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56章 第五十章荊棘

這一天裡剩餘的時間,蘭德都是在太陽大廳中度過的;他大部分時間都躺在自己的床上。這張床有四根粗大的方形烏木床柱,比他的腿還粗。經過拋光的烏木在像牙嵌飾的縫隙中閃閃發光,彷彿是要與前廳和起居室裡的鍍金相映襯一樣。這間臥室的家俱全都是用烏木和象牙做成的,只是和那些鍍金家具一樣棱角分明。 蘇琳不停地跑進跑出,為他拍鬆羽毛枕頭,或是整理他身上的亞麻床單,一邊嘟囔著躺在地上才是更健康的方式;然後又給他拿來他沒有叫的薄荷茶,還有他不想要的調味酒,直到蘭德命令她停下來。 “聽從真龍大人的命令。”她一邊做出甜美的笑容,一邊用埋怨的語氣回答著。然後蘇琳行了她第二個完美的屈膝禮,但是當她大步走出房間時,又是一副連開門都懶的樣子。

明也一直留在他身邊,她坐在床墊上,握著他的手,一直緊皺著眉頭,甚至讓蘭德懷疑明是不是認為他要死了。最後,蘭德也把明趕出房間,但只維持了一會兒,剛好夠他披上自己總是留在衣櫃裡的灰絲長袍。同時他也在衣櫃裡找到其他一些東西,一隻樸素的窄木匣裡面放著一根長笛,這是湯姆·梅里林送給他的禮物,而那彷彿是另外一個人生的事情了。他坐到一扇高窄的窗戶旁,想要用這根長笛吹出一支曲子來。過了這麼久之後,他一開始只是吹出一些雜音和啞音,而明又被這種奇怪的聲音吸引了回來。 “為我吹一支曲子吧!”明歡快地笑著,也許其中還有一些驚訝。她理所當然地坐到蘭德的腿上,這時蘭德剛剛吹出一些近似曲調的東西。而他們就是以這種樣子迎接智者們的到來——艾密斯、柏爾、索瑞林和另外十幾個人。明急忙面紅耳赤地站起身,用全部力氣拉直了外衣,彷彿他們先前是在摔跤一樣。還沒等蘭德開口,柏爾和索瑞林已經走到他身邊。 “看左邊,”索瑞林命令道。她用指頭挑起蘭德的眼皮,將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貼到他面前,“看右邊。”

“你的脈搏太快了。”柏爾喃喃地說道。她瘦骨嶙峋的手指正壓在蘭德的脖子上。 看樣子,南蒂拉在蘭德的膝蓋軟倒時就派槍姬眾跑去找智者們了,而索瑞林立刻就揀選出這支智者的小部隊,直奔王宮——肯定每位智者都想要來看視卡亞肯。等到索瑞林和柏爾結束之後,她們的位置又被艾密斯和珂琳達佔據。珂琳達是一名削瘦的中年女子,一雙敏銳的灰眸卻閃爍著像索瑞林一樣威嚴的光芒,實際上,房裡所有的智者都有這樣的眼神。蘭德被她們仔細審視,用手指戳捏。當蘭德拒絕上下蹦跳的時候,她們就用更加嚴厲的語氣命令他。她們似乎很確定他會聽話地照著跳。 當智者們輪流看視蘭德時,明並沒有被忽略。許多智者都包圍著她,向她問了上百個問題,全都和她能看到幻象的能力有關。明睜大眼睛盯著她們和蘭德,彷彿是在懷疑自己的心思是不是都已經被這些智者們看穿了。艾密斯和柏爾向她做了解釋——麥蘭還是把懷了一對女兒的訊息告訴了她們。而此時明的眼珠已經差不多要從眼眶裡蹦了出來。就連索瑞林似乎也接受了麥蘭的觀點——明的能力讓她和她們有了相當的地位。但智者畢竟是智者(就像“兩儀師畢竟是兩儀師”一樣),明不得不將自己的回答幾乎向每一位智者重複了一遍,因為那些在蘭德身邊忙亂的智者們,也都不想錯過明所說的每句話。

最後,索瑞林她們不情願地得出結論——蘭德只是需要休息,她們給了蘭德無數遍叮囑後終於離開了房間。明又舒服地坐進蘭德懷裡。 “她們在做夢時交談?”她一邊問,一邊搖了搖頭,“真是無法想像,完全像是故事裡才有的情節。”她微蹙起眉,讓額頭上出現了一點小皺紋。 “你認為索瑞林有多大年紀?還有那個珂琳達。我看見……不,不,這當然與你無關。也許是炎熱的天氣影響了我。我知道的時候,我總是會知道的,一定是因為這種熱天氣。”一絲惡作劇的光亮閃過她的眼睛。她緩緩地向蘭德靠過來,撅起嘴唇,彷彿是在索討一個吻。 “如果你把它們擺成這個樣子,”當明的雙唇幾乎碰到蘭德的雙唇時,她低聲說道,“也許能吹得更好些,你最後吹的曲子有點像'橡膠樹上的公雞'。”看著近在眼前的明,蘭德過了一會兒才明白。而當他意識到她的意思時,他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因為明一下子倒在他的胸口上,大笑了起來。

又過了不久,柯爾倫派人送信來,信中問候蘭德的健康狀況,並祝他身體安然無恙。柯爾倫還詢問她是否能帶領兩名姐妹來看視蘭德,她們可以用至上力對他進行治療,這應該是蘭德需要的。當蘭德在讀這封信時,路斯·瑟林彷彿從沉眠中轉醒過來,開始傳出一陣陣騷動。但他現在那種模糊、不滿的嘟囔和他在凱姆林時狂暴的掙扎完全無法比。而當蘭德將那封短信放下時,他似乎又睡了過去。 這和梅蘭娜的行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這也提醒了蘭德,太陽大廳中午發生的任何事情,柯爾倫在日落之前就能了解清楚。蘭德在給柯爾倫的回信中表達了禮貌的感謝,以及禮貌的拒絕——雖然他沒再躺回床上,但仍然感覺到疲倦;他希望自己在面對任何兩儀師時都能讓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敏捷。

在給柯爾倫的回信裡,蘭德還邀請蓋溫來見他,他和伊蘭的這位兄長只見過一次,但他很喜歡這個人。然而蓋溫從沒有隨白塔使者們來見過他,也從沒給過他回應。蘭德只能傷心地得出結論,蓋溫相信了那些關於他母親的謠言。這件事總是讓蘭德的心情憂鬱。當蘭德想到它的時候,即使是明也無法讓他快樂起來。當他有這種心情時,佩林和羅亞爾都不願意留在他身邊。 三天之後,柯爾倫又送信來提出請求,語氣一樣謙恭。以後她每隔三天都會送來這樣的信,直到蘭德到達凱瑞安之後的第九天。但蘭德找藉口拒絕了所有這些要求,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為了埃拉娜。對於埃拉娜的感覺依舊遙遠而又模糊,但她每個小時都在向蘭德靠近,蘭德對此並不驚訝,梅蘭娜一定會選擇埃拉娜作為那六名兩儀師之一的。蘭德並不打算讓埃拉娜靠近到他的一里範圍之內,更不想看見她。但他說過,要讓她們和柯爾倫有平等的機會,他自然要做到這一點,所以柯爾倫只能耐心地等待一段時間了。而且,他一直都很忙,總是有不同的事情要處理。

一次前往原巴薩恩宮的快速拜訪卻花費他不少時間。伊迪恩·塔辛又一次等在門口,向他展示了所有發明和發現,其中經常會出現他無法理解的東西,不過店舖裡已經在售賣各種新型的犁、耙和收割機了。然而真正讓蘭德感到頭痛的是荷瑞得·菲,或者也許是明。像往常一樣,荷瑞得的思路總是四處飄移,他的話題也跟著四處飄移,而他顯然完全沒有註意到明。還沒等蘭德引導這個人進入正題,荷瑞得忽然彷彿是第一次見到了明,他立刻大吃一驚,一邊不停地為了嘴裡的煙斗向明道歉(實際上,他還沒將它點燃),一邊用力撣去衣服前襟的灰塵,又不停地梳理他那頭稀薄的灰髮。明似乎很喜歡他這樣,但為什麼她喜歡一個人這麼久都沒注意到她,蘭德完全不明白。當她和蘭德起身離開時,她甚至親了一下荷瑞得的頭頂,這讓荷瑞得看上去就像是被斧頭砍了一下似的。這當然無助於蘭德理解荷瑞得對於暗帝封印和最後戰爭的認知。

第二天,蘭德收到一張寫在破舊羊皮紙上一角的便條: 這是一張用匆忙筆跡寫下的紙條,簽名被塞在這張便條的一角;對蘭德而言,這沒什麼道理。但是當蘭德再次去找荷瑞得的時候,那個人似乎是告訴伊迪恩,他覺得自己恢復了年輕,並且打算去釣魚了。在這個乾旱肆虐的時期,蘭德懷疑是否這位老人的理智終於碎裂了。明肯定是覺得這張便條很有趣,她問蘭德自己是否能保留它,而且蘭德不只一次看見明朝著這張便條發笑。 不管荷瑞得的理智是否完整,蘭德決定下次去找他時不帶著明。但實際上,當蘭德想要明的時候,把她留在身邊又很困難,明和智者們在一起的時間似乎比和他在一起的還要多。蘭德不明白為什麼這會讓自己如此焦躁,但是他也發現當明去智者那裡時,自己就總是想嚴厲地訓斥別人。明沒有經常陪在自己身邊應該是件好事,人們會注意到他們的密切關係,人們會議論,並且懷疑。在凱瑞安,就連那些僕人都在進行著他們的權力遊戲,如果人們開始懷疑明是不是一個重要人物,那對明會是很危險的。明離開他應該是好事,他要竭力不對別人太凶狠。

當然,他想要明留在身邊的原因只是希望明去看看那些逐一前來探望他、看視他健康狀況的貴族(他那次的膝蓋軟倒一定已經產生了不少流言)。那些貴族向他微笑,詢問他這次打算在凱瑞安停留多久,能否將他的計劃告知他們,然後再向他奉上更多的微笑。他們總是在微笑。唯一一個不向他微笑的人是多布蘭,他仍然像士兵一樣剃光了前額,橫過外衣前襟的彩色條紋上留下了胸甲磨損的痕跡(他進入王宮時會把胸甲摘下)。多布蘭總是以極端陰沉的口吻向蘭德問這些問題,所以他離開的時候,蘭德要比看到其他貴族離開更覺得高興。 在這些會面時,明總是會暫時放下她和智者們所做的事情,回到蘭德身邊來。蘭德從沒問過她們在做什麼,他考慮的只是該如何掩飾明在場的原因。

“我可以假裝是你的情婦。”明笑著說,“我可以依偎在你懷裡,餵你吃葡萄……嗯,葡萄乾吧!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過葡萄了。你可以叫我你的小甜嘴,那樣就沒人會懷疑為什麼我在這裡了。” “不行!”蘭德斷然說道。明的臉變得嚴肅起來。 “你認為棄光魔使會為了這個就來追殺我嗎?” “也許,”他同樣嚴肅地對明說,“像帕登·範那樣的暗黑之友就會,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我不會冒這樣的險,明,不管怎樣,我不會讓那些心思污穢的凱瑞安人和提爾人這樣看你。”艾伊爾人是不一樣的,他們都認為明的玩笑非常有趣。 明真是個變化多端的女人,剛剛她還是滿臉嚴肅,一眨眼,她又變得神采煥發,甜美的微笑一直浮現在她臉上,直到貴族覲見開始時才真正退去。

在前廳角落裡擺放一副鍍金浮雕屏風是錯誤的,馬林金的黑眼睛不停地閃爍著,一直避免去看那副屏風。但蘭德知道,這個人為了查出是誰或是什麼躲在那副屏風後面,一定會將太陽大廳掀個底朝天。讓明留在起居室裡的效果更好一些,明可以透過門縫向前廳裡窺望。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在明的眼中顯示出影像或靈光,而明在這種接見中和在走廊裡看到的幻象,也都是一些無關大局的瑣碎事情。滿頭白髮、像刀刃一樣細瘦,像冰塊一樣寒冷的馬林金將會死於毒藥。克拉瓦爾在得知這一次艾玲達沒有隨蘭德前來凱瑞安時,俊俏非凡的臉上只有平靜和鎮定,明則看出她將被吊死。留著尖鬍子、聲音油滑的麥朗將被匕首刺死,這名提爾大君在未來將付出沉重的代價。亞拉康、馬拉孔和桂亞姆也全都會死,明認為他們將在戰場上滿身鮮血地死去,她說她從沒見到過死亡如此頻繁地出現在一群人身上。 等到明看見鮮血覆蓋了桂亞姆的寬臉時,他們在凱瑞安已經停留了五十天。明因為看到太多的死亡而感覺非常難受。蘭德讓她躺到床上,又讓蘇琳拿濕毛巾過來,敷在她的前額。這一次,換成蘭德坐在床墊上,握住明的手,明也緊緊握住蘭德的手。 當然,明一直都沒錯過任何揶揄蘭德的機會。兩種情況下她一定會出現:蘭德練劍的時候——每次蘭德都會同時和四五名最優秀的提爾和凱瑞安士兵過招——還有蘭德、魯拉克和高爾的彼此對打——他們在這種打鬥中竭力要踢到對方的腦袋。每次明都會用一根手指劃過蘭德赤裸的胸膛,開玩笑說牧羊人從不會出汗,因為他們已經像他們的綿羊一樣習慣了厚厚的羊毛。有時候,明會碰到蘭德肋側那個半被治愈,卻永遠不會被治好的傷口,那片淡粉色的圓形傷疤。明每次碰到它時動作都非常輕柔,而且她從來沒有對那裡開過任何玩笑。有時明還會捏蘭德的屁股,蘭德總是會被嚇一跳,因為明這樣做的時候,往往他們身邊還有別人。槍姬眾和智者們看到蘭德這種樣子總是會大笑不停,蘇琳雖然是在極力克制,但也是一副恨不得要笑破肚子的樣子。明更不會放過任何親吻蘭德,或是坐進蘭德懷裡的機會,她甚至威脅要在蘭德洗澡時為他搓背。當蘭德假裝被她嚇到要哭泣落淚時,明總是笑著說這還不夠。 但每次如果有槍姬眾從門口探進頭來,告知他們有人來見蘭德時,明都會飛快地從他的懷裡跳起來,特別是如果來的人是羅亞爾和佩林。羅亞爾從沒有在蘭德身邊停留很長的時間,他和蘭德談論的唯一話題就是這裡的王室圖書館;佩林停留的時間則更短,而且不知為什麼,他每次看上去都顯得更加疲倦。如果菲兒也陪他們一起過來,明的動作就會更快。菲兒一共來過兩次,每次明都會匆忙地在蘭德臥室中找一本書,坐下來假裝閱讀。她總是會把書從中間翻開,彷彿已經讀了一段時間似的。蘭德不明白這兩個女人投給對方的那些冰冷的眼神,那並不是敵視,但也算不上不友善。蘭德懷疑,如果這兩個女人分別在一張名單上列出不願與之共處的人,那麼她們的名字都會被對方擺在很顯眼的位置上。 不過第二次菲兒來的時候發生了很有趣的事。那時明找到的書恰巧是戴雷阿·加漢德的《思考論文》第一卷,蘭德覺得那本書過於晦澀難懂,本來打算下次羅亞爾來的時候麻煩他送回圖書館去的。等到菲兒離開後,明卻還在看那本書,而且一直皺著眉,低聲地嘀咕著什麼。那一晚,明把它帶回到了賓客區她自己的房間裡。 如果說明和菲兒之間只是冰冷的漠視,那麼明和貝麗蘭之間根本就是敵視了。當蘭德來到凱瑞安的第二天下午,索麥萊告知貝麗蘭來訪時,蘭德穿上外衣,大步走進前廳,坐到高台上的鍍金椅子裡,然後才命令索麥萊讓她進來。明走進起居室的速度卻慢了許多。貝麗蘭裊嬝娜娜地走進房間,像以往一樣美麗,身上的藍色的柔絲裙裝也像往常一樣領口開得很低。她很快就看見了穿著淺玫瑰色外衣和褲子的明。這一段時間裡,蘭德彷彿從這個房間中徹底消失了,貝麗蘭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著明,明似乎也忘記要躲在起居室裡,而是將雙手叉在后腰上,曲起一隻膝蓋站立著,同樣是毫不掩飾地打量著貝麗蘭。她們都在向對方微笑。蘭德看著她們的模樣,卻覺得自己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看著兩隻被放在同一個箱子裡的貓。明顯然是認為繼續躲起來已經毫無意義了,她搖曳著腰肢走進前廳,她的樣子簡直要讓貝麗蘭走路的姿勢看起來像是個男人了。然後她坐進椅子裡,將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臉上仍然帶著微笑。光明啊,這些女人怎麼能笑得出來。 最後,貝麗蘭轉向蘭德,展開裙子,深彎下了腰。蘭德聽到路斯·瑟林在腦海中發出細碎的聲音,他似乎很高興能看見一名非常美麗的女子在他面前盡情地展示自己的姿容。蘭德也很欣賞眼前的這番情景,雖然他還是在尋思自己是否應該在貝麗蘭直起身前把眼光挪開。但出於某個原因,他最後還是讓自己紋絲不動地坐在椅子裡,同時他也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堅定而通情達理: “魯拉克透露說你疏忽了你的職責,貝麗蘭,似乎在我上次來過這里之後,你連續幾天將自己藏在你的房間裡。我聽說他必須和你經過嚴肅的談話後才讓你走出了房間。”實際上魯拉克並沒有這麼說,這是蘭德根據他的描述進行的推測。貝麗蘭的臉頰立刻變紅了,這讓蘭德知道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你知道為什麼負責管理這個地方的是你而不是他,你應該聽取他的意見,而不是把一切都丟給他。我不需要凱瑞安人因為相信我讓艾伊爾人統治他們而造反。” “我……有自己的問題,真龍大人。”儘管猶豫了一下,貝麗蘭的臉頰依舊通紅,但聲音卻很鎮靜,“自從那些兩儀師到來之後,謠言就像野草一樣四處叢生。我能否問一下,您要讓誰成為這裡的統治者?” “伊蘭·傳坎,安多的王女,現任安多女王。”至少,她很快就能成為女王了。 “我不知道你說的謠言是什麼,你只需要擔心如何管理凱瑞安,兩儀師是我要擔心的事情。伊蘭將會感謝你在這裡所做的一切。”不知為什麼,明重重地哼了一聲。 “她是個好選擇,”貝麗蘭若有所思地說,“我想,凱瑞安人會接受她的,甚至那些山中的反叛者也會接受她。”貝麗蘭的話讓蘭德感到高興,她對於政治力量的判斷非常敏銳,也許像任何凱瑞安人一樣敏銳。這時,貝麗蘭深吸了一口氣,讓路斯·瑟林發出的雜音停了一下。 “至於兩儀師……有謠言說她們到這裡來是要護送您去白塔。” “我說過了,兩儀師的事由我負責。”他並不是不信任貝麗蘭。他會放心地把凱瑞安交到貝麗蘭的手裡,直到伊蘭坐上太陽王座,他甚至相信貝麗蘭沒有任何奪取這個王座的野心。但他也知道,關於他對付兩儀師的計劃,知道的人愈少,柯爾倫就愈不可能知道他除了黃金珠寶外還想要更多的東西。 房門剛在貝麗蘭的身後關上,明又哼了一聲,這一次明不止是單純地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氣了。 “她乾脆不要穿什麼衣服算了,她遲早會碰壁的。我在她身上根本看不見任何對你有用的幻象,只有一個會讓她愛得死心塌地的白衣男子。有些女人就是一點廉恥都沒有!” 就在那天下午,明向蘭德要了錢,僱用了整整一個房間的裁縫。她離開凱姆林的時候,除了身上的衣服以外,一件衣服都沒有帶,而這些裁縫們很快就為她趕製出大量的絲綢外衣、褲子和襯衣,上面用彩色錦緞裝飾出各種花領。有些襯衣的開領非常低,讓明的前胸在外衣和襯衣間露出不少。有些褲子,蘭德完全不知道明該怎樣才能穿進去。她現在每天都要練習飛刀。曾經有一次,蘭德看見南蒂拉和安奈拉正在向她示範槍姬眾的徒手格鬥技巧,那和艾伊爾男人的格鬥技巧有許多明顯的不同。那些槍姬眾不喜歡蘭德觀看她們的示範,直到他走了之後,她們才重新開始。也許佩林能明白她們的心思,但蘭德第一千次確定,他自己絕對無法理解女人,也永遠都不會去試圖理解。 每天魯拉克都會來蘭德的寓所,或是蘭德去魯拉克和貝麗蘭合用的書房。蘭德很高興看見貝麗蘭努力地處理著各種關於穀物販運、難民安置和戰爭損害修復的報告——儘管蘭德努力想讓人們將剛剛過去的那場戰爭稱作沙度戰爭,但凱瑞安人總是稱呼它為第二次艾伊爾戰爭。魯拉克聲稱他已經決定不去在意那種凱瑞安人的遊戲,那和節義沒有任何關係。但每次他看見凱瑞安女子帶著一把劍,或是年輕男女身穿全白的衣服時,他還是不禁要發幾句牢騷。那些反叛者似乎仍然在山區等待著,他們的數量在不斷增加,但蘭德已經不再關心他們了。讓蘭德關心的是沙度艾伊爾,以及每天還有多少槍矛會向南進入提爾。返回的巡邏兵一直在報告沙度在弒親者之匕山脈有所活動,但現在還看不出他們要朝哪個方向移動,以及何時開始移動。魯拉克也報告了仍然在拋下槍矛、陷入荒季的艾伊爾數量,以及在奉義徒日期結束後仍然拒絕脫下白袍的艾伊爾數量,甚至還有極少數的艾伊爾人仍然在趕往北方,加入沙度艾伊爾之中。這個跡象讓蘭德感到不安。讓蘭德驚訝的是,瑟瓦娜一直在在營地之中,甚至曾經出現在凱瑞安城裡,直到蘭德到來的那一天,她才離開。魯拉克只是不經意地提到了這件事。 “將她抓起來不會更好一些嗎?”蘭德問,“魯拉克,我知道她自稱為智者,但她不可能是智者,我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如果在沒有了她之後,沙度變得通情達理,我完全不會驚訝。” “我懷疑這點。”魯拉克冷冷地說,他靠牆坐在一隻軟墊上,抽著煙斗,“艾密斯和其他人都用鄙夷的眼光看著瑟瓦娜的後背,但她們承認她是智者。如果智者們說瑟瓦娜是智者,那麼她就是。我也見過一些首領,即使我有十潭水,也不會給他們一袋水,但他們還是首領。” 蘭德嘆了口氣,開始研究攤開在桌面上的地圖。魯拉克似乎並不需要這些地圖,即使不看它們一眼,他也能說出任何一處畫在上面的地點和地形。貝麗蘭坐在寫字桌另一側的高背椅裡;她將雙腿盤在身下,膝蓋上放了一堆文件。她的手裡拿著一支鋼筆,一個墨水瓶放在她椅子旁邊的小桌上。她不時會瞥魯拉克一眼,但每次魯拉克看她時,她都會重新將頭埋進報告裡。不知為什麼,魯拉克每次看她的時候都會皺起眉頭,而她總是會臉紅一下,並倔強地咬咬牙。有時魯拉克會顯露出不贊成的表情,蘭德不知道這是為什麼——貝麗蘭已經在努力地工作了。 “你必須停止將槍矛派往南方了。”蘭德最後說道。他不喜歡這樣——必須讓沙馬奧看到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軍力正在針對他而集中,但他也必須留下足夠的力量來防備沙度捲土重來。 “我看不出還有其他的辦法。” 日子一天天過去,每一天都塞滿了各種事務。他要接見那些滿臉微笑的貴族們——他們彼此之間顯得那麼熱忱,以至於他確信他們在暗中一定都有彼此戕害的計劃。智者們向他提出各種對付兩儀師的建議——不管是來自白塔的兩儀師,還是來自沙力達的兩儀師。與艾密斯和柏爾相比,麥蘭完全是一位溫柔的好姑娘,索瑞林則往往讓蘭德覺得渾身發冷。年輕的凱瑞安人在街頭髮動暴亂,反對魯拉克發布的關於禁止決鬥的命令,為了平息這場動亂,魯拉克讓那些年輕人嚐到了一些真正當奉義徒的滋味——他們被看押著,赤身裸體地坐在太陽下。這確實有力地壓下了他們的氣焰。但魯拉克並沒有做那些過於違背習俗的事,讓這些濕地人真正地穿上白袍。實際上,即使是這樣,那些被紅盾眾抓住的人後來都在吹噓他們的這次經歷。蘭德就听見賽蘭蒂對另外一名帶著佩劍、剪短頭髮的年輕女孩說,除非成為艾伊爾人的俘虜,否則她永遠也不會真正明白什麼是節義;那時賽蘭蒂的口氣實在是非常驕傲。不管賽蘭蒂是什麼意思,那個聽她說話的女孩卻顯得很振奮。但儘管有那些沙度、貴族、智者和動亂,儘管蘭德一直在尋思荷瑞得是否會從釣魚中返回他的書房,蘭德卻覺得這些日子很是……快樂,它們讓他有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也許這只是因為他來到這裡時太疲倦了,也許他在凱姆林的最後幾個小時確實承受了太大的壓力。現在路斯·瑟林比那時安靜多了。蘭德甚至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了明的胡鬧,甚至有一兩次他必須提醒自己,明只是在和他胡鬧。等到他在凱瑞安的第十天時,他覺得如果能就這樣度過餘生也是件不錯的事,當然,他知道這種情況不可能永遠地持續下去。 對於佩林而言,這十天並不怎麼讓人愉快。他一直都很喜歡羅亞爾能陪伴在他身邊,但羅亞爾在王室圖書館裡找到了他的天堂。每個白天,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那裡度過的。佩林也很喜歡閱讀,他甚至有可能會喜歡上那些書籍一直堆到高高的拱頂上,似乎沒有盡頭的房間。他總是能看到一名兩儀師在這些房間裡出沒,她是一名身材苗條的黑髮女子,眼睛似乎從來沒眨過一下。她並沒有註意到佩林,但佩林在凱姆林的那件事情發生之前就不曾信任兩儀師了。她讓佩林留在羅亞爾身邊的興致大打折扣,於是佩林在很多時間裡都會去找高爾,有幾次還和魯拉克聊了幾句,他在提爾之岩就認識魯拉克,而且他很喜歡這名艾伊爾人。佩林的問題來自於他的妻子,或者來自於貝麗蘭,或者來自於這兩者。如果蘭德不是那麼忙碌,佩林一定會去問問他的建議。在很多方面,蘭德都對女人非常了解,但也有些事情,一個男人是說不出口的。 佩林的問題從他到凱瑞安的第一天就開始了,那時他在太陽大廳的寓所剛剛被安排好。菲兒與貝恩和齊亞得一起出去勘察情況,他脫光上身的衣服,開始清洗。這時,他忽然聞到一股香水的氣味,不是很重,但充滿了他的鼻腔。然後有一個溫暖的嗓音從他背後傳來:“我總是覺得你一定有個漂亮的後背,佩林。” 佩林飛快地轉過身,差點撞倒了盥洗架。 “我聽說你帶來了一位……妻子?”貝麗蘭站在起居室門口,向他微笑著。 是的,他帶來了一位妻子,而且這位妻子如果看到他沒穿上衣,和一名衣著如此的女子單獨相處,一定會非常不高興;更何況,這名女子還是著名的梅茵之主。佩林急忙將一件襯衫套過頭頂,並告訴貝麗蘭,菲兒出去了,他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回來接待訪客。然後佩林將貝麗蘭推到走廊裡,過程中他差點要把貝麗蘭抱起來扔出去。然後佩林以為這一切都結束了——貝麗蘭離開了,佩林在和她的對話中連續六次強調菲兒是他的妻子,兩次強調他是多麼愛她。貝麗蘭知道他結婚了,知道他愛自己的妻子,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 當不久之後菲兒回來時,她兩步就走進了臥室,身上開始散發出充滿了嫉妒和惱怒的氣息。她的眼睛裡燃燒著火焰,目光如同刀子般鋒利,讓佩林差點流出鼻血來。佩林不明白,他確實還能聞到貝麗蘭的香水味,但他的嗅覺幾乎像狼一樣敏銳,菲兒肯定不可能有這麼敏感的嗅覺,這實在太奇怪了。菲兒向他微笑著,卻沒說出一句責怪的話。她還像以往那樣可愛,卻比平時更加暴烈,她用指甲狠狠地在佩林的肩膀留下了深深的血痕,這在以前是從沒發生過的。 之後,當她在燈光下察看佩林肩上流血的傷口時,又用牙齒咬了一下佩林的耳朵,而且力道肯定不輕。 “在沙力達,”她喃喃地說道,“我們會給馬耳朵打上缺口,我想,也應該給你打上這樣的記號。”她身上那股嫉妒和惱怒的氣息一直沒有散去。 如果事情只是這樣就好了,菲兒的嫉妒之火總是像鑄鐵爐的爐火般,一下子就會躥上半空,但只要她知道實際的情況,那股火焰又會立刻平息下去。在第二天早晨,佩林看見她正在走廊里和貝麗蘭說話,微笑遮住了兩個人臉上的其他所有表情。佩林的耳朵聽見了貝麗蘭轉身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我永遠都會信守我的諾言。”這句話很奇怪地讓菲兒身上冒出了一股辛辣尖銳的味道。 佩林後來問菲兒貝麗蘭所說的諾言是指什麼,也許那隻是個誤會。菲兒眨眨眼(有時候就連菲兒也會忘記佩林的聽力有多好),然後說道:“我不記得了,她是那種許下一大堆承諾卻不會遵守的女人。”佩林的肩膀上又出現了一道道抓痕,距離上次抓痕的出現還不到半天時間! 貝麗蘭開始不時地遇上佩林,佩林一開始還沒會意到她是有意的,在提爾之岩時,這個女人曾經向他賣弄過風情。不過佩林相信,貝麗蘭對他並沒有任何真正的意思,何況她知道佩林已經結婚了。看起來,這只是在走廊中的幾次巧遇而已,他們所說的也只是幾句清白無害的話。但過了一段時間後,佩林開始覺得或許這是他的時軸身份將他身邊的事件機率扭曲得不成樣子,或者這些都是貝麗蘭的故意安排。他努力想告訴自己這十分荒謬,他告訴自己,他一定是在妄想自己像維爾·亞興一樣俊美。維爾是他見過的唯一一個總是被女人追逐的男人,而女人們肯定沒有追逐過佩林·艾巴亞。但他和貝麗蘭之間的“偶遇”確實是太多了。 每次相逢,貝麗蘭都會碰碰他,不是那種擦肩而過時不注意的碰撞——貝麗蘭的手指總是會在佩林的手臂或肩膀上停留一會兒。佩林本來並沒注意到她的這種舉動,但在第三天時,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佩林的腦海裡,讓他脖子後面的毛髮都豎了起來——如果你在馴服一匹從未被騎過的馬,你就要從輕輕地碰觸它開始,直到那匹牲口知道你的碰觸是毫無害處的,直到它在你碰觸它時仍然能感覺到自在安逸。在那之後,就可以為它鋪上鞍褥,然後是上馬鞍,韁繩永遠都是要最後勒上去的。 佩林開始害怕貝麗蘭的香水氣味,每次這種香味從走廊拐角飄來的時候,他都會朝反方向跑走,但總是會有一些因素影響他注意貝麗蘭的行踪。比如,這座宮殿裡總是有許多年輕的凱瑞安傻瓜昂首闊步地進進出出,其中大多數是女孩,而且她們還都配著劍!佩林總是要繞過一些故意擋在他前面的男女。有兩次,他必須把總是不讓他過去的白痴打倒在地上,他們才肯罷休。他對這種事的感覺很糟糕——凱瑞安人幾乎都比他矮小很多——但你不能對一個將手握在劍柄上的人掉以輕心。曾經有一名年輕女子向佩林拔出佩劍,當佩林將她的劍奪走時,她立刻開始大哭大鬧。佩林把劍還給她之後,她似乎非常震驚,然後又朝著佩林的後背大喊,說佩林沒有榮譽。最後還是一些槍姬眾將她拖到一旁,嚴厲地教訓了她一頓。 而他遇到的另一個麻煩是人們都知道他是蘭德的朋友,雖然他以前沒來過凱瑞安,但一些艾伊爾人和提爾人在提爾之岩時就認識他。這個訊息很快就從他們那里傳了出去,佩林以前從沒見過的貴族會在走廊中向他自我介紹。而在提爾之岩里從鼻尖上看他的那些提爾大君,在凱瑞安卻好像都變成了他的老朋友。佩林從他們大多數人身上嗅到了恐懼,還有一種他說不出來的氣味,他只是察覺到他們都想要同一樣東西。 “恐怕真龍大人並沒有完全地信任我,女士。”他禮貌地對一名眼神冰冷、自稱為克拉瓦爾的女人說道,“如果他給了我什麼權力,您肯定也不會想讓我辜負他對我的信任吧!”這個女人的微笑彷彿是來自雪山的寒風,佩林覺得她似乎是正在考慮如何剝下自己的皮,做成一張小地毯。她有一種奇怪的氣味,堅硬、平滑,而且很……強烈。 “我並不知道蘭德打算做什麼。”他對麥朗說。這個男人幾乎仍然在從鼻尖上看著佩林,他的微笑也和克拉瓦爾沒有什麼差別,他同樣有著克拉瓦爾那種氣味,也同樣強烈。 “也許您應該去問他。” “如果我真的知道,我也不能把它告訴全城的人。”他對一名滿頭白髮,卻又有著太多牙齒,長得彷彿一隻鼬鼠,自稱為馬林金的傢伙說道。但這時,他已經厭倦了對這種人再保持溫和的態度。馬林金的身上也有那種氣味,也是一樣的重。 在他們三個人身上,這種氣味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重許多。佩林從骨頭里知道,這是一種危險的氣味,就像是一座即將崩塌的山。 佩林一邊要警戒那些年輕的白痴,一邊又被這種氣味充滿鼻腔,所以他往往是在貝麗蘭潛行到他身邊準備伏擊時,才會認出她的香氣。嗯,說實話,貝麗蘭在走廊中緩步前行的身姿,像極了在平靜池塘上滑行的天鵝,但她每次都會給佩林帶來不小的衝擊。 佩林不知道自己向貝麗蘭叨唸過多少次菲兒,貝麗蘭卻彷彿完全沒聽到。他要求貝麗蘭不要再這樣,貝麗蘭卻問他是什麼意思。他告訴貝麗蘭,離他遠一點;貝麗蘭只是笑著拍拍他的臉頰,問他怎樣才能離他遠一點。而在他躲開貝麗蘭時,菲兒卻從走廊的拐角里走出來,菲兒一定以為佩林是因為看見了她才躲開的。她沒有半點猶豫,立刻轉身向遠處走去,腳步既不比剛才快,也不比剛才慢。佩林急忙追上去,在痛苦的沉默中陪著菲兒一步步向前走。一個人想說的話往往和人們想听的話是完全不同的。菲兒在返回房間的一路上都很愉快地微笑著,但天哪,他的鼻子裡全都是荊刺、荊刺、荊刺的味道。 “那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房門一關上,佩林就對菲兒說道。菲兒並沒有說話,只是帶著疑問的表情挑起眉弓。 “嗯,那是……貝麗蘭拍了我的臉……”菲兒仍然在微笑,只是眼眉陰沉地低垂下來,那些荊刺中散發出鋒利的怒氣。 “但她只是做那麼一個動作,我沒有要她那樣做,菲兒,她只是那麼做了一下。”他希望菲兒能說些什麼,但菲兒只是盯著他。他覺得菲兒正在等待著什麼,她到底在等什麼?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過,他跟她說話時經常會遇到這種情形。 “菲兒,我很抱歉。”怒氣一下子變成一把把剃刀。 “我明白。”菲兒冷冷地說了這麼一句,就走出房間。 看樣子,他是徹底錯了,但他仍然不明白自己是怎麼錯的。他已經道了歉,而他甚至沒有做過任何需要道歉的事。 就在那天下午,他聽到貝恩和齊亞得在討論是否應該幫菲兒打他一頓!她們沒說這是不是菲兒的提議——菲兒確實很暴烈,但她真的暴烈到了這個程度嗎?佩林也懷疑,那兩名槍姬眾是故意要讓他聽到,這讓他非常氣憤。很顯然的,他的妻子在跟她們討論他和她之間的事情——那些都應該是僅限於夫妻間的事情。菲兒還把他生活中的哪些事情在喝茶時當成話題告訴了別人?那天晚上,他驚愕地看見菲兒在如此炎熱的天氣裡穿上了一件厚羊毛睡袍。當他有些膽怯地想要親吻菲兒的臉頰時,菲兒只是嘟囔了一句今天她很累了,就轉過身,背對著佩林,她身上的怒氣鋒利得可以將剃刀劈成兩片。 在這種氣味裡,佩林沒辦法睡得好。他躺在菲兒身邊,盯著黑暗中的天花板,愈來愈生氣。為什麼她要這樣做?難道她看不出,他愛她,只愛她一個人嗎?難道他沒有一次又一次地讓她明白,他在這一生中只想永遠地擁有她嗎?難道因為一個蠢女人向他搔首弄姿了一下,他就應該受到責備嗎?他應該好好地打她一頓屁股,直到她恢復理智。只是他以前這樣做過一次,那時菲兒以為可以隨意用拳頭打他,他不得不糾正菲兒這個錯誤的想法。但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那次動手對他的傷害比對菲兒的傷害要重得多,他甚至不喜歡想到菲兒被傷害的樣子,他想與菲兒和平相待,他只想和菲兒這樣。 所以他最後只是平靜地躺在菲兒身邊,直到灰色的曙光從窗口透進來,帶來他們在凱瑞安的第六個白天。他記得在提爾之岩時,貝麗蘭曾經同時向十幾個男人賣弄風情。不管貝麗蘭因為什麼把他當成了目標,只要他躲開她足夠長的時間,她就會選擇另一個男人。等貝麗蘭找到別的代罪羔羊,菲兒肯定就能恢復理智了,這個方法看來很簡單。 所以,佩林一穿上衣服就去找羅亞爾,和他一起吃早餐,然後又陪他去了王室圖書館。佩林又看見那名身材苗條的兩儀師,羅亞爾告訴他,那名兩儀師每天都會來——羅亞爾在兩儀師面前也很沒自信,但他似乎並不在意身邊是不是有五十名兩儀師圍繞著。佩林靠嗅覺找到了高爾,問他是不是願意出去打獵。現在城市附近的丘陵地帶已經沒有多少鹿和野兔了,它們像人類一樣飽受干旱之苦,但佩林的鼻子仍然能帶領他們找到足夠的獵物——如果他真的想要很多獵物的話。實際上,佩林在狩獵中根本沒有把箭搭在弓上。但他堅持要留在城外,直到天空中出現月亮時,高爾問他是不是要狩獵蝙蝠。有時候,佩林也會忘記別人並不能像他一樣在夜色中看清周圍的一切。第二天,他同樣是一直狩獵到黑夜,以後的每天都是這樣。 而他這個簡單的計劃似乎遭到徹底的失敗。在他回到太陽大廳的第一晚,肩上扛著沒掛弦的弓,身上帶著活動後令人愉悅的疲憊感。他剛剛要走進宮殿的主走廊時,一陣空氣的波動將貝麗蘭的香氣帶到他的鼻子前。佩林揮手示意艾伊爾人安靜,然後偷偷地向僕人區的門口溜了過去。他得在門上使勁地敲,才有一名睡眼朦朧的男人出來讓他進去。第二天晚上,貝麗蘭就等在佩林寓所外面的走廊裡,他不得不在走廊轉角藏了大半夜,貝麗蘭才終於放棄離開。每天晚上,貝麗蘭都在某個角落裡等著他,彷彿在這種只有幾名僕人還醒著的深夜裡,她依然能和佩林“偶然相遇”。這實在是太瘋狂了,為什麼她不去找別人?每天晚上,當佩林終於能手提著靴子、爬進臥室裡的時候,菲兒都穿著那件該死的厚睡袍睡著了。沒等他第六個失眠的夜晚到來,他已經承認自己的失敗,但他還是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這只是看起來是該死的這麼簡單。現在他只希望菲兒能跟他說句話,稍微提示他一下應該說什麼,或者應該做什麼,而他得到的只是黑暗中自己的磨牙聲。 到了第十天,蘭德又從柯爾倫那裡收到了見面的請求,措辭就像前三封信一樣恭謹有禮。片刻之間,他只是用拇指和食指揉搓著這張柔軟的羊皮紙,思考著。他還不能確定埃拉娜距離他有多遠,只知道她現在應該是在凱姆林和凱瑞安路途中點附近。這就是說,梅蘭娜每天都在加緊趕路,這很好,他希望梅蘭娜會著急。一點耐心也許同樣會有些益處,但她是兩儀師,不該對兩儀師有太多期待。如果她們保持這個速度,在她們到達凱瑞安之前還有十天,她們應該能做得到。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多給柯爾倫兩次機會,他會給這兩個使節團各三次覲見機會。讓梅蘭娜去考慮該如何表現吧!她不會得到任何有利條件。白塔是她的對手。她不需要知道蘭德寧可把手伸進毒蛇窩裡,也不會靠近白塔,尤其是當愛莉達是玉座的時候。再過十天。如果他不能讓梅蘭娜在隨後的十天內同意沙力達徹底拜倒在他的腳下,他就把自己的靴子吃下去。他不會讓她們有任何指引或教導他的妄想,那時候,他就終於能把全部注意力轉向沙馬奧了。 蘭德開始寫信給柯爾倫,告訴她可以帶領她的兩名姐妹,在明天下午前來太陽大廳。路斯·瑟林開始發出清晰的聲音。是的,沙馬奧,這次要殺死他。狄芒德和沙馬奧,他們所有人。這一次,是的,我會的。 蘭德幾乎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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