大火,那時我就真的會被燒死了! 他怒氣沖沖地瞪了一眼那件特法器。它為什麼不起作用了?也許是門另一邊的那幫傢伙把門關起來了。他明白,實際上,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鐘聲,恐慌的生靈,你搞不好會以為他們是害怕那裡的屋頂會塌在他們的頭頂上。如果仔細去回想,那還真有可能,還有魯迪恩,以及所有那些話。荒漠就夠糟糕的了,他們還說他命中註定要和一個叫九月之女的人結婚。結婚!而且是跟一個聽起來像是個貴族的女人結婚。和貴族相比,他寧願去和一頭豬結婚。還有那些生生死死的事情。最後那段話可真是不錯!如果有哪個戴黑面罩的艾伊爾人在他前往荒漠的路上把他殺死,他就能知道這些話有幾分真實了。全都是胡說,他一個字也不相信。只是……那道該死的門確實讓他到了別的某個地方,他們只願回答三個問題,一切都和艾雯說的一樣。 “我不會和任何該死的貴族女人結婚!”他朝那件特法器喊道,“我要等老到什麼趣味都沒有了的時候才會結婚,就是這樣!魯迪恩,我該死的……!” 一隻靴子出現在扭曲的石雕門框前,隨後是蘭德的全身,他的手中拿著一把噴火的長劍。當他完全出現在麥特面前的時候,那把長劍就消失了。蘭德放鬆地呼出一口氣,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中,麥特還是能看見他面容中深深的困擾。當他看見麥特的時候,他愣了一下:“只是來這裡看看,麥特?或者你也走過去了?” 麥特警覺地看了他一會兒,至少,那把劍已經沒了。他看上去並沒有導引,但又有誰能確定?不過他看上去並不特別像個瘋子。實際上,他和麥特記憶中的樣子沒有什麼差別。麥特必須提醒自己,他們早已不是家鄉的那些孩子,蘭德也不是他記憶中的蘭德了。 “哦,我走過去了,一切正常,只是一堆該死的騙子,如果你問我的話,我就會這樣說!他們是什麼東西?讓我想到了蛇。” “我想,不是騙子。”蘭德說話的語氣彷彿他倒希望他們是在說謊,“不,不是那樣,他們害怕我,從一開始就害怕。當那鐘聲響起的時候……劍將他們逼退,他們甚至不敢看它,只是遮蔽著眼睛,不停向後退縮。你得到你的答案了嗎?” “沒什麼有意義的東西。”麥特喃喃地說,“你呢?” 突然間,沐瑞從那件特法器裡走了出來,步伐依舊優雅而流暢,彷彿她是從稀薄的空氣中飄逸而出。如果不是兩儀師,她肯定會是一位優秀的舞伴。看到他們的時候,她的雙唇立刻緊緊抿在一起。 “你們!你們全都在這裡,這就是為什麼……!”她惱怒地倒抽了一口氣,“你們有一個在這裡就已經很可怕了,而同時有兩個時軸……你們有可能完全撕裂與真實世界的聯繫,被陷在那裡。你們真是可惡的男孩,在不了解的危險中肆意嬉鬧。佩林!佩林也在這裡嗎?他是不是和你們一起在這裡……探險?” “我最後看見佩林的時候,”麥特說,“他正準備上床睡覺。”也許佩林在騙他,也許他立刻就會從這東西里走出來。不過,如果佩林真的能像他說的那樣去做,他也許能轉移這位兩儀師的怒火,而且佩林自己也不需要來面對這位發怒的兩儀師。至少,如果他能在沐瑞發現以前離開提爾,他就有擺脫她的可能了。該死的女人!我打賭她是個天生的貴族。 沐瑞的怒火是毫無疑問的,她的雙頰已經毫無血色,雙眼如同兩顆黑色的鑽頭,一直要戳進蘭德的身體裡去。 “至少你們活著出來了,是誰告訴你們這個的?她們之中的哪一個?我要讓那個人希望我剝掉她的皮做手套。” “一本書裡寫的。”蘭德平靜地說,他坐到一個箱子的邊上,雙臂交叉在胸前,那隻箱子在他的體重下吱嘎作響。他的樣子顯得很酷,讓麥特有一種想要效仿的衝動。 “實際上,是兩本書——《提爾之岩的財寶》和《梅茵地區貿易》,如果你閱讀的時間夠長,從書中挖掘出的知識會讓你自己都吃驚,對吧?” “那麼你呢?”沐瑞將錐子一樣的目光轉到麥特身上,“你也是從書上讀到的?你會讀書?” “我有時候確實會讀書。”麥特冷冷地說。自從艾雯和奈妮薇逼他招出玉座那封授權信的藏匿之處後,他就很不介意剝掉一點她們的皮。每次想到被她們用至上力綁成那樣,麥特就感到非常惱火,更何況她們幹的好事的還不止這些呢!但這還比不上扭扭沐瑞的鼻子來得有趣。 “寶藏,貿易,書上有好多東西呢!”他的運氣很好,沐瑞沒有堅持讓他背一遍那些書名,他並沒有註意聽蘭德說的是什麼書。 沐瑞這時又轉回到蘭德那裡:“那麼你得到了什麼答案?” “那是我的答案,”蘭德皺起眉,“然而,並不容易了解,他們讓一個……女人……替我翻譯,但她說話的樣子就像是一本古書,其中有些詞語我很難理解,我從沒想過他們可能會使用另一種語言。” “古語,”沐瑞對他說,“他們對別人使用的是古語—一種古老的粗糙方言。那麼你呢?麥特?你聽得懂翻譯者說的話嗎?” 麥特很努力地抿了抿嘴:“古語?他們說的是那個?他們根本沒有給了我答案。實際上,我還沒問什麼問題,那口鐘已經開始搖晃牆壁了,他們就把我趕了出來,好像我把牛糞塗在了地毯上。”沐瑞仍舊在盯著他,眼睛彷彿在挖掘他的腦子。她知道,麥特經常會隨口說出一些古語。 “我……偶爾能明白一兩個字,但我還是聽不懂,你和蘭德得到了答案。他們是怎麼知道那些答案的?那些長著兩條腿的蛇。不會當我們走上樓梯的時候,發現外面已經過去了十年吧?會嗎?就像故事裡的比力一樣?” “感覺,”沐瑞的面容抽搐了一下,“感覺,情緒,體驗,他們在其中搜尋翻檢。你能感覺到他們那樣做,你的皮膚會止不住地顫栗、波動,也許他們就是以那些為食的。當這件特法器還在梅茵的時候,研究它的兩儀師在出來之後,記錄下她事後強烈的沐浴慾望,而我確實也有這種慾望。” “但他們的答案是真的?”當沐瑞準備轉身離去時,蘭德卻開口了,“你確定?雖然那本書裡是這樣暗示的,但他們真的能給出真正關於未來的答案嗎?” “答案是真實的,”沐瑞緩緩地說,“只要它們與你自己的未來相關,就是真的,這是確然無疑的。”她看著蘭德,估量著自己這段話的效果,蘭德顯然也在做同樣的事。 “至於說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只有一些猜測,這個世界……是以某種奇怪的方式……折疊的,我對此並不了解。也許他們可以解讀一個人的命運之線,解讀它被編織入因緣的各種可能,或者也許它是這個種族的特殊能力。不管怎樣,這些答案經常是晦澀難懂的,如果你們需要幫助來分析你們的答案,我會提供服務的。”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游移,麥特幾乎罵出了髒話,沐瑞不相信他沒有得到答案,不過,也許這只是兩儀師很一般的猜疑。 蘭德對沐瑞報以緩緩一笑:“那麼你能否告訴我你問了些什麼?還有他們是如何回答的?” 沐瑞將眼神恢復為平時的冷靜、洞察,作為對蘭德的回答,接著轉身向門口走去。一個像油燈一樣明亮的小光球突然飄浮在她的頭頂,為她照亮了前方的路。 麥特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別再惹事生非,他最好讓沐瑞安然離去,並希望她會忘記他曾經到過這裡,但一團憤怒的情緒仍然在他的體內燃燒。他們說的所有這些荒謬的事情,嗯,也許他們說的是實話,就連沐瑞都是這樣說的,但他還是想抓住這些人的領子,或者是他們裹住脖子的布條,要他們解釋幾件事情。 “為什麼不能走進那裡兩次,沐瑞?”他在沐瑞的身後說,“為什麼不行?”他很想問問他們為什麼會在意鐵和樂器,但在這個問題出口之前,他咬住了自己的舌頭。除非他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否則他不可能聽到什麼“鐵”和“樂器”之類的話。 沐瑞在通向走廊的門口停了一下,麥特看不出她是在看特法器或是蘭德,“如果我什麼都知道,麥特,我就不必問問題了。”她又向房裡凝視了片刻(她正在望著蘭德),然後就離開了,沒有再說一句話。 隨後的一段時間裡,麥特和蘭德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彼此。 “你已經找到你想要的嗎?”蘭德最後問道。 “你呢?” 一團耀眼的火光出現在蘭德的掌心。不是兩儀師那種圓潤的光球,而是一團明亮如炬的猛烈火焰。當蘭德起身離開的時候,麥特又加了一個問題:“你真的要讓白袍眾在家鄉為所欲為?你知道他們正趕往伊蒙村,現在他們很可能已經在那裡了。黃色的眼睛,該死的轉生真龍,這不可能是謠言。” “佩林會做……他為了拯救伊蒙村而必須去做的事情,”蘭德用一種痛苦的聲音回答道,“而我必須做我要做的事情,否則災難將不僅僅是伊蒙村的毀滅,比白袍眾更糟。” 麥特看著那團火焰的光芒在走廊遠處消失,又過了許久,才突然想起自己是在什麼地方。然後,他抓起油燈,匆匆跑了出去。魯迪恩!光明啊,我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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