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55章 第四十九章霧鏡術

蘭德滿意地抽著煙斗,他只穿著襯衫,背靠在一根細長的白色圓柱上。這種圓柱環繞著這座橢圓形的小庭院,庭院中央的一座大理石噴泉正在向空中噴湧著清水,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如同寶石般閃耀著光芒。早晨的陽光仍然給這座庭院留下一片令人喜愛的涼爽。就連路斯·瑟林也沒發出半點聲音。 “你肯定不再考慮一下提爾?” 佩林靠在旁邊的一根圓柱上,同樣沒有穿外衣。他吐出兩個煙圈,然後把煙斗重新放回到嘴裡,那隻煙斗上以精湛的工藝雕刻著狼頭花紋。 “那明看見的那些要怎麼辦?” 蘭德也想吐個煙圈出來,但他在同時發出一聲悶哼的結果下,最後卻只噴出了一股煙。明才無權在佩林面前說那些事情。 “你真的想要掛在我的腰帶上,佩林?”

“自從我們在伊蒙村第一眼看到沐瑞時起,我想要的似乎就沒有再被重視過了。”佩林冷冷地說道。然後,他嘆了口氣:“你就是你,蘭德,如果你失敗了,一切就都失敗了。”突然間,他向前坐起,緊皺眉頭看著他們左側圓柱後面一道寬闊的門。 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後,蘭德聽見那個方向傳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太過沉重,不可能是人類的。那個高大的身影穿過門口,走進庭院,比跑步跟在他身後的那名女僕高出了一倍以上。 “羅亞爾!”蘭德一邊喊著,一邊急忙爬起身,他和佩林一同跑到了巨森靈面前。羅亞爾笑著咧開了大嘴,幾乎把他那張巨大的臉分成了兩半。他的長外衣下擺一直垂到了齊膝高筒靴的捲邊上緣,上頭還沾染著旅途的風塵。寬大的衣袋裡也都鼓鼓的,顯示出書本的形狀,羅亞爾的手邊從沒少過書籍。

“你還好嗎,羅亞爾?” “你看起來很累了,”佩林一邊說,一邊將羅亞爾向噴泉拉過去,“坐到這裡來吧!” 羅亞爾任由佩林牽著向前走去,但他挑起了長長的眼眉,目光在蘭德和佩林身上來回移動著,毛茸茸的耳朵也困惑地打著顫。他坐下的時候,仍然跟站立的佩林一樣高。 “還好嗎?累?”他的嗓音就像大地震動的嗡嗡聲,“當然,我很不錯。即使我原先累了,我也已經走了很長的一段路。重新回到地面上的感覺真是好極了,你知道你的雙腳會把你帶到什麼地方去,但你永遠都不知道一匹馬想要往哪裡走。不管怎樣,我的雙腳能比馬走得更快。”他忽然發出雷鳴般的笑聲,“你欠我一個金幣,佩林,你的那個十天的賭約。我會再用一個金幣打賭,你到這裡不會超過五天。”

“你會得到金幣的。”佩林笑著說道。然後,他又對蘭德說:“高爾讓他變壞了,現在他學會玩骰子,而且還喜歡賭馬,雖然他幾乎連不同的馬有什麼區別還搞不太清楚。”佩林的這番話讓羅亞爾很不高興地晃了晃耳朵。 蘭德露出了笑容。羅亞爾一直都不太相信馬匹,畢竟他自己的腿比馬的腿更長。 “你確定自己沒有任何問題嗎,羅亞爾?” “你找到那個荒棄的聚落了嗎?”佩林叼著煙斗問,“你有沒有在那裡停留足夠長的時間?”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羅亞爾不確定地皺起眉頭,讓眉梢一直垂到臉頰上。 “我只是想再看一眼聚落,去感覺一下它,我已經準備好再留在外面十年了。” “這跟你母親說的不一樣。”蘭德嚴肅地說道。 沒等蘭德說完,羅亞爾就站起了身。他慌亂地朝四下窺望著,耳朵貼在腦後,不停地顫抖。 “我母親?在這裡?她在這裡?”

“不,她不在。”佩林對他說。羅亞爾的耳朵垂了下來,彷彿是鬆了一口大氣的樣子。 “她似乎正在兩河,至少一個月前她是在那裡,蘭德用某種辦法帶著她、哈曼長老……怎麼了?” 羅亞爾剛要坐下,聽到哈曼長老的名字,卻又彎著雙膝僵在了原地,過了一會兒,才閉上雙眼,慢慢地坐了下去。 “哈曼長老,”他用粗大的雙手揉搓著臉頰,喃喃地說道,“哈曼長老和我的母親。”他偷偷看了佩林一眼,又看了看蘭德,用一種偽裝得過於隨意的語氣問道:“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別人嗎?”他的說話聲對巨森靈而言有些太低了,但仍然像一隻大黃蜂在大水罐裡發出嗡嗡的聲音。 “還有一位名叫伊莉絲的巨森靈,”蘭德對他說,“你——”他的話立刻被硬生生地切斷了。

羅亞爾呻吟一聲,跳了起來。有許多僕人從門口和窗口探出頭,想看看那個古怪的聲音是怎麼回事,當他們看見蘭德的時候,又立刻把頭縮了回去。羅亞爾開始來回不停地踱著步,耳朵和眼眉都無力地低垂了下去,彷彿是要融化掉的樣子。 “妻子,”他嘟囔著,“這不可能有別的含意,竟然讓母親和哈曼長老同時來找我。妻子,我還太年輕,不能結婚!”蘭德用手掌掩住了一個微笑。 “她會把我拖回商台聚落去。我知道她不會讓我跟你們旅行,但我還沒有為我的書做好足夠的筆記。哦,你當然能笑我,佩林,你說什麼,菲兒就會做什麼。”佩林顯然是被煙嗆了一下,直到蘭德拍撫他的後背時,他還在不停地喘息著。 “對我們來說,這是不可能的。”羅亞爾則繼續說著,“如果你不按照妻子所說的去做,你就會被認為是粗暴無禮的人,非常無禮。我知道,她會讓我過上穩定的生活,做一些受人尊敬的事情,比如詠樹,或者是……”他忽然又皺起眉頭,停止踱步。 “你們說是伊莉絲?”蘭德點點頭。佩林似乎是剛剛緩過氣來,正用惡作劇般的眼神瞪著羅亞爾。 “伊莉絲,伊娃之女,愛拉之孫?”蘭德又點點頭。羅亞爾頹然坐回噴泉池上。 “我認識她,你應該記得她,蘭德,我們在曹福聚落見過她。”

“這也是我要告訴你的,”蘭德耐心地說,這次他的語氣顯得很有興致,“我記得,那時她就說你很英俊,還送給你一朵花。” “她也許這樣說過。”羅亞爾不情願地嘟囔著,“她也許這樣做了,我記不起來了。”但巨森靈的大手卻在無意間摸索著一隻裝滿了書本的袋子,蘭德願意用自己的一切打賭,那朵花正小心地被壓在那裡頭的書本里。巨森靈清了清喉嚨,用低沉的隆隆聲說道:“伊莉絲非常美麗,我從沒見過那麼美麗的人,而且她也很聰明。她很專心聽我解釋色登的理論——是色登,庫侖之子,拉德林之孫,他在六百年以前寫下這方面的著作——那時我向她解釋色登關於道的理論……”羅亞爾注意到面前兩個人的笑容,聲音漸漸低弱了下去,“嗯,她確實聽得很專心,她對此非常感興趣。”

“我相信她是的。”蘭德有些心不在焉。羅亞爾提起道,讓他想起別的事情。大多數道門都在聚落附近,如果羅亞爾的母親和哈曼長老的話是可信的,羅亞爾需要聚落。當然,他只能將羅亞爾帶到聚落邊緣,任何人都不能藉助導引進入聚落,正如同不能在聚落內部導引。 “聽著,羅亞爾,我想為所有道門設置守衛,我不僅需要有人能找到它們,而且需要有人能說服長老們允許我這麼做。” “光明啊!”佩林厭惡地說道,他將煙斗裡殘留的菸絲磕到靴跟下的石板地面上,“光明啊!你派麥特去對付兩儀師。你想讓我帶著幾百名兩河人衝進與沙馬奧的戰爭裡,那些兩河人中有不少都是你認識的。而現在羅亞爾才剛到,你就想把他派出去。燒了你,蘭德,看看他吧!他需要休息。還有你不會利用的人嗎?也許你想讓菲兒去獵殺魔格丁和色墨海格。光明啊!”

怒意湧上蘭德的心頭,讓他渾身都在顫抖。那雙黃眼睛嚴厲地盯著他,但他瞪回去的目光卻如同一道閃電。 “我會利用我必須利用的所有人,你說過,我就是我,我在拼命利用我自己,佩林,因為我必須這樣。就像我必須利用其他人一樣。我們沒有別的選擇,我沒有,你沒有,任何人都沒有!” “蘭德,佩林,”羅亞爾擔憂地說道,“安靜下來,鎮靜下來,不要爭吵。你們不該爭吵。”他的兩隻火腿般的大手笨拙地按在他們的肩膀上。 “你們都應該在聚落裡休息一下,聚落是和平的地方,可以舒緩你們的心神。” 蘭德和佩林仍然在彼此瞪視著。怒火燃燒在他臉上,雷電不時從風暴中閃現。路斯·瑟林的吼聲從遠處斷斷續續地傳來。 “我很抱歉。”最後他喃喃地說道,既是為了他說的話,也是為了他的態度。

佩林做了個沒關係的手勢,也許是表示沒有需要道歉的事情,也許是表示接受了蘭德的道歉,但他並沒有向蘭德道歉。他只是再一次將頭轉向羅亞爾走進來的那道門口,同樣的,又是過了一段時間,蘭德才聽到奔跑的腳步聲。 明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了庭院,她沒有看羅亞爾和佩林一眼,就直接抓住蘭德的手臂,氣喘吁籲地說道:“她們來了,正在路上。” “放輕鬆,明,”蘭德說,“放輕鬆。我已經開始以為她們只會躺在床上高談闊論,就像……你說她的名字是什麼?黛瑪拉?”實際上,蘭德確實感覺到鬆了一口氣。但兩儀師被提到的時候,路斯·瑟林的咆哮和喘息的笑聲又漸漸地提高了。原本梅蘭娜每天下午都會帶著另外兩名兩儀師前來見他,就像最優秀的時鐘一樣精確。但這種拜訪在持續了三天之後,又突然停了五天,而且連一句解釋也沒有,明完全不知道是為什麼。蘭德有點擔心她們是忍受不了他的規矩,打算離開了。

但明現在卻用充滿苦惱的眼神看著他,蘭德意識到,她在發抖。 “聽我說!她們這次來了七個人,而不是三個,她們也沒有讓我來求得你的許可,或是事先通知你。我搶在她們前面溜了出來,騎著野玫瑰一直狂奔到這裡,她們要搶在你得到訊息前進入王宮。我聽到梅蘭娜私下對黛瑪拉說,她們要搶在你前面到達王座大廳,那樣就是你去見她們了。” “你認為這是否就是你說的那個幻象?”蘭德平靜地問。明曾經告訴過他,能夠導引的女人會對他造成嚴重的傷害。七個!路斯·瑟林沙啞地耳語道,不!不!不!蘭德沒理會他。不能給路斯·瑟林任何機會。 “我不知道。”明痛苦地說道。蘭德驚訝地發現,明的那雙黑眼睛裡閃動著淚光。 “如果我知道的話,你認為我會不告訴你嗎?我只知道她們正在過來,還有——” “還有她們沒什麼可怕的。”蘭德用堅定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那些兩儀師一定已經把明嚇得快哭出來了。路斯·瑟林在呻吟,我不能同時對付七個,不能是七個。蘭德想到那件雕刻成小胖男人的法器。腦海中的那個聲音低弱下去,但其中仍然充滿了不安。至少埃拉娜不在那七個人裡面,蘭德能感覺到她在遠處某個地方,並沒有移動,至少肯定是沒有向他靠近。蘭德不確定自己是否敢再去面對她。 “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嘉蘭妮?” 那名臉頰豐滿的年輕槍姬眾突然從一根圓柱後面冒了出來,讓羅亞爾吃驚得一下子豎起耳朵。明似乎在這時才剛剛看見這位巨森靈,還有佩林,讓她吃了一驚。 “嘉蘭妮,”蘭德說,“告訴南蒂拉我要去王座大廳,我將很快在那裡會見兩儀師。” 嘉蘭妮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的面容,但得意的神情讓她的面孔變得似乎更加圓胖了。 “貝拉娜已經去通知南蒂拉了,卡亞肯。”羅亞爾的耳朵聽到槍姬眾這樣稱呼蘭德的時候,又吃驚地晃了晃耳朵。 “那麼你是否可以去通知蘇琳在王座大廳後的更衣室見我,帶上我的外衣和真龍令牌?” 嘉蘭妮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蘇琳已經穿著她那身濕地人的衣服在全速奔跑,就像是一隻被扔到茜葭刺上的灰鼻子野兔。” “既然是這樣,”蘭德說,“你可以將我的馬牽到王座大廳去。”這名年輕槍姬眾的下巴一下子掉了下來,佩林和羅亞爾同時笑了出來。 明一拳打在蘭德的肋骨上,讓他重重地哼了一聲:“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這個厚腦殼的牧羊人!梅蘭娜她們已經裹上了她們的披肩,彷彿是穿上鎧甲。現在聽我說,我會站在圓柱後面,讓你看得見,而她們卻看不見。如果我看到什麼東西,我就會向你發訊號。” “你要和羅亞爾和佩林留在這裡,”蘭德對她說,“我不知道你能弄出什麼讓我看得懂的訊號,但只要她們瞥見你一眼,她們就知道你預先警告了我。”明將雙拳叉在后腰上,透過長睫毛瞪了他一眼,眼神裡充滿了慍怒和倔強。 “明?” 讓蘭德驚訝的是,明嘆了口氣,然後說道:“好的,蘭德。”那聲音柔順得就如同奶油一樣。蘭德對明的這個回答充滿了懷疑(如果伊蘭或艾玲達用這種聲音回答他,同樣會立刻引起他的懷疑),但他沒時間深究這件事了。他只是點點頭,同時希望自己的懷疑不要表現在臉上。 蘭德一邊尋思著是否應該讓佩林和羅亞爾看住明(明會喜歡那樣的),一邊一路跑到王座大廳後面的更衣室裡。嘉蘭妮緊跟在他身後,嘟囔著剛才要她去牽馬的那個命令是不是玩笑。蘇琳已經等在更衣室裡,手捧著繡金的紅外衣和真龍令牌。這根槍頭讓蘇琳滿意地嗯了一聲,但毫無疑問,如果它沒有這些綠白色的槍穗和雕刻,同時長度更合適一些,也許她會覺得它更容易被接受。蘭德摸了摸衣袋裡的那件法器,確認它的存在。他的呼吸輕鬆了一些,但路斯·瑟林還在焦躁地喘息著。 當蘭德快步走出這間裝飾著獅子浮雕嵌板的更衣室,進入王座大廳時,他發現所有人的速度都像蘇琳一樣快。貝奧雙臂交疊在胸前,站在王座高台的一側;麥蘭站在另一側,冷靜地調整著她的暗色披巾。至少有一百名槍姬眾單膝跪地,從門口一直排進來,手中拿著短矛和圓盾,背挎角弓,腰間的箭囊裡裝滿了羽箭。南蒂拉是她們的統帥。所有這些槍姬眾都將面紗升到了眼睛下方。嘉蘭妮飛快地跑了過去,加入槍姬眾的隊列裡。在她們身後,更多的艾伊爾人簇擁在粗大的圓柱中間,既有男性也有槍姬眾。但那些人除了腰間的重匕首之外,沒有再攜帶其他武器,他們之中有許多人都面色嚴峻。他們不會喜歡和兩儀師發生正面衝突,雖然他們並不畏懼至上力。不管麥蘭和其他智者們現在對他們說了些什麼,大多數艾伊爾人都還牢牢地記得,他們的祖先曾經辜負過兩儀師。 當然,巴歇爾不在這裡,他和他的妻子都在沙戴亞人的一處訓練營地裡。這裡也沒有那些盤據在王宮周圍的安多貴族。蘭德確信娜埃安、愛倫娜、里爾和其他那些貴族們已經知道了這次會面。他們從不會錯過來王座大廳覲見的機會,除非蘭德不許他們前來。他們的缺席只能意味著他們在前往王座大廳的途中知道了兩儀師的行動,這就意味著兩儀師已經在王宮裡了。 實際上,蘭德剛剛在龍座中坐穩,將真龍令牌擺在膝頭,哈芙爾大媽已經有些慌亂地跑進王座大廳,蘭德從沒見過她這種慌亂的樣子。哈芙爾大媽帶著驚愕的神情盯著蘭德和大廳裡的所有艾伊爾人,然後才說道:“我派僕人到處找您,兩儀師——”她剛說到這裡,七名兩儀師已經出現在大廳門口。 蘭德感覺到路斯·瑟林在向陽極力伸展,在碰觸那件法器。但蘭德讓自己牢牢地控制住它,控制住那股火與冰、污穢與甜美的咆哮洪流,正如同他緊緊握住了那根霄辰槍。 七個。路斯·瑟林陰鬱地喃喃說道,我命令她們只能來三個,她們卻來了七個。我必須謹慎,是的,謹慎。 是我命令她們只能來三個,蘭德朝那個聲音喊道。我!蘭德·亞瑟!路斯·瑟林恢復了沉默,但很快的,那種遙遠而模糊的嘟囔又開始了。 哈芙爾大媽的視線快速地從蘭德滑到那七名戴著流蘇披肩的女人身上,顯然是決定自己不該站在他們中間。她先向兩儀師們行了屈膝禮,然後向蘭德行了第二個屈膝禮,隨後便平靜地向一道側門走過去。但當兩儀師們走進大廳,肩並肩地站成一橫排時,哈芙爾大媽的腳步也逐漸變得愈來愈快。 梅蘭娜以前的三次來訪都帶著不同的兩儀師。現在站到蘭德面前的七名兩儀師中,只有一名是蘭德不認識的。最右邊的是費德琳·哈瑞拉,她的一頭黑髮編成許多樣式複雜的細小辮子,上面綴著顏色鮮亮的小珠子。在她右側是瓦琳蒂·娜瑟諾,她的衣衫和披肩流蘇都是白色的,所有這些兩儀師的衣著都表明了她們所屬宗派的顏色。蘭德知道那個他不認識的兩儀師是誰——她的古銅色皮膚和深青銅色的絲裙形成了一種典雅的女性之美——她是黛瑪拉·艾瑞弗,明的報告中那名一直臥床的兩儀師,但現在她站在這一排兩儀師的正中間,比她的同伴們更靠前一步。梅蘭娜只是站在費德琳和圓胖的蕾菲拉·辛達中間——這名藍宗兩儀師比蘭德六天前看到她時顯得更加嚴肅。她們看起來全都非常嚴肅。 她們停頓了片刻,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蘭德,絲毫不去在意那些艾伊爾人。然後她們向前走了過來,黛瑪拉領頭,後面是森妮德和蕾菲拉,梅蘭娜和瑪蘇芮緊跟在她們身後。七名兩儀師組成了一個直指蘭德的箭頭。不需要皮膚上那種刺麻的感覺,蘭德就可以確定,她們已經擁抱了陰極力。每向前走一步,這些女人就會明顯地變高一些。 她們想用霧鏡術嚇唬我嗎?路斯·瑟林的笑聲從懷疑變成了瘋狂。蘭德不需要路斯·瑟林向他解釋,他曾經見到沐瑞這樣做過,亞斯莫丁也稱它為霧鏡術,或者是幻象術。 麥蘭氣惱地拉著自己的披巾,用力地哼了一聲,但貝奧的樣子似乎像是在孤身迎擊百人的衝鋒,他想要抵抗迎面而來的衝擊,但並不預期有什麼好結果。槍姬眾隊列中的一些人似乎也發生了動搖,只是在南蒂拉嚴厲的目光下,她們才能維持住陣形的嚴整。但南蒂拉也無法阻止圓柱之間的艾伊爾人群裡發出輕微的挪動腳步聲。 黛瑪拉·艾瑞弗開始說話了,她的話音裡顯然也有至上力的存在;她沒有高喊,但聲音充滿了王座大廳,似乎正從所有的空間中散發出來。 “根據現在的情況,我被決定代表所有人說話。今天,我們來到此地並不是為了傷害你。我們以前接受的那些限制,雖然會讓你感覺到安全,但我們現在必須拒絕。很明顯的,你從沒有學會過要尊敬兩儀師,現在你必須學會這一點。從此之後,我們要隨意來去,一切只聽我們的選擇。以後我們想要見你的時候,仍然會事先通知你,你的那些在客棧周圍監視我們的艾伊爾人必須撤走,不能有人監視或跟踪我們。任何對我們尊嚴的冒犯都會受到懲罰,不過我們只會像懲罰孩子一樣懲罰那些人,而你將為那些痛苦負責。一切事情都必須依此處理,一切事情都應該依此處理。要知道,我們是兩儀師。” 當那個箭頭的隊形停在王座前面時,蘭德注意到麥蘭正緊皺雙眉瞥著他,這位智者肯定是在考慮他是否被這種陣勢嚇住了。如果蘭德不是事先得到明的警告,也許他真的會大吃一驚;即使是現在,他也不確定自己的心神是否未受到撼動。那七名兩儀師現在足有羅亞爾的兩倍高,也許更高,她們的頭頂幾乎已經到了這座大廳穹頂的一半高度。黛瑪拉從半空中俯視著他,冰冷的表情毫無波動,彷彿她正在思考,是否伸出一隻手,將蘭德抓起來。 蘭德毫不在意地靠回椅子裡,但他抿了抿嘴唇,意識到自己為了擺出這副姿態費了些力氣,雖然不是很多。路斯·瑟林仍然在不斷地咆哮著,只是已經到了很遠的地方。他似乎是在喊叫著不要等待,現在就發動攻擊。黛瑪拉在一些特定的字眼上刻意加重了語氣,彷彿蘭德應該明白這段陳述的重要性。這是在什麼情況下提出的?她們以前接受了那些限制,為什麼她們現在又要強調所謂的尊嚴、打破這些限制?為什麼她們突然認為她們的尊嚴比讓他安心更加重要,甚至不惜要為此威脅他? “在凱瑞安的白塔使者同樣接受了這些約束,而且完全不認為這是對她們的冒犯。”嗯,至少她們認為這不是嚴重的冒犯。 “她們並沒有給我語焉不詳的威脅,而是給了我許多禮物。” “她們不是我們,她們不在這裡,我們不會收買你。” 黛瑪拉輕蔑的語氣刺激著蘭德,蘭德感覺到握緊著真龍令牌的指節傳來一陣疼痛。他的憤怒從路斯·瑟林那裡得到了響應。突然間,他發覺路斯·瑟林又掙扎著想要碰觸真源。 燒了你!蘭德想道。他想要屏障她們,但路斯·瑟林說話了,他的喘息聲已經接近於恐慌: 不夠強。即使有那件法器,也許還是不夠強,不足以對付七個。你這傻瓜!你等太久了!太危險了! 屏障任何人都需要相當的力量。借助這件法器,蘭德確定他能做出七個屏障,即使她們已經擁抱陰極力。但即使只有一個人打破屏障……他要讓她們知道他的力量,而不是給她們一個打敗他的機會。不過他還有另一個辦法。他編織出魂之力、火之力和地之力,將它們打出去,彷彿是要進行屏障的樣子。 兩儀師的霧鏡術破碎了,轉眼間,蘭德面前只站著七名滿臉驚愕的普通女人,但震驚的表情立刻就被兩儀師的平靜所取代了。 “你已經聽到了我們的要求,”黛瑪拉用平常的聲音說道,但她的語調裡仍然充滿了威嚴,彷彿剛才任何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們希望這些要求都會得到實行。” 蘭德死死地盯著她們。他應該做些什麼,才能讓她們知道自己並沒有受到恫嚇?陽極力在他體內沸騰,捲起陣陣狂濤。他不敢放開它。路斯·瑟林正在狂亂地尖叫著,竭力想要將真源從他手中奪走。他只能緊緊握住真源。緩緩地,他站起身,因為站在高台上,所以他比兩儀師們要高出許多。七名面如止水的兩儀師抬頭看著他。 “那些限制仍然有效,”他平靜地說,“還要再增加一條關於我自己的。從今以後,我要從你們那裡看到我應得的尊敬,我是轉生真龍。你們可以走了,覲見結束。” 兩儀師們站在原地,經過大約十次心跳的時間,眼睛也沒有眨一下,彷彿是要表明她們不會因為他的命令而挪動一步。隨後,黛瑪拉頭也沒點一下就轉過了身,當她經過森妮德和蕾菲拉身邊時,那兩名兩儀師也跟隨她轉過了身,然後依次是其他兩儀師。她們以平穩、緩慢的步伐走過紅白兩色的瓷磚地面,離開了王座大廳。 當兩儀師完全消失在走廊裡的時候,蘭德從高台上走了下來。 “卡亞肯對她們處理得很好。”麥蘭響亮的聲音傳遍大廳的每一個角落,“應該抓住她們的脖子,讓她們一邊哭泣,一邊學會什麼是榮譽。”聽到她對兩儀師這樣的評論,貝奧並沒有能成功地掩飾住自己的不舒服。 “也許這也是對付智者的辦法?”蘭德努力做出一個微笑。 麥蘭用力拉了拉披巾,壓低聲音說道:“不要當一個徹底的傻瓜,蘭德·亞瑟。” 貝奧笑出了聲,結果被他的妻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至少他還能笑出來。蘭德卻完全沒感覺到這有什麼幽默可言——不是因為他被包裹在虛空中。他幾乎希望明可以在場。兩儀師對他隱瞞了太多的東西,讓他無法理解。他更害怕有些事情自己完全沒察覺到。她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關上更衣室的小門後,明靠在一塊暗色的獅子浮雕牆板上,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菲兒把佩林叫走了。雖然羅亞爾堅持說蘭德想讓她留在那座庭院裡,但明只是告訴他,蘭德無權決定她應該留在什麼地方,巨森靈就無可奈何了。當然,如果羅亞爾知道明要幹什麼,他也許會把明夾在手臂底下(肯定會很溫柔地夾著她),然後坐在那座庭院裡,讀書給明聽。 最後的結果是,儘管明聽到了他們的一切對話,但她並沒有看到太多東西。那些兩儀師變得比高台上的王座還要高,她們一定是導引了至上力,而這樣肯定會讓她們身周的影像和靈光受到干擾。不過明已經被兩儀師的樣子嚇呆了,完全沒注意到她們身周是否出現了什麼。等她恢復過來的時候,兩儀師們已經恢復到正常的體形,黛瑪拉的聲音也不再像是在所有角落裡轟鳴了。 明咬著下唇,拼命地思考著。她覺得現在有兩個問題:第一,蘭德和他要求的尊敬,無論他真正的意思是什麼,如果他是想要梅蘭娜行屈膝禮時一直把頭垂到地上,他就有很長一段時間要等了,他的這種行為顯然讓兩儀師們相當不悅。她必須想辦法安撫兩儀師的情緒,如果她知道有什麼辦法的話。第二個問題是那些兩儀師。蘭德似乎認為兩儀師們只是在爭強好勝,他只需要一隻腳踏下去就能解決,但明不確定兩儀師的心情是否如此簡單。她相信兩儀師的心裡一定藏著更嚴肅的問題,但能查出這些問題的唯一地方只有玫瑰王冠。 明從王宮的前院馬厩裡牽出野玫瑰,催趕著這匹棗紅色的母馬一路跑回旅店,把韁繩扔給一名大耳朵的馬夫,並叮囑他把野玫瑰刷洗乾淨,再給它餵一些燕麥。這一趟她能如此飛快地進入王宮,又飛快地回來,野玫瑰應該得到獎賞。聽到蘭德那種蘊含著冰冷怒意的聲音,明不知道如果他在未經警告的情況下,知道有七名兩儀師正在王座大廳等著他,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 玫瑰王冠的大廳看上去和她從廚房小門匆匆離開時完全一樣,護法們坐在桌邊,有些人在玩著牌和棋,另外一些人在擲骰子。當明走進大廳時,他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望向她。看到是明之後,他們又都低下了頭。辛珂寧夫人正站在貯酒室的門口(玫瑰王冠的酒桶並不是沿大廳牆壁排列的),她的雙臂交疊在胸前,臉上堆滿了不愉快的表情。酒桌旁邊只有護法,而護法們很少會喝酒,即使喝也只是喝一點。無論桌上擺著多少只杯子,明從來沒看見它們被碰過。她在大廳裡看了一圈,終於找到一個也許能告訴她一點事情的人。 馬西羅·舒克一個人坐在一張桌邊,正在玩拼板遊戲,他經常綁在背上的那兩把劍正靠在他手邊的牆壁上。他有著頗具貴族氣質的鼻子,兩鬢則已經完全變成灰色,雖然已經是滿臉皺紋,但有著另一種樣子的英俊。當然,大概只有愛上他的女人會稱讚他漂亮。他曾經是坎多的一位領主。他曾經去過每一個國家的宮廷,在那些旅程中,他總是要隨身帶著一個小圖書館。在賭博中無論是輸是贏,他的臉上總是一副輕鬆的笑容。他能夠背誦詩歌,演奏豎琴,跳起舞來更像是夢幻一樣。簡而言之,除了是蕾菲拉的護法之外,他就是那種明在遇到蘭德之前很喜歡的男人的類型,實際上,明現在也喜歡這樣的男人,只要她能在想蘭德之餘注意到他們。不知道算是幸還是不幸,馬西羅似乎總是以一種不同於其他坎多人的眼光看待明——就像是看待一個小妹妹,不時和她談心,給她一點小建議,以免她在放蕩不羈的生活中跌斷脖子。他告訴明,她有一雙美麗的腿,但他絕對沒有想過要去碰它們。而且,如果有任何人未經明的允許就想去碰它們,他一定會扭斷他們的脖子。 他以靈巧的動作將那些結構複雜的鐵片拼在一起,然後放進一堆已經拼好的鐵片裡,又從另外一堆鐵片中取出了一份新的,然後朝著坐到桌子對面的明笑了笑,“捲心菜回來了,脖子沒有摔斷,沒有被綁架,也沒有結婚。”總有一天,明要問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總是對明這麼說。 “我離開的時候有什麼事情發生嗎,馬西羅?” “你是在問,除了那些姐妹們從王宮裡回來之後臉上的表情就像山中的狂風暴雨以外,還發生了什麼事情?”像往常一樣,那些拼板在他手中被分解成碎片,彷彿是有至上力在其中發揮作用似的。 “是什麼讓她們如此煩惱?” “我想,大概是蘭德。”那些拼板像散開時一樣在他的手裡被輕鬆地拼接起來,然後被扔到玩過的那一堆裡,接著立刻又有另外一組拼板被扔了過去。 “我在幾年前玩過這個。”他表示道。 “但她們為什麼會生氣,馬西羅?出了什麼事?” 黑色的雙眼望著明,如果豹的眼睛是黑色的,那就應該和馬西羅的眼睛一模一樣。 “明,一隻羔羊如果把鼻子探進錯誤的獸穴裡,也許它的耳朵會被咬掉。” 明打了個哆嗦。那句話真是沒錯——陷入愛河的女人會做出各種愚蠢的事情。 “我當然要避免這種事,馬西羅,我在這裡的唯一原因就是要在梅蘭娜和王宮之間傳遞訊息,有時我可能會不自覺地踏進某個不該涉足的地方。我不知道為什麼兩儀師們會停止每天和他的會面;為什麼她們又去了王宮;為什麼今天去了那麼多兩儀師,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是三個。我可能會在不知不覺間就做出不止是耳朵被咬掉的事情。梅蘭娜不會告訴我這種事,除了對我下達指令之外,她沒有告訴我任何事情。只是提示一下好不好,馬西羅?好不好?” 馬西羅開始研究手中的拼板,但明知道,他是在思考,因為那些複雜的鐵片在他的長手指間轉動著,卻完全沒有鬆開的跡象。 大廳後方出現的人影吸引了明的注意。她半轉過身,脖子卻又立刻僵住了。兩名兩儀師走進大廳,從她們的樣子來看,她們剛剛沐浴過了。上一次明看見這兩個人還是在幾個月以前,那時雪瑞安聽到有許多傳聞說蘭德在艾伊爾荒漠的某個地方,就派她們去了那裡。碧拉·哈金和科魯娜·奈齊曼的目標應該是荒漠,不該是凱姆林。 除了看不出年齡的無瑕容顏之外,碧拉的棕色短髮和方形面孔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名農婦,但現在這張臉上正顯露出嚴酷的決心。科魯娜身材勻稱,容貌端莊,看上去完全符合她的身份——艾拉非國王的妹妹,一位擁有強大權勢的貴族。她那雙黑色的大眼睛不停地閃爍著,彷彿在說明她要宣判一樁死刑,並且會很喜歡這個宣判。影像和靈光在她們身周不斷閃現,就如同其他兩儀師和護法一樣。而當其中一個同時出現在兩個人身上的時候,明的視線立刻就被它吸引住了,那是一片棕黃色和深紫色的靈光,它們的顏色沒任何意義,但那道靈光讓明停止了呼吸。 明所在的桌子距離樓梯並不遠,但那兩個女人在走上樓梯時並沒有看明一眼。在沙力達的時候,她們也從沒注意過明,現在她們只是將全部精神集中在她們的對話上。 “埃拉娜早就該讓他俯首帖耳了。”科魯娜的聲音很低,但其中流露出來明顯的怒意,“我就會這樣做。等她到了,我會告訴她的,只有暗帝才會拘泥於習慣。” “他應該被套上韁繩,”碧拉用刻板的聲音附和她,“不能讓他對安多造成更多的破壞。”她是安多人。 “依我看,愈快愈好。” 當那兩個人走上樓梯時,明意識到馬西羅正在看著她。 “她們怎麼會來這裡?”明問道,她對自己完全正常的聲音吃了一驚。科魯娜和碧拉的到來讓這裡有了十三名兩儀師,十三名兩儀師,還有那道靈光。 “她們一直跟踪著關於蘭德的訊息,當聽說他在這裡時,她們正在前往凱瑞安的半路上。我會遠遠地避開她們,明,她們的蓋丁告訴我現在她們的脾氣都很差。”科魯娜有四名護法,碧拉有三名。 明努力做出一個微笑。她想要衝出這家旅店,但這麼做一定會引起所有人的懷疑,就連馬西羅也不例外。 “這聽起來是個好建議,給我的提示呢?” 馬西羅又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將拼板放下。 “我不會說什麼是,什麼不是,但如果你夠聰明……也許你應該認為煩惱的將會是蘭德。也許你甚至應該考慮是否還有其他人能傳遞一些訊息,比如我們之中的一個。”他指的是這些護法們。 “也許姐妹們已經決定要就謙恭的問題給蘭德稍微上一課,而這些,捲心菜,也許不是我應該說的。你會考慮這個嗎?” 明不知道“稍微上一課”指的是已經在王宮中發生的那一幕,或者是別的什麼尚未發生的事情,但這些都符合她所見到的情況,只是那道靈光讓她始終無法釋懷。 “這聽起來也是很好的建議,馬西羅,如果以後幾天裡梅蘭娜找我送信,你能告訴她,我正在遊覽內城嗎?” “一次漫長的旅程,”馬西羅善意地咯咯笑著,“如果你不小心的話,也許你會綁架個丈夫回來。” 當明堅持要那名大耳朵的馬夫將野玫瑰牽出馬厩,重新上鞍的時候,那名馬夫詫異得睜大了雙眼。明讓野玫瑰緩步走出馬厩場院,但剛轉過第一個街角,她就猛地踢了一下野玫瑰的腹側,向王宮疾馳而去,使得街上的人們紛紛跳了起來,為她讓開了道路。 “十三個。”蘭德冷冷地說道。他這句話讓路斯·瑟林又開始努力想從他的手中奪走陽極力的控制權,這就像是一場無聲的戰鬥,而他的敵人是一頭狂暴的猛獸。當明第一次說出凱姆林有十三名兩儀師時,蘭德差點就讓路斯·瑟林搶先抓住了至上力。汗水從蘭德的臉頰上滾下來,他的外衣上也出現了深色的汗漬,他只能將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情上——阻止路斯·瑟林觸及陽極力。他的臉頰上有一根肌肉因為過度用力而開始抽搐,他的右手也在不住顫抖。 明停止在他的起居室裡踱步,幾步走到他面前。 “還不只這些,蘭德,”她焦躁萬分地說道,“還有那個靈光。血,死亡,至上力,那兩個女人和你,全都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時間裡。”她的眼睛又開始閃光,但這一次,淚水無聲地滑落她的臉頰。 “科魯娜和碧拉不喜歡你,完全不喜歡!還記得我在你身邊看到的幻象嗎?能夠導引的女人在傷害你,就是那些靈光,還有十三,一切的一切,蘭德,這太嚴重了!” 明總是說,她所看見的就一定會成為真實,但她從沒辦法確定那些幻像變成真實的時間是在一天之後,一年之後,還是十年之後。而蘭德覺得,如果自己留在凱姆林,也許這件事就會在今天發生。路斯·瑟林在他的腦海中吼叫,蘭德知道路斯·瑟林想要搶在梅蘭娜發動攻擊之前,向那些兩儀師發動攻擊。蘭德因為這個念頭而感到不舒服,卻又無法將它抹去。也許明看到的事情只是一個意外,也許他的時軸扭曲了他周圍事件發生的機率,為他帶來了災厄,但事實畢竟是事實。就在今天,來到凱姆林的兩儀師增加到十三名,這就是梅蘭娜對他的挑戰。 蘭德站起身,走進臥室,從衣櫃中拿出佩劍,將龍形帶扣在腰間扣緊。 “你跟我來,明。”他又伸手拿起真龍令牌,就向門口走去。 “去哪裡?”明一邊問一邊用手絹擦著臉頰。當她追上蘭德的時候,他們已經走進了走廊。嘉蘭妮立刻跳起了身,貝拉娜的速度都沒她快。貝拉娜是一名骨感的紅發女孩,有一雙藍眼睛,嘴角總是帶著一種野性的笑容。 如果周圍只有槍姬眾,貝拉娜會一直盯著蘭德,彷彿是在考慮是否讓蘭德有這樣的榮幸,可以命令她去做各種事情。但現在蘭德用嚴厲的目光瞪了她一眼。虛空讓蘭德覺得自己的聲音遙遠、乾硬而冰冷。路斯·瑟林的聲音已經消退成一陣陣低弱的嗚咽,但蘭德不敢有絲毫放鬆。不能在凱姆林,不能在任何靠近凱姆林的地方。 “貝拉娜,去找南蒂拉,告訴她在佩林的房間見我,她想要帶上多少槍姬眾都行。”他不能丟下佩林,不是因為明看到了什麼。如果梅蘭娜發現他離開了,也許就會有一名兩儀師像埃拉娜約縛他一樣約縛佩林。 “也許我不會回到這裡了,如果有人看見佩林、菲兒和羅亞爾,就告訴他們去佩林的房間找我。嘉蘭妮,去找哈芙爾大媽,告訴她我需要紙筆。”他在離開前要寫幾封信,他的手又開始顫抖了,他又向嘉蘭妮補充說:“許多紙,快去!快!”兩名槍姬眾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開始拔腿快跑。蘭德則朝與她們相反的方向走去,明幾乎是小跑著才能跟上他。 “蘭德,我們要去哪裡?” “凱瑞安。”因為虛空的包覆,這個冰冷的詞彷彿是一下子抽擊在他的臉上。 “相信我,明,我不會傷害你,我寧可砍斷我的手臂,也不會傷害你。”明沒有說話,蘭德低頭望過去,發現明正以一種奇怪的表情望著他。 “這聽起來真是太好了,牧羊人。”她的聲音像她的表情一樣奇怪。那十三名兩儀師一定把她嚇壞了,這一點也不足為奇。 “明,如果我一定要去面對她們,我就要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有哪個男人能對抗十三名兩儀師?路斯·瑟林又開始在他的腦海中掙扎、尖叫。 讓蘭德感到驚訝的是,明從外衣袖子裡抖出那些匕首,並張開了嘴,但她立刻又以同樣的動作將匕首收了回去——她一定是在進行練習——然後她說道:“你可以牽著我的鼻子去凱瑞安,或者是去任何地方,牧羊人,但如果你想讓我去一個遠離你的地方,那麼你就要費些力氣了。”不知為什麼,蘭德相信這不是明本來要說的話。 當他們到達佩林的房間時,蘭德發現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在起居室的一側是只穿著襯衫的佩林和羅亞爾,他們盤腿坐在藍色的地毯上,正和高爾一同抽著煙,蘭德記得這名跟隨他攻陷提爾之岩的岩狗眾。房間的另一邊是菲兒,她與貝恩和齊亞得也都坐在地上,這兩名槍姬眾同樣參與過攻打提爾之岩的戰鬥。從臥室的門口望進去,蘭德能看見蘇琳正在裡面換床單,她的樣子彷彿是想把那些床單全都撕成碎片。當他和明走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抬起頭來看著他,蘇琳也走到臥室的門前。 當蘭德向眾人說明已經有十三名兩儀師進入凱瑞安,以及明所聽到的兩儀師的對話後,房間裡立刻發生了一陣騷動。不過,蘭德並沒有把明看到的幻象告訴大家,這些人之中有人知道明的能力,有些人也許還不知道。沒有明的許可,蘭德不會將她的事告訴任何人。他當然也沒有提到路斯·瑟林,沒有告訴他們,即使那十三名兩儀師安靜地待在城裡,他還是害怕自己會先去傷害她們。如果那些兩儀師以為他是在惶恐不安,那就讓她們那樣想吧!他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仍然鎮定如常。路斯·瑟林陷入了寂靜,但他能感覺到那個人,如同一雙熾熱的眼睛正在黑夜中看著他,那眼神中流露出恐懼和憤怒,也許還有慌亂,如同大蜘蛛在虛空外緩緩爬行。 佩林和菲兒立刻開始準備行裝。貝恩和齊亞得飛快地彼此晃動了一陣手指,然後說她們要陪伴菲兒。高爾則說他要與佩林同行,蘭德不明白他們之間出過什麼事,但高爾一直避免去看貝恩和齊亞得,貝恩和齊亞得的目光也在躲著高爾,這看上去很不自然。羅亞爾快步走出房間,一邊還在嘟囔著凱瑞安比凱姆林距離兩河更遠,但他母親的步行速度之快是非常有名的。當他回來的時候,他的一隻手臂下面夾著半打包好的包裹,肩膀上扛著巨大的鞍袋,袋口還掛著一件襯衫,一副馬上就可以出發的樣子。蘇琳也離開了一陣,當她回來的時候,她夾著一隻似乎完全由紅白色長裙捲成的包裹。她的臉上固定著那種與她的氣勢完全不協調的柔順表情,怒氣沖沖地對蘭德說,她接受的命令是服侍他、佩林和菲兒,只有被太陽曬傻的蜥蜴才會認為當他們前往凱瑞安的時候,她能在凱姆林執行這個命令。她甚至還在話裡加了一個“真龍大人”,雖然那語氣聽起來有點像是在罵人。然後她又行了個屈膝禮,這次奇蹟似的沒有任何不穩的跡象,她自己也對此感到驚訝。 南蒂拉幾乎是和哈芙爾大媽同時到來的,哈芙爾大媽帶來的書寫匣裡放著幾支鋼筆和足夠寫五十封信的紙張、墨水和蠟漆。事實證明,她這樣做是很有必要的。佩林要給丹尼·魯文寫信,告訴他率領所有兩河人前往凱瑞安——他也不想將他們之中的任何人留給兩儀師。他差點就要讓丹尼帶走居住在庫雷恩的獵犬裡的珀黛和其他女孩,但蘭德和菲兒全都向他指出:第一,兩儀師們不可能讓她們離開;第二,那些女孩們自己很可能也不願意去凱瑞安。佩林和菲兒不止一次去過那家旅店,即使是佩林也不得不承認,那些女孩們都迫不及待地要成為兩儀師。 菲兒匆匆地寫了兩封信,分別是給她的母親和父親,她說這樣他們就不會擔心了。蘭德不知道這兩封信分別是給哪一位的,但它們在措辭上應該是相去甚遠。菲兒在寫其中一封信時撕掉了十幾張信紙,每寫一個詞都要皺一下眉頭;但在寫另一封信時則一直帶著笑容,有時甚至還會咯咯地笑出聲來,蘭德覺得後面這封信一定是菲兒寫給母親的。明給她在玫瑰王冠的一位名叫馬西羅的朋友寫了信,不知為什麼,她刻意告訴蘭德,那是一個老頭子,而且她這麼說的時候臉還紅了一下。就連羅亞爾在猶豫片刻後也拿出鋼筆,那是他自己的鋼筆,一支人類的筆很容易被他的大手捏碎。將信封好之後,他把信箋交給哈芙爾大媽,並要求如果有機會,哈芙爾大媽一定要親手將這封信交到收信人手中。一根大香腸般的手指遮住了收信人姓名的一大部分(它是同時用人類文字和巨森靈文字寫成的),但因為至上力讓視力變得更加敏銳,所以蘭德能看見那個信封上寫著“伊莉絲”。不過,羅亞爾完全沒有等待那個女孩、將信親手交給她的意思。 蘭德在寫信時像菲兒一樣感到困難,只是困難的原因和菲兒不同。汗水從他的臉上滴落下來,衝污了墨跡,他的手不停顫抖著,讓他不止一次因為墨水弄髒了信紙而必須重寫。但他很清楚自己要寫什麼。一封信是給馬瑞姆的,警告他凱姆林有十三名兩儀師,並向他重申要遠離那些兩儀師的命令。然後是給梅蘭娜的,信中包含著另一種警告,以及一個善意的邀請。想要躲起來是沒用的,埃拉娜能在這個世界的任何角落裡找到他,但掌握主動權的必須是他,如果他能做得到的話。最後他用一個雕刻著龍紋的綠玉印章封好這些信,這個印章讓蘭德瞪了哈芙爾大媽一眼,不過她對此只是報以一個殷勤和善的眼神。然後,蘭德轉向南蒂拉:“已經將你的二十名槍姬眾部署在門外了嗎?” 南蒂拉挑起了眉弓:“二十?你說我帶多少來都可以,還說也許你不會再回來了。我帶來了五百人,如果不是我最後給出了限制,也許來的人還要更多。” 蘭德只是點點頭。現在他的腦海裡除了他自己的想法之外,已經沒有別的聲音,但他能夠感覺到路斯·瑟林。他和他同在虛空中,像收攏的彈簧一樣在等待時機。他打開通道,將所有這些人送到凱瑞安的那個房間裡,又將通道關閉。現在埃拉娜在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印象,讓他知道她在西邊的某個地方。直到此時,路斯·瑟林似乎才離開,彷彿是在和他的搏鬥中疲憊了,陷入沉眠。最後,蘭德推開陽極力,才察覺到這場搏鬥讓他自己變得多麼疲憊。羅亞爾不得不將他一直背進他在太陽大廳的房間裡。 梅蘭娜平靜地坐在起居室的窗戶旁。她背對著窗外,蘭德·亞瑟的信正在她的手中,上面的內容她早已熟記於心。 抬頭是“梅蘭娜”,並不是“兩儀師梅蘭娜”。 到最後,蘭德寫字時非常用力,已經快將信紙戳破了,最後這兩行看上去甚至幾乎像是另外一隻手寫的。 梅蘭娜一言不發地坐著。房裡還有其他人——使節團的其餘成員,如果她們還可以被這樣稱呼的話。她們在靠牆的椅子裡坐成了一圈,表情各不相同。令她不悅的是,只有貝倫妮西像梅蘭娜一樣低調;她靠在椅子的最裡面,圓胖的雙手交疊在膝上,頭部微微低垂,雙眼嚴肅地望著前方。除非被叫到,否則她一句話也不會說。費德琳則傲慢地挺直身子,想說話的時候就會說話。瑪蘇芮和蕾菲拉也是如此。森妮德的熱情絲毫不亞於她們,她坐在椅子邊上,不時地露出果決的微笑。其餘的人則大都像瓦琳蒂一樣,還能維持住表面的平靜。除了維林和埃拉娜之外,所有人都在這個房間裡。她們已經派遣蓋丁去找那兩個人了。科魯娜和碧拉站在房間的正中央,臉上的表情比屋裡其他的人更加決絕。 “竟然有人能給兩儀師寫這種信,這讓我感到十分厭惡。”科魯娜並沒有吼叫,她的聲音雖然充滿了壓力,但仍然保持著平靜,只有那雙黑眸在不斷地閃耀著電光。 “黛瑪拉,你的密探是否能確定蘭德已經去了凱瑞安?” “穿行。”碧拉難以置信地喃喃道,“真沒想到他能重新發現這個異能。” 費德琳辮子上色彩鮮豔的小珠子隨著她點頭的動作發出一連串碰撞的聲音。 “想像不出他還能有什麼別的方法。這可以提醒我們,他也許比洛根和馬瑞姆·泰姆更加強大,對不對?” “不能對馬瑞姆採取行動嗎?”蕾菲拉的圓臉通常總是溫和而令人愉悅的,現在卻像石雕一樣生硬,甜美的嗓音也變得冰冷,“那里至少有一百名能夠導引的男人,一百名!就在距離我們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凱爾倫用力地點點頭,但並沒有說話。 “處理他們還需要時間,”科魯娜堅定地說,“光明和榮譽啊!我不知道需要多少名姐妹才能壓倒那麼多人。但蘭德才是關鍵,而且我們能對付他一個。黛瑪拉?” 黛瑪拉正等著科魯娜把話說完,她稍微點點頭,說道:“我只知道他離開了,顯然還帶走一大批艾伊爾人,佩林·艾巴亞很可能也跟著他走了。” 當黛瑪拉發言的時候,維林無聲地走進房間,她跟著黛瑪拉說道:“佩林肯定是走了,我已經派托馬斯去看視兩河人的營地。他們似乎是派了兩個人去王宮取走佩林和他妻子的馬匹,剩下的人撇下了馬車和僕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向東方出發了。他們在隊伍前面高舉著佩林的狼頭旗和曼埃瑟蘭的紅鷹旗。”維林的嘴角出現了一絲微笑,彷彿她覺得這十分有趣。 凱爾倫顯然沒有維林的興致,她吃驚地張大了嘴,又狠狠地咬住雙唇。 梅蘭娜同樣不認為這是一件有趣的事,但和其他的事情相比,這件事就完全微不足道了,就像是糞堆中飄過的一縷食物變壞的氣味,狼群旁邊傳來的一聲狗吠。她曾經那樣擔心維林,花費了那麼多精力和維林爭強鬥勝,但維林實際上幾乎沒有對她的計劃造成任何影響。只不過似乎是維林指引黛瑪拉提出建議,才會有今天這次不幸的會面,維林這招確實非常有技巧,梅蘭娜不相信有任何灰宗以外的人能注意到維林的這一招。而現在,她除了要擔心維林之外,還要擔心科魯娜和碧拉,她們全都不屬於她權威涉及的範疇,而且她們至少像瑪蘇芮、費德琳和蕾菲拉那樣強大。 “現在,湯鍋里扔進了一個爛蕪菁。”碧拉嚴厲地喃喃說道。凱爾倫和其他幾個人都讚同地點了點頭。 “只是一個小蕪菁。”科魯娜用乾硬的語調對她說。除了梅蘭娜和維林之外,幾乎所有人都點了頭,梅蘭娜只是嘆了口氣。維林側過頭,用那雙鳥一般的黑眼睛盯著科魯娜。 “什麼事情耽擱了埃拉娜?”科魯娜問道,“我不想把所有的話再重複一遍。” 梅蘭娜認為現在的窘境是由她引起的,開端就是對維林的尊敬。她仍然是這個使節團的首腦,所有成員仍然會遵從她的命令,即使是瑪蘇芮、蕾菲拉和費德琳也不例外,但她們全都清楚她的權威到什麼程度。而且她不知道現在究竟是科魯娜還是碧拉在掌權——她們一個出生在農場上,一個出生在宮殿裡,但這些和兩儀師並沒有關係。有件事梅蘭娜很清楚,這個團隊正在她周圍崩潰。當白塔仍然統一,白塔和玉座的力量在背後支持著使節團首腦的時候,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即使她是用三十年時間才得到披肩,而且她的力量只是勉強讓她沒遭到淘汰,她也不會有任何擔憂。現在,這只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兩儀師,完全在用她們自己的標準評價她們之間的關係和位置。 彷彿被提到名字是一種召喚,碧拉剛剛張開嘴,埃拉娜就出現在房間裡。碧拉和科魯娜立刻走到埃拉娜面前。 “蘭德聲稱已經去了凱瑞安,”碧拉直接就說道,“你能提供什麼信息嗎?” 埃拉娜高傲地看著她們,黑眼睛裡閃爍著危險的光芒。畢竟,她們是在說她的護法。 “他在東邊的某個地方,這就是我知道的,那可能是凱瑞安。” “既然你沒得到一名男人許可就約縛他,”科魯娜頤指氣使地說道,“以最聖潔的光明,為什麼你沒利用這個約縛讓他服從你的意願?和讓他服從比起來,你就像是只摸了摸他的手腕。” 埃拉娜仍然無法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的臉頰泛紅,部分是因為憤怒,就像她眼裡閃爍的光芒一樣;但也有一部分確實是出於羞愧。 “沒有人告訴你嗎?”她有些過於激動地問道,“我想大概沒有人希望提到這件事,我肯定不想。”費德琳和森妮德看著地板,這樣做的並不只是她們兩個。 “在約縛他之後,有時候我確實試圖要控制他的行動,”埃拉娜繼續說道,彷彿完全沒注意到別人的表情,“你有沒有試過空手從地面拔起一株橡樹,科魯娜?那和這件事一樣困難。” 科魯娜唯一的反應就是緩緩地睜大了眼睛,並以同樣緩慢的速度深吸一口氣。碧拉則喃喃地說道:“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埃拉娜揚起頭,發出一陣笑聲,她叉在腰上的雙手讓這陣大笑充滿了輕蔑的意味。碧拉閉緊了雙唇;科魯娜的眼睛裡放射出冰冷的光芒。維林專注地望著她們,她的模樣讓梅蘭娜想到一隻望著蟲子的知更鳥——這個想像讓她非常不舒服。維林似乎是服從了她們,但又不是真正地服從,不過梅蘭娜完全不知道維林是怎麼做的。 “以前從沒有人約縛過能夠導引的男人,”埃拉娜在笑聲退去之後說道,“也許這次的異常與此有關。” “那就這樣吧!”碧拉堅定地說道,她的目光仍然像剛才一樣強硬,“那就這樣吧!至少你還能確認他的位置。” “是的,”科魯娜說,“你要跟我們一起來,埃拉娜。”埃拉娜眨眨眼,彷彿剛剛明白她們是什麼意思,然後她低下頭,表示默許。 梅蘭娜認為現在是時候了,如果她要統合這個團體,這將是她最後的機會。她站起身,折疊著蘭德的信,讓她的手不會閒著。 “當我率領這支使節團前往凱姆林的時候,”她以這句話作為開始,好提醒所有的人,她才是首腦,感謝光明,她的嗓音相當穩定,“我被授予了相當大的自由,而我們該做的事也是明白無誤的。”她要提醒她們,她們是一個團隊。 “我們開始實行計劃時,對於成功的機率是相當有信心的。我們要讓蘭德離開凱姆林,這樣我們就能讓伊蘭返回安多,並為她加冕,將安多牢牢地掌握在我們手中。我們還要讓蘭德慢慢地信任我們,相信我們不會傷害他,並對我們保持適當的尊敬。我們之中的二或三個人將被精心挑選出來,取代沐瑞的位置,向蘭德提供建議,對他進行指導。當然,這樣的人裡也包括埃拉娜。” “你怎麼知道他沒殺死沐瑞?”碧拉插話道,“現在所有人都說他殺死了摩格絲。” “我們聽到了關於沐瑞死亡的各種謠言,”科魯娜說道,“有些人甚至說她是因為與蘭飛兒戰鬥才會死的。大多數人都說,當她死亡的時候,她的身邊只有蘭德。” 梅蘭娜努力讓自己不回答她們,如果她順著根深蒂固的直覺去說,最後她將會完全順從,無法再取回地位了。 “所有這些事情都在實行之中。”她繼續說道,“但你們的到來——我知道,這只是一個巧合,你們也在奉命尋找他——但你們讓這裡的姐妹人數變成了十三個。像蘭德這樣的男人聽到有十三位兩儀師聚集在一起,他怎麼可能不逃跑?這是一個簡單的事實,我們的計劃所遭受的損害必須歸咎於你們,科魯娜、碧拉。”然後,她就只能等待了。如果這番話能為她在道義上贏取足夠多的優勢…… “你說完了嗎?”碧拉冷冷地說。 科魯娜的反應甚至更加強硬,她轉過身去望著其他人。 “費德琳,你要隨我去凱瑞安,如果你願意的話,還有你們——瑪蘇芮、蕾菲拉。” 梅蘭娜顫抖著,那封被折起的信在她的拳頭里被揉皺成一團。 “你們不明白嗎?”她高聲喊道,“你們說話的樣子彷彿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彷彿什麼都沒有改變。但凱瑞安有一支愛莉達派遣的使節團,一支來自白塔的使節團,蘭德明白這點。我們需要他更勝於他需要我們,恐怕他很清楚這一點!” 片刻之間,震撼的表情覆蓋了除了維林之外的每一張臉。維林只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暗自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而其他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滿臉震恐。那句話似乎仍然在空氣中鳴響——我們需要他勝於他需要我們。她們不需要三誓就知道這句話是真的。 這時,碧拉堅定地說道:“坐下,梅蘭娜,平靜下來。”梅蘭娜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她仍然在顫抖,仍然想要叫喊,但她只是坐在椅子裡,雙手緊握著蘭德的那封信。 科魯娜故意轉身背對著她。 “森妮德,你當然也要來,多兩名蓋丁總是會有用的。我想,還要有維林。”維林點點頭,彷彿這是對她的請求。 “黛瑪拉,”科魯娜繼續說道,“我知道蘭德讓你受了特別的委屈,但我們不想再讓那個男人感到不安了,而且必須有人照看那些兩河女孩前往沙力達。你,瓦琳蒂、柯爾倫和貝倫妮西必須幫助梅蘭娜完成這個任務。” 這四個被提到名字的人毫不猶豫地低聲應允了科魯娜的指派,而梅蘭娜只感到一陣寒意。這支團隊沒有崩潰,它直接變成了塵埃。 “我……”當碧拉和科魯娜的目光轉向她的時候,她的聲音低弱了下去。還有瑪蘇芮、費德琳和蕾菲拉的目光。一切都已經化作塵埃,隨之灰飛煙滅的,就是她的權威了。 “你們也許會需要一名灰宗兩儀師,”梅蘭娜虛弱地說道,“你們肯定會進行談判,而且……”她的聲音再一次低了下去。在白塔統一的時候,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 “很好。”碧拉最後說道。她的語氣讓梅蘭娜竭盡全力才沒有讓自己的面孔因為羞愧而變得通紅。 “黛瑪拉,你要照看那些女孩平安回到沙力達。”科魯娜說。 梅蘭娜沒再說一句話,她祈禱評議會現在已經選出了一位新的玉座,一位在至上力和內心中都非常強大的人。她們需要另一位黛恩,另一位拉馨瑪,讓她們恢復往日的力量。她祈禱埃拉娜能帶領這些人在蘭德承認愛莉達之前找到他,如果這些人遲誤了,即使是另一位拉馨瑪也沒有辦法拯救她們。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