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51章 第四十五章苦澀的念頭

維納爾率領他的騎兵巡邏隊穿過新城的街道。高大的凱姆林外城牆就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它的灰色石牆上佈滿了銀色和白色的條紋,在正午的太陽下熠熠生輝。維納爾想著要剃掉自己的鬍鬚,已經有一些人把鬍鬚剃掉了。即使所有人都說這種炎熱是不正常的,但沙戴亞一定要比這裡涼快許多。 他在這種時候想一些別的事情不會有什麼問題,他甚至能在睡覺的時候繼續控馬前進,任何凶蠻的盜賊都不可能在十名沙戴亞騎兵的身邊作案。他們總是以隨機的路線和時間進行巡邏,讓那些盜賊找不到安全的作案時機。實際上,他們很少捉拿盜賊,僅僅是逮捕那些主動向他們投案的人。凱姆林最狠惡的流氓寧願讓沙戴亞人抓住,也不願意麵對艾伊爾人,所以維納爾只是不在意地掃視著街面,同時任由自己的心思飛到了別的地方。他想到家鄉莫哈的那個姑娘,他想和她結婚。特芮安的父親是名商人,他想要一名士兵兒子的心思甚至比特芮安想要一名士兵丈夫更迫切。他想到了那些艾伊爾女人提議的遊戲;槍姬吻這個名字聽起來很不錯,不過那些艾伊爾女人眼睛裡的閃光讓他有點不安。但他最常想到的還是兩儀師。

維納爾一直都想見到一位兩儀師,而凱姆林顯然是個最適合見到兩儀師的地方,比這裡更適合的只可能是塔瓦隆了。現在凱姆林似乎到處都是兩儀師,他曾經去過庫雷恩的獵犬,人們都說那裡有一百名兩儀師。但在最後一刻,他還是無法強迫自己走進去。當他的手中有劍、胯下有馬的時候,他可以勇敢地面對任何男人或獸魔人,但一想到兩儀師卻會讓他感到羞怯。而且,這家客棧不可能住得下一百名女人,他看見在客棧門口出入的那些女孩也不可能是兩儀師。他也去過玫瑰王冠,從街對面朝那裡看過,但他不能確定那些女人是不是兩儀師,所以他相信她們應該不是兩儀師。 他注意到一名有著寬大鼻子的瘦女人,從一棟高大的房子裡走出來,那棟房子一定是屬於某個商人的。那女人先是皺起眉頭看著街道,然後戴上一頂寬邊草帽,匆匆離開了。維納爾搖了搖頭,他說不清那個女人的年齡有多大,但這並不足以當成證據。他知道兩儀師應該是什麼樣子。傑達說兩儀師都非常美麗,光用微笑就能殺死男人;利森堅持認為她們都比男人要高上一尺。但維納爾知道,可以從一名女子的面容判斷她是不是兩儀師,那種不因時間流逝而出現瑕疵的面容,是不可能會弄錯的。

當巡邏隊向宏偉的白橋拱門前進時,維納爾已經忘了兩儀師的事。在這道門外,一片由農人組成的集貿市場沿著大路一直向遠處延伸,形成了兩排向街道敞開的石砌屋子,屋頂上都鋪著紅色或紫色的瓦片。屋子旁邊的圍欄裡裝滿了牛、豬、羊、雞、鴨和鵝。店舖裡販賣著從豆類到蕪菁等各種食物。一般這樣的市場都充滿了農夫們叫賣貨物的聲音。但現在,除了那些牲畜的叫聲外,市場上再聽不到其他聲音了。與此同時,維納爾在這裡見到了一支最為奇怪的隊伍。 每四名騎在馬上的農夫並肩立成一排,這樣一排排連下去,形成了一列長隊,在隊伍後面似乎還有許多馬車。這些穿著粗布衣服的人肯定是農夫,但維納爾看見他們每個人都背著一張他見過的最長的弓。他們腰間一側都掛著一隻裝滿的箭囊,另一側佩著一把匕首或一柄短劍。在隊伍前方有一面鑲紅色邊框、繪著一隻紅狼頭的白色旗幟,旗幟下的一些人讓這支隊伍顯得更加奇怪——三名艾伊爾人(當然,他們是徒步的),其中兩名是槍姬眾;一個人穿著帶亮綠色條紋的外衣和顏色炫目的黃褲子,這身打扮說明他是個匠民,但他的背上卻有一把劍。他牽著一匹足有拿桑轅馬那麼高大的馬,而那匹馬背上的鞍子一定是為巨人準備的。一名身軀魁梧、毛髮粗重、留著短鬍子的男人,看上去是這支隊伍的統帥,他的腰帶上別著一把可怕的斧頭。而在他身邊的一匹馬上,坐著一名穿黑色窄裙褲的沙戴亞女子,她一直用最溫柔的眼神看著那個男人……

維納爾不禁在馬鞍上傾過了身子,他認識那名女子,現在維納爾的腦子裡出現了巴歇爾大人——他應該是在王宮裡,不過,他想到更多的是黛拉女士。維納爾的心沉了下去,她也在王宮裡。如果有某位兩儀師揮揮手,將這支部隊變成一群獸魔人,也許維納爾會很高興。也許這是他做白日夢的代價,如果他專心察看街道,他的巡邏隊前進的速度肯定會快得多,那就不會在這時候剛好來到這裡了。但他必須盡忠職守。 他一邊尋思著黛拉女士是不是會拿他的腦袋當球踢,一邊命令部下在城門前展開隊形。 佩林讓自己的棕色牡馬走到距離城門十步遠的地方,勒住了韁繩。快步很高興能停下來,它不喜歡這種炎熱。這些擋在城門前的騎兵是沙戴亞人——他們都有著高鼻子和眼角上翹的眼睛,有些人留著光澤的黑鬍鬚,有些人留著濃密的髭髯,也有一些人把鬍子都剃掉了。除了最前面的這名軍官外,這些沙戴亞人全都將手放在劍柄上,他們散發出一種激動的氣息,但並沒有畏懼的氣味。佩林看了看菲兒,菲兒卻彎腰拍撫著燕子彎曲的脖頸,又專注地玩弄起這匹黑母馬的馬韁,她身上那種淡淡的草藥香皂氣息中混雜著一種憂慮。在最後兩百里的路途中,他們已經聽說了有沙戴亞軍隊在凱姆林的訊息,而且這支軍隊的統帥很可能就是菲兒的父親。菲兒似乎不因此感到擔憂,而且她確定她母親也會在凱姆林。她還對佩林說,自己並不會為這個擔心。

“我們甚至不需要長弓手。”亞藍一邊低聲說著,一邊用手撫摸著突出在他背後的劍柄,他的黑眸裡似乎充滿了渴望,身上也散發著渴望的氣味。 “他們只有十個人,你和我就能收拾掉他們。” 高爾已經戴上了面紗,佩林相信,菲兒另一側的貝恩和齊亞得肯定也戴上了面紗。 “不許射箭,不許攻擊。”佩林說,“收起矛槍,高爾。”他沒有對貝恩和齊亞得說話,畢竟她們只聽菲兒的——菲兒至今沒有把頭抬起來。高爾聳聳肩,放下了面紗。亞藍失望地皺起眉。 佩林保持著表情的溫和,抬起頭去看那些沙戴亞人——他的黃眼睛總是會讓一些人感到不安。 “我是佩林·艾巴亞,我想,蘭德·亞瑟會想要見我的。” 那名沒有握住劍柄的大鬍子男人從馬鞍上向佩林微鞠了個躬。 “我是維納爾·巴萊達,佩林大人,是達弗朗·巴歇爾大人部下的中尉。”他用非常大的聲音將這句話說出來,同時又讓目光極力躲避著菲兒。菲兒聽到父親的名字,嘆了口氣,又緊皺起雙眉瞪著維納爾。看到維納爾對她視而不見,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而維納爾這時彷彿剛剛想起一樣,又說道:“根據巴歇爾大人的命令,以及真龍大人的命令,任何貴族都不能率領超過二十名武裝人員和超過五十名僕人進入凱姆林。”

亞藍在馬背上動了動身體,他比菲兒更加註重所謂的佩林的榮譽,這對他似乎有很重要的意義。不過感謝光明,除非佩林下令,否則他不會抽出他的劍。 佩林回頭說道:“丹尼,帶大家到三里外我們剛剛經過的那片草地去,在那里扎營。如果有農夫來向你抱怨,給他一些金幣,好言安撫他,讓他知道我們會賠償一切損失。亞藍,你跟他們一起去。” 丹尼·魯文個子瘦高,濃密的鬍子幾乎遮住了他的嘴,他用指節點了一下額頭(實際上佩林總是告訴他,只要說一聲“好的”就可以了),然後就立刻開始下達命令讓所有人掉頭。當然,亞藍立刻就僵住了身子——他從來都不喜歡遠離佩林;當然,同樣的,他什麼都沒說。有時候,佩林覺得這名前匠民已經變成了他的一頭獵狼犬,這對一個男人來說並不好,但佩林不知道該如何改變他。

佩林以為菲兒會說一大堆反對的話,她應該言之鑿鑿地提醒他那些所謂的地位和榮譽,並堅持要他帶上維納爾所說的二十名士兵;甚至可以的話,就帶上五十人。但菲兒只是從馬鞍上俯下身子,對貝恩和齊亞得耳語了幾句。佩林不讓自己去聽,但他還是能聽清楚菲兒的一些只言片語。菲兒說了一些關於男人的話,彷彿是有些戲謔之意,女人們在談到男人時不是戲謔就是惱怒。因為菲兒,他才帶來這麼多人,還打起了旗幟,但他至今都不太清楚菲兒是怎麼做到這些的。在馬車上還有僕人——男人和女人們都穿著肩膀處繡著狼頭的僕人制服。兩河人甚至完全沒有抱怨菲兒的所作所為,他們似乎也像那些難民一樣,因為這些而感到驕傲。 “這樣可以了嗎?”佩林問維納爾,“你可以護送我們這些人去見蘭德,如果你不想我們跑掉的話。”

“我想……”維納爾的黑眼睛看了菲兒一下,立刻又轉到了一旁,“我想這是最好的。” 當菲兒在馬背上立直身體時,貝恩和齊亞得跑向那隊沙戴亞騎兵,從他們中間直穿過去,彷彿他們根本就不存在一樣。沙戴亞人沒有顯示出任何驚訝的表情。他們一定已經習慣艾伊爾人了。所有的謠言都說,凱姆林現在裝滿了艾伊爾人。 “我必須去找我的槍矛兄弟們了。”高爾忽然說道,“願你們總是能找到水和陰涼,佩林·艾巴亞。”然後他就追著那兩名女子跑進了城裡。菲兒用戴著灰手套的手掩住了一個揶揄的微笑。 佩林搖搖頭。高爾希望齊亞得能嫁給他,但依照艾伊爾習俗,齊亞得必須主動向他提出請求。根據菲兒的看法,雖然齊亞得願意當高爾的情人,但她是不會為了結婚而放棄槍矛的。在這件事上,高爾就像個類似情況下的兩河女孩一樣感覺遭到了冒犯。貝恩似乎也被扯進這件事裡。佩林不明白具體是怎麼回事。菲兒對佩林說她也不知道——實際上,佩林那時候還沒問過她。高爾被問到這件事時總是會沉下臉。真是一群奇怪的人。

沙戴亞騎兵們在街上的人群中開出了一條路。佩林則對這座擁擠的城市沒有任何興趣。他曾經來過凱姆林,但他現在不喜歡任何一座大城市。狼很少會靠近城市。他已經有兩天時間沒有感覺到一匹狼了。現在他只是一直在用側眼瞥著他的妻子,同時又竭力不讓她注意到。他不得不去注意菲兒現在的樣子。菲兒騎馬的姿勢總是非常優美,但現在,她卻僵硬地坐在馬鞍上,兩隻眼睛瞪著維納爾的後背。那個男人則一直縮著肩膀,彷彿能感覺到菲兒的目光。一隻獵鷹也沒有菲兒現在這樣犀利的目光。 佩林覺得菲兒應該是正和他思考著同一件事——她的父親——即使他們思考的方式並不一樣。菲兒可能必須做出一些解釋,畢竟,她是從家裡逃出來,才成為一名號角狩獵者的。但真正要對付巴歇爾——泰爾和辛多納領主的是佩林。佩林要告訴巴歇爾,自己是一名鐵匠,娶了他的女兒和繼承人。這不是佩林想做的事。他不認為自己有多麼勇敢——做自己必須去做的事算不上勇敢——但他至今都不認為自己會是個懦夫。只是關於菲兒父親的念頭讓佩林的嘴巴有些髮乾。也許他應該先監督他們把營地建好,並送一封信給巴歇爾大人,向他解釋一切。一封謹慎措辭的信件可以寫上兩三天,或者是更多時間。他在遣詞用句上並不擅長。

一面猩紅色的旗幟緩慢地飄揚在王宮上方,將佩林猛地帶回了現實。謠言也說到了這個。無論謠言是怎麼說的(有些謠言裡說那面旗幟代表著兩儀師侍奉蘭德,有些則說是代表著蘭德侍奉兩儀師),但佩林知道那不是真龍旗。他很奇怪為什麼蘭德沒有打出那面真龍旗。蘭德。他仍然能感覺到蘭德對他的吸引。強大的時軸總會吸引弱一點的時軸。但這並不能讓他知道蘭德在哪裡——它並不是實際意義上的拉扯。佩林在離開兩河之後,本來以為自己會去提爾,或是光明知道的什麼地方,只是因為散播在安多西部的謠言和傳聞才讓他來到這裡。這些謠言和傳聞中有一部分非常讓人困擾。不,他感覺到的不止是需要靠近蘭德,或者是蘭德需要他,那種感覺就像是他的肩胛骨之間在發癢,他卻又抓不到。現在,這個發癢的地方就要被抓到了,而他卻開始希望這個時刻不要來。他有一個夢想,以菲兒喜愛冒險的性格,一定會嘲笑他的這個夢想,他夢想和菲兒一同住在鄉下的小房子裡,遠離所有城市和紛爭,在蘭德身邊總是充滿了各種紛爭。但蘭德需要他,他要做他所必須做的。

在一座由圓柱環繞的大廣場上,佩林將掛著斧頭的腰帶放到馬鞍上,抬頭望向廣場對面建築物上的許多陽台和塔尖。能夠離開那把斧頭一會兒總會讓他感到輕鬆。身穿白袍的一男一女接過了快步和燕子的韁繩。維納爾和那些眼神冰冷的艾伊爾人說了幾句話,就把佩林和菲兒交給他們,這些艾伊爾人中有很多頭上繫著繪有一隻黑白兩色圓碟的猩紅頭巾。這些艾伊爾人將佩林和菲兒帶進宮中,跟守衛在裡面的槍姬眾說了幾個字,就把他們交給那些面若冰霜的槍姬眾。佩林沒有在提爾之岩里見過這些艾伊爾人,他想和她們交談幾句,卻只是得到了一些刻板的目光。槍姬眾們晃動手指,彼此打著手語,很快的,她們之中就有一個人走出來,帶領佩林和菲兒向宮殿深處走去。佩林覺得這名身材瘦長、有著沙色頭髮的女人大概和菲兒的年紀差不多,她告訴他們,她叫勒瑞安。除了警告他們不要四處亂走之外,這是她唯一跟他們說的話了。佩林希望貝恩和齊亞得能在這裡,能看見一張熟悉的臉一定會讓人高興的。菲兒不急不徐地前進著,顯示出一名貴族女子的儀態,但每經過一個岔路口,她都會飛快地向左右各看一眼,很顯然的,她不想突然被她父親撞見。 最後,他們來到一道雙扇門前,這兩扇門板上各雕著一隻獅子。兩名蹲在這裡的槍姬眾站起身,和勒瑞安打了幾個手語,然後這名沙色頭髮的槍姬眾沒有敲門就走了進去。 佩林有些好奇蘭德身邊的情形是不是一直這樣——艾伊爾人守在身邊,沒有人會說話。但這時,兩扇門突然被徹底打開,蘭德穿著襯衫就走了出來。 “佩林!菲兒!光明照耀你們的結婚日。”他笑著,輕吻了菲兒一下,“真希望那時我也能在。”菲兒看上去像佩林一樣困惑。 “你怎麼知道的?”佩林驚呼道。蘭德又笑了,他拍了拍佩林的肩膀。 “珀黛在這裡,佩林,珀黛、簡馨她們都在凱姆林,維林和埃拉娜帶著她們走到這裡時聽說了白塔的事情。”蘭德看起來很疲倦,他的眼光低垂,但他還是在笑著。 “光明啊,佩林,她們把你做的事都告訴我了,兩河的佩林大人,盧漢大媽是怎麼說的?” “她管我叫佩林大人。”佩林沒好氣地嘟囔著。奧波特·盧漢在佩林小時候打他屁股的次數比佩林的母親還要多。 “她向我行屈膝禮,蘭德,她真的行了屈膝禮。”菲兒斜睨了佩林一眼,她總是對佩林說,如果在人們鞠躬和行屈膝禮時阻止他們,就會讓他們感到困窘。至於人們在這樣做的時候佩林感到的困窘,菲兒說那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 沙色頭髮的槍姬眾從蘭德身邊擦身而過,讓蘭德愣了一下,急忙又說道:“光明啊,我讓你們一直站在門口乾什麼,進來,進來,勒瑞安,告訴蘇琳我需要更多調味酒,要蜜瓜汁的那種,告訴她快點。”不知為什麼,這三名槍姬眾都笑了起來,彷彿蘭德剛剛說了什麼好笑的事。 剛向房間裡走了一步,植物香水的氣息就告訴佩林,這裡還有一名女子。佩林看清楚她是誰的時候,不禁愣了一下。 “明?”她留著短捲髮,藍色的外衣和褲子上繡著花,這和以前的明不一樣,但那張臉不會錯。 “明,是你!”他笑著將明抱起。 “我們都在一起了,對不對?菲兒,這是明,我和你說過的。” 當他聞到妻子身上的氣息時,便急忙將還在朝他笑的明放下了。這時他才發現,明身上那條緊身長褲清晰地顯露出她兩條腿的曲線。菲兒在各方面都很不錯,只是有時難免會愛吃醋,佩林不應該知道菲兒曾經拿著一根棒子把卡勒·科普林追了半里遠的。有了菲兒之後,他就不該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了。 “菲兒?”明說著握住菲兒的手,“任何能夠忍受這個多毛傢伙,甚至能和他結婚的女人都是我欽佩的。我想,只要經過訓練,他還是能夠成為一名好丈夫的。” 菲兒微笑著握住明的手,不過她的身上真的散發出一種辛辣的氣息。 “我在這方面還不算成功,明,不過在我做好這件事之前,我會認真看好他的。” “盧漢大媽行屈膝禮?”蘭德不敢置信地搖搖頭,“我必須看到才能相信。羅亞爾在哪裡?他來了嗎?你們沒有把他留在外面吧?” “他來了,”佩林一邊說,一邊竭力用不太明顯的動作去看菲兒,“但並沒有一路跟著我們。他說他累了,需要一個聚落,我告訴了他我知道的一個,那是白橋北邊一個廢棄的聚落。他徒步去了那裡,他說只要走到距離聚落十里的地方,就能感覺到它。” “我想,你應該很熟悉蘭德和佩林?”菲兒問明,明只是瞥了蘭德一眼。 “和他們共處過一段時間,我是在他們第一次離開兩河時遇到他們的,他們那時還認為巴爾倫是個大城市。” “徒步走去的?”蘭德問。 “是的。”佩林緩緩地說。菲兒身上那種多刺的嫉妒氣味已經消退了,這是為什麼? “你知道的,他更喜歡使用雙腳,他跟我賭一枚金幣,他會在我們之後十天內趕到凱姆林。”那兩個女人正在彼此對望著,菲兒在微笑,明則稍有些臉紅,明的氣息裡出現了一絲羞窘。菲兒則很是高興,她也有些驚訝,但表情裡並沒有顯露出多少痕跡。 “我不想要他的金幣,他要走的路足有五十里遠,但他堅持要這樣做,他甚至還想把打賭的期限定在五天。” “羅亞爾一直都說他能跑得比馬更快。”蘭德笑著說。然後他停了一下,用嚴肅的語氣說:“我希望他能一路平安。”他很疲憊,在其他方面也改變了許多。佩林上次看到蘭德時是在提爾之岩里,那時他身上已經看不到任何柔軟的地方了,而現在的蘭德讓那時的蘭德變得像是個天真的鄉下男孩。他很少眨眼,彷彿眨眼會阻礙他看到應該看見的東西。佩林意識到自己從蘭德的臉上看到了什麼,他也在兩河人的臉上看到過同樣的東西,那是在獸魔人進攻之後,在第五次、第十次獸魔人的攻擊之後,希望已經消失,但你必須戰鬥下去,因為放棄的代價實在太大那樣的表情。 “真龍大人,”菲兒的聲音讓佩林愣了一下,菲兒以前一直是稱他為蘭德的,雖然他們在白橋時就听到過這樣的稱呼,“請原諒,我要先和我的丈夫說句話,然後再讓你們兩個自己去慢慢聊吧!” 沒等蘭德驚訝地表示同意,她已經抓住佩林,背朝著蘭德說道:“我不會走得太遠,親愛的,明和我要聊一些會讓你們感到無聊的話題。”她整了整佩林的領子,把說話的聲音壓到非常低,菲兒有的時候確實還記得佩林的耳朵有多麼敏銳,“記住,他已經不再是你兒時的朋友了,佩林,至少,不止是。他是轉生真龍,真龍大人,但你是兩河人的領主。我知道,你會為了你自己、為了兩河人而堅持住自己的立場。”菲兒對他的微笑充滿了愛和信心。佩林很想親她一下。 “那麼,”菲兒又用正常的聲音說道,“你們聊吧!”她身上已經完全沒有那種嫉妒的氣味了。 菲兒轉身向蘭德行過一個優雅的屈膝禮,說了一聲“真龍大人”,然後就握住明的手,說道:“來吧!明。” 明行了個動作生疏的屈膝禮,這讓蘭德很吃驚。 還沒等她們走到門口,一扇房門突然被撞開,一名身穿僕人制服的高個子女人闖了進來。她的手裡有一隻裝著高腳杯和酒罐的銀托盤,酒罐中散發出葡萄酒和蜜瓜汁的香氣。佩林幾乎吃了一驚。雖然穿著紅白兩色的製服,但這個留著白色短髮的女人就像是齊亞得的母親,或者是祖母一樣。她皺起眉看了離開的兩名女子一眼,然後大步走到桌前,放下托盤。她的臉上彷彿戴著一個顯示柔順表情的僵硬的面具。 “我被告知有四個人,真龍大人,”她用一種奇怪的聲音說道,佩林覺得她也許是要表現出謙恭的語氣,但彷彿又總是被什麼東西卡著喉嚨,“所以我拿來了四人份的酒。”她的屈膝禮讓明的那個也顯得流暢而典雅。當她出去的時候,把門狠狠地摔上了。 佩林看著蘭德:“你有沒有覺得女人都……很奇怪?” “為什麼你要問我?你才是結婚的男人。”蘭德在一隻雕銀高腳杯中倒滿調味酒,將它遞給佩林。 “如果你不知道,你可以去問麥特。每天我對女人的了解都變得更少了。” “我也是。”佩林嘆了口氣。這些調味酒很涼,蘭德似乎根本沒出汗。 “那麥特在那裡?如果一定要我猜,我猜他是在離這裡最近的酒館裡,多半手裡拿著骰子,腿上還坐著一個女孩。” “現在他最好這兩樣都別碰。”蘭德面色嚴肅地說著,將沒動過的調味酒放回桌上,“他的任務是將伊蘭帶回這裡,讓她成為女王,我希望他也會將艾雯和奈妮薇帶過來。光明啊,在伊蘭到來之前,還有這麼多事情要做。”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熊一樣晃著頭,然後又猛然盯住了佩林。 “你能為我去一趟提爾嗎?” “提爾!蘭德,我已經走了兩個月,我的屁股都快變成馬鞍狀了。” “我可以今晚就讓你到達那裡,今天就可以,你能睡在將軍的帳篷裡,遠離馬鞍。” 佩林也盯著蘭德,這個人看上去是認真的,突然間,他發現自己正在懷疑蘭德的理智。光明啊,蘭德一定要有理智,至少他一定要堅持到末日戰爭之前。佩林長飲了一口酒想將這個苦澀的念頭衝下去。他是怎麼去想這個朋友的啊! “蘭德,就算你有辦法現在就把我送進提爾之岩,我還是會說不,我還要先在凱姆林找人說幾句話,我也很想見見珀黛她們。” 蘭德似乎沒在聽他說話。他坐進一把鍍金的椅子裡,用陰鬱的眼光看著佩林。 “你還記得湯姆是如何耍弄那些彩球,同時又讓自己顯得無比輕鬆的?我在耍弄我所有的一切,但這並不容易。沙馬奧在伊利安,其餘棄光魔使只有光明知道他們在哪裡,有時候,我甚至不認為他們是最可怕的。最讓我害怕的是那些認為我是偽龍的反叛者;還有那些以我的名義毀滅村莊的真龍信眾。佩林,你有沒有聽說過先知?沒關係,他並不比其他人更糟糕。我擁有彼此痛恨的盟軍。我能任命攻打伊利安的最優秀的將軍,只想著一路衝殺過去,然後被殺死。運氣好的話,伊蘭再過一個半月就能到這裡了,但在那之前,也許這裡就會爆發針對我的叛亂。光明啊,我想將安多完整地交給她,我想自己去接她,但這是我能做出的最糟糕的事。”他用雙手揉搓著臉頰,直接用手摀著臉說道,“最最糟糕的。” “沐瑞怎麼說?” 蘭德放下雙手,看著手心。 “沐瑞死了,佩林,她殺死蘭飛兒,但自己也死了。已經結束了。” 佩林坐了下去。沐瑞?這應該不可能。 “如果埃拉娜和維林在這裡……”他在手掌間轉動著高腳杯,但佩林其實並不真的信任這兩個女人。 “你問過她們的意見了嗎?” “不!”蘭德比了個向下劈砍的手勢,“她們要離我遠一點,佩林,我已經跟她們說清楚了。” 佩林決定讓菲兒去看看埃拉娜和維林出了什麼事,這兩位兩儀師經常讓他感到一種模糊的不安,但菲兒似乎和她們處得很好。 “蘭德,你跟我一樣清楚,這樣也許會觸怒兩儀師。沐瑞來尋找我們——當然,她是來找你——但有時候我覺得她是要殺死麥特、我,還有你。”蘭德什麼都沒說,但他歪著頭,看上去至少是在聽。 “如果我從巴爾倫到這裡一路上聽到的故事有十分之一是真的,現在讓兩儀師對你發怒也許是最不合適的,我不是不知道白塔出的事,但——” 蘭德打了個哆嗦,向前傾過身子:“白塔一分為二了,佩林,有一半兩儀師認為我是一隻可以用錢買到手的豬;另外一半……我不知道她們在想什麼。這三天裡,我已經見過了她們的使者,今天下午我還要再跟她們見面,而我仍然不能確認她們的意思。她們的問題比答案還多,而且,因為我給她們的答案並不比她們給我的多,所以她們似乎不是很高興。至少愛莉達——她變成玉座了,你聽說了嗎?——至少愛莉達的手下確實對我說了一些事情,即使她們以為只要讓我看到兩儀師在對我行屈膝禮,就會滿意地不再追問什麼了。” “光明啊!”佩林籲了一口氣,“光明啊!你是說,真的有兩儀師造反了,而你正在白塔和那些反叛之中左右逢源?這是兩頭就要廝殺在一起的熊,而你卻在她們之間採黃梅!難道你沒想過,即使不這麼做,你從兩儀師那裡惹的麻煩也已經夠多了?我跟你說實話,史汪·桑辰讓我的腳趾在靴子裡打顫,但至少你會知道你在她身邊是什麼立場。她讓我覺得自己像一匹馬,而她會決定我適不適合在一段漫長艱苦的路程中前行。但至少,她肯定不打算騎到我背上。” 蘭德沙啞的笑聲裡感覺不到任何歡愉。 “你真的以為如果我不理兩儀師,她們就不會來理我?白塔的分裂對我來說可能是最好的一件事,她們在忙著對付彼此,不會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如果不是這樣,我到任何地方都會有幾十名兩儀師圍著我。我已經將提爾和凱瑞安背在身後,也在這裡有了立足點。沒有這次的分裂,只要我張開嘴,就會有人說'是的,但兩儀師的看法是……',佩林,沐瑞一直在努力為我拴上韁繩,直到我最終制止了她,但說實話,我並不知道她在那以後是否真的放棄了努力。當一名兩儀師說她會給你建議,但最終的決定權在你的時候,她的意思是她知道你應該怎麼做,而且她會讓你那樣做。”蘭德拿起酒杯,深飲一口,當他放下杯子時,他看上去平靜了一些。 “如果白塔是完整的,現在就會有無數根絲線勒住我。如果沒有得到六名兩儀師的許可,我將連一根手指都無法移動。” 佩林幾乎笑了起來,不過他的心裡也並不比蘭德有更多歡愉。 “所以你認為最好……怎樣?操縱那些反叛的兩儀師對抗白塔?'朝著公牛喊叫,或者朝著熊喊叫;如果朝著兩者喊叫,你就會被踏扁又被吃掉。'” “不是這麼簡單,佩林,不過她們還不知道,”蘭德有些得意地搖搖頭,“除了她們之外,還有第三方正準備跪倒在我面前,如果他們再和我聯繫的話。光明啊!我們不該把重聚的第一個小時用來談論兩儀師,談談伊蒙村吧!佩林。”他的表情變柔和了,幾乎變成了佩林記憶中的那個蘭德,而且他露出了一些嚮往的笑容。 “我和珀黛她們只度過了很短的一段時間,但她們提到了各種各樣的改變,告訴我那些改變,佩林,告訴我還有什麼和原來一樣。”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一直在談論那些遷入兩河的難民和難民,他們帶來的所有新事物——新品種的豆類、南瓜、梨和蘋果,細布和地毯的編織,燒製的磚瓦,石工和細木家具——兩河人很久都沒見過如此精緻的雕刻了。佩林已經開始習慣了從迷霧山脈另一邊進入兩河的難民數量,但這個數量還是讓蘭德大吃一驚。有些人想要在伊蒙村周圍建起圍牆,其他村莊也都在討論這樣的事情,為它的好處和壞處、為了建石牆還是木牆爭辯不休。有時候,蘭德似乎又恢復成原先的樣子,因為他們聊到的內容而大笑不止。佩林告訴他兩河女人們一開始是如何抗拒塔拉朋和阿拉多曼裙子,後來又分成了兩派,一派只穿結實的兩河羊毛裙;另一派則恨不得把兩河裙子全都撕成碎片。有不少年輕人都像塔拉朋人和阿拉多曼人一樣留起了鬍子,偶爾還能看見有人蓄起了阿摩斯平原的山羊胡,那種樣子倒很像是一頭蠢牲口掛上了一個鼻環。佩林也告訴蘭德,像他這樣的鬍子在兩河更加流行。 但蘭德清楚地告訴佩林,他不打算去營地,這讓佩林很震驚,營地中的那些人有許多都是蘭德的舊識。 “我不能保護你和麥特,”蘭德輕聲說,“但我能保護他們。” 在這之後,他們的談話漸漸變得拘束而尷尬。最後,就連蘭德都意識到他們的交談已經無法繼續下去了,他嘆了口氣,站起身,手捋著頭髮,用不高興的神情向周圍看了看。 “你一定是想梳洗休息了,佩林,我不該一直拖著你,我會為你安排房間。”看著佩林向門口走去,他忽然又說道:“你能考慮一下提爾嗎,佩林?我需要你去那裡,那件事不會有危險。如果你決定要去的話,我會告訴你整個計劃,你是第四個知道這個計劃的人。”蘭德的表情變得堅硬起來。 “你必須嚴格保密,佩林,甚至不能告訴菲兒。” “我可以管住我的舌頭。”佩林僵硬地說。他的聲音裡也有一點悲哀,那個新的蘭德又回來了。 “我也會考慮提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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