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5·天空之火

第38章 第三十二章一根短槍

他們沒再做什麼討論,即使暴風雪仍然在持續,他們只要將這些毯子披在身上,也可以走回信道那裡。艾玲達將毯子分成兩份,蘭德則趁此重新抓住陽極力,將生命與死亡、熔融的火與液體的冰注滿自己的身體。 “把它們平均分開,”他對艾玲達說,他知道自己的聲音冰冷、沒有任何感情。亞斯莫丁說他能達到更高的層次,但他現在還沒辦法做到。艾玲達驚訝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只說了一句:“你要披更多一些。”就繼續按她的意思去分毯子了。 沒必要為這個爭論。以他從伊蒙村到槍姬眾的經驗來看,如果一個女人想對你做什麼,要阻止她的惟一辦法就是把她捆起來,特別是如果這其中還包含著那個女人的自我犧牲的話。讓他驚訝的是,艾玲達的語氣裡不帶半點尖刻,也沒說什麼他是軟弱的濕地人之類的話。也許除了那段回憶之外,艾玲達真的有了一些好的轉變,她不可能真的堅持下不為例,然而,蘭德猜想她大概是認真的。

蘭德編織出一根手指粗細的火之力,在小屋的牆壁上切出一道門的輪廓,並逐漸加寬門頂上的縫隙,讓人驚訝的是,陽光從那道縫隙中照射進來。放開陽極力,他和艾玲達交換了個驚訝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你大概已經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了——但他們在這裡不可能待了那麼長的時間。看來他們所在的地方確實距離凱瑞安非常遙遠。 他想推開被切出來的門,但直到他使盡全身的力氣用後背去頂,門才開始緩緩地移動,這時他才想起,使用至上力可以很輕鬆地完成這個工作。冰塊向外推倒時,蒼白的日光和刺骨的寒風立刻灌進屋裡。那塊冰並沒有完全傾倒,它斜靠在已經埋住小屋的積雪上。蘭德趴在那塊冰板上,只能探出一點頭。他看見周圍還稀疏地分佈著一些雪堆,其中幾座雪堆裡冒出了他不認識的矮樹樹冠,其他雪堆下面也許埋著灌木叢,或者是大塊的岩石。

他張開嘴,卻忘了要說什麼,在他頭頂不到五十尺的地方盤旋著一隻渾身覆滿革狀皮膚的動物,身體比一匹馬還要大,緩慢地拍打著一對寬大的皮翼,它有著角狀的長嘴、一雙爪子和一根蜥蜴般的長尾巴。蘭德眼看著它飛過樹林。在那生物的背上騎著兩個人,他們穿著有頭巾的衣服,顯然正在巡視這片區域,如果蘭德將頭多探出一些,或者不是正好位於那隻生物的正下方,他們肯定會看見他。 “不要拿那些毯子了。”蘭德一邊退回屋裡一邊說道,將看到的景象告訴艾玲達,“也許他們是友好的,也許不是,但我不太想去查清這件事。”他不想去和騎著那種東西的人打交道,如果他們真的是人的話。 “我們要偷偷溜回那個信道去,愈快愈好,但一定要注意隱蔽。”

令他感到驚訝的是,艾玲達並沒有爭辯。當他幫她爬過那塊冰板時,蘭德問起了這件事,而她只是握住他伸出來的手,沒有瞪他一眼,這又讓他吃了一驚。艾玲達只是說道:“你有道理的時候我不會和你爭論的,蘭德·亞瑟。”但蘭德幾乎記不起他們哪次沒有爭論過。 他們周圍是一片平坦的雪原,只是在西方有一片高峰兀立而起,白色的峰頂雲朵繚繞,因為太陽正在升起,所以蘭德很容易就能確定哪是西方。半個金黃色的日輪正浮出海面,浪濤兇猛地拍擊在巨礫遍布的岩石海岸上,周圍地勢平坦,讓蘭德可以毫無阻礙地看見半里外之處。大海在他的東方,無垠無涯地朝地平線和太陽延伸而去。如果這片大雪還沒有足夠的說服力,現在這番情景無疑已經告訴他,他們正站在一片完全陌生的異域大陸上。

艾玲達也驚愕地盯著不斷翻騰的浪濤,然後狐疑地朝蘭德皺起眉,她也許不曾見過大海,但她確實看見過地圖。 蘭德努力在雪地裡拖曳腳步,開闢道路,有時候積雪甚至會一直埋到他的腰間。因為穿著裙子,艾玲達在雪地裡行走比蘭德還困難,所以她很快就氣喘吁籲了,當蘭德用臂膀摟住她時,她的綠眼睛裡閃爍出憤怒的火焰。 “我們必須移動得更快一些,沒時間讓你跟裙子搏鬥。”蘭德對她說。怒火消失了,但她並沒有像蘭德希望的那樣將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只是環抱雙臂,露出一副耐心裡含有一點慍怒的表情。無論他們之間的事情對她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她並沒有完全改變,蘭德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會感到一陣輕鬆。 他原本可以像過來時那樣融出一條道路,但如果另一隻剛才那種飛行生物從天空經過,一條土路會清晰地標明出他們的位置。一隻狐狸從他右側的雪地上偶然小跑而過,機警地瞥了他和艾玲達一眼,它有著純白的皮毛,只在尾巴末端有一點墨黑。兔子的足跡偶爾會出現在雪地上,蹦跳過的地方積雪泥濘。蘭德還看見一串很像是貓的腳印,只不過是一頭巨如獵豹的貓,也許這裡還有更大的動物,也許會有那隻飛行怪物的陸上同類。他不想和這樣的東西狹路相逢,但那些……飛人……還是很可能會把他挖出來的這條雪溝當成是某種動物的痕跡。

他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地移動著,心里希望這一路上能有更多的樹,最好長得也更密。當然,如果真是這樣,他也許就沒辦法在那場暴風雪中找到艾玲達了。這時艾玲達發出一陣哼聲,皺起眉望著他,他將摟住她的雙臂鬆開了些。無論如何,這些樹木現在還是有一定的隱蔽作用。由於他的行動鬼鬼祟祟,連帶得想法也多疑了起來。 那個信道距離他們已經不到五十步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編織牢牢地撐著它。但它前面出現了四名騎馬的人和二十多名徒步的人,騎馬的全都是女人,她們的身上裹著又長又大的裘皮斗篷,其中兩個在左腕上各戴著一隻銀手環,用同樣的銀色材質製成的長鏈從那兩隻銀手環上延伸出來,各連接在一隻銀項圈上。戴著項圈的是兩名身上沒披斗篷、穿灰色罩袍、站在雪中的女子。其他徒步的都是穿著暗色皮衣的男人,繪有金綠色圖案的重疊甲片覆蓋了他們的前胸、手臂和大腿前側,他們的長盾上繪著同樣的圖案,長槍的穗子也是金綠色的。他們的頭盔就像是巨大昆蟲的頭部,只在臉部的位置上留著露出雙眼的開口。其中一個男人顯然是軍官,他沒有那種長槍和盾牌,而是在背上背著一把彎曲的雙手劍。他的塗漆鎧甲在邊緣處鍍著白銀,在他的頭盔上插著兩根細長的綠色動物羽毛,如同昆蟲的觸鬚一樣,讓他的彩繪頭盔更加搶眼。現在蘭德知道他和艾玲達到了哪裡,他以前見過這種鎧甲,還有那兩名女子脖子上的項圈。

蘭德將艾玲達放在一棵被強風扭曲的松樹後面(它外表類似松樹,但表面很平滑,灰色的樹皮上遍布著黑色的斑紋),他向信道那裡指了指,艾玲達無聲地點點頭。 “那兩個戴項圈的女人可以導引,”蘭德悄聲說,“你能屏障她們嗎?”他急忙又說道,“先不要擁抱真源。她們是囚犯,但她們有可能會警告其他人,而且如果她們感覺到了你,即使她們不說,那兩個戴手環的也能知道。” 艾玲達奇怪地看著蘭德,但沒有愚蠢地浪費時間去問他是怎麼知道的。蘭德知道,她只是暫時把這些問題放在心裡。 “那兩個戴手環的也能導引,”她同樣壓低了聲音說道,“但感覺很奇怪,她們的能力很弱,似乎她們從沒實際導引過。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蘭德明白,霄辰人認為只有罪奴是能夠導引的,如果那兩個女人從霄辰捕捉罪奴的羅網中漏了出來,成為罪奴主(根據蘭德對她們有限的一點了解,能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每個霄辰女人到了能表現出導引痕蹟的年齡時,都要接受測試),她們絕對不會洩露自己的能力。 “你能把她們四個全部屏障嗎?”

她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當然,艾雯教過我如何同時掌握幾個能流,我能封鎖她們,並且固定所有屏障的編織,然後在她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之前用風之力包住她們。”自滿的淺淺微笑從她臉上消失了,“我可以對付她們,還有她們的馬,但剩下的就要由你來對付了,我沒辦法很快轉過來幫助你。如果有人逃脫……他們肯定能把長槍擲出這麼遠的距離,如果他們之中有人把你釘在地上……”片刻之間,她只是無聲地嘟囔著,彷彿在生氣自己沒辦法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最後,她看著他,眼裡閃耀著像往日一樣的烈火。 “艾雯告訴過我治療的辦法,但她知道得很少,而我知道得更少。” 她在為什么生氣?太陽也比女人更容易理解,他諷刺地想,湯姆·梅里林曾經跟他講過這個簡單的事實。 “你只要屏障那些女人就好,”他對她說,“我會對付其餘的人,但在我碰你的胳膊前不要行動。”

他看得出艾玲達認為他在吹牛,實際上,他甚至不用許多股能流,只需要一個複雜的風之力編織就能捆住所有人的手臂,並將馬蹄和人腳都固定在地上。深吸一口氣,他抓住陽極力,碰了一下艾玲達的手臂,然後立刻開始導引。 驚駭的喊叫聲在霄辰人的隊伍中響起,蘭德後悔自己沒想到應該把他們的嘴也封起來,但在這些霄辰人喊來其他人之前,他們應該早已走過那個信道了。穩定住與真源的聯繫,他抓著艾玲達的手臂,半拖著她走過雪地,毫不在意女孩高聲喊叫著自己可以走路。至少這樣他可以先為她開出一條路來,他們必須加快速度了。 霄辰人安靜了下來,盯著繞過他們身邊的蘭德和艾玲達,那兩名不是罪奴主的騎馬女子已經掙脫了她們的兜帽,與蘭德的編織抗爭著。蘭德並沒有將這個編織系上,而是親自維持著它,等他們離開之後,他就會將這個編織放開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即使是霄辰人,他也不能把他們扔在雪地裡,那樣他們即使不會被凍死,留下那些巨大足印的貓也會把他們吃掉。

信道就在他們面前,但那裡頭看不見蘭德在埃安羅得的房間,只剩下一片灰色的空白。它也比蘭德記憶中的更窄了。更糟糕的是,蘭德能看出那片灰色的編織出自於陽極力。狂亂的念頭滑過虛空。他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但那很可能是某個男性棄光魔使編織的陷阱。最有可能是亞斯莫丁,如果他能將蘭德交給其他棄光魔使,也許他就能重新在他們之中獲得地位。但他們絕對不能留在這裡。如果艾玲達能記起她是如何編織這個信道,她就能另開一個信道,但現在他們只能使用這個,無論裡頭有沒有陷阱。 一名騎馬的霄辰女子的灰色斗篷前胸處繡著一隻黑色烏鴉和一座高塔,她有一張嚴厲的面孔,黑眼睛裡射出的目光似乎是要在蘭德的頭上鑽出一個洞。另一個更加年輕,個子更矮,皮膚也更加白皙,但更為雍容典雅,她的綠色斗篷上繡著一隻銀色的牡鹿頭,騎馬手套包住的纖細手指顯得有些太修長了。看到她側面剃光的頭皮,蘭德知道那些修長手指的末端一定留著極長的指甲,並且一定塗著漆,它們兩者都是霄辰貴族的象徵。士兵的面孔和身體全都僵硬得如同一塊鐵板,只有那名軍官的藍眼睛在昆蟲頭盔後方閃耀著怒火,他戴著鐵手套的手還在徒勞地想伸到背後去握住劍柄。

蘭德並不很擔心這些人,但他不想就這樣丟下那兩名罪奴,至少他可以給她們一個逃走的機會。她們盯著他的目光就像是正在盯著一隻露出利齒的猛獸,但成為囚徒不是她們的選擇,她們的待遇比家畜好不了多少。蘭德將一隻手放在一名罪奴的項圈上,立刻感到一陣幾乎讓他手臂麻木的震顫。眨眼間,虛空開始動搖,陽極力如同千百場暴風雪一同衝過他的身體。那名罪奴尖叫著,一頭黃色短髮隨著她顫抖的身體披散開來,與她連結在一起的罪奴主也大口喘著氣,臉色變得慘白。如果不是還被風之力捆縛著,她們兩個都會立刻倒在地上。 “你試試,”蘭德一邊揉著手掌,一邊對艾玲達說,“女人一定能安全地碰觸這種東西,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開它。”那個項圈看上去是一體成形,沒有任何縫隙,手環和連接的長鏈上同樣沒有縫隙。 “它們不是天生的,一定有辦法解下來。”再過一會兒,信道也不會有什麼變化。真是亞斯莫丁幹的嗎? 艾玲達搖了搖頭,但還是開始摸索另外那名罪奴的項圈。 “別亂動。”她看著那名罪奴,生氣地說道。那是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年紀大概只有十六七歲,她一直都在竭力躲避著艾玲達。如果說她看蘭德就像是在看一頭猛獸,那麼艾玲達在她的眼裡就是一個活過來的噩夢。 “她是馬拉斯達曼尼,”面色蒼白的女孩哀嚎道,“救救賽麗,主人!求求主人!救救賽麗!”另外一名罪奴的年紀很大,幾乎可以當這名罪奴的母親,現在她正失控地嚎啕大哭。不知為什麼,艾玲達又瞪了蘭德一眼,目光嚴厲得像在瞪那個女孩,她一邊惱怒地嘟囔著,一邊繼續摸索著項圈。 “是他幹的,摩莎女士。”一名罪奴主突然用一種蘭德幾乎無法聽懂的柔軟語調說道,“我戴著這副罪銬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如果那個馬拉斯達曼尼乾了封鎖金妮以外的事情,我一定能知道。” 摩莎看上去並不驚訝,實際上,當她凝視蘭德時,臉上露出一種認出某樣東西之後的驚恐。那麼這只能代表著一種可能性。 “你去過法美鎮。”蘭德說。如果他第一個走進信道,那就意味著要把艾玲達單獨留在這裡,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 “是的。”那名女貴族露出虛弱的表情,但緩慢而柔軟的聲音依然冰冷專橫,“我見過你,以及你做的一切。” “小心不要讓我在這裡重複我所做的事,不要給我找麻煩,我會和平地離開你們。”他不能讓艾玲達先進去。只有光明才知道現在信道裡有什麼。如果情緒不是被虛空擋在遙遠的地方,他肯定會為此露出痛苦的神色,就像艾玲達因為碰觸那隻項圈而露出痛苦的神色一樣。他們一定要一同進去,準備好面對任何一種情況。 “在偉大的鷹翼之域上所發生的事情中,隱藏了太多秘密,摩莎女士。”表情嚴厲的女子說道,黑眼睛望著摩莎時就像望著蘭德一樣凶狠,“人群中已經在流傳著常勝大軍遭受敗績的謠言了。” “現在你要從謠言中尋覓真實嗎,伽琳丁?”摩莎厲聲說道,“一名覓真者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什麼時候該保持沉默。女皇已經傳旨,禁止談論可倫奈,直到她重啟行動為主。如果你——和我——僅僅只是說出那次遠征中登陸的城市名字,我們的舌頭就要被割掉。也許你喜歡不帶舌頭留在烏鴉塔里?到時候,即使是窺聽者們也不會去傾聽你乞求憐憫的尖叫。” 蘭德對她的話懂得併不多,不是因為口音的關係,他希望能有時間再多聽一些。可倫奈,回歸,法美鎮的霄辰人都如此稱呼他們跨越愛瑞斯洋、侵略蘭德生長的那片大陸的行為,他們認為他們天生就是那裡的主人。而那些覓真者、窺聽者、烏鴉塔對蘭德來說都是一個個謎團,但現在他至少知道,回歸的行動已經暫時取消了。這是有價值的訊息。 信道更窄了,也許比剛才窄了一根手指的寬度。艾玲達放開這個編織時,它就在全力收縮,只因蘭德的編織它才被撐到現在,但它還是在不停地收縮。 “快!”蘭德對艾玲達說。艾玲達看了他一眼,目光裡壓抑著的怒意彷彿是一塊砸在蘭德眉心的石頭。 “我在努力,蘭德·亞瑟。”她一邊說著,雙手仍然放在那隻項圈上。淚水不停地流過賽麗的臉頰,她的喉嚨裡發出一陣陣壓抑的呻吟聲,彷彿艾伊爾女孩是要將她撕成兩片。 “你幾乎殺了那兩個人,也許還差點殺了你自己,當你碰到那隻項圈的時候,我能感覺到至上力在她們體內狂野地奔湧。讓我處理吧,如果我能做到的話,我會打開它的。”嘟囔著罵了一聲,她又開始嘗試了。 蘭德想過讓罪奴主把項圈解開,她們一定知道該怎麼做,但從她們的表情來看,他知道必須先用強力讓她們屈服。他沒辦法殺死一個女人,也不擅長拷問女人。 嘆了口氣,他又瞥了一眼充滿信道的灰色空白,那些能流似乎被融入了他的編織。他沒辦法同時消去一個並保留另一個,直接走過去也許會觸發陷阱,但如果要切除這片灰色,即使能成功,信道也會立刻就閉合。他們只能閉著眼睛跳進去,把命運完全交給光明。 摩莎仔細地傾聽著他和艾玲達說的每一個字,現在她正若有所思地望著那兩名罪奴主,但伽琳丁的目光則一直沒離開過這名女貴族。 “有許多秘密不該向覓真者隱瞞,摩莎女士,”表情嚴厲的女人說,“覓真者必須知道一切。” “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伽琳丁。”摩莎狠狠地說道。她戴著手套的雙手不停地抽搐著,如果不是被風之力捆住了雙臂,她一定會把馬韁拉斷,而現在,她只能昂起頭,瞪視著對面的女人。 “你被派到我身邊來只是因為沙雷克高估了自己,設計了森能加達·代和圖奧,而不是過問女皇已經——” 伽琳丁厲聲打斷她的話:“忘記身份的是你,摩莎女士,不要以為你有資格對抗覓真者。我親自審訊過女皇——願光明保佑她——的一女一子,為了獎賞我從他們口中得到的供認,女皇允許我直視她的儀容。你以為你這小貴族能比女皇的親生子女更高貴嗎?” 摩莎仍然揚著頭——她別無選擇。但她的舌頭在舔著嘴唇,面孔已經變成了灰色,“女皇——願光明永遠照耀她——知道的遠比我能說出來的要多,我剛才無意暗示——” 覓真者又打斷摩莎的話,她轉過頭開始向士兵們說話,彷彿身邊的女貴族根本不存在。 “名叫摩莎的女人已經處在覓真者的監管之下,當我們回到麥恩洛的時候,她將立刻接受審訊。這些罪奴主和罪奴也是一樣,她們似乎隱瞞了不該隱瞞的秘密。”恐懼扭曲了被點名的女人們的面孔,其中以摩莎的變化最為明顯。她睜大了眼睛,突然顯得憔悴不堪,身體完全軟倒在風之力的捆縛中,嗓子裡發不出半點聲音,她看上去彷彿是想尖叫,但她已經接受了覓真者的宣判。伽琳丁的目光轉向蘭德:“她說你的名字是蘭德·亞瑟,如果你向我投降,你會得到優待,蘭德·亞瑟,無論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即使你殺死我們,也不會有辦法逃脫,因為一名馬拉斯達曼尼在夜間進行導引,所以這裡正在進行廣泛地搜查。”她的眼睛向艾玲達閃動了一下,“你將不可避免地被找到,或者你會死於意外,這個地區爆發了動亂。我不知道像你這樣的男人在你們的土地上是如何被對待的,但在霄辰,你可以免受痛苦。在這裡,如果你善用自己的力量,就可以獲得巨大的榮耀。” 蘭德朝她笑了笑,伽琳丁顯然覺得這是對她的冒犯。 “我不能殺死你,但我發誓,就為了這個,我應該剝掉你的皮。”他顯然不必擔心會在霄辰人手裡被馴禦,在霄辰,能夠導引的男人都會被殺死。不必處以死刑,任何遇到他們的人當場就可以殺死他們。 充滿灰色的信道又窄了一根手指,幾乎只能勉強讓他們兩個同時通過了。 “別試了,艾玲達,我們必須走了。” 艾玲達放開賽麗的項圈,惱怒地看了他一眼,但當目光落在信道上時,她立刻就拉起裙子,笨拙地踩著積雪走到他身邊,一邊還嘟囔著凍住的水之類的話。 “做好準備,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他一邊對她說著,一邊摟住她的肩膀。他告訴自己,他們必須這樣緊靠在一起才能過去,不是因為這樣抱著她感覺很好。 “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一定要做好準備。”她點點頭,於是他喊道:“跳!” 他們一同跳進那片灰色,蘭德放開捆住霄辰人的編織,好讓奔騰的陽極力充滿身體…… 他們重重地跌在埃安羅得他的臥室地板上,油燈還亮著,窗外是一片黑暗。 亞斯莫丁盤腿坐在門邊靠牆的位置上,他沒有擁抱真源,但蘭德還是立刻就拋出一個擋在他和陽極力之間的屏障。手臂仍然環抱著艾玲達,他轉回頭,看見信道已經消失了。不,不是消失了——他仍然能看見自己的編織,無疑還有亞斯莫丁的編織——但那裡似乎什麼都沒有。他消去自己的編織,信道立刻出現在他眼前。信道對面是一個霄辰人的畫面,畫面正在迅速縮窄,摩莎女士已經倒在她的馬鞍上,伽琳丁正在大聲喊叫著發布命令。一根白綠兩色穗子的長槍從信道中戳了進來,信道隨後便徹底閉合了。蘭德下意識地導引風之力,將那根突然搖晃起來的兩尺長槍抓了過來。槍桿的末端平滑得彷彿被工匠精巧地打磨過一樣。蘭德打了個哆嗦,他很高興自己沒有在跳進信道前除去那片灰色——無論那是什麼。 “幸好兩名罪奴主都沒恢復過來,”蘭德握住那根短槍,“否則追過來的就不止是這個了。”他從眼角望向亞斯莫丁,那個男人只是坐在地上,看上去有些像是要昏倒了。他沒辦法知道蘭德是否要用這根短槍戳穿他的喉嚨。 艾玲達重重地一哼表達了自己的心情。 “你以為我放開她們了?”她生氣地說著,用力甩開蘭德的手臂,但蘭德不認為她是因為自己而發火,至少不是因為他的胳膊。 “我竭盡全力勒緊了她們的屏障,她們是你的敵人,蘭德·亞瑟。即使是被你稱作罪奴的那些人也都是一些忠狗,她們寧可殺死你也不願獲得自由。你一定要對你的敵人夠殘酷,而不是軟弱。” 蘭德手裡舉著那根短槍。他知道,她是對的,總有一天,他要重新面對這些敵人。他必須變得更殘酷,否則他不必等到前往煞妖谷就會完蛋。 艾玲達忽然開始整理自己的裙子,聲音也幾乎恢復到平常對話時的樣子:“我注意到你沒有去拯救那個白臉的摩莎,當時你看著她的那種樣子,我以為她的大眼睛和豐滿的乳房已經把你給俘虜了。” 蘭德盯著艾玲達,詫異一點點滲進了包覆他的虛空。艾玲達的口氣平淡到像在告訴他,湯已經準備好了,他懷疑自己怎麼可能看見摩莎的乳房,那名女貴族的身體完全裹在厚實的裘皮斗篷裡。 “我應該把她帶過來,”他說道,“可以審問她關於霄辰的信息,恐怕他們還會給我添麻煩。” 艾玲達眼中的怒火消失了。當蘭德舉起一隻手時,她把嘴張開,但轉頭瞥了亞斯莫丁一眼,她又閉口了。蘭德能看見她的目光裡堆滿了關於霄辰人的問題,依照蘭德對她的了解,一旦她開始發問,她就會一直不停地問下去,直到把蘭德也已經忘掉的零星信息全都挖出來。如果換成是別的時候,這倒不算是壞事,但蘭德現在正急著要從亞斯莫丁那裡擠出答案來。她是對的,他必須變得殘酷。 “你做得很好,”艾玲達說,“藏住了我造出來的窟窿。那時如果一名奉義徒走進來,也許就會有上千名槍之姐妹穿過那裡去尋找你。” 亞斯莫丁清了清喉嚨:“確實來了一名奉義徒,一個叫作蘇琳的人命令那名奉義徒看著你吃完飯,真龍大人。為了阻止她端著托盤進來卻發現你失踪了,我只好告訴她你和這位年輕的姑娘不想被打擾。”他的目光裡一點輕微的緊張引起蘭德的注意。 “什麼?” “那名奉義徒的反應很奇怪,她大聲笑著跑走了!幾分鐘之後,至少有二十幾名法達瑞斯麥聚到窗戶下面。她們高聲喊叫著,用矛桿敲擊盾牌,足足鬧了一個多小時。我必須說,真龍大人,她們做出的一些猜測讓我也感到吃驚。” 蘭德感覺自己的臉頰像火燒一樣燙——這件事明明發生在該死的世界的另一邊,但那些槍姬眾們還是知道了! ——而艾玲達只是瞇起了眼睛。 “那名奉義徒的頭髮和眼睛是不是跟我很像?”她沒等亞斯莫丁點頭,“那一定是我的首姐妹妮愛拉。”她看見蘭德臉上驚訝的表情,沒等他發問就繼續說道:“妮愛拉是一名織工,不是槍姬眾,她在半年前查林槍姬眾對蘇萊堡的一次襲擊中成了奉義徒。她一直都想說服我放棄槍矛,而且她也一直都希望我能結婚。我要把她送回到查林部族去,如果她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我就要在她的屁股上抽幾鞭子!” 蘭德抓住要衝出房間的艾玲達:“我要和傑辛說話,我想到黎明之前已經沒多少時間……” “兩個小時,大概。”亞斯莫丁說道。 “那就是說,沒多少睡覺的時間了。如果你想睡覺,能不能先睡在別的地方?不管怎麼說,你需要新毯子了。” 她唐突地點了一下頭就掙開蘭德的手跑出房間,又狠狠地摔上房門,她不可能因為被趕出他的房間而生氣——這怎麼可能?她說過,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事了——不過蘭德很高興自己不是妮愛拉。 在手裡掂著那根短槍,蘭德轉向亞斯莫丁。 “奇怪的令牌,真龍大人。” “確實可以當令牌來用。”這可以提醒他,霄辰人仍然存在。他現在希望自己的聲音能比四周的虛空更加冰冷,他必須殘酷。 “在我決定是否用它把你像只綿羊一樣戳穿之前,回答我,為什麼你從沒提到過可以讓物體隱形的技巧?如果我不是看到了那些能流,我絕不會知道信道仍然在那裡。” 亞斯莫丁吞了口口水,動了動身體,彷彿是不知道蘭德的威脅是不是真的。其實蘭德自己也不知道。 “真龍大人,你從沒問過,這是個扭曲光線的技巧。你總是要問那麼多問題,讓我幾乎找不到時間說些別的事。現在你一定已經明白,我是全心全意追隨你的。”舔了舔嘴唇,他跪坐起身,開始喋喋不休地說道:“我感覺到了你的編織,任何一里內的人都能感覺到,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事情……我只知道狄芒德能鎖住一個正在關閉的信道,也許色墨海格也可以,還有路斯·瑟林……我感覺到了,然後就過來了,想要通過那些槍姬眾實在是困難……我就用了同樣的技巧……你一定要明白,我是效忠於你的,真龍大人,我是效忠於你的。” 現在亞斯莫丁的樣子完全是在模仿那兩名凱瑞安軍官,蘭德揮了揮短槍,粗聲說道:“站起來,你不是一條狗。”但是當亞斯莫丁緩緩地站起身時,蘭德將長槍尖頂在他的喉嚨上,他必須殘酷。 “從現在開始,每次我們交談的時候,你都要告訴我兩件我沒問到的事情。記住,是每次交談的時候,如果我認為你在向我隱瞞什麼,你會寧願自己落在色墨海格手上。” “遵命,真龍大人。”亞斯莫丁有些口吃地說,樣子很像是要俯身下去親吻蘭德的手。 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蘭德走到沒有毯子的床邊,坐在亞麻床單上,雙眼打量著那根短槍,羽絨床墊在他的身下凹陷下去。就算不把它當成令牌,把它當成紀念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即使還有那麼多麻煩要對付,他也絕不該忘記霄辰人,那些罪奴。如果當時沒有艾玲達將她們屏障…… “你曾經試過向我示範如何屏障一個女人,結果失敗了,現在試著示範如何避開我看不見的能流、如何反擊它們。”蘭飛兒曾經整齊地切開了他的編織,彷彿是用刀子切開奶酪。 “不容易,真龍大人,我們沒有女人作為練習對象。” “我們有兩個小時,”蘭德冷冷地說著,消去對這個男人的屏障。 “試一試,努力地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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