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5·天空之火

第9章 第三章暗影幢幢

蘭德抓住陽極力,編織出風之力的能流,將傑辛從墊子上拖起來。鍍金的豎琴落到暗紅色的地板上,傑辛懸浮到距離地面兩尺的地方,脖子和腳踝被釘在了牆上。 “我警告過你!周圍有別人在的時候絕不要導引,絕不!” 傑辛用他那種特有的方式側過頭,彷彿是想瞪蘭德一眼,又或者是在不受注意的情況下監視他。 “即使她看見了,她也會以為是你幹的。”他的聲音裡沒有歉意、沒有示弱,不過也沒有挑戰的意思,他似乎認為自己只是在給出一個理由充分的解釋。 “而且,你看起來應該喝些東西,一名宮廷吟遊詩人應該照看主人的需要。”這是他給自己添加的諸多小光環之一。如果蘭德是真龍大人,那麼他就必須是一名宮廷詩人,而不止是個走唱人。 帶著對自己的厭惡與對這個男人的憤怒,蘭德解開編織,讓他跌在地上。現在對付他就如同對付一個十歲的男孩。蘭德看不見那道壓縮了這個男人導引能力的屏障——它是由一名女子建立的——但他知道那屏障確實存在。現在移動一隻杯子已經是傑辛的極限了。很幸運,那道屏障在建立時也被加入了能躲開女性探察的功能,傑辛稱這種技巧為“倒置”,不過他似乎無法對這種技巧做出解釋。 “如果她當時看到我的表情,產生懷疑呢?當那隻杯子飄向我的時候,我也非常吃驚!”他將煙嘴塞回到齒縫裡,惱怒地噴出一股濃煙。

“她還是不會懷疑的,”那男人輕輕坐回墊子上,重新拿起豎琴,彈撥出一段旋律繚繞的樂曲,“怎麼會有人懷疑呢?我自己也不能完全相信情況會變成這樣。”蘭德聽不出他的聲音裡有沒有辛酸的情緒。 他也不能完全相信,雖然他曾經為此費了很大的力氣。他面前的這個男人,傑辛·奈塔,曾經有另一個名字,亞斯莫丁。 無聊地擺弄著手裡的豎琴,亞斯莫丁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名恐怖的棄光魔使。其實他的相貌堪稱英俊,蘭德猜想他對女人們可能很有幾分吸引力。邪惡在外表上總是不會顯露什麼痕跡,這一直都讓蘭德感到很奇怪。他是一名棄光魔使,蘭德卻完全不想殺死他,而且還向沐瑞等人隱瞞了他的身份。蘭德需要一名教師。 如果兩儀師們對於女性“野人”的描述也同樣適用於男性,他自己學會使用至上力並存活下來的機會就只有四分之一,而且這還是沒有暗帝的污染令男人瘋狂的時候。他的老師必須是個男人,沐瑞等兩儀師都對他說過,一隻鳥不能教一條魚如何去飛,一條魚也不能教一隻鳥游泳。而他的老師必須是一個富有經驗的人,了解他需要學習的一切。兩儀師一直都在全力搜捕能夠導引的男人,並將他們馴禦,這讓有此種能力的男人變得逐年稀少,讓他沒有別的選擇。況且一個只是發現自己可以導引的男人知道得併不會比他更多。偽龍能夠導引,而且即使蘭德有可能找到還沒被兩儀師捉住並被馴禦的偽龍,他們也不會願意將自己光榮的夢想贈送給另一個也自稱為轉生真龍的人。留給蘭德的選擇就只剩下了一名棄光魔使。

蘭德緩緩坐到一隻墊子上,看著正在胡亂撥動琴弦的亞斯莫丁。他最好記清楚,這個人的內心並沒有改變,他仍然是那個在久遠的過去將靈魂出賣給暗影的人,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蘭德逼迫他做的,他並沒有回到光明中來。 “你有沒有想過要回去,傑辛?”蘭德一直都很小心對他的稱呼,一旦洩露了“亞斯莫丁”這個名字,沐瑞一定會認為他已經投向了暗影。不止是沐瑞,也許其他人也是,那樣他和亞斯莫丁都無法再活下去。 那個男人的手僵在琴弦上,臉上不再有任何表情。 “回去?狄芒德、雷威辛,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現在如果看見我都會立刻殺掉我,而且這還算是幸運的下場。也許可以不把蘭飛兒算在裡面,不過你明白,我不想用這個去試探她。色墨海格能夠讓一塊岩石向她乞求憐憫,為了能求一死解脫而感謝她。而一旦暗主——”

“是暗帝。”蘭德咬著煙管厲喝一聲。只有暗黑之友和棄光魔使才會將暗帝稱為至尊暗主。 亞斯莫丁默然低下頭。 “等到暗帝重獲自由的時候……”他的臉上不再像剛剛一樣毫無表情,現在它彷彿被刻出一道道陰冷的條紋,“那時我寧願把自己交到色墨海格的手裡,也不會去接受暗……暗帝對我背叛的懲罰。” “那麼你最好留在這裡認真教我。” 豎琴裡開始流淌出哀傷的旋律,訴說著失落和眼淚。 “死亡行歌,”亞斯莫丁在樂聲中說道,“激揚華樂的最後一章,那還是在至上力戰爭之前三百年的時候——” 蘭德打斷了他的話:“你教導我的效果並不算好。” “已經是環境允許下最好的了。現在,你可以隨心所欲地抓住陽極力,並且分辨相異的能流。你可以用屏障保護你自己,至上力也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事。”他停住手指,皺起雙眉,不過並沒有去看蘭德。 “你以為蘭飛兒真的想讓我把一切都教給你?如果她想那樣,她就會設法留在我們身邊,這樣我們兩個就可以進行融合了。她想要你活著,路斯·瑟林,但這一次她不會讓你比她更強了。”

“不要用這個名字稱呼我!”蘭德喊道,但亞斯莫丁似乎根本沒有去聽他在說什麼。 “如果這樣困住我是你們兩個的計劃——”蘭德感覺到亞斯莫丁體內一陣能量的湧動,彷彿他正在嘗試突破蘭飛兒在他身周編織的屏障。有導引能力的女人可以看見另一個女人在導引時四周散發出的陰極力光暈,並清晰地感覺到她在導引,但蘭德從沒見過亞斯莫丁身上發出任何光亮,也幾乎從沒有感覺到他在導引。 “如果這是你們一同謀劃的,那麼她的精明就遠遠地勝過了你。我已經告訴過你,我不是個很好的老師,特別是在無法與你融合的時候。這是你們兩個的計劃,對不對?”這時他望向蘭德,依然是側頭的姿勢,不過目光很專注。 “你還記得多少?我是說對於路斯·瑟林,她說你把一切都忘了,但她就是對暗……暗帝本尊也會撒謊。”

“這次她說的是實話。”在墊子上坐穩身體,蘭德用至上力將一隻沒有被首領們碰過的銀質高腳杯送到面前。即使是對於陽極力如此短暫的碰觸也讓他感到無限的舒暢……以及污穢,讓他難以放開真源。他不想談論路斯·瑟林,他早就厭倦了人們把他當成路斯·瑟林。深吸了一口氣,嘴邊的煙鍋裡變成了亮紅色。於是他將煙斗從嘴裡抽出來,揮了一下。 “如果融合會幫助你對我進行教導,為什麼我們不進行融合?” 亞斯莫丁看著蘭德,彷彿蘭德正在問為什麼他們不吃石塊,然後他搖搖頭:“我總是忘記你現在是多麼無知,沒有一個女人的加入,你和我不能融合。我想,你可以問問沐瑞,或者是那個叫艾雯的女孩,她們也許能給你具體的解釋。只要你不介意她們知道我是誰。”

“不要對我說謊,傑辛,”蘭德咆哮道。早在遇到傑辛之前他就知道,男人和女人的導引就像男人和女人本身一樣存在著巨大的差異,但他也不信任眼前這個人說的話。 “我聽艾雯等人談論過兩儀師融合彼此的至上力,如果她們能這樣做,為什麼你和我不能?” “因為我們就是不能。”亞斯莫丁的聲音裡充滿了惱怒,“如果你想知道為什麼,就去問哲學家好了。為什麼狗不能飛?也許這是宏大的因緣中特別的安排,因為男性在至上力上比較強,為此必須有所平衡。沒有女人,我們不能融合,但她們可以在沒有我們的情況下這麼做。反正單獨的女性最多可以有十三人融合在一起,這也算是對男人的一點小慈悲吧!之後就需要男人的加入才能讓融合環變得更大。”

這一次,蘭德確信自己捕捉到了一個謊言。沐瑞說過,在傳說紀元,男性和女性在至上力上是同等強大的,而沐瑞不可能說謊。於是他把這些告訴對方,還加了一句:“五行之力是同等強大的。” “地、火、風、水,以及魂。”傑辛每說一個字,就彈出一個合音,“它們同樣強大,這是真的。男人能在一種力上做到多強,女人也可以,這同樣是真的。至少,以某種角度來說是真的,但這與至上力上男強於女毫無關係。一件事只要被沐瑞相信它為真,她就能把它說出口,不論它是否確實為真,這也是那些愚蠢誓言的上千個弱點之一。”他彈出一段確實顯得很愚蠢的旋律。 “有些女人的力氣比男人大,但一般情況卻正好相反。在至上力強弱的狀況也是如此,而且男女在至上力上的差異和在體力上的差異程度是大致相當的。”

蘭德緩緩地點點頭,這種說法確實有些道理。伊蘭和艾雯被認為是一千多年以來最強的兩個接受白塔訓練的女子,但蘭德曾經和她們有過一次對抗。後來伊蘭也承認,那次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隻獒犬咬住的小貓。 亞斯莫丁仍然在說著:“如果兩個女人融合在一起,她們的力量並不會增加一倍,融合不是單純地將力量加在一起。但如果她們兩個足夠強大,她們就能得到可以比擬於男性的力量。如果十三個女性組成了一個環,那你就要小心了,即使是十三名導引能力極其微弱的女人融合在一起也可以壓倒大多數男人。白塔中最弱的十三個女人融合在一起就能壓倒你或者任何男人,而她們甚至連一口大氣都不用喘。我恰好聽到過一句阿拉多曼俗語:'身邊的女人愈多,聰明的男人就愈應該放輕腳步。'你最好記住這句話。”想到自己身邊曾有過遠超過十三名兩儀師的狀況,蘭德哆嗦了一下,當然,那時她們之中的大多數人還不知道他是誰。如果她們……如果艾雯和沐瑞融合在一起……他不想去相信艾雯會在白塔和他們的友誼之間選擇白塔。但無論她要做什麼事,她都會全心全意地去做,而她正在成為兩儀師。伊蘭也是。

雖然吞下了半杯葡萄酒,但他還是不能完全洗掉這個念頭。 “對於棄光魔使,你還能告訴我一些什麼?”他確信自己已經問了這個問題一百遍,但他總是希望能挖出更多的信息,這總比想到沐瑞和艾雯融合要好…… “我已經說了我知道的一切,”亞斯莫丁重重地嘆了口氣,“我們之間的關係再怎麼友好也稱不上密友。你認為我仍然有所隱瞞?如果你想知道其他人在哪裡,我給不出答案,除了沙馬奧之外。但不用等我告訴你,你也早就知道他已經讓伊利安變成了他的王國。古蘭黛曾經在阿拉多曼待過一段時間,但我估計現在她應該已經離開了,她太喜歡她那些寵兒了。我懷疑魔格丁也在西邊的某個地方,但除非那隻蜘蛛自己出來,否則沒有人能找到她。雷威辛已經將一個女王收納為他的寵物之一,至於那是哪個國家的女王,你和我猜的一樣。這就是我對他們行踪所知道的一切。”

這些蘭德在以前都聽過,而且似乎聽過不止五十遍。現在他似乎總是在這個人開口之前就知道他要說些什麼。其中有一些是他希望自己永遠也不會知道的,比如色墨海格的娛樂方法,而另一些卻沒有任何意義。狄芒德投入暗影是因為他嫉妒路斯·瑟林·特拉蒙?蘭德無法想像對別人的嫉妒會導致一個人做出這種事,這肯定是不可能的。亞斯莫丁說他自己墮落的原因是為了獲得永恆的生命,這樣他就能有無限的時間享受音樂,他說他原來是一位著名的譜曲人。這沒有任何意義。但在這一團混雜繁亂,並且常常充滿血腥的信息裡,也許就隱藏著在末日戰爭中活下來的鑰匙。蘭德知道,無論他是怎樣對沐瑞說的,他最終都要和那些棄光魔使作戰,不論是在最後戰爭之時或是之前。他一口喝光杯中的酒,將杯子放在地板上。酒漿並不能沖刷掉事實。 珠簾發出一陣輕碰聲,蘭德轉過頭,看見穿白袍的奉義徒無聲地走進房內。他們開始收拾他和部族首領散放在地毯上的剩餘酒食。另外有一名男子將一隻大銀托盤放在了桌上,托盤上放著幾個被蓋住的碟子、一隻銀杯,以及兩個有綠色斑紋的大陶壺,其中一個陶壺裡盛的應該是葡萄酒,另一個是水。一名女奉義徒送來一盞已經點亮的鍍金油燈,將它放在托盤旁邊。在窗外,天空已經被落日染成了紅黃色。在白天的炙熱和夜晚的嚴寒之間,空氣突然變得舒適了。 蘭德站著看奉義徒們離開,又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傑辛,你覺得我在最後戰爭時能有多大機會?” 亞斯莫丁猶豫著,扯了扯墊子下面的紅藍條紋羊毛毯,然後用他平時的老樣子側過頭,抬眼望著蘭德:“我們在這里相遇的那天,你在那片廣場裡找到了……某樣東西。” “忘了那個吧!”蘭德凶狠地說道。那是兩個東西,不是一個。 “不管怎樣,我已經把它毀了。”他覺得亞斯莫丁的肩膀稍稍沉了下去。 “那樣的話,暗……暗帝……就會活吞掉你。至於我,一旦我知道他獲得了自由,我就會割開我的血管,如果我有機會這樣做的話,快速的死亡會比我的另一種結局要好得多。”他將毯子扔到一邊,陰鬱茫然地盯著前方,“也絕對會比瘋掉更好。現在,污染對我的侵害已經和你一樣了,你毀掉了保護我的聯繫。”他的聲音裡沒有苦澀,只有絕望。 “如果有別的辦法隔絕那種污染呢?”蘭德問,“如果它能夠被除去呢?那樣你還會自盡嗎?” 亞斯莫丁發出一陣辛酸的大笑:“暗影吞噬我吧,你一定已經開始以為你真的是那個該死的創世主了!我們死定了,我們兩個,死定了!是盲目的驕傲讓你看不清這一點,還是因為你的腦子本來就太愚蠢?你這個無望的牧羊人?” 蘭德克制住自己的火氣。 “那麼你為什麼不快點給自己一個了結?”他用嚴厲的語氣問道。我並沒有瞎到看不見你和蘭飛兒有什麼打算,我也沒有蠢到會受她的愚弄,這樣束縛住你。 “如果已經沒有希望,沒有機會,沒有任何一點可能……那為什麼你還活著?” 亞斯莫丁仍然沒有看蘭德,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我曾經看見一個人掛在懸崖上,”他緩緩地說,“風化的岩石正在他的手指下變成碎粉,他能勉強抓住的只有一蓬蒿草,幾絲根部鬆鬆地依附在岩石表面的長葉。那是他惟一爬回懸崖的機會,於是他就緊緊地抓住了它。”他突兀的笑聲中沒有任何歡愉,“他一定知道那幾根草是一扯就斷的。” “你有沒有救他?”蘭德問,但亞斯莫丁沒有回答。 當蘭德走向門口的時候,“死亡行歌”的旋律又在他身後響起。 珠簾在他的身後合攏,蹲伏在寬闊走廊裡的五名槍姬眾以輕盈的腳步邁過淡藍色的地板,聚集到他身邊。除了其中一個以外,她們的身高全都高過一般的女子。雖然以艾伊爾女子的標準而言,她們的身高並不出眾。她們的隊長名叫亞得凌,個子比蘭德要矮一拳多。最矮的那個叫安奈拉,髮色艷紅如火,個子和艾雯差不多,對於有關身高的話題極度敏感。像那些部族首領一樣,她們的眼睛全都是藍色、灰色或者是綠色,頭髮是淺棕色、黃色或者是紅色,除了在頸後留有一束長發之外,其他部位的頭髮都被剪短了。在她們的腰帶上一側掛著箭囊,另一側佩著一把長匕首,放在匣中的角弓被她們背在背後。她們每個人都拿著三四桿長刃短矛和一面牛皮小圓盾。不希望守在壁爐和孩子旁邊的艾伊爾女子們有她們自己的戰士團——法達瑞斯麥——槍姬眾。 蘭德向她們微微鞠了個躬,引起槍姬眾的一陣輕笑。鞠躬不是艾伊爾的禮節,至少不是以他從前被教導的方式鞠躬。 “我看見你了,亞得凌,喬茵黛在哪裡?我想她剛才應該和你在一起,她生病了嗎?” “我看見你了,蘭德·亞瑟,”亞得凌答道。她被日光曬黑的臉龐讓她一頭淡黃色的短髮顯得色澤更加淺亮,在一側臉頰上有一道淺白色的傷疤。 “也許算是生病了吧!她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整天,就在不到一個小時前,她將新娘花冠放在了高辛艾伊爾杰海德氏族的加蘭腳邊。”其他幾名槍姬眾都搖了搖頭。結婚就意味著放手棄槍。 “明天是他作為她的奉義徒的最後一天。喬茵黛是沙拉得艾伊爾黑岩氏族的。”她刻意加重了這句話的語氣。這一點很特別,奉義徒和他們的主人之間經常會出現婚戀,但有血仇的部族之間極少會通婚,即使是在血仇暫時被擱置的時候。 “這是一種會傳播的疾病,”安奈拉有些激動地說,聲音總是像頭髮一般充滿了熱力,“自從我們來到魯迪恩以來,每天都有一兩名槍姬眾做好她們的新娘花冠。” 蘭德點點頭,他希望她們會將這個動作當成是對那些“病患”的同情。這是他的錯,如果他這樣告訴她們,他想知道還有多少槍姬眾仍然會冒險留在他身邊。也許她們全都會留下。榮譽感會留住她們,而她們不會比那些部族首領有更多的恐懼。至少她們要面對的只是婚姻,即使是槍姬眾也會覺得結婚比體驗那些部族首領經歷過的事要好些,也許會。 “我準備一下,馬上就走。”他對她們說。 “我們會耐心等待的。”亞得凌說。但蘭德在她們身上卻看不出多少耐心,她們似乎都處在立刻就要有所行動的邊緣。 不過蘭德確實沒有用多少時間,他用魂之力和火之力的編織包覆了這個房間,並將它和自己分離,讓它可以獨立穩定地存在。現在,除了有導引能力的男人,任何人都能自由進出這個房間。他自己或者亞斯莫丁現在走過這道門就如同穿過一道固體的火牆。這是他偶然發現的一種編織,受到束縛的亞斯莫丁沒有足夠的力量能通過它。應該不會有人去質疑一名走唱人的所作所為,但傑辛·奈塔一直都睡在魯迪恩內盡量遠離艾伊爾的地方。哈當·卡德的馬車夫和保鏢們也對他的選擇有很充分的理解。現在,蘭德就能確切知道今晚這個男人在什麼地方了。槍姬眾們自始至終都沒有問任何問題。 他轉過身,槍姬眾們在他身後展開隊形,彷彿立刻就會受到攻擊一樣。亞斯莫丁仍然在彈奏著那段哀婉的行歌。 雙臂向兩側伸開,麥特·考索恩走在一座乾涸的白色噴泉池的寬邊上,向那些在逐漸退去的光線中看著他的人們唱歌。 白天的熱氣消退之後,空氣開始變得涼爽,這讓麥特在片刻間想起應該係好繡金綠絲外衣的釦子,但那種被艾伊爾人稱為澳絲楷的飲料彷彿在他的腦袋裡塞進了一群嗡嗡亂叫的蜜蜂,使他立刻又驅走了這個念頭。在積滿灰塵的噴泉池裡的一座平台上有三尊裸體女性的白色石雕像,每尊都有二十尺高。她們全都高舉著一隻手,另一隻手扶住了肩頭一隻正在向下傾水的瓶子。只是有一尊雕像的頭部和高舉的手臂消失了,另一尊肩上的水瓶已經碎掉。 “是唱死亡的好歌。”一名馬車夫操著濃重的盧加德口音喊道。哈當的手下緊緊地聚成一團,遠離待在噴泉旁邊的艾伊爾人。這些馬車夫和保鏢全都是身材魁梧、面容凶悍的大漢,但每個人都相信,艾伊爾人會一不順眼就割開他們的喉嚨。其實他們這樣想並不算錯。 “我聽我的老祖母說過'千殺的暗影',”那個大耳朵的盧加德人繼續說道,“但這樣歌頌死亡是不應該的。” 麥特模糊地回想著他剛才唱了些什麼,面孔立刻抽搐了一下。自從亞德沙陷落之後,就沒有人再聽過“沖向千殺的暗影”這首歌曲了。但麥特在自己的腦海裡依然能聽到金獅軍在向包圍他們的亞圖·鷹翼大軍進行最後一次沖鋒時,高唱著這首鏗鏘的歌曲。不過,至少他沒有嘟囔出古語來。他還沒有像外表看起來那麼醉,但他確實喝了太多澳絲楷了,那東西看起來、嘗起來彷彿只是一些褐色的水,但它會像驢蹄子一樣踢中你的腦袋。如果我再不小心點的話,沐瑞會把我押回白塔去的,不過這樣我至少能離開荒漠和蘭德。他竟然會認為這是一樁划算的交易,也許他確實比他想像中喝得多了些。這時,他又唱起了“廚房裡的補鍋匠”: 哈當的一些手下開始跟著他一塊兒唱了起來。艾伊爾人仍然沉默著。艾伊爾男人只唱戰歌和對死者的悼歌,槍姬眾們也只是在沒有外人的時候才會唱別的歌曲。 有兩名艾伊爾男子也蹲在噴泉池的邊沿上,被他們吞下去的澳絲楷沒有在他們身上顯露出任何跡象,只是眼睛顯得比平時更亮了一些。麥特很想回到那個幾乎看不到淺色眼睛的世界裡去,他是在那里長大的。在那裡,除了蘭德之外,他幾乎只能看到黑褐色的眼睛。 人群中有一片寬石板空地,那裡堆放著幾塊木頭——是遍布蛀孔的椅腳和扶手。噴泉池邊還放著兩個紅色的陶罐,其中一個已經空了,另一個里還盛著澳絲楷,陶罐旁邊還有一隻銀杯。他們在玩一種遊戲——喝一口酒,然後用匕首戳中被扔到半空中的一個靶子。只有極少的幾個艾伊爾人會和麥特玩骰子,而哈當的手下早已不再和他對賭了,因為他輸掉骰子的次數一直都是少得可憐。而他們根本就不玩紙牌。飛刀遊戲就不同了,特別是在喝了澳絲楷之後。他在這個遊戲裡贏的次數就少了許多,但他身下的噴泉池裡已經有了六隻雕金的杯子和兩隻金碗,幾件鑲嵌著紅寶石、月長石和藍寶石的手鐲、項鍊,以及一些零散的錢幣。他的平頂帽和一根有著奇形鋒刃的黑色長矛也被放在他贏來的東西旁邊。這些珠寶中甚至有一些是艾伊爾製品,他們更喜歡用戰利品而不是錢幣來進行交易。 蹲在池邊上的一個艾伊爾人名叫柯曼,他正抬頭看著閉住嘴的麥特,一道白色的疤痕橫過他的鼻樑。 “你玩刀子幾乎像你玩骰子一樣好,麥特。我們是不是應該停下來了?太陽已經快下山了。” “現在光亮還綽綽有餘。”麥特斜睨了天空一眼。幢幢暗影覆蓋了魯迪恩山谷中的每一個角落,不過至少還有足夠的光線讓他看清周圍的東西。 “我的祖母現在也能戳中靶子,我就是把眼睛遮住也能做到。” 另一個蹲在池邊上的艾伊爾人名叫金瑞克,他向周遭的觀眾們看了一眼。 “這裡有女人嗎?”他的身材像熊一樣壯碩,但他總是以自己的智力自豪,“男人會這樣說的時候肯定是為了引起女人們的注意。”分散在人群中的槍姬眾和男人們一起發出大聲的哄笑,也許她們的笑聲還要更大一些。 “你以為我不能?”麥特喃喃地說道,扯下脖子上的黑圍巾,他戴這條圍巾是為了掩蓋住脖子上的一圈勒痕。 “柯曼,你把靶子扔起來的時候,喊一聲'現在'。”他飛快地將圍巾綁在眼睛上,從袖子裡抽出一把小刀。現在全場只剩下觀眾們的呼吸聲。還說自己沒有醉?我只是比小流氓更醉一點而已。但這時他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好運氣,感覺到了那種知道骰子在停住時會落在幾點的波動,這似乎讓他的腦袋清醒了一點。 “扔吧!”他平靜地低聲道。 “現在!”柯曼喊道,麥特抬起胳膊,向前一甩。 一片寂靜之中傳來一聲金屬戳入木頭的悶響,然後是標靶掉在石板地上的聲音。 在他將圍巾繞回脖子上的時候,沒有人說出一個字。一塊有他手掌大小的椅子扶手碎片就落在他面前的空地上,他的小刀牢牢地戳在木片正中央。看起來,柯曼刻意找了一塊小一些的木片。當然,他沒有指定靶子的模樣。麥特現在才發現,他這次竟然沒有下任何賭注。 終於,哈當的一名手下顫抖地喊道:“這是暗帝本尊的運氣!” “運氣是一匹需要駕馭的馬。”麥特自言自語地說著。他不知道這句話是從哪來的,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運氣是從哪來的,他只是竭盡全力想要駕馭它。 雖然麥特說話的聲音很小,但金瑞克仍然向他皺起了眉頭:“麥特,你在說什麼?” 麥特張開嘴想要將剛才的話重複一邊。但當那些字句清楚浮現在心頭時,他卻又一言不發地將嘴閉上。 Sene sovya caba'donde am dovienya.這是古語。 “沒什麼,”他嘟囔道,“只是自言自語。”觀眾們紛紛開始離去。 “我想天色真的是已經太黑了,沒辦法繼續玩了。” 柯曼伸腳踏住那塊木片,將麥特的小刀從上面拔出來,還給麥特。 “下次吧,麥特,等下次吧!”這是艾伊爾人提醒對方“沒有下次”時的委婉說法。 麥特點點頭,將那把小刀插回到袖中的刀鞘裡。他在連續擲出二十三次六個六的時候,人們也是這樣對他說的。他不能因此而責備他們,這樣的事情不能只用好運氣來解釋。看到離去的艾伊爾人沒有一個腳步有半點虛浮的時候,他不禁感到一絲嫉妒。 麥特用手撥了一下頭髮,沉重地坐在池邊上。那些曾經像蛋糕裡的葡萄乾一樣胡亂插在他記憶中的陌生事情,現在已經和他自己的記憶混在一起了。他思想中的一部分知道他二十年前出生在兩河,但他也能清晰地記得:他在麥翰德率領軍隊突襲獸魔人陣地的側翼,將它們擊潰;在塔曼德文的宮廷中跳舞;還有上百件、上千件的其他事情。其中大多數都是戰爭。他記得自己無數次的死亡,而這些人生中已經不再有任何裂隙,全然融為了一體,除非他集中精神,否則他也無法確定其中哪些不是他的記憶。 他伸手到背後拿起那頂寬邊帽,將它戴在頭上,同時把那根古怪的長矛橫在膝頭。這根長矛的矛頭彷彿是一把兩尺長的劍刃,上面刻著一對烏鴉。嵐說這個矛頭是在暗影之戰,即至上力之戰中用至上力打製的,它永遠也不用磨礪,永遠也不會折斷。麥特覺得除非必要,否則自己不必相信這種話。也許這枝長矛已經有了三千年的壽命,但他從來就不信任至上力。黑色的矛桿上佈滿了捲曲的銘文,每一段銘文後面都有一隻烏鴉。鑲嵌這些烏鴉所用的材質,似乎是某種比黑色矛桿顏色更加深黑的金屬。這些銘文是用古語寫成的,當然,他現在已經可以閱讀了: 如是為吾等所書之約,如是協議已成。 思想為時光之箭,記憶永無消退。 所求已得給予,代價已得償付。 沿著這條寬闊的大街再向前走半里,有一座在大多數城市裡都稱得上巨大的廣場。艾伊爾貿易者們都離開去睡覺了,但他們的大帳篷仍然立在原地,這些大帳篷和普通的艾伊爾帳篷一樣,都是用灰褐色的羊毛氈搭成的。幾百名貿易者從荒漠的各個地方聚集到魯迪恩,為了參加這次艾伊爾歷史上從未有過的盛大聚會,每天還會有更多的人到來。實際上,貿易者正是第一批住進這座城市中的人。 麥特不經意地朝另一個方向望去,大街在那裡一直連接到城市中心的巨型廣場。他能分辨出哈當馬車的輪廓,它們明天還要裝載更多的貨物。今天下午,有一道扭曲的紅石門框被裝進了一輛馬車,沐瑞特別小心地確認它被牢牢地固定在馬車上。 麥特不想知道沐瑞對那樣東西有什麼了解,他也不打算問,沐瑞最好已經忘了他的存在,不過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大。但不論她知道些什麼,他只知道,自己肯定比那位兩儀師更了解這道門框。他曾經走進那裡,想要尋求答案。事實證明他非常愚蠢,他在那裡面得到的是一腦袋其他人的記憶,而且還差點死在那裡。他把脖子上的圍巾係得更緊了些。還有另外兩樣東西:一枚被他藏在襯衫裡面的銀狐狸頭徽章,以及膝頭的這件武器,但他顯然是得不償失。他用指尖輕輕撫過那些銘文。記憶永無消退。那些門框另一側的傢伙們一定有著艾伊爾式的幽默感。 “你每次都能做到嗎?” 麥特猛轉過頭,盯著坐在他身邊的槍姬眾。她在艾伊爾女子中也算是高個子,也許比麥特還要高,頭髮如同黃金的紗線,眼睛的顏色如同早晨清澈的藍天。她的年紀比麥特要大,也許要比他大上十歲,不過麥特並不在意這個。讓他感到些許沮喪的是,這個女人又是一名法達瑞斯麥。 “我叫梅琳達,”她說,“祖矛氏族的。你每次都能做到嗎?” 麥特意識到她說的是剛才扔飛刀的那件事。她說了她的氏族,卻沒有說自己屬於哪個部族。艾伊爾人絕不會這樣做,除非是……她一定是一名前來投奔蘭德的沙度艾伊爾。麥特對這些戰士團並沒有什麼真正的了解,他只記得沙度艾伊爾曾經迫不及待地想用利矛戳穿他。庫萊丁不喜歡任何跟蘭德扯上關係的人,而庫萊丁痛恨的,沙度也就痛恨。然而,梅琳達畢竟主動來到了魯迪恩。她只是一名槍姬眾,但她帶著微笑望著他,眼裡閃爍著一種動人的光彩。 “通常都可以。”他沒有說謊。他的幸運是件好事,雖然他常常不這麼想;但當他真的為自己的幸運感到高興時,一切都變得完美無比。她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彷彿覺得他正在吹牛。女人似乎從來都無視於顯而易見的證據,只是憑她們的想像就認定你是不是在說謊。然而,如果她們喜歡你,無論你的話多麼匪夷所思,她們都會睜一眼閉一眼,或乾脆認為你是誠實的。 任何部族的槍姬眾都是危險的,實際上,根據自己的經驗,麥特明白任何女人都是危險的。不過現在梅琳達的眼睛絕對不止是在看著他。 麥特從自己贏來的財寶中找了找,拉出一條螺旋形的黃金項鍊,項鍊的每一個螺旋節上都嵌著一顆深藍色的寶石,其中最大的一塊有他的拇指節那麼大。麥特還記得(是他自己的記憶),就在不久之前,這些藍寶石中最小的一塊也會讓他出一身冷汗。 “它們和你的眼睛很相配。”他將這串沉甸甸的金鍊放在她手裡。麥特從沒見過槍姬眾佩戴首飾,但在他的經驗裡,任何女人都是喜歡珠寶的。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她們也幾乎同樣喜歡鮮花,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不過話說回來,他很願意承認,女人比他的好運或扭曲門框裡面發生的事更讓他感到難以理解。 “確實很精緻,”她提起那串項鍊,“我接受你的獻與。”項鍊消失在她腰間的口袋裡,她伸出另一隻手將他的帽子推到他腦後。 “你的眼睛很漂亮,就像黑色的精琢貓眼石。”她轉身蹲坐在噴泉池邊上,用雙臂環繞住膝蓋,專注地端詳著他。 “我的槍之姐妹對我提起過你。” 麥特將帽子拉回原來的位置上,從帽簷下面警覺地看著她。她們是怎樣對她說自己的? “獻與”又是什麼意思?那隻是一串項鍊而已。剛才那種挑逗的意味已經從眼裡消失了,她現在就像是一隻盯著老鼠的貓。這就是槍姬眾可怕的地方,你很難分清她們是要和你跳舞、親吻你,還是要殺死你。 街道上已經空曠一片,黑夜的影子愈來愈深,但麥特發現蘭德正走過這條大街,牙齒間叼著煙斗。他是魯迪恩中惟一可能帶著一群槍姬眾走來走去的男人。她們總是跟在他身邊,麥特心想,像一群母狼一樣守衛著他,撲向他指出的任何一個目標。有些男人也許會嫉妒他,但那其中並不包括麥特,大多數時候不包括,除非那是一群像伊馨德一樣的女孩…… “請容我失陪一下。”他匆匆地對梅琳達說了一句,將長矛靠在噴泉上,隨後就跳下噴泉,朝蘭德飛奔過去。他的腦子裡仍然在嗡嗡作響,但已經不像剛才那麼明顯了。他的腳步也還算利落。他並不擔心水池裡的錢財。艾伊爾對於個人財產有著非常明確的看法,在襲擊中劫掠財富是一回事,偷竊就是另一回事了。哈當的手下在被捉到一次盜竊之後,已經懂得了要將雙手好好地收在口袋裡。那個小偷從肩頭到腳踝都印滿了鞭痕,然後就被剝光衣服轟走了,讓他帶走的一袋水,根本遠遠不夠他走到龍牆。現在哈當的手下連地上的一塊銅板都不敢撿了。 “蘭德?”那傢伙仍然在他的護衛中向前走著。 “蘭德?”蘭德就在不到十步遠的地方,但他彷彿根本沒聽見一樣。一些槍姬眾回頭望過來,只有蘭德仍然若無其事地繼續邁步。麥特突然感到一陣寒意,這與漸深的黑夜並沒有關係。他舔了舔嘴唇,用正常的聲音說:“路斯·瑟林。”蘭德轉過頭,麥特幾乎希望他沒聽到自己的話。 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只是在暮色中彼此對望著。麥特猶豫著是否要走過去。他想告訴自己,這種猶豫只是因為那些槍姬眾。亞得凌曾經教過他那個名叫“槍姬吻”的遊戲,而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遊戲,也永遠不想再玩一次了。他能感覺到安奈拉的目光像螺絲一樣正鑽入他的腦殼。有誰能想到,一個女人會因為你說她是你見過的最美麗的小花而大發雷霆? 現在的蘭德,曾經是和他一起長大的男孩。他們,還有佩林,伊蒙村那個鐵匠的學徒,他們一同狩獵,一同釣魚,一同走過沙礫丘,直到迷霧山脈的邊緣,在星光下宿營。蘭德是他的朋友。只是現在,他成了那種可能在無意間就會讓你掉腦袋的朋友。佩林可能已經死了,就是因為蘭德。 麥特讓自己走到蘭德伸手可及之處。蘭德幾乎要比他高上一個頭,在朦朧的夜色中,他顯得更高,也比往常顯得更加冰冷。 “蘭德,我一直在想,”麥特希望自己的聲音不會顯得太沙啞,也希望蘭德這一次能記得自己原先的名字,“我已經離開家很長時間了。” “我們倆都一樣,”蘭德輕聲說,“很長時間了。”突然間,他笑了一下,笑聲不大,但幾乎就像原來那個蘭德一樣。 “你開始想念為你爸爸的乳牛擠奶了嗎?” 麥特抓了抓耳朵,咧了咧嘴:“當然,我不是指那個。”他還不太想馬上再見到穀倉裡的那些東西。 “不過我想,等哈當的馬車離開的時候,我也許會和他們一起走。” 蘭德沉默著,當他再次開口的時候,剛才一閃而過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和他們一起去塔瓦隆?” 現在輪到麥特猶豫了。他不會把我交給沐瑞的,對不對? “也許,”他不動聲色地說,“我不知道,沐瑞當然想讓我去那裡。也許我能找到機會回兩河去,去看看家鄉是否一切都好。”去看看佩林是不是還活著,看看我的爸媽還有姐妹們。 “我們都必須去做我們要做的事,麥特,也許那常常並不是我們想要的,但我們必須去做。” 在麥特聽來,這句話就像一個藉口,彷彿蘭德正在要求他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是,麥特確實有幾次已經做了自己必須去做的事。我不能因為佩林而責備他,至少不能完全責備他。也沒有人強迫過我要像一條該死的狗一樣緊跟著蘭德!但是,他這樣想並不算完全對,他是被強迫來的,只是強迫他的不是蘭德。 “你不會……阻止我離開吧?” “我從沒有想過要指揮你來或者走,麥特,”蘭德疲倦地說,“編織因緣的是時光之輪,不是我,且時光之輪依自己的意願編織。”現在他說話就像該死的兩儀師一樣了!蘭德轉身,準備離開,這時他又說道:“麥特,不要信任哈當,從某些角度來說,他比你遇過的任何人都要危險。不要對他有任何信任,否則你就有可能被切開喉嚨,而為此而感到遺憾的將不止是你和我。”然後,他就繼續走向昏黑的夜幕裡,槍姬眾如同一群潛行的狼,緊跟在他身邊。 麥特盯著他的後背。信任那個商人?就是把哈當綁在一口麻袋裡,我也不會信任他。因緣不是蘭德編織的?差不多就是他編織的!他們還不知道蘭德就是預言中那個人的時候,已經知道他是時軸了,不像那些被強行編織進因緣、無法控制自己命運的普通人,因緣只能以他為核心進行編織。麥特知道什麼是時軸,他自己也是個時軸,只是不像蘭德那麼強。有時候,蘭德能夠影響眾人的命運,改變他們的生活,只要他們和他處在同一個城鎮裡。佩林也是個時軸,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沐瑞認為發現他們三個在一個村子裡一同長大,而且都是時軸,這是件意義非凡的事。不管他們自己的意願如何,他們都是她的計劃中重要的棋子。 這確實是一件大事,麥特原來所知道的時軸只有像亞圖·鷹翼和瑪瑞安姆·英·舍瑞德這樣的人,後者是傳說中在世界崩毀後建立了十國聯盟的女子。但沒有任何故事曾經提到過一個時軸在接近像蘭德這麼強大的時軸時會發生什麼事,那有可能就像是一片葉子掉進了漩渦裡。 梅琳達走到他身邊,把他的長矛和一口沉重的粗布麻袋遞給他。 “我把你贏來的東西都裝在這裡了。”現在麥特看清楚了,她比他要高上整整兩寸。她瞥了離去的蘭德一眼:“我聽說你是蘭德·亞瑟的親近兄弟。” “可以這麼說。”麥特冷漠地說。 “這沒什麼。”她不在意地說著,雙手叉腰,專注地凝視著他,“你引起了我的興趣,麥特,並不是因為你給了我一件問候禮。當然,我不會為你而放手棄槍,但我的眼睛已經在你的身上停留了好幾天。你笑起來就像是個要做壞事的孩子,我喜歡,還有你那雙眼睛。”在落日的餘暉中,她的笑容顯得燦爛而溫暖。 “我就是喜歡你的眼睛。” 麥特將帽子戴正,雖然它其實並沒有歪。從追逐者變成被追逐者往往只是一眨眼的事,艾伊爾女人就是這樣,特別是槍姬眾。 “你明不明白'九月之女'是什麼意思?”麥特不止一次向女人們問過這個問題。也許他能得到一個今晚就可以讓他離開魯迪恩的答案,如果他一定要走著離開荒漠的話。 “不知道,”她說,“但我喜歡在月光下做一些事情。”她用一隻胳膊摟住他的肩膀,摘下他的帽子,開始在他耳邊小聲說著什麼。沒過一會兒,他就笑得比她還要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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