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54章 第四十八章靠在匕首上

奈妮薇用一條白毛巾裹住頭,從黃銅大浴盆中爬出來,緩緩地將身子擦乾。那名身材豐滿的灰髮侍女想要為她穿衣服,但奈妮薇將她支開了,完全不理會她驚訝的神情和反對的話語,自己一個人穿好衣服,又在高窄的立鏡前仔細地檢查一遍自己的樣子。現在穿在她身上的這條裙裝有著很深的開領,領口鑲著淺色的梅拉達蕾絲,嵐那個沉重的金戒指被她放在口袋裡(最好不要去想它),同樣被放在口袋裡的還有一個那種扭曲的戒指形特法器。巨蛇戒在她右手的無名指上閃耀著金光,最好也不要去想它。 這個房間的高天花板上只是簡單地繪著藍天白雲的圖案,這讓奈妮薇很高興。但房間裡擺放著太多無用的家具,那些家具的腿都被鍍了金,並雕刻成獅爪的模樣。那些細床柱和其他許多地方也都有著太多的鍍金和雕花,這完全不符合奈妮薇的風格。不過這個房間仍然比她預料中的更舒服——一個令人愜意的房間,這裡比外面也涼爽了許多。但她現在只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當然,奈妮薇的努力沒得到效果,她能感覺到陰極力的編織。她一走出臥室,就能看見伊蘭在起居室裡設下的防止偷聽的結界。柏姬泰和艾玲達也在這裡,她們全都將身體洗淨,並換上乾淨的衣服。 四間臥室同時排列在這間起居室的兩側,柏姬泰說這是一種很平常的安排。這裡的天花板上的圖案也是藍天白雲,四扇高拱窗外是一座長陽台,漆成白色的鐵欄杆形成了繁複緻密的花紋,讓她們可以俯瞰宮殿前面的莫海拉廣場,卻不會被廣場上的人看見。一陣微風吹過窗口,帶來了海洋的鹹味,讓奈妮薇驚訝的是,這股微風中確實蘊含著一點涼意。憤怒讓她無法集中精神,而奈妮薇在進入泰拉辛宮之後不久,就一直能感覺到周遭的燥熱。 湯姆和澤凌得到了一個位於僕人區深處的房間,對於這一點,伊蘭甚至比那兩個人更加不高興。那時,湯姆甚至還笑了笑;但他確實有理由這樣笑。

“這茶很不錯,奈妮薇。”伊蘭說道。她的亮藍色絲裙上放著一塊白色的餐巾。像這間起居室裡所有其他的家具一樣,伊蘭所坐的寬大高背椅鍍著黃金。艾玲達坐在她身邊的地上,雙腿盤在淺綠色高領裙裝的裙擺下面,她那條做工精細的銀項鍊很配這條裙子。奈妮薇從來不記得自己見過艾伊爾女人坐在椅子上,在那兩家客棧裡,人們都曾經以驚異的眼光看著艾玲達。 “用的是薄荷和黃梅。”柏姬泰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鑲金瓷杯重新斟滿。柏姬泰穿著寬鬆的灰色褲子和藍色短外衣,她偶爾會穿裙子,但她穿裙子的品味讓奈妮薇很高興她穿裙子的時間並不多。她們三個全都換了乾淨的衣服,還打扮過了,卻沒有人要接見她們。 那隻銀罐上結滿了水珠,清涼的茶水讓奈妮薇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奈妮薇很羨慕伊蘭干燥而又清爽的臉;雖然不時有微風吹來,但她已經又感覺到臉上的潮氣了。 “我必須承認,”她低聲說道,“我預料中的接待不是這樣的。”

“你真的那樣想?”伊蘭問,“即使在範迪恩和艾迪莉絲以那種方式對待我們之後?” 奈妮薇嘆了口氣:“嗯,我當然那樣希望過。我已經是兩儀師了,真正的兩儀師,但又好像沒有人相信這點。我真的希望離開沙力達能有所不同。” 她們和茉瑞莉·辛德文的會面並不順利。範迪恩只是馬馬虎虎地向茉瑞莉介紹了她們,然後她們就被命令離開了——她們還無權參與兩儀師的談話。茉瑞莉說她們肯定想好好清洗一下——但那無疑是命令。她們只能選擇是當順從的兩儀師,還是成為倔強的孩子。想起這件事,奈妮薇一切保持平靜的努力就完全白費了,汗水從她的臉上滾落下來。 實際上,只是被命令離開還不是最糟的。茉瑞莉是一名身材苗條、五官細緻、皮膚白皙的凱瑞安人,有一頭光潤的黑髮和一雙水漾晶瑩的大眼睛。看上去,彷彿任何事情都不會讓這名灰宗兩儀師感到驚訝,但當她被告知奈妮薇和伊蘭是兩儀師的時候,那雙黑眼睛立刻睜大了;而當她得知艾雯成了玉座,那雙眼睛又睜得更大。而柏姬泰的護法身份讓她真正地吃了一驚,雖然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反應,只是盯著柏姬泰,咬了一下嘴唇。整個會面過程中,艾玲達受到的壓力最小,茉瑞莉只是低聲說了一句,如果她成為初階生,一定會感到非常高興。然後她們就被趕了出來。當然,茉瑞莉沒有命令,只是建議她們用幾天時間好好休養,舒緩一下這次旅途的勞頓。

奈妮薇從袖子裡抽出手絹搧著風,卻絲毫沒有幫助。 “我仍然認為她們在隱瞞著什麼。” “確實,奈妮薇,”伊蘭搖了搖頭,“我跟你一樣不喜歡她們對待我們的方式,但你把老鼠當公牛了。如果範迪恩和艾迪莉絲想要去找那些逃跑的人們,那就隨她們去吧!難道你想讓她們代替我們去尋找那個碗嗎?”在這一路上,因為害怕被範迪恩和艾迪莉絲知道,她們幾乎都沒提起她們要尋找的那件特法器。 但奈妮薇總是覺得她們在隱瞞著什麼,伊蘭只是不想承認這點而已。在她們到達艾博達的時候,艾迪莉絲並沒有意識到奈妮薇聽到她在向范迪恩強調她們要尋找逃亡者。而當奈妮薇問她們是否真的認為可以找到這種人時,範迪恩又有些過快地回答說,她們一直在註意尋找從白塔逃亡的年輕女子。這個回答根本就沒道理。長年累月過著完全順從別人的生活是讓人難以忍受的,甚至有些放棄獲得披肩的希望的見習生也會逃出白塔。但就奈妮薇所知,從白塔逃走的極少數人最後都會被捉回去,而且至今為止,還沒有人從沙力達逃走過。一個女人隨時會被淘汰出去——因為不夠強大;因為拒絕或沒通過成為見習生或兩儀師的測試(奈妮薇和伊蘭對此可說是逃過一劫),但是否讓一個人離開的決定權,永遠掌握在擁有披肩的人手裡。

如果成功逃走的人是如此罕見,為什麼範迪恩和艾迪莉絲認為她們能在艾博達找到這樣的人?為什麼當奈妮薇問起的時候,她們又像受驚的貝殼般緊閉起嘴巴?奈妮薇害怕自己知道真正的答案,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去拉自己的辮子。她覺得自己的自製力已經變強了。 “至少麥特終於知道我們是兩儀師了。”她氣惱地說。至少她現在能對付麥特了。讓麥特去為所欲為吧!只要她的能流裹住麥特身邊所有的東西,就能讓他嚐到失敗的滋味。 “麥特最好清楚這點。” “所以你會像車坦人從稅務官那裡逃走一樣躲避著他?”柏姬泰笑著問。奈妮薇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紅,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能更好地掩藏情緒了。 “即使是對男人而言,他也是很容易令人發怒的。”艾玲達喃喃地說道,“你一定是去過很多地方,柏姬泰,所以你經常會提起我從沒聽說過的地方。總有一天,我會走遍濕地,看過所有奇怪的地方。車坦在哪裡?還是車韃?”

艾玲達的問題立刻讓柏姬泰退去了笑容,無論她說的是什麼地方,那裡也許在一千年前就毀滅了,甚至那可能是上個紀元的遺跡。柏姬泰又不小心說出那些古代的事情,奈妮薇真希望自己能看看柏姬泰向艾雯承認自己真實身份時的樣子(而且艾雯已經知道這些了)。在艾伊爾人中的生活讓艾雯變得非常強勢,現在她容不得任何人在她面前有半點胡言。柏姬泰從她那裡回來時,看上去確實是變乖許多。 雖然柏姬泰總是會說出那種氣人的話,但奈妮薇喜歡柏姬泰仍然要多過艾玲達。艾玲達那種剛硬的目光和充滿血腥味的言談,總是讓奈妮薇感到有些不安。而且,無論柏姬泰如何令人氣惱,奈妮薇答應過要幫她保守秘密,所以她必須說些什麼。 “麥特……威脅了我。”奈妮薇有些著急地說。這是她想到的第一個轉移艾玲達注意的辦法,卻也是她最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她的臉頰又在發燙了。而伊蘭竟然在笑,只是她用喝茶的動作掩飾住了表情。當艾玲達皺起眉頭,用手指去撫摸腰間的匕首時,奈妮薇急忙又說道:“不是那樣的,”這個艾伊爾女人似乎認為一切的解決之道就是暴力,“那隻是……”艾玲達和柏姬泰全都朝她豎起了耳朵。 “他只是說……”這時就像她救了柏姬泰那樣,伊蘭也救了她。

“我們不要再談論麥特大人了,”伊蘭堅定地說,“只是為了躲開艾雯,他才會來到這裡。以後我可以查清楚他的那件特法器。”她抿了一下嘴唇。範迪恩和艾迪莉絲擅自對麥特進行導引,卻連一句向她表示歉意的話都沒有,這讓她很不高興;而麥特竟然會溜進那家客棧裡,這就讓她更不高興了。當然,她對這些事都無能為力,她只能從告訴麥特他所必須做的事情開始,讓麥特逐漸習慣。嗯,她希望自己能有些好運氣。 “麥特大人是這次行動中最不重要的部分。”她用更加堅定的語氣說道。 “是的。”奈妮薇努力不讓自己流露出鬆了一口氣的情緒,“是的,那個碗才是重要的。” “我建議先由我去進行偵察。”柏姬泰說,“艾博達似乎比我記憶中更加野蠻了。你們所形容的那個區域有可能比……”她似乎是有意不去看艾玲達,“比這座城市其餘的地方更加野蠻。”最後,她嘆了一口氣。

“如果一定要進行偵察,”艾玲達急切地說,“我願意參與行動,我帶來了一套凱丁瑟。” “偵察行動的第一點就是要混入人群,”伊蘭溫和地說,“我想,我們應該全都換上艾博達衣著。然後我們可以集體行動進行搜尋,不能有人單獨行動。奈妮薇肯定能比我們做得更好。”她微笑著向柏姬泰和艾玲達說了這最後一句話。迄今為止她們看見的艾博達人都有著黑頭髮和幾乎純黑色的眼睛。 艾玲達鬱悶地籲了一口氣。奈妮薇覺得自己肯定和艾玲達有著同樣的情緒——她們都不喜歡那種開得很深的領口,雖然那種領口很窄,但確實是開得太深了。柏姬泰則露出了笑容——這個女人一點羞恥心都沒有。 沒等這場討論繼續下去,一名留著黑色短髮的女人沒敲門就走進了房間,她穿著密索巴家族的僕人制服。奈妮薇覺得這個人很無禮,更不符合伊蘭告訴過她的僕人應有的規範。她的衣服是純白色的,裙擺在左側只到膝蓋,露出了綠色的襯裙,緊身胸衣的左胸上繡著綠色的船錨和劍。像奈妮薇見到過的所有艾博達裙裝一樣,收窄的領口開得很深。這是一名中年女子,身材顯得很豐滿。她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向房裡的四個人行了個屈膝禮。 “泰琳女王想見三位兩儀師,如果兩儀師們願意的話。”四個人彼此交換了一個好奇的眼神。

過了一會兒,伊蘭說道:“這裡只有兩位兩儀師,也許你應該去找茉瑞莉?” “我被命令要來這裡……兩儀師。”她只停頓了很短一瞬,幾乎讓人無法注意到,而她原先似乎是要把最後那個尊稱化作一個問題的。 伊蘭站起身,撫平了裙子,普通人不可能看得出這張平靜的面孔後面隱藏著憤怒,只是她的眼角和嘴角稍有些繃緊。 “那麼,我們應該去了?奈妮薇?艾玲達?柏姬泰?” “我不是兩儀師,伊蘭,”艾玲達說。那名侍女急忙說道:“我被命令只是來找兩儀師。” 沒等伊蘭開口,柏姬泰已經說道:“你們去見女王的時候,艾玲達和我可以出去看看這座城市。”艾玲達的表情立刻亮了起來。 伊蘭用犀利的目光看了她們一眼,然後嘆了口氣:“嗯,至少要保持謹慎。奈妮薇,你來嗎?還是你也想看看這座城市?”最後這句話的語氣很僵硬。伊蘭說完之後,又瞥了柏姬泰一眼。

“哦,我不會錯過這次會面的,”奈妮薇對她說,“至少終於有人認為……”有這名侍女在場,她總算沒有把這句話完全說出來。 “我們不該讓女王一直等我們。” “哦,不,”那名侍女說道,“如果再耽擱,我的耳朵就要被割掉了。” 無論她的耳朵是否會被割掉,她們在這座宮殿的走廊中穿行的時間並不算短。彷彿是為了補償這座宮殿缺乏色彩的純白色外觀,這座宮殿內部充滿了各種顏色。在一道走廊裡,天花板被粉刷成綠色,牆壁是藍色的:而另一道走廊的牆壁則是黃色,天花板是淺玫瑰色。地板上全都鋪著紅色、黑色、白色、藍色或黃色的菱形地板磚,組合成各種形式的花紋。這裡的壁掛很少,其中大多數都描繪著海洋的圖畫,還有許多放在拱形壁龕裡的高大花瓶——它們全都是鑲金的海民瓷器,還有許多大塊的水晶雕刻成人像、花瓶和碗碟。不單是奈妮薇,就連伊蘭也完全被這些水晶雕刻所吸引了。 當然,宮殿中到處都有來回奔忙的僕人。那些男僕的製服包括一條白褲子,一件袖子寬鬆且上面有褶皺花紋的白襯衫,和罩在襯衫外面的一件綠色長背心。沒走多久,奈妮薇看見一個人大步向她們走來,便立刻停下腳步,抓住伊蘭的手臂。那是賈西姆·卡林丁。奈妮薇的目光一直跟隨著那個面色陰狠的高大男人經過她們身邊,他那雙深陷在眼窩裡的眼睛放射著殘忍的光芒,卻並沒有向她們望一眼。白色的斗篷在他身後揚起。他滿臉都是汗水,但他完全沒在意這個,就如同完全沒在意她們。 “他在這里幹什麼?”奈妮薇問。奈妮薇知道這個男人曾經在坦其克大肆殺戮。只有光明知道他都在哪些地方殺死了多少人。 那名侍女帶著探詢的眼光望向奈妮薇。 “那名聖光之子也是被派往這裡的一名使者,他是幾個月以前來的。女王……兩儀師?”她的話語中又出現了一次猶豫。 伊蘭優雅地向她點點頭,但奈妮薇無法從自己的聲音中抹去嚴厲的語氣:“那麼我們就不該讓她等下去了。”茉瑞莉曾經向她們透露過,泰琳是一名拘泥於小節和禮儀規範的女人,但如果她真的在懷疑她們的兩儀師身份,奈妮薇打定主意要向她證明這一點。 侍女將她們引至一個大房間里便離開了。這個房間有著淺藍色的天花板和黃色的牆壁,一排高大的三扇拱窗外是一座雕花鐵欄杆的長陽台。一陣陣略微帶一些鹹味的微風穿過那些窗戶吹進房間,給人一種愜意的感覺。在這位女王面前,奈妮薇和伊蘭以兩儀師的方式向她行了屈膝禮——稍一矮身,點一下頭。 泰琳是一名第一眼就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她並不比奈妮薇更高,但她所具有的女王威儀伊蘭恐怕也不容易做到。面對奈妮薇和伊蘭的謙遜表示,她本該立刻予以還禮,但她並沒有。她只是認真地審視著她們,一雙黑色的大眼睛裡放射出專橫的光芒。 奈妮薇竭力向她還以顏色。光澤的黑色長發在泰琳肩後垂下,但在鬢角處已經變成了灰色,如果臉上沒有皺紋,她應該是一名相當俊美的女子。讓奈妮薇驚詫的是,她的臉頰上有兩道傷疤——兩道很細的傷疤,而且經過了長久歲月的消磨,已經快要消失了。她的編金絲腰帶上也別著一把彎曲的匕首,匕首的握柄和鞘上都鑲嵌著寶石,奈妮薇相信,這把匕首除了裝飾之外不會有什麼實際功用。泰琳的藍絲裙裝肯定不是為了決鬥而設計的——袖口上的雪白蕾絲在她垂下雙臂時能把手指全部遮住;裙擺在她身前收在膝蓋上方,露出一層層綠色和白色的襯裙,又在身後的地上拖了三尺多長;胸衣上綴著同樣的白色蕾絲。奈妮薇在想,穿著這麼緊的胸衣是坐著比較不舒服,還是站著會更不舒服?在裙裝的高領上有一圈金絲鑲邊,更多的蕾絲簇擁在她的下巴下。胸前深窄的長卵圓形領口中能看見一把插在白色鞘裡的婚姻匕首,刀尖朝上,掛在她的脖子上。 “你們兩個一定就是伊蘭和奈妮薇了。”泰琳坐進一張雕刻成竹藤狀的鍍金座椅裡,仔細地舖擺好自己的裙擺,視線卻一直沒離開她們。她的聲音渾厚、優美,充滿了居高臨下的感覺。 “我知道還有第三位,艾玲達?” 奈妮薇和伊蘭交換了一個眼神。泰琳沒有邀請她們坐下,甚至沒有向身邊的椅子瞥上一眼。 “她不是兩儀師。”伊蘭鎮靜地說。 泰琳沒等伊蘭再說下去,就搶先說道:“你們難道就是嗎?你頂多見過十八個冬天,伊蘭。還有你,奈妮薇,盯著我的眼神就像是一隻貓被捉住了尾巴。你見過多少個冬天?二十二個?二十三個?刺穿我的肝臟吧!我去過塔瓦隆,還有白塔,我懷疑你們這種年紀的女人是不是能將這枚戒指戴在右手上。” “二十六個!”奈妮薇喊道。伊蒙村評議會裡也有許多人認為她太年輕,不足以成為一名鄉賢,她已經習慣於炫耀自己所度過的每一個命名日了。 “我是一位二十六歲的兩儀師,屬於黃宗。”奈妮薇這麼說的時候,仍然能感到一陣驕傲的激動。 “伊蘭也許是十八歲,但她同樣是兩儀師,她屬於綠宗。你認為茉瑞莉和範迪恩會讓我們戴上這個戒指,只為了開個玩笑嗎?有許多事情已經改變了,泰琳,玉座猊下艾雯·艾威爾並不比伊蘭更年長。” “她?”泰琳用刻板的聲音說道,“我並沒有被告知這件事。我父親的兩儀師顧問,也就是從我繼位時起就成為我的顧問的兩儀師,突然離開我回去白塔,且沒有給任何解釋。從那時起,我知道,關於白塔分裂的謠傳是真實的。真龍信眾似乎突然從地底冒出來。一位玉座被選出,作為反抗愛莉達的統帥。就在阿特拉境內,一支軍隊由一名強大的將軍召集起來,而我對此竟然在很長時間裡一無所知……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你不能期望我可以再對任何事情感到驚訝了。” 奈妮薇希望自己的臉不會像自己感覺的那麼蒼白。為什麼她不能學會偶爾管住自己的舌頭?突然間,她發覺自己感覺不到真源了。憤怒的情緒總是會因為困窘而減弱,但也許這樣會好些,如果她能導引,也許會做出更蠢的事來。 伊蘭迅速地介入,想要緩和一下氣氛:“我知道你聽說了這件事,但還是讓我代表我自己、茉瑞莉和其他人向你道歉,沒有得到你的允許就在你的國境內組建軍隊是不合理的。我所能說的只有,情況的變化非常迅速,身在沙力達的我們只能盡量追趕上這些變化,我們也有自己的苦衷。我向你發誓,我們絕對無意危害阿特拉,絕對無意冒犯勁風王座。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加雷斯·布倫已經率領那支軍隊向北出發,離開阿特拉了。” 泰琳盯著她,眼睛眨也不眨:“在你們之前,我沒聽到過任何道歉和解釋,但任何阿特拉的統治者都要學會不蘸鹽地吞下一切強大力量帶來的屈辱。”她深吸了一口氣,揮揮手,袖口的蕾絲隨著她的動作來回擺動。 “坐下,坐下,你們兩個都坐下,靠在你們的匕首上,放鬆你們的舌頭。”她突然微笑起來,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咧開嘴的笑容,“我不知道你們安多人是怎麼說的,放寬心,隨便想說些什麼都可以。” 奈妮薇很高興伊蘭睜大了那雙藍眼睛,因為她自己已經詫異地驚呼了一聲。這就是那個茉瑞莉認為像大理石般堅持禮儀的女人嗎?不過,奈妮薇很高興能坐下來,想到沙力達所有的那些暗流,她有些好奇泰琳要……要做什麼?奈妮薇已經設想過所有不是她親密朋友的人試圖操縱她的情形。伊蘭坐在椅子邊上,全身僵硬地挺直著。 “我這些話是真心的。”泰琳堅持說道,“無論你們說什麼,我都不認為你們是在冒犯我。”但從她用手指敲擊腰間匕首柄的樣子看來,如果奈妮薇和伊蘭保持沉默,對她來說應該就是一種冒犯了。 “我不確定該從什麼地方開始。”奈妮薇謹慎地說道。她希望伊蘭並沒有在她這麼說的時候點頭。伊蘭才是應該知道如何控制國王的人,為什麼她不說些什麼? “那就說說是為什麼吧?”女王不耐煩地說,“為什麼又有四位兩儀師從沙力達來到這裡?這不可能是為了壓過愛莉達使節團的氣焰——苔絲琳甚至沒有自稱為愛莉達的使者,而且這裡只有她和裘麗恩……你們還不知道?”她笑著靠回到椅子裡,將手指壓在嘴唇上。 “那你們知道白袍眾嗎?知道了?”她揮了揮空出的那隻手,笑聲逐漸平息了下去。 “那些白袍眾的使者!但我必須和所有來找我的人見面,即使那是裁判官大人賈西姆。” “但為什麼?”奈妮薇問,“我很高興你不喜歡白袍眾,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你一定要去聽賈西姆說些什麼?那個人是一名屠夫。”奈妮薇知道自己犯了另一個錯誤,因為伊蘭突然盯住了那隻寬大的白色壁爐,端詳著壁爐台上被雕刻成高聳波浪形狀的橫楣,而泰琳笑聲的最後一點痕跡也像蠟燭一樣驟然間就熄滅了。 “不必擔心,”女王平靜地說,“我說過要你們放鬆自己的舌頭,而且……”那雙黑眼睛望向了地板,她似乎正在鎮定自己的情緒。 奈妮薇向伊蘭望過去,希望伊蘭能提示一下她在什麼地方出了錯,或者是如何補救,但伊蘭只是斜睨了她一眼,用最微小的動作搖了一下頭,然後又去端詳那些大理石波紋了。奈妮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應該避免去看泰琳,但那個女人緊盯住地板的樣子又讓她不由自主地看了過去。泰琳一隻手撫摸著腰間的匕首握柄,另一隻手則撫摸著胸前更細小些的那把匕首柄。 這把婚姻匕首透露了許多泰琳的情況。範迪恩和艾迪莉絲很願意向奈妮薇和伊蘭解說一些關於艾博達的情況,而且她們的解說總是讓人覺得,如果身邊沒有十幾名保鏢跟隨,在這座城市裡就絕對沒有任何安全可言。那柄白色的刀鞘意味著女王正在寡居之中,而且無意再婚;鑲嵌在包金握柄上的四顆珍珠和一顆火滴石說明她生育過四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火滴上的白色琺瑯釉彩和三顆珍珠上的紅色琺瑯釉彩說明現在只有一個兒子活了下來,另外那四名死去的孩子至少也都活到了十六歲,而且是死於決鬥,否則那些琺瑯就應該是黑色的。這是怎樣的一種標誌啊!根據范迪恩的說法,女人們會認為這种红色和白色的琺瑯釉彩是一種驕傲,無論它們包裹的寶石是珍珠、火滴石,還是彩色玻璃。範迪恩說,如果某個艾博達人在超過十六歲之後仍然拒絕決鬥,他的母親就有可能從自己的婚姻匕首上除去代表他的寶石,永遠不再承認與他的親子關係。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泰琳終於抬起頭。她的臉上帶著喜悅的表情,她的一隻手離開了腰間的匕首,但另一隻手還在不經意地撫摸著婚姻匕首。 “我希望我的兒子能繼承我的勁風王座。”她溫和地說,“貝瑟蘭跟你的年紀差不多,伊蘭。這在安多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他是個女人的話……”她確實是在笑,而且臉上露出了真實的愉快,“或者除了莫蘭迪之外的任何國家也是如此,但莫蘭迪和阿特拉就是另外一種狀況了。自從亞圖·鷹翼之後的一千年裡,只有一個家族連續五代佔據著勁風王座,而安耐雷的迅速毀敗讓今天的特單德家族變成任何人都可以隨意玩弄的小狗。只是除了他們之外,就再沒有任何家族曾經兩次統治阿特拉了。” “當我的父親擁有了勁風王座之後,相比密索巴家族,其他家族控制了這座城市的更多部分。如果我父親在沒有衛兵的情況下走出這座宮殿,他就會被縫進一個裝著石塊的麻袋裡,扔進河水中。他臨死前給了我現在所擁有的,和其他統治者相比,這只是很小的一份,一個人騎著剛出馬厩的快馬,一天時間就能穿越我所統治的地區。但我並沒有虛耗時日,當轉生真龍的訊息傳來的時候,我確定我可以將雙倍於我所擁有的這一份交給貝瑟蘭,而且還有更多的盟友。提爾之岩和凱蘭鐸改變了一切。現在,我感謝培卓·南奧安排伊利安包圍了上百里寬的阿特拉邊界,而不是侵略進來。我聽從賈西姆·卡林丁的要求,而不是把口水吐進他的眼裡,無論有多少阿特拉人死於白袍眾戰爭。我聽從賈西姆,聽從苔絲琳,聽從茉瑞莉。我祈禱能夠給我的兒子留下一些東西,而不是被發現溺死在我的浴盆裡,貝瑟蘭也在同一天的狩獵中遭遇意外。” 泰琳深吸一口氣,那種愉悅的表情還在,但她的聲音中確實出現了某種尖銳的情緒。 “現在,為了你們,我已經赤裸胸膛站在漁市當中。回答我,為什麼我會有如此榮耀,讓另外四位兩儀師突然找上我?” “我們到這裡來是為了尋找一件特法器,”伊蘭說道。雖然奈妮薇一直在用困惑的眼神盯著她,但伊蘭一口氣地從特·雅蘭·瑞奧德,一直說到了那個滿是灰塵的房間裡的那個碗。 “讓天氣恢復正常將是一個奇蹟般的福運,”泰琳緩緩地說,“但你所描述的那個街區聽起來像是橫跨河兩岸的拉哈德區,在那裡,即使是保民兵也會放輕腳步。請原諒,我知道你們是兩儀師,但在拉哈德,你們可能在不知不覺間就被匕首刺穿後背。如果你們穿的衣服不錯,他們會用窄刃匕首,這樣就只會出一點血。也許你們應該把這個搜尋的任務交給范迪恩和艾迪莉絲,我想,她們在這方面應該比你們更有經驗。” “她們也跟你提到過那個碗?”奈妮薇皺起雙眉。但女王只是搖了搖頭。 “她們只是說到這裡來要找某樣東西,如果不必要,兩儀師從不會多說一句話。”那種笑容又一次突然閃過女王的面孔。它看上去確實很愉快,只是它也讓女王臉頰上交叉在一起的兩道傷疤更加明顯了。 “至少你們兩個之前的兩儀師都是如此,但願歲月不會將你們改變太多。我經常希望卡凡德拉沒回去白塔,她是我能夠以這種方式交談的人。”她站起身,示意另外兩個人繼續坐著,然後走過房間,用一根象牙棒敲了一下一隻銀鑼。這麼小的一根棒子卻發出很大的聲音。 “我會讓人送涼薄荷茶來,我們要好好談一談,你們可以告訴我該如何幫助你們。不過,如果我派遣軍隊進入拉哈德區,那隻會釀成第二次紅酒暴亂。也許你們還能向我解釋為什麼海灣里充滿了海民船,他們既不靠岸,也不貿易……” 她們在茶水和交談中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談論的主要內容是拉哈德區的危險和泰琳不能做什麼;隨後貝瑟蘭也加入了這次談話。他是一名語音輕柔的年輕人,有一雙美麗的黑眼睛。他尊敬地向奈妮薇和伊蘭鞠躬,當泰琳說他可以離開時,他的眼神中似乎流露出鬆了口氣的神情。他肯定沒有懷疑她們是不是真正的兩儀師。 談話結束後,當她們兩個在色彩鮮亮的走廊裡找路返回寓所時,奈妮薇嘟囔著說道:“那麼,她們是要掌管這次搜尋了。”她向周圍瞥了一眼,好確認那些僕人不會聽到她們說話。泰琳對她們了解得太多、太快,無論她有著什麼樣的笑容,她是在為沙力達的兩儀師擔憂的。 “伊蘭,你認為將一切告訴她是明智的嗎?她也許會認為確保兒子繼位的最好辦法是讓我們找到那個碗,然後她再向苔絲琳告發我們。”奈妮薇對苔絲琳有一點印象,那是個不會讓人喜歡的紅宗兩儀師。 “我知道我母親對於穿行於安多境內的兩儀師有什麼樣的感覺,她們從不會讓她知道她們在做什麼。我知道我自己會有怎樣的感覺。而且,我也終於記起那句話的意思——靠在你的匕首上。如果某個人對你說了這句話,那麼冒犯他的唯一方式就是對他說謊。”伊蘭微微揚起下巴,“至於範迪恩和艾迪莉絲,她們只是自以為已經掌管了一切。那個拉哈德區也許是危險的,但我想像不出它怎麼能比坦其克更加危險,至少我們不必擔心黑宗。我打賭,只要十天時間,我們就能找到那個碗,還可以用這段時間搞清楚麥特的特法器有什麼樣的功能和缺陷,然後我們就能回到艾雯身邊;那時候麥特就會像車爾一樣在我們面前用指節去點額頭,而范迪恩和艾迪莉絲則會和茉瑞莉、苔絲琳之類的人繼續留在這裡,還不知道已經發生了什麼事情。” 奈妮薇不禁大笑了起來。一名身材瘦長的男僕正在她們身邊挪動一隻鑲金大花瓶,不由得抬起頭看著奈妮薇。奈妮薇向他吐了一下舌頭,這讓他差點失手把那隻花瓶倒在地上。 “我不會跟你打賭,除了關於麥特的事。就十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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