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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依附-四面樹敵

非常道 余世存 1637 2018-03-14
1953年,胡風舉家北遷,在景山公園與什剎海之間的一所幽靜小院里安家落戶。他在院子的四角種上了四株樹:一棵梨樹,一棵桃樹,一棵白杏,還有一棵是紫丁香——因此他把自己的書房命名為“四樹齋”。有人提醒他,這不是“四面樹敵嗎”?胡風只好放棄齋名,但在劫難逃,一年後即被捕入獄。 茅以昇在20世紀30年代以主持建造杭州錢塘江大橋聞名於世,在50年代被迫檢討說:“我於1920年初返國,自此為反動統治階級服務,……對於反動統治下的所謂建設,但求能參加促成,而不惜阿附其權勢。”他甚至給自己戴上“剝削者”的帽子,說“這種剝削手段,最集中地表現在錢塘江橋工程上,那都是勞動人民的血汗,我因此而得名”。 張賢亮打成右派後下放農場勞動,有一天收工回來,看見一個鄉下人蹲在號子門口呼天喊地地哭,問他怎麼也會成為右派。原來他們縣要押送二十個右派來勞改農場,押送的人已經派好了,他卻想趁此機會到外面逛逛,非要爭取這趟差事不可。苦苦請求,領導才同意他跟另一個乾部一起押送右派。走到半路時,一個右派逃跑了。兩人向縣里打長途電話請示辦法,縣領導說:二十個,跑了一個,不夠上級規定的指標了,就讓他頂那個空缺吧。

在反右結束時,孫靜軒和雁冀走到“大躍進”遊行的文藝界隊伍的最前面。他當右派,是“自己跳出來的最後一個”。因為他說過:“他媽的,這個也是右派,那個也是右派,誰有本事把我也打成右派試試!”有人向上匯報了,他因此成為右派。 閻錫山臨終時給其親屬留下了六點遺囑:“一、一切宜簡,不宜奢;二、收輓聯不收輓幛;三、靈前供無花之花木;四、出殯以早為好;五、不要放聲而哭;六、墓碑刻他的日記第一百段及第一百二十八段;七、七日之內,每日早晚各讀他選作之《補心錄》一遍。”生前,閻錫山還自作輓聯數幅,囑家人在他死後,貼在指定位置。貼在靈前的是:“避避避,斷斷斷,化化化,是三步功夫;勉勉勉,續續續,通通通,為一筆事功”。橫幕為“朽嗔化欲”。貼在檐柱前的為:“擺脫開,擺脫開,沾染上洗乾淨很不易;持得住,持得住,掉下去爬上來甚為難”。橫幕為:“努力擺持”。貼在院中的為:“有大需要時來,始能成大事業;無大把握而去,終難得大機緣”。橫幕為:“公道愛人”。貼在院門上的為:“對在兩間,才稱善;中到無處,始叫佳”。橫幕為“循中蹈對”。中間兩幅較易為人理解。對前後兩幅,憑弔者往往莫明其妙,不解其意。有人說“閻一生喜弄玄機。臨終還留此謎聯,讓人動腦筋”。

1960年,中南海懷仁堂上演郭沫若新編歷史劇《蔡文姬》,這是一部為曹操翻案的戲。羅點點回憶說,散戲之後,大家正在退場,一位將軍對他旁邊的人半開玩笑地大聲說:“曹操如果像郭老寫得這樣好,我就介紹他入黨。”康生等在場的人都笑了。 “大躍進”期間,楊獻珍到河南調查。當時的河南省,據報紙報導,樣樣都好得了不得,居全國第一,號稱千斤省。小麥衛星、玉米衛星、鋼鐵衛星,一個一個放,好不熱鬧。某衛星公社小麥畝產吹到7320斤。楊到下邊一看,衛星全是假的,普遍營養不良,人人患有浮腫病,還餓死了不少人,楊獻珍說:“這是叫花子共產主義,甚至比叫花子還窮,因為叫花子還多一條打狗棍嘛!”當時河南“假大空”名正言順,幹部的基本功就是要學會弄虛作假,在河南省黨代會上,一個縣委書記發言說:“不虛報,就不能鼓足群眾幹勁;不虛報,就不能促進大躍進的形勢;不虛報,就與群眾臉上無光榮……”楊獻珍跟河南省委辭行時,省委書記腆著臉說:“我們的缺點很多,就是浪漫主義多了一點兒。”楊說:“浪漫主義百分之九十九,現實主義百分之一。”

吳祖光到北大荒勞改,時值“大躍進”,農村的荒唐事層出不窮,畝產糧食萬斤、10萬斤地吹。因為說實話倒霉,人們均以沉默對待,至多在親朋好友之間議論。新鳳霞去河北農村勞動,親眼見公社幹部們如何指揮社員連夜把幾畝地的麥子移到一塊田裡,點上大燈,開起風扇猛吹(怕密不透風,悶壞麥子),然後向上吹牛說密植帶來了豐收。回到城裡,她把老舍當作好友,將此事告訴老舍,老舍忙叮囑她:“你千萬別跟人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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