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5·天空之火

第56章 第五十章教導,學習

大約四個小時以後,從奈妮薇臉上流下的汗水和不合季節的炎熱已經沒有太大關係了。現在她懷疑,即使是亞格尼騙了她,他們的下場也未必會比這個更糟糕,或者亞格尼根本就應該在博安達把他們扔下的。將近黃昏的陽光從邊框破裂的窗戶中斜射進屋裡,她懷著憤怒和不安的心情緊抓著裙子,竭力避免去看那六位兩儀師。她們正圍坐在牆邊一張堅固的老桌子周圍,只能看見她們的嘴在無聲地開合著,因為她們正在一道陰極力的屏障後面交談。伊蘭高揚著下巴,雙手平靜地交疊在腰部,但眼神里和嘴角處的緊張破壞了竭力保持的優雅。奈妮薇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兩儀師的交談內容,一連串的打擊已經讓滿懷期望的她變得暈頭轉向了。如果再有什麼刺激,她覺得自己一定立刻會尖叫起來,只是她不知道這樣的尖叫是來自怒意,還是來自純粹的歇斯底里。

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她們所有的東西幾乎都被擺到那張桌子上。柏姬泰的銀箭放在矮胖的摩芙玲面前,三件特法器放在雪瑞安面前,鍍金的小箱子放在黑眼睛的麥瑞勒面前。這些女人的臉上沒有半點喜色,卡琳亞的面孔彷彿是從冰塊中雕出來的一樣,就連面容慈祥的愛耐雅也罩上了一層嚴厲的面具,波恩寧那雙永遠大睜著的眼睛明顯流露著苦惱和另外一些情緒。偶爾,波恩寧似乎想碰碰那塊覆蓋在昆達雅石封印上的白布,但她的手總是停在中途,又立刻縮了回去。 奈妮薇用力將視線從那塊布上移開,她知道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樹林裡團團圍住他們的護法態度並不粗魯,雖然有點冷酷,至少在她命令烏諾等夏納人放下武裝後,情況不算太糟。明用歡笑和擁抱給了她們熱切的問候,但街上的兩儀師和其他人只是在為自己的事務奔忙著,對這支隊伍連多瞥一眼的工夫都沒有。沙力達是個相當擁擠的小鎮,幾乎在每一片空曠處都有人在進行戰鬥訓練。除了護法和明之外,第一個注意到他們的是瘦削的褐宗兩儀師菲德琳。在一間曾經是客棧大廳的廳室裡,她和伊蘭把商量好的故事告訴了菲德琳。五分鐘之後,她們被留在那裡,菲德琳嚴厲地命令她們不准挪動一步,也不准再說一個字,即使是她們之間進行交談也不行。又過了十分鐘,她們困惑地彼此對視著,周圍站滿了見習生、穿白裙的初階生、護法、僕人和士兵。在這些人身後,兩儀師們坐在桌邊,一邊盯著她們,一邊不停地發出命令。隨後她們幾乎是腳不沾地地被簇擁到另一個房間裡,雪瑞安等兩儀師開始對她們進行訊問,態度絲毫不像是在迎接英雄,倒像是在審問犯人。奈妮薇用手絹輕輕擦了擦臉,將手絹收回到袖子里之後,立刻又抓緊了裙子。

站在彩色絲綢地毯上的並不是只有她和伊蘭,史汪穿著一條質料優良但樣式樸素的藍色羊毛裙子,臉色顯得冷靜沉著。如果不是對情況有些了解,奈妮薇也許會以為史汪的出現只是偶然,她似乎完全沉浸在平靜的思緒之中。莉安至少還在看著那些兩儀師,表情和史汪一樣平靜,實際上,不知為什麼,奈妮薇覺得現在的莉安比以往顯得更有自信,古銅色皮膚的身軀也更加苗條柔美了。也許這和她穿的這套放蕩裙裝有關,這件淡綠色的絲裙並不比史汪的高領裙更暴露,但那一層幾乎是半透明的絲綢裹緊了莉安身上的每一條曲線。然而,真正讓奈妮薇吃驚的是這兩個人的面孔,奈妮薇根本沒想過她們能活下來,更沒想到她們會變得這麼年輕——看上去,她們頂多只比她大了一兩歲。自始至終,這兩個人只是偶爾朝對方瞥上一眼,奈妮薇能明顯地感覺到她們之間的寒意。

她們和這裡的人還有一點不同,這是奈妮薇剛剛才發現到的。雖然包括明在內的所有人都對她們已經遭受靜斷的事實保持小心翼翼的態度,但並沒有人將這件事當成一個秘密。奈妮薇逐漸感覺到了那種缺失,也許是因為這個房間裡幾乎所有的女人都有導引能力,或者也許是知道她們已經被靜斷了,奈妮薇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了伊蘭和周圍其他女性所具有的這種能力。史汪和莉安失去了這種能力,被奪走、割除了這種能力,這就像是一道傷口,也許是一個女人所能承受的最嚴重的傷口。 好奇心戰勝了奈妮薇。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傷口?真正被割除的是什麼?她也許可以利用這段等待的時間,還有攙雜在緊張心情中的憤怒。她向陰極力伸展了過去…… “誰允許你在這裡導引的,見習生?”雪瑞安問道。奈妮薇愣了一下,急忙放開了真源。

那位綠眼睛的兩儀師率領其他兩儀師回到這四名站立的女子麵前,坐到六把排成半圓形的參差不齊的椅子裡,桌上的東西也被她們拿了一些過來。她們盯著奈妮薇,剛才臉上的情緒都被兩儀師的冰冷所吞沒了。儘管天氣炎熱,但這些看不出年齡的面孔上連一滴汗珠都看不見。最後,愛耐雅用帶有輕微責備語氣的聲音說道:“你離開我們已經有很長的時間,孩子,無論你在這段時間裡學到了什麼,你顯然忘記了很多。” 奈妮薇紅著臉行了個屈膝禮:“請原諒我,兩儀師,我沒有想要冒犯的意思。”她希望她們會認為她臉頰上的紅熱是因為羞愧而產生的,她確實已經離開她們很長時間了,就在一天以前,她還在不停地發號施令,人們會因為她的話而奔忙不休,現在她變成了聽從命令的人,這讓她覺得很惱火。

“你告訴了我們一個很……有趣的故事,”卡琳亞顯然並不相信她的陳述,這名白宗兩儀師用修長的手轉動著兩儀師的銀箭,“而你也帶回來了一些奇怪的對象。” “坦其克的帕那克愛麥瑟拉給了我們許多禮物,兩儀師,”伊蘭說,“她似乎認為是我們拯救了她的寶座。”伊蘭的聲音算是相當平穩,但說話時彷彿正走在一層薄冰上,奈妮薇並不是惟一為了失去自由而氣惱的人。卡琳亞平滑的面容繃緊了。 “你們帶來了令人煩擾的訊息,”雪瑞安說,“還有一些令人煩擾的……東西。”她掃視著桌面,眼角微微翹起,朝那副銀色的罪銬看了一眼,然後轉過頭,用嚴厲的目光盯著伊蘭和奈妮薇。自從知道那是什麼、有什麼用處之後,絕大多數兩儀師看著它的時候都像是在看著一條紅毒蛇。

“如果這東西真的像這些孩子們說的那樣,”摩芙玲心不在焉地說,“我們需要對它進行研究,如果伊蘭真的相信她能製造出一件特法器……”這名褐宗兩儀師搖了搖頭,真正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個遍布著紅、藍和棕色斑點與條紋的石戒指上。這枚戒指現在正放在她的手心裡,另外兩件特法器擺在她粗壯的大腿上。 “你說這是兩儀師維林給你的?為什麼我們以前一直不知道這件事?”這次她訊問的對像不是奈妮薇和伊蘭,而是史汪。 史汪皺起眉,但並不是奈妮薇記憶中那種嚴厲駭人的皺眉,她的表情夾雜著一絲畏怯,似乎知道現在與她交談的人地位比她高,她的聲音裡同樣包含著這樣的情緒。這是另一個奈妮薇幾乎無法相信的改變。 “維林從沒跟我說過這件事,現在我也很想問她幾個問題。”

“關於這個,我也想問問你。”麥瑞勒陰沉著橄欖色的臉,打開了一張奈妮薇熟悉的紙條(誰知道她們怎麼會把這張紙條一直保留到現在),大聲讀起上面的內容:“此物持有者之行為均出自我的命令,遵從我的權威,服從我的指揮,不得異言。史汪·桑辰,封印監守者,塔瓦隆之焰,玉座。”她將那張蓋著印章的紙條在手中揉成一團,“這不是應該交給見習生的東西。” “在當時,我不知道可以相信誰,”史汪流利地回答道,六位兩儀師現在全都瞪著她,“而且那時我有這樣的權力。”六位兩儀師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史汪用帶著一點怒意的聲音懇求著說:“你們不該認為這是我的過失,我必須這樣做,而且那時我有充分的權力這樣做。船沉的時候,你必須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把漏洞堵好。”

“為什麼你沒告訴我們?”雪瑞安平靜地問,聲音聽起來像鐵一樣硬。身為初階生師尊,雪瑞安從沒提高過聲音,但永遠都會讓人感覺到巨大的壓力。 “三名見習生——見習生!——被派出白塔,追獵十三名黑宗兩儀師,你是否要用嬰兒堵住你的船上的洞,史汪?” “我們不是嬰兒!”奈妮薇激烈地響應道,“那十三名黑宗裡已經有人死了,我們兩次破壞了她們的計劃,在提爾,我們——” 卡琳亞用冰冷、尖利如刃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關於提爾的事,你們已經全都說過了,孩子,還有坦其克的事情,以及擊敗魔格丁的事情。”她帶著挖苦的神情撇了撇嘴角。這位兩儀師剛才說過,奈妮薇竟然會走到距離一名棄光魔使一里內的地方,十足愚蠢,而她能活著逃出來完全是因為她的好運氣。卡琳亞完全不明白奈妮薇有多贊成這種意見——奈妮薇和伊蘭絕對沒有將實情和盤托出——但這只是讓奈妮薇的腸子彷彿打了幾個結。 “你們還是孩子,我們不打你們的屁股是你們的好運。現在,閉上嘴,直到你們被命令開口。”奈妮薇閉上了嘴,但臉色已經變得火一樣通紅,她希望兩儀師們仍然只會把這種表現當成是她正感到羞愧。

雪瑞安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史汪:“那麼,為什麼你從沒說過派出三個幼童追獵獅子的事?” 史汪深吸了一口氣,但還是交疊起雙手,以悔過的樣子低下了頭:“那時我覺得沒這個必要,兩儀師,有很多其他事情比這個重要得多。我沒有隱瞞任何事情,只要是該說的,我都說了,我說了對於黑宗的每一點了解。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並不知道這兩名見習生身處何地,她們要做什麼,重要的是她們現在到了這裡,還帶來了三件特法器。您必須注意到,她們去了愛莉達的書房,查看了那裡的文件,您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如果不是這樣,您就不會知道愛莉達已經知道了這個地方。” “我們注意到了。”愛耐雅說著,看了摩芙玲一眼,後者仍然緊皺眉頭望著那枚戒指。 “我們只是對她們的手段感到有些驚訝。”

“特·雅蘭·瑞奧德,”麥瑞勒喘了口氣,“一直以來,在白塔這只是個學術問題,或者說,只是一個傳說,還有艾伊爾的夢行者。有誰能想得到,艾伊爾智者竟然能夠導引,更別說是這種技巧?” 奈妮薇真希望能把這件事當成秘密藏起來,就像隱瞞柏姬泰的真實身份和另外幾件事一樣,但在幾個能用目光鑽透岩石的兩儀師不斷的訊問中,順口說出一些不該說的事情實在是在所難免的。好吧,其實奈妮薇覺得她們隱瞞秘密的工夫已經不錯了,特·雅蘭·瑞奧德一旦被提起,接著又得知她們可以進入其中,這些女人簡直像是要到老鼠把貓趕上樹的時候才會停止訊問。 莉安向前邁出半步,完全不看史汪:“重要的是,有了這些特法器,你們可以和艾雯交談。通過艾雯,你們可以聯繫到沐瑞,這樣不僅可以知道蘭德的動向,你們甚至還可以影響他在凱瑞安的行動。” “我以前就說過,他離開艾伊爾荒漠之後會進入凱瑞安。”史汪說道,目光和聲音指向兩儀師們,但話裡所蘊含的意味卻像是在說給莉安聽。 莉安哼了一聲,說道:“做得不錯,兩名兩儀師已經被派到荒漠去追趕鴨子了。”莉安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寒意。 “夠了,孩子們,”愛耐雅說話的語氣像極了命令兩個小孩停止吵架的母親,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其他兩儀師一眼,“能夠和艾雯交談應該是一件好事。” “如果這些特法器能夠像你們所說的那樣發揮作用。”摩芙玲掂了掂手心裡的戒指,同時用另一隻手的手指劃過腿上的兩件特法器。沒有確實的證據,這個女人連天空是藍色的也不會相信。 雪瑞安點點頭:“是的。這是你們的第一個任務,伊蘭,奈妮薇,你們將有機會教導兩儀師,告訴我們該如何使用這些東西。” 奈妮薇行了個屈膝禮,同時向兩儀師們齜了齜牙,她們可以把這個表情當成是在微笑。教導她們?是的,然後她就永遠也沒辦法再碰到那枚戒指,還有那兩件特法器。伊蘭的屈膝禮顯得更加僵硬,面孔彷彿變成一張冰雕的面具,她的眼珠幾乎是帶著渴望的神情向那件愚蠢的罪銬轉了一下。 “這些錢款授權書會很有用,”卡琳亞的聲音裡顯示著白宗的冷靜和邏輯性,但充滿力度的語調仍然流露出煩躁的心情,“加雷斯·布倫總是想要我們給他更多的金幣,有了這些,我們說不定可以讓他滿意了。” “是的,”雪瑞安說,“但我們必須把大部分的錢留下來給自己用,現在這里和別的地方,我們要提供食物和衣服的人愈來愈多了。” 伊蘭以親切的姿態點了一下頭,就好像兩儀師們要經過她的許可才會拿走這筆錢一樣,但奈妮薇只是不動聲色地等著。金幣、授權書,還是特法器,這些只是一部分而已。 “對於其餘的問題,”雪瑞安繼續說道,“我們同意你們離開白塔是奉命行事,無論這樣的行動有多麼荒謬,你們不需要為此事負責。現在,你們平安地回來了,你們要繼續你們的學習。” 奈妮薇緩緩地呼出一口氣,自從訊問一開始,她就不敢多奢求什麼了,但她依然不喜歡這種結果,只是這次她不會讓人有機會指責她的壞脾氣。畢竟,發脾氣在這裡毫無益處。 伊蘭卻在這時突然說道:“但——!”她剛剛說出這個字,雪瑞安就以更加強硬的語氣打斷了她: “你們要繼續你們的學習,你們都很強,但你們還不是兩儀師。”那雙綠色的眼睛緊盯著她們,直到雪瑞安相信她們已經聽從了命令。然後她又用稍微柔和了一點、但依然堅定的聲音說道:“你們回到了我們身邊,雖然沙力達不是白塔,但你們依舊可以把這里當成是白塔。根據你們告訴我們的信息判斷,你們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說出來。”奈妮薇屏住了呼吸,這時雪瑞安的目光轉向了那副罪銬。 “很可惜,你們沒能讓那名霄辰女子跟你們一起回來,你們真的應該帶上她。”雪瑞安這樣說時,不知為什麼,伊蘭的臉突然通紅,神情中也夾雜了許多氣惱。但對奈妮薇來說,知道對方說的是那霄辰女子,只是讓她又鬆了一口氣。雪瑞安繼續說道:“但見習生不能因為無法像兩儀師那樣思慮周全而遭到懲罰,史汪和莉安會有許多問題問你們,你們要與她們合作,盡力回答她們的問題。我相信,我不需要提醒你們,不要利用她們現在的狀況欺壓她們。一些見習生,甚至有一些初階生都曾經自以為可以指責,甚至是懲罰她們。”稍顯溫和的聲音又變得像鋼鐵一樣冷硬。 “這些幼稚的女人們現在都為這種錯誤感到極為懊悔,還要我再說什麼嗎?” 奈妮薇和伊蘭急忙結結巴巴地表示已經領會了雪瑞安的意思。奈妮薇根本沒想過要指責她們兩人,依照她的了解,所有的兩儀師都有錯,但她不想惹怒雪瑞安,她不得不痛苦地意識到,自由的日子真的一去不返了。 “很好,你們可以拿走帕那克送給你們的珠寶,還有這支箭,等到有時間的時候,你們一定要告訴我,為什麼她會送你們這樣一件禮物。現在你們離開吧!會有見習生為你們找到睡覺的地方。見習生的製服也許不太好找了,但她們會為你們找到的。我相信你們會忘記你們的……冒險,並很快回到你們應在的位置上。”雖然沒有明說,但雪瑞安的意思很明確——如果她們自己不能很快回到自己的位置,自然會有人來幫她們。看到她們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雪瑞安滿意地點了點頭。 從陰極力的屏障被消去到現在,波恩寧始終一句話也沒說,但是當奈妮薇和伊蘭行屈膝禮的時候,這名灰宗兩儀師站起身,走到堆放這兩名見習生物品的桌子旁邊。 “而這是什麼?”她帶著很重的塔拉朋口音問著,伸手掀開了覆蓋著暗帝封印的白布,看到白布下面的東西,藍灰色的大眼睛裡噴出的怒意遠多於震驚。 “沒有人對這個問什麼問題嗎?你們全都打算對此視而不見嗎?”那個黑白兩色的碟子躺在眾人面前,已經碎成了十幾片,雖然這些碎片仍然緊密無間地拼合在一起。 奈妮薇拼命潤了潤喉嚨,才說出話來:“它在袋子裡的時候還是完整的。”她剛才一直都竭力不去看覆蓋它的那塊白布,但她畢竟還是無法迴避這個問題。當她們的東西被一一放在桌上的時候,莉安看見那條紅裙裝,還嘲笑她……不,她不能逃避它,不能胡思亂想了! “為什麼我們要特別照顧它?它是昆達雅石!” “我們一直都盡量不去看它和動它,”伊蘭喘息著說,“它感覺起來非常……邪惡。”卡琳亞將昆達雅石的碎片分發給兩儀師們,要求她們說出感覺到了什麼樣的邪惡,但現在它已經沒有這種感覺了。 她們剛才說過這件事,而且不止一次地說過,只是現在沒有人注意她們了。 雪瑞安站起身,走到有蜂蜜色頭髮的灰宗兩儀師面前:“我們沒有對任何事視而不見,波恩寧,問更多的問題也不會有用,她們已經把知道的全部告訴了我們。” “多問些問題總會有好處。”摩芙玲說。她不再擺弄手中的特法器,而是像其他人一樣,將視線轉向那道破碎的封印,死死地盯住了它。它應該是昆達雅石(摩芙玲和波恩寧都對它進行過測試,確認了這一點),但摩芙玲也曾經親手折斷了它的一塊碎片。 “這七道封印中還有多少是完整的?”麥瑞勒低聲喃喃自語著,“還有多久暗帝就會重獲自由,最後戰爭就會到來?”根據自身的特長和喜好,每一位兩儀師會完成不同的任務,而每個宗派都有它們專注的部分。綠宗自稱為戰鬥宗派,她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在末日戰爭中與新的驚怖領主全力作戰,所以在麥瑞勒的聲音裡幾乎包含著一絲激動與渴望。 “三個,”愛耐雅稍有些顫抖地說,“據我們所知,還有三個是完整的。但願我們真的掌握了所有信息,但願真的還有三道封印吧!” “但願那三個會比這個更強一些!”摩芙玲喃喃地說道,“昆達雅石不能這樣被打破,不可能是昆達雅石,不可能。” “我們等到合適的時候再討論這個問題,”雪瑞安說,“現在還有很多急迫的事情需要解決。”她從波恩寧手裡拿過那塊白布,將破碎的封印重新遮蓋起來。 “史汪、莉安,我們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是關於——”她看到伊蘭和奈妮薇還在屋裡,立刻停住了話頭,“我不是已經要你們離開了嗎?”她的外表還是平靜的,但忘記了她們的存在表明她內心很混亂。 奈妮薇急忙又行了個屈膝禮,急急地說道:“請容我們告退,兩儀師。”然後她就轉身向門口快步走去,兩儀師們(還有史汪和莉安)都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和伊蘭離開,奈妮薇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被她們的目光推走的。伊蘭緊隨在奈妮薇身後走出那個房間,她最後又看了那副罪銬一眼。 奈妮薇關上房門,立刻將身子靠在粗木門板上,她緊緊地將鍍金小箱抱在胸前,在走進這幢古老的岩石客棧之後,終於第一次舒服地呼出一口氣。她不想再去考慮那個破碎的封印,另一個破碎的封印。還是不要去想了,那些女人簡直能用眼睛去剪羊毛。她倒是很想看看,如果這些兩儀師與智者們見面,那會是什麼樣的情景,當然,她得不被夾在中間才好。她第一次前往白塔學習如何俯首聽命是一段非常艱難的經歷,而在這麼長一段時間以來一直都在發號施令(當然,她經常都會和伊蘭商量的),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學會拔羊毛和擦地板了。 在大廳裡,匆匆抹就的石膏天花板下面和瀕臨坍塌的冰冷石砌壁爐旁邊,人們仍然像她剛進來時那樣忙碌著。沒有人看她,她也沒有去看任何人,但有一小群人正在這裡等著她和伊蘭。 粉刷過石膏的牆邊,湯姆和澤凌坐在一張粗木長凳上,正和蹲在他們面前的烏諾低聲耳語著,夏納人的大劍重新回到了烏諾的背上。愛瑞娜和妮可拉驚愕地望著每一個地方,同時又竭力掩飾自己驚愕的心情,而與她們坐在同一張長凳上的瑪麗甘,正在看著柏姬泰。柏姬泰笨拙地耍弄著湯姆的三顆彩色木球,想要逗笑佳瑞和塞弗。明跪在那兩個孩子身後,一邊搔他們癢,一邊在他們耳旁低聲說著話。但他們只是彼此握著手,兩雙大眼睛冷冷地望著前方。 在這個房間裡,只有兩個人顯出一副閒適的模樣,他們是麥瑞勒三名護法中的兩個,這兩個傢伙靠在長凳附近的牆邊,正慢條斯理地閒聊。他們身邊的另一側就是通往廚房走廊的小門。柯利·曼金是個黃頭髮的年輕石臉瘦子,安多人,從側臉看過去還算英俊。艾瓦·哈克米有著鷹鉤鼻和方下巴,上唇灰白色的鬍子如同兩枝向下彎的尖角。沒有人會說艾瓦的相貌英俊,在他的黑眼睛前面,任何人都會感到喉嚨髮乾。兩名護法的視線根本沒有向長凳這邊轉過一次。當然,他們只是恰巧無事可做,想在這裡聊聊天而已。 看到奈妮薇和伊蘭走進大廳,一顆彩球從柏姬泰手中掉了出去。 “你們對她們說了什麼?”她平靜地問道,伊蘭手中的銀箭似乎完全沒引起她的注意,她的箭囊還掛在腰帶上,但長弓則被靠在牆邊。 奈妮薇走到她身邊,小心地不去看柯利和艾瓦。然後以同樣的小心壓低聲音,以稍顯強調的語氣說:“我們回答了她們所問的一切。” 伊蘭碰了碰柏姬泰的手臂:“她們知道了你是我們的朋友,曾經幫過我們大忙,這裡歡迎你留下來,就像歡迎愛瑞娜、妮可拉和瑪麗甘一樣。” 看到柏姬泰稍顯輕鬆的表情,奈妮薇才意識到她剛剛有多麼緊張。藍眼睛的弓箭手拾起掉落的黃色木球,以流暢的動作將三顆球扔回給湯姆。湯姆用一隻手抓住它們,眨眼間就讓它們消失了,柏姬泰的嘴角顯出一絲最輕微的寬慰笑容。 “真是無法形容看見你們兩個我有多高興。”明已經是第四次或第五次這樣說了。她的頭髮變長了些,只是還沒辦法完全遮住脖子。在另外一方面,她也有了稍許的不同,只是奈妮薇還沒辦法確切地看出來。讓奈妮薇吃驚的是,明外衣的領口上出現了刺繡的花朵,她以前一直都只穿著樸素的衣服。 “這裡根本找不到一張友善的臉,”明的目光向那兩名護法閃爍了一下,“我有好多話要跟你們說,但必須先找一個沒有別人的地方,我已經等不及要聽你們在離開塔瓦隆之後的經歷了。”如果奈妮薇沒猜錯的話,明還要跟她們談談將來的打算。 “我也很想跟你說說話。”伊蘭相當嚴肅地說道。明看著伊蘭,嘆了口氣,然後點點頭,表情不像剛才那樣迫切了。 湯姆、澤凌和烏諾在柏姬泰和明之後走了過來,看他們的表情,這些男人一定是要說一些他們認為女人不會喜歡的事情了。但沒等他們開口,一名穿著見習生服裝、卷頭髮的女子推開澤凌和烏諾,瞪了那些男人一眼,站到奈妮薇面前。 在芙芮恩身上,帶著七色鑲邊的見習生長裙已經不像以往那樣雪白了,她的黑臉上堆滿了怒容:“看見你出現在這裡真是令人吃驚,野人,我以為你已經跑回你的村子裡去了,我們的好王女也跑回到她母親那裡去了。” “你仍然是那麼喜歡讓牛奶發酸嗎,芙芮恩?”伊蘭問。 奈妮薇仍然保持著臉上的笑容,雖然這樣做很勉強。在白塔的時候,芙芮恩有兩次被安排對她進行教導,在芙芮恩看來,課程的重點是讓奈妮薇明白自己的身份。即使老師和學生都是見習生,只要課程還在繼續,老師就有著相當於兩儀師的權力,芙芮恩肯定充分利用了這個機會。這個卷頭髮的女人在初階生的位置上待了八年時間,又當了五年的見習生,所以從來都不喜歡沒當過初階生的奈妮薇和只穿了不到一年純白色衣服的伊蘭。芙芮恩給奈妮薇上過兩次課,奈妮薇就兩次因為態度不好而去了雪瑞安的書房,那時記錄她脾氣、固執等錯誤的單子像她的手臂一樣長。奈妮薇提高了聲音說道:“我聽說有人待史汪和莉安很不好,我認為雪瑞安打算要懲一儆百,徹底消除這種現象。”她讓自己一直以穩定的目光看著芙芮恩,芙芮恩有些害怕地睜大了眼睛。 “我什麼都沒有做過,自從雪瑞安——”芙芮恩用力閉上了嘴,臉猛地漲紅了,明用手摀住了嘴。芙芮恩猛地轉過頭,從柏姬泰到瑪麗甘,逐一審視身邊女子的臉龐。她隨手向妮可拉和愛瑞娜指了指:“我想,你們兩個可以,跟我來,快點,別拖拖拉拉。”她們緩緩地站起身,愛瑞娜警覺地望著芙芮恩,妮可拉的手指不停地摩搓著腰間的裙帶。 伊蘭走到她們之間,高揚著下巴,用專橫而冰冷的藍眼睛望著芙芮恩:“你要她們幹什麼?” “我奉兩儀師雪瑞安的命令行事,”芙芮恩回答,“我本人認為她們現在進行測試已經年紀太大,但我只是在遵從命令。加雷斯大人的徵兵隊裡總會有一位兩儀師,現在就連像奈妮薇這種年紀的女人都要接受測試。”她突然露出一絲毒蛇般的微笑。 “我是否應該告知雪瑞安你不贊成這樣做,伊蘭?我是否應該告訴她,你不同意讓你的隨從接受測試?”伊蘭的下巴沉了下去,但她不會就這樣退縮,她需要轉移一下話題。 奈妮薇碰了碰芙芮恩的肩膀,“她們找到了多少人?” 現在芙芮恩顯然不願意和奈妮薇說話,但她還是轉過了頭。奈妮薇瞥了伊蘭一眼,看見她正在安慰愛瑞娜和妮可拉,向她們解釋她們不會受到傷害,或者被迫做任何事情。奈妮薇想不到這些兩儀師會這麼做,一般情況下,當兩儀師找到像伊蘭和艾雯那樣迸發出至上力火星的女孩時,她們會盡全力讓這個女孩接受導引的訓練,不管女孩本人的意願如何,因為至上力遲早會在這樣的女孩體內爆發。她們對於必須在接受訓練以後才能碰到至上力的女孩和野人則要寬大許多,理論上,兩儀師會允許她們自己選擇是否要成為兩儀師。野人指的是那些自己尋找到導引方法的女孩,在未經訓練的情況下,四個天生能碰觸到真源的女孩裡只有一個能活著成為野人。野人往往並不知道自己有導引的能力,而且經常會像奈妮薇一樣,以某種方式封鎖自己的導引能力。奈妮薇自己選擇了進入白塔,但她懷疑如果自己當時選擇離開,兩儀師們仍然會設法讓她就範。也許她們會為此而把她的手腳都綁起來,在她們眼中,任何有機會擁有導引能力的人大概都是一隻宴會上的羔羊。 “三個,”芙芮恩過了一會兒說道,“費了這麼多力氣之後,她們找到了三個,其中一個是野人。”她實在是不喜歡野人。 “我不知道為什麼她們會這樣如飢似渴地尋找初階生。除非奪回白塔,否則根本沒辦法讓初階生晉升為見習生,這全都是史汪·桑辰的錯,她和莉安的錯。”芙芮恩臉頰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彷彿她意識到了這句話可能會讓別人懷疑她惡待了前玉座和撰史者。她急忙抓住愛瑞娜和妮可拉的手臂:“過來,我是在執行命令。你們必須接受測試,無論這是不是在浪費時間。” “噁心的女人,”明低聲說著,斜睨了快步走過大廳的芙芮恩一眼,“如果真的有公正存在,她一定不會有快樂的未來。” 奈妮薇想問問明在這個捲髮女人身上看到什麼幻象,她有上百個問題要問明,但湯姆和另外那兩個男人執拗地站在她和伊蘭面前。澤凌和烏諾站到湯姆兩側,三個人形成了一個可以監視所有方向的態勢。柏姬泰將佳瑞和塞弗帶到他們的母親身邊,然後帶著他們走到更遠一些的地方。明知道這些男人要幹什麼,她用可憐兮兮的目光看著他們,似乎是有話要說,但最後她只是聳了聳肩,到柏姬泰那裡去了。 看湯姆的表情,他似乎是想談談天氣,或者是問問晚飯有什麼可吃。 “這個地方充滿危險的傻瓜和做夢的人,她們以為能打垮愛莉達,所以加雷斯·布倫才會在這裡,他要為她們組建一支軍隊。” 澤凌的笑容幾乎把他的黑臉分成了兩半:“不是傻瓜,是瘋女人,還有發了瘋的男人。我不在乎愛莉達是不是從洛根出生那天起就當上玉座了,她們以為可以從這裡推倒一位坐鎮在白塔中的玉座,只有瘋子才會這麼想。我們能在一個月內到達凱瑞安,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拉岡等人已經確定了馬匹的位置。”烏諾也是滿面笑容,表情和眼罩上那顆火紅的眼睛極端地不協調,“那些衛兵被設置的目的是防止有人進來,而不是阻擋裡面的人出去,我們可以在森林裡甩掉他們。很快就天黑了,他們絕對找不到我們。”在河上旅行的日子裡,兩個戴著巨蛇戒的女人對他的言談舉止造成了很大的改變,雖然他確信,當這兩個女人不在場的時候,他肯定還會故態復萌。 奈妮薇看著伊蘭,後者微微搖了搖頭。為了能成為兩儀師,伊蘭什麼都可以忍受,而奈妮薇自己呢?如果這些兩儀師已經決定要控制蘭德,而不是單純地支持他,她和伊蘭大概也沒什麼讓她們改變主意的好辦法,實際上,可以說是毫無辦法。但是……還有醫療技術,在凱瑞安,她在這方面不會有任何收穫,但在這裡……就在距離她不到十步遠的地方,身材苗條、有著長鼻子的黃宗兩儀師瑟瓦·瑪瑞西斯正在一份文件上勾勾畫畫地寫著什麼。一名禿頭黑須的護法在門旁與妮索·達晨說著話,那名護法只有常人的身高,但肩膀已經超過了那位兩儀師的頭頂。達達拉·芬奇的肩膀像這個房間裡的許多男人一樣寬,而身高更是比大多數男人來得高。她正在一座冷壁爐前面指揮一群初階生站好隊,然後用洪亮的聲音逐一向她們安排任務。妮索和達達拉同樣是黃宗兩儀師,達達拉頭上的灰髮表明她已經是一位年紀相當大的兩儀師了,據說她掌握的醫療知識比任何兩位兩儀師加起來都多。如果奈妮薇現在去蘭德身邊,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看著蘭德陷入瘋狂。如果能繼續增進自己的醫療能力,也許終有一日,她可以阻擋那種瘋狂。兩儀師們對太多的事情都容易感到絕望,隨意就放棄,她不會這樣的。 所有這些事飛快地閃過腦海,她看著伊蘭,然後又將頭轉向男人們:“我們要留在這裡,烏諾,如果你們想去找蘭德,你們可以照自己的意願去做,只是恐怕我沒有錢可以給你們了。”兩儀師們拿走了所有金幣,而奈妮薇對於自己口袋中僅剩的幾枚銀幣又實在是捨不得。這些男人因為各種錯誤的理由而跟隨她(當然還有伊蘭),但這並不能減輕她對他們的責任。他們的忠誠是對蘭德的,他們沒理由被捲進白塔內部的鬥爭。瞥了一眼懷中的鍍金匣子,奈妮薇又不情願地說道:“但我有些東西,你們可以沿途變賣籌錢。” “你也必須走,湯姆,”伊蘭說,“還有你,澤凌,你們留在這裡沒有意義。現在我們不需要你們,但蘭德會需要你們的。”她想把手中的珠寶盒塞進湯姆手裡,但被湯姆拒絕了。 三個男人用那種讓人氣惱的方式交換了一下眼神,烏諾甚至翻了翻眼睛,奈妮薇覺得澤凌似乎是在低聲埋怨她們太頑固了。 “也許過幾天吧!”湯姆說。 “過幾天。”澤凌表示同意。 烏諾點點頭:“如果要逃過護法們的追擊前往凱瑞安,那我在路上大概不會有什麼休息的機會。” 奈妮薇用最冷的眼神瞪了他們一眼,又故意拉了一下辮子。伊蘭把下巴揚到最高,傲慢的藍眼睛差不多可以把冰塊瞪碎。這些男人們一定看得懂這是什麼意思——他們的胡說八道是不被允許的。伊蘭用冰冷的聲音說道:“如果你認為你還在遵守蘭德的命令,在照顧我們——”同時奈妮薇也在用火烈的聲音說:“你承諾過,要聽從我的命令,現在我要——” “根本不是這樣,”湯姆打斷了她們的話,用滿是皺紋的手將伊蘭的一綹頭髮撥到腦後,“根本不是這樣,就不能讓一個瘸腿的老人休息一下嗎?” “說實話,”澤凌說,“我會留下只是因為湯姆還欠我的錢,玩骰子的時候他輸的。” “你以為我們要從護法手裡偷走二十匹馬,會像從床上滾下那麼容易嗎?”烏諾生氣地嘟囔著,他似乎忘記那正好是他剛剛提出的建議。 伊蘭盯著他們,似乎是想不出該說些什麼,奈妮薇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他們。他們已經跟她們走了多遠?現在他們就站在距離她們不到一步的地方。問題是,她突然有一種要流淚的感覺。她曾經決定要讓他們離開,不是因為她不想讓他們看到她卑躬屈膝的樣子,當然不是。但無論多麼不願意,她必須承認,在這個令她大失所望的沙力達,知道她和伊蘭除了柏姬泰之外還有別人可以依靠,這種感覺很……舒服。當然,她不會跟著他們一起“逃亡”,任何情況下都不會,他們的存在確實讓人感覺很……舒服。當然,她不會讓他們知道這個。況且這也沒必要,因為他們還是要走的,無論他們怎麼想。蘭德可以用到他們,而他們在這裡只會礙事,除非…… 粗木門被打開,史汪走了出來,莉安跟在她身後。她們冷冷地對看了一眼,莉安哼了一聲,裊裊婷婷地繞過柯利和艾瓦,走進通往廚房的那條走廊。奈妮薇微微皺了皺眉,在那一片冰冷之中,奈妮薇差點就沒看見在她面前迸出來的一點火花…… 史汪向奈妮薇走過來,但她突然停在半路上,臉變成了一塊平板。又有人走進了那一小群人裡面。 加雷斯·布倫淺黃色的樸素外衣上掛著一副有凹痕的胸甲,一雙鐵手套被他別在劍帶裡,顯示著指揮官的威儀,大部分變灰的頭髮和堅毅的面孔表明了他廣博的經歷與見聞。看樣子,他是一個可以承受任何狀況的男人。 伊蘭帶著微笑,親切地向他點點頭,這與他們在沙力達的街道上初次相見時她那種驚訝的眼神已經完全不同了。 “不能說在這裡看見你是一件很好的事,加雷斯大人,我聽說母親和你之間出現了一些問題,但我相信那一定是可以彌補的,你知道,有時候母親行事會有點急躁。她會來請求你回凱姆林去的,你應該相信這一點。”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伊蘭。”他並沒有理會伊蘭的驚訝(奈妮薇很奇怪,怎麼會有人在知道伊蘭的身份時還會態度這麼唐突),而是轉向了烏諾,“你有沒有考慮過我說的話?夏納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重騎兵,而我有一些急需得到訓練的年輕人。” 烏諾皺起眉,獨眼向伊蘭和奈妮薇那兒轉了一圈,然後,他緩緩地點點頭:“我還沒什麼事情可做,我會問問其他人。” 加雷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這就好了,還有你,湯姆·梅里林。”湯姆在加雷斯走過來時把臉別了過去,一邊拉鬍子,一邊出神地盯著地板。現在他也只是用一隻眼回望著加雷斯。加雷斯則繼續說道:“這是我曾經認識的一個人的名字,他非常像你,他是一個非常擅長某種遊戲的人。” “我也曾經認識一個非常像你的人,”湯姆回答,“他竭盡全力要把我用鐵鍊鎖起來。我想,如果我被他抓住的話,現在我的腦袋大概已經不屬於我了。” “很久以前的事了,對不對?男人有時候會為了女人而做出一些奇怪的事。”加雷斯瞥了一眼史汪,搖搖頭,“你願意和我下一局棋嗎?梅里林先生?我有時發現自己很想找一位精通那種遊戲的人,那種在上等人中流行的遊戲。” 湯姆瞇起了眼睛,但並沒有讓目光離開加雷斯。 “也許我會玩一兩個遊戲,”他最後說道,“只要我先知道賭注是什麼。但你必須明白,我不打算把這一輩子裡剩下的時間都用來和你下棋。我不再喜歡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長時間,我的腳底總會感覺有些發癢。” “只要它們不在一個關鍵的遊戲中發癢就行。”加雷斯不動聲色地說道,“你們兩個跟我來,不必再想睡覺的事了,這裡全都是昨天就應該做好的事,除了那些上週就應該做好的事之外。”他停了一下,又看了史汪一眼:“今天我的襯衫被送來時只洗好了一半。”然後,他就帶湯姆和烏諾走了。史汪瞪著他的背影,又皺起眉看了明一眼,明苦著臉朝莉安離開的方向跑過去。 奈妮薇完全不明白這幾個眼神的交換是怎麼回事,還有這些男人的膽量。他們竟然會認為,他們可以在她面前說這種她一個字也聽不懂的話!反正她是受夠了。 “好啊,他不需要一名捕賊人。”澤凌瞥了史汪一眼,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悅。澤凌至今還在為能見到史汪·桑辰而感到震驚,奈妮薇不知道澤凌是不是明白史汪已經遭到靜斷、不再是玉座了。捕賊人在史汪面前顯得相當不安。 “那樣我就可以坐下聊聊天了,我看見有不少人都是一副想喝杯啤酒、鬆口氣的樣子。” “他故意不理我,”伊蘭難以置信地說,“我不在乎他和母親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他沒有權利……嗯,我以後再去找加雷斯·布倫大人。我必須和明談談,奈妮薇。” 奈妮薇跟著伊蘭向廚房跑去——明一定能回答她們的問題,但史汪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臂。 那個在兩儀師面前溫順地低下頭的史汪·桑辰消失了,現在她們身邊也沒有戴披肩的人。史汪先看了澤凌一眼,捕賊人嚇了一跳,立刻定在原地。她沒有提高聲音,因為沒有必要。 “捕賊人,小心說話,否則你會被挖出肚腸,擺到市場上去買。”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又向柏姬泰和瑪麗甘轉了過去。瑪麗甘咬了咬嘴唇,彷彿吃到了某種味道非常差的東西,就連柏姬泰也眨了眨眼。 “你們兩個去找一名叫作瑟德琳的見習生,要她給你們安排今晚睡覺的地方。那些孩子看上去應該去床上躺躺了,不是嗎?快去吧!”兩名女子拔腿就向外走去,柏姬泰比瑪麗甘移動得更快。最後史汪轉向了奈妮薇:“我有問題要問你,她們已經命令你要配合我,而我建議你照做,如果你知道什麼是對你好的話。” 奈妮薇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裹進了一陣強風之中,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史汪已經將她趕上了搖搖晃晃的樓梯(樓梯的扶手也是用粗木草草拼湊而成的)。她們沿著樓上剛剛鋪了地板的走廊走進一個小房間,房間的一面牆上一上一下釘著兩塊床板。史汪坐在惟一的凳子上,示意奈妮薇坐到牆邊靠下方的那張床上去,奈妮薇選擇繼續站著,這樣至少可以表明她不需要完全聽從史汪的命令。房間很小,但仍然顯得很空曠,一個盥洗架用磚塊支住了一條腿,上面放著缺口的水罐和洗臉盆,幾件衣服掛在牆釘上,一卷看上去應該是毛毯的東西靠牆角放著。奈妮薇的地位在這一天裡掉落了許多,但史汪沒落的程度遠遠超出她的想像,她不認為自己在對付這個女人時會有什麼麻煩,即使史汪仍然有著那樣一雙眼睛。 史汪哼了一聲:“那就隨你吧,女孩。那枚戒指,它不需要導引?” “不,你聽我和雪瑞安說過——” “任何人都能使用它?一個不能導引的女人也行?一個男人也可以?” “男人也許可以。”不需要至上力的特法器,一般對女性和男性都能產生同樣的作用,“對任何女人都行。” “那你要教我使用它。” 奈妮薇挑起一側眉弓。也許可以用這個當作把柄,得到她想要的;如果不能,她還有另一個把柄,也許。 “她們知道嗎?那時我們談論的只是告訴她們如何使用,你根本就沒有被提到。” “她們不知道,”史汪沒有表現出任何動搖,她甚至露出了微笑,雖然那微笑中並沒有愉悅。 “她們也不會知道的。否則她們就會知道,你和伊蘭離開白塔之後就以正式的兩儀師身份行動。沐瑞也許會允許艾雯這麼做——我敢打賭艾雯也這麼做了——但雪瑞安和卡琳亞?她們會讓你像一隻產卵的石鱸那樣尖叫。我向你保證,這還只是開始而已,漫長折磨的開始。” “這太荒謬了。”奈妮薇意識到自己已經坐在床沿上,她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坐下的。湯姆和澤凌是能管住他們的舌頭的,其他人不會知道這件事。她必須和伊蘭談談。 “我們沒有做任何偽裝。” “不要對我說謊,女孩,如果我需要證實,你的眼睛已經說明了一切。你的胃在翻筋斗,對不對?” 她的胃確實在翻筋斗。 “當然不是,如果我教你任何東西,那也是因為我想那樣做。”奈妮薇不會讓這個女人壓倒自己,她心裡的最後一點憐憫也消失了,“如果我這樣做,我希望得到一些回報,我想研究你和莉安,想知道靜斷是不是可以被治愈。” “不可能,”史汪冷漠地說,“現在——” “除了死亡之外,任何疾患都應該能被治好。” “'應該'不代表'可以',女孩,莉安和我已經得到了承諾,不會有人打擾我們。你去問問芙芮恩和愛瑪拉,就能知道騷擾我們的人會得到什麼樣的下場。她們不是最先這麼做的,下場也不算是最糟,但她們哭得最久。” 她的另一個把柄,剛剛的慌亂差點讓她忘記了這個。奈妮薇不確定那把柄是否存在,畢竟,她的線索只是一個眼神。 “如果雪瑞安知道你和莉安根本不打算揪掉對方的頭髮,她會怎麼想?”史汪只是看著她,聽她繼續說下去,“她們認為你們是馴順的,對不對?現在你越對無法反抗的人趾高氣揚,兩儀師就越認為你對她們只敢唯唯諾諾。一點阿諛奉承就讓她們忘了你們兩個是攜手合作多年的同伴?或者你已經讓她們相信,靜斷真的改變了你的一切,而不僅僅是這張面孔?當她們發現你們正在她們背後秘密謀劃、正在操縱她們的時候,你的叫聲將比任何一隻石鱸都響亮——雖然我不知道石鱸是什麼。”史汪眨了眨眼,並沒有表現出憤怒的樣子,也不像要承認奈妮薇的判斷,但她的眼神中包含著某種東西,奈妮薇確信這一點。 “我想研究你,還有莉安,在任何時候;當然,還有洛根。” 也許她也能從洛根身上學到一些東西,男人是不一樣的,研究他們相當於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即使她找到了方法,她也不打算治療洛根,蘭德的導引能力是必要的,但她並不打算讓這個世界再出現一個能夠使用至上力的男人。 “如果不行的話,那你就最好忘記那枚戒指和特·雅蘭·瑞奧德。”史汪為什麼要這樣做?也許只是想重溫一下任何與兩儀師相關的東西,奈妮薇急忙踩熄了心中重新燃起的一點憐憫的火苗。 “如果你說了任何我們偽裝成兩儀師的話,那我就別無選擇,只能把你和莉安的事說出去。伊蘭和我也許為此而感到不悅,但你們會因此而哭泣得比芙芮恩和愛瑪拉加在一起還要久。” 寂靜在房間裡持續著,這個女人怎麼還能保持這樣的冷靜?奈妮薇一直認為這是身為兩儀師才會有的特質。她覺得嘴唇有些髮乾,如果她錯了,如果史汪願意公開測試她的判斷,她知道最後要哭泣的是誰。 最後,史汪喃喃地說道:“希望沐瑞能讓艾雯的背脊比這個軟一些。”奈妮薇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她沒時間考慮這些。眨眼間,史汪已經向前傾過身子,伸出了一隻手。 “你保守我們的秘密,我保守你們的。教我使用那枚戒指,你可以研究靜斷和馴禦,直到你心滿意足。” 奈妮薇在握住那隻手的時候差點沒有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她做到了,終於有人在試圖恐嚇她的時候卻失敗了,雖然這個過程彷彿是經歷了一段極為漫長的時間。她幾乎能感覺到自己已經準備好去面對魔格丁了,幾乎是這樣。 伊蘭在客棧後門外面追上了明,明手臂下似乎夾著兩三件白襯衫。太陽已經落到了樹梢上。在逐漸減弱的陽光中,馬厩場院的土地上能模糊地看到許多泥土翻起的痕跡,一個巨大的橡樹樁還立在院子的正中央。茅草屋頂的石砌馬厩並沒有門,伊蘭可以看到男人們在排滿馬匹的馬槽間來回移動。讓她感到驚訝的是,莉安正在馬厩陰影的邊緣和一個高大的男人說話。從他身上粗糙的衣著來看,他可能是一名鐵匠,或者是名街頭惡棍。伊蘭吃驚地看見莉安站得近到身體幾乎貼上了對方,歪著頭,雙眼盯著他。然後莉安用手拍了拍他的臉頰,才轉回身跑進了客棧。那名壯漢望著莉安的背影又站了一會兒,然後消失在馬厩的陰影中。 “不要問我她在幹什麼,”明說,“總是有奇怪的人來找史汪或是她,而一些男人,她……嗯,你也看見了。” 伊蘭並不真的在乎莉安做了什麼,現在她終於有機會和明單獨說話了,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帶入正題。 “你在幹什麼?” “洗衣服。”明嘟囔著,焦躁地晃了晃那些襯衫,“能看到史汪變成老鼠的樣子,真是說不出有多痛快,她不知道獵鷹是會吃掉她還是將她當作寵物。她可以嚐嚐以前別人被他處置時的滋味了!” 伊蘭加快步伐,追上走過院子的明。這不算是個好的交談開端。 “那時你知道湯姆會提出這種建議嗎?我們會留下。” “我告訴他們,你們會留下的,不是出自幻象。”明的步伐再次緩慢下來。她們在馬厩和一段殘缺的石牆中間繼續向前走著,腳下是一條剛剛開出來的小路,路面上遍布灌木的殘根和被踩倒的草葉。 “我不認為你會放棄學習的機會,你總是渴望學習,奈妮薇也一樣,雖然她不會承認這一點。真希望我錯了,我應該和你們走的,至少,我……”她又惱怒地低聲嘟囔了幾句,“你們帶來的那三個是麻煩,這是幻象表現出來的。” 這就是了。伊蘭需要談話的契機,但她還是沒有問出想問的問題,反倒說:“你是說瑪麗甘、妮可拉和愛瑞娜?她們怎麼可能是麻煩?”只有傻瓜才會忽視明所看見的。 “我知道得併不確切,只是用眼角捕捉到了那道靈光的閃現。我用正眼看她們,什麼也沒看見,只有正眼直視才有辦法看清楚。你知道的,靈光並不多見。麻煩,也許她們會散佈閒話,你們有沒有什麼事是不想讓兩儀師知道的?” “當然沒有。”伊蘭急忙說,明斜睨了她一眼,她又說道:“嗯,除非必要,我盡可能少告訴她們,反正她們是不可能知道那些事的。”只是這樣沒辦法讓她知道她真正關心的事。深吸了一口氣,伊蘭終於決定孤注一擲了:“明,你看到過關於蘭德和我的幻象,對不對?”她又向前走了兩步,才意識到對方已經停住了。 “是的。”明的話裡帶著機警的意味。 “你看見了我們會一同墜入愛河。” “不是很確切,我看見你愛上了他,我不知道他對你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只是他以某種形式和你緊密地聯繫在了一起。” 伊蘭閉緊了嘴,她預料到了會是這樣,但這並不是她想听到的。 “希望”和“想”會阻止煩惱,但只有確切的答案才能讓道路順暢,莉妮是這樣說的。要對付的是現實,而不是願望。 “而且你還看到了其他人,其他我必須……與之分享他的人。” “兩個,”明嗓音沙啞地說,“另外兩個人,而且……而且我是其中的一個。” 伊蘭開口正要問下一個問題,卻停在一半,只能愣愣地瞪著明:“你?”她終於把話說出口。 明帶著怒意說道:“是的,我!你以為我不會愛一個人嗎?我不想,但是會出這樣的事我也沒辦法。”她繞過伊蘭,繼續沿著那條巷子走下去,這一次,伊蘭遲了一會兒才追上去。 這確實解釋了一些事——明以前一直對這個問題的閃爍其辭;她衣領上的繡花;還有,明抹了口紅,伊蘭認為那不是出於自己的想像。我對此作何感想?伊蘭在心中暗暗地尋思,但她就是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第三個是誰?”她低聲說。 “我不知道,”明嘟囔著,“我只知道她的脾氣很大,感謝光明,不是奈妮薇。”她虛弱地笑了一下。 “如果是奈妮薇,我大概就活不下去了。”她又一次瞥了伊蘭一眼:“這件事對於你我又有什麼意義?我喜歡你,我從沒有過姐妹,但有時候,我覺得你……我想成為你的朋友,伊蘭。無論出了什麼事,我都會喜歡你,但我禁不住就是愛他。” “我不是很喜歡分享男人的感覺。”伊蘭僵硬地說,她這句話說得相當含蓄。 “我也不喜歡,只是……伊蘭,承認這一點讓我感到害羞,但只要我抓住了他,我一定不會放手。看樣子,我們都沒有什麼選擇。光明啊,他把我的整個生命都佔滿了,他爬進我的腦子裡,就再也不出去了。”明說話的樣子讓人看不出她是想哭還是想笑。 伊蘭緩緩地嘆了一口氣。這不是明的錯,說實話,與她分享蘭德的人是明,這應該算是一件好事,如果換成是貝麗蘭或者其他什麼人,她又該怎麼辦? “時軸,他扭曲了他周圍的世界,我們只是被捲進漩渦的木片。但我還記得,你、我和艾雯說過,我們絕對不會讓男人影響我們的友情,我們會解決這個問題的,明。等我們找出第三個人是誰……嗯,我們也會解決的,不管用什麼辦法。”第三個!她會是貝麗蘭嗎?哦,血和該死的灰啊! “一定能的,”明黯然地說道,“但現在你和我陷在這個地方不得脫身。我知道還有一個人,我知道我對此無能為力。要解決你和我的問題已經夠讓我頭痛了,而……凱瑞安女人並不都像沐瑞那樣。我在巴爾倫見過一名凱瑞安貴婦,表面上端莊得讓沐瑞和莉安沒什麼差別,只是她有時會說一些也許另有深意的話。而她的靈光!那座城市裡不會有任何男人在與她單獨相處時會是安全的,除非他是醜鬼,是殘廢,或者是個死人。” 伊蘭用鼻子猛吸一口氣,但還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鬆一些:“不必在意這種事,我們還有一位姐妹,我們共同的姐妹,雖然你還沒見過她。艾玲達正在嚴密地監視著蘭德,而且在蘭德身邊十步範圍內肯定會有艾伊爾槍姬眾的衛兵。”一名凱瑞安女人?至少她見識過貝麗蘭,知道那種女人是什麼德性。不,她不打算像那種沒腦子的女孩一樣為這種事情煩心,一名成熟的女人能夠應付這個世界,並永遠達成最好的結果。那個人到底是誰? 這時她們走到了一片開闊的院子裡,院子的地面上有一些成堆的冷灰。許多剛被刮去鏽跡、帶著凹痕的大鐵罐立在環形的石牆邊上,有幾棵樹木從倒塌的石牆缺口中探了進來。儘管陰影已經覆蓋了院子,但仍然有兩隻放在火上的罐子冒著熱氣,三名頭髮濕透了汗水、裙擺系在腰上的初階生正在盛滿了肥皂水的大洗衣盆旁邊,趴在洗衣板上拼命地勞碌著。 瞥了明手臂下面的襯衫一眼,伊蘭擁抱了陰極力。 “讓我幫你一下吧!”用至上力完成雜役是被禁止的——兩儀師們說,體力勞動會鑄造性格——但這次並不一樣,既然可以讓襯衫自己在水中猛烈攪動,她就沒理由讓她們兩個的手沾上水。 “把一切都告訴我,史汪和莉安的改變真的像她們看上去那麼巨大?你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洛根真的在這裡?為什麼你要洗男人的襯衫?全都告訴我。” 明笑了,顯然,她很願意改變一下話題。 “如果把一切都告訴你,我一定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但我會盡力向你多說一些。一開始,我幫助史汪和莉安逃出了愛莉達的牢房,然後……” 伊蘭壓低嗓音驚嘆了一聲,同時導引風之力,將一隻盛滿沸水的罐子從火堆上舉起。她幾乎沒注意到那些初階生難以置信的目光,現在她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力量,卻沒有意識到,自己不假思索做出的一些事情是一些正式的兩儀師也完全沒辦法做到的。誰是第三個女人?艾玲達最好盯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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