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50章 第四十四章信任的顏色

派車爾去通知紅手隊在原地固守之後,麥特才發現沙力達所有的客棧都被兩儀師佔據了,五間馬厩也都爆滿了。不過,當他把一些銀幣塞給一名窄下巴的馬夫後,那個傢伙就挪開了堆在一座石牆院子裡的燕麥袋和乾草包,這個院子足夠放六匹馬了。他還指點麥特和剩下的四個男人可以在哪裡睡覺,這裡並不比其他地方涼快多少。 “不要提任何要求。”麥特一邊將自己的錢分給手下們,一邊對他們說,“一切東西都要付錢,不要接受任何礼物。紅手隊不會向這裡的任何人低頭。” 麥特虛假的信心立刻就感染了他的部下們。當他命令他們將旗幟插在門外的時候,他們甚至沒有猶豫一下。於是,黑白圓徽的紅色旗幟和白色的真龍旗就懸掛在馬厩前面,這讓那位馬夫的眼睛都從眼眶裡凸了出來。他立刻手足無措地跑到麥特面前,要求麥特解釋他想幹什麼。

麥特只是笑著扔給那個窄下巴的傢伙一枚金幣:“只是讓所有人都知道是誰來了。”他想讓艾雯明白,他也有自己的立場,即使這樣必須讓自己做出一些誇張甚至愚蠢的事情來。 但麥特很快就發現了新的問題——這兩面旗幟沒有產生任何效果。確實,每個人在走過這裡時或者會大驚失色,或者會指指點點。還有一些兩儀師刻意過來察看,她們全都眼神冰冷,毫無表情。麥特本以為她們會義憤填膺地命令他取下旗幟,結果期待完全落空了。當他返回小白塔時,一名戴著褐色流蘇披肩、面色紅潤的兩儀師語焉不詳地告訴他,玉座正忙著,也許能在一兩天后見他。也許。伊蘭彷彿已經消失了,還有艾玲達,但並沒有人叫喊發生了謀殺案。他懷疑那個艾伊爾女人也許已經在某個地方穿上了那身白袍。不過,只要一切平安就好,他不希望那兩個女人將對方殺死,更不希望自己成為那個將這件事告訴蘭德的人。他確實有一次看見了奈妮薇,但追過去的時候,奈妮薇已經轉過一個街角消失了。

他用那個下午的大部分時間去尋找湯姆和澤凌,他們兩個肯定能告訴他到底出了什麼事,而且,他也需要為自己對那封信所說的話向湯姆道歉。不幸的是,似乎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在哪裡。距離日落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時候,他就已經得出結論——他們全都在躲著他。艾雯是要磨磨他的性子,但麥特要讓艾雯知道,他不會吃她這一套。所以,他去跳舞了。 看起來,慶祝新玉座登基的活動要持續一個月,只是所有在沙力達的人似乎在白天時都要忙碌著自己的工作。一旦夜晚來臨,營火就會在每個街道交叉處點起。小提琴、長笛,還有一兩架響板琴都會奏起悠揚的樂曲,音樂和笑聲充滿在空氣中,歡慶一直持續到上床的時刻。麥特看見了兩儀師在街道上舞蹈,她們的舞伴往往是還穿著粗布衣服的車夫和馬夫。護法們也在和脫下圍裙的女僕和廚娘們共舞。但這裡面不會有艾雯,該死的玉座不會跑到街上來蹓躂;也沒有伊蘭和奈妮薇;甚至沒有湯姆和澤凌。如果不是另有原因,湯姆就算是兩條腿都斷掉也不會錯過一場舞蹈。麥特只是盡情地娛樂,讓所有人都看見他滿不在乎的模樣,但這並沒有像他期望的那樣產生作用。

他和一名這輩子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跳了一會兒舞。這個女人有著細腰纖足,但另一些部位卻又豐滿得引人遐思。她似乎很想知道一切關於麥特·考索恩的事情。她向麥特獻足了妖嬈媚態,特別是當她邀請麥特共舞時。沒多久,麥特就覺得這個名叫哈麗瑪的女人似乎是故意挑逗他,甚至刻意擺出一些姿勢,讓麥特總是能看到她衣服裡面的春光。如果不是麥特察覺到每次哈麗瑪瞥向他的眼裡都帶著一種犀利的眼神,她的微笑中也包含著某種諷刺的意味,麥特也許會喜歡這樣。哈麗瑪不是個很好的舞伴——她一直想要處在主控的位置。最終,麥特離開了她。 這也許都不代表什麼,但是還沒等麥特走出十步的距離,他胸口的銀狐狸頭突然變得如同一塊寒冰。麥特猛地轉過身,帶著狂怒的眼神搜索著,而他只看到哈麗瑪用火光一樣熾烈的眼神盯著他。眨眼間,她已經抓住一名高大護法的手臂,重新開始了舞蹈。但麥特相信,他在那張美麗的面孔上看到了驚駭的表情。

小提琴拉出了一段麥特熟識的樂曲,至少,那段樂曲存在他腦子裡的那些古老記憶中。雖然已經過了千年之久,但它卻沒有什麼改變,不過它的歌詞早已完全改變了。而存在於麥特記憶中的那些舊歌詞,絕對不適合現在的氣氛。 給我你的信任——兩儀師這麼高喊。 我會將藍天扛在雙肩。 相信我能把最好的實現。 我必能實現,無論有多少艱難。 但信任的顏色是黑暗種子的生長。 信任的顏色是心中鮮血的流淌。 信任的顏色是靈魂最後的淒惶。 信任的顏色就是死亡。 “兩儀師?”一名身材豐滿的年輕女子輕蔑地響應著麥特的問題。她很漂亮,如果是在別的時候,麥特會很想抱抱她,和她親個嘴。 “哈麗瑪只是兩儀師黛蘭娜的秘書,她總是在玩弄男人,就像一個小孩玩弄新的玩具。她玩弄男人只是為了要看看男人是否會被她控制。如果不是黛蘭娜護著她,她早就應該被泡進熱水里不下十次了。”

給我你的信任——女王在王座上高喊。 我必須一人挑起重擔。 相信我的賢明睿智,仁慈果敢。 任何人都會贊同你的判斷。 但信任的聲音是墳墓前的狗吠。 信任的聲音是暗中的刀刃砒霜。 信任的聲音是靈魂最後的淒惶。 信任的聲音就是死亡。 也許他錯了,也許哈麗瑪只是因為他的離開而感到驚訝。不會有很多男人從那樣的女人面前走開,無論她如何玩弄他,或是她的舞跳得有多差,一定是這樣。但這就讓麥特必須重新去調查,是誰在對他這麼做,又為了什麼。他端詳著那些跳舞的人和在黑影邊緣觀看舞蹈、等待著上場機會的人們。那名看上去很面熟的金發號角狩獵者正在和一名面孔粗笨的傢伙飛快地旋轉著,她的辮子幾乎被甩得平飛了起來。麥特能透過面容識別出大部分的兩儀師,但他看不出是哪名兩儀師做了剛才的事。

他大步走向另一處營火——他不喜歡聽到那首歌。接著那段旋律換成了別的曲子,“高台上的國王”、“貴族大爺女士們”直到“一生摯愛”。在那個古老的記憶中,是他寫出了這首歌,為了他那一生的摯愛。信任的味道就是死亡。在下一個街角,一名提琴手和一名吹長笛的女子正在演奏“吹起羽毛”,一首很不錯的鄉村舞曲。 他對艾雯能信任多少?艾雯現在是兩儀師了。如果她是玉座,她就一定會是兩儀師,即使只是一個破爛小鎮裡的破爛玉座。但無論她是誰,她是艾雯,麥特不能相信艾雯會在黑暗中襲擊自己。當然,奈妮薇確實趁他不注意時踢了他,但那又沒有讓他真的受傷,不過他的屁股到現在還能感覺到痛,那個被踢到的地方冒出了一個青紫色的大腫包。至於伊蘭會做出什麼事,那就只有光明知道了。他相信,她們仍然在努力將他趕走,她們也許還會再對他採取行動,而他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她們。他幾乎有點希望她們能快一些行動了。她們的至上力碰不到他,她們進行愈多的嘗試和失敗,她們就愈會明白他不是好惹的。

麥瑞勒這時出現在他身邊,眼睛看著那些舞蹈者。麥特依稀記得她,這名兩儀師應該不會知道任何能夠威脅到他的事情。當然,她不像哈麗瑪那麼妖嬈,但仍然比一般女孩漂亮許多。營火在她的臉上映照出搖曳的光影,讓麥特幾乎忘了她是兩儀師。 “暖和的夜晚。”她微笑著說道。她的樣子相當隨意,以至於正在欣賞她的面容的麥特用了一點時間才明白她要做什麼。 “我不這麼想。”麥特禮貌地說。雖然她在向他示好,但他並沒有完全忘記,兩儀師就是兩儀師。 麥瑞勒只是笑了笑:“你有許多優勢。我並不想將你釘在我的裙子上。許多優勢。你已經選擇了一個危險的人生,或者是這個人生選擇了你。如果你是一名護法,或許會有更多機會活下來。”

“我確實不這麼認為,但還是謝謝你的好意。” “好好想一想,麥特,除非……玉座約縛你了嗎?” “沒有。”艾雯不會這麼做的,她會嗎?只要麥特還有這枚徽章,她就做不到。但如果麥特沒有這東西,她會這樣做嗎? “請原諒。”麥特淺淺地鞠了個躬,就快步朝一名美麗的藍眼睛女孩走了過去,那個女孩的雙腳已經在跟隨音樂打節拍了。她有一雙甜美的嘴唇,吻起來一定很舒服,而麥特很想讓自己該死地高興一下。 “我看見了你的眼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腳,走到你的面前。願意跳個舞嗎?” 等麥特看到她右手上的巨蛇戒時,已經太遲了。然後,那張溫潤的小嘴裡吐出了一種冰冷而熟悉的聲音:“我曾經問過你,孩子,當房屋正在被燒毀的時候,你是不是還會待在那裡。不過看起來你習慣直接跳進火堆裡。現在,去找一個想和你跳舞的人吧!”

史汪·桑辰!她應該已經被靜斷,並且被處死了!但現在她卻在瞪著他。這張漂亮的臉蛋一定是她偷來的。她還戴著巨蛇戒!自己是在邀請史汪跳舞! 在麥特仍然盯著史汪時,一名腰肢窈窕的阿拉多曼女孩走了過來,她身上的淡綠色絲裙薄得幾乎能讓火光映照出她身體的曲線。她用冰霜般的眼神看了史汪一眼——史汪也回以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就抓著麥特,將他帶進舞蹈的人群中。她像一名艾伊爾女人一樣高,黑眼睛甚至能平視麥特的上眼皮。 “順便告訴你,我是莉安。”她用蜂蜜般甜美的聲音說,“看樣子你沒認出我。”她輕柔的笑聲也一樣讓人怡然神醉。 麥特嚇了一跳,幾乎在旋轉時摔倒在地上。莉安也戴著巨蛇戒。麥特像木頭一樣挪動著腳步。雖然比麥特高一點,但莉安在麥特的手裡就像羽毛一樣輕盈,她的舞姿像天鵝一樣美麗。但這並不能阻止無數個問題在麥特的腦子裡,像照明者的煙火般不停地竄出來。光明在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等到一曲終結,還沒等麥特說話,莉安已經用甜美的聲音說道:“你是個非常好的舞伴。”然後實實在在地吻了他。麥特完全被嚇呆了,甚至沒想到要躲避。莉安嘆息一聲,拍了拍他的臉頰。 “真是很好的舞伴,下次把心思放在跳舞上,你會跳得更好的。”然後她就笑著走開了。立刻有幾個人和她重新開始了一段舞蹈。

麥特覺得最好還是單獨度過這個夜晚。他回到馬厩,把馬鞍當成枕頭,開始睡覺。他的夢本來是很快樂的,只是裡面一直充滿了麥瑞勒、史汪、莉安和哈麗瑪。當一個男人在做夢時,他就連將靴子中的水倒掉這種事也想不起來了。 麥特認為在沙力達的第二天肯定要更好一些,特別是他在黎明時分發現車爾已經在閣樓裡,同樣枕著馬鞍睡覺。塔曼尼已經明白了麥特的命令,會在原地固守。紅手隊發現有護法在監視他們進行準備。毫無疑問,護法們是故意讓他們發現的,但並沒有任何人靠近紅手隊。另一個讓麥特不高興的驚訝是,奧佛爾的灰馬也出現在馬厩後面的院子裡,而奧佛爾本人正蓋著他的毯子,蜷縮在閣樓的一角。 “你需要有人照看你的後背,”奧佛爾沉著臉對麥特說,“她肯定是不能信任的。”毋需明言,奧佛爾指的是艾玲達。 奧佛爾完全沒興趣和村中的孩子們玩耍,而當這個孩子跟在麥特屁股後面走過沙力達時,麥特必須忍受無數投向他的驚愕或好笑的目光。奧佛爾一邊竭力模仿著護法們的步伐,一邊努力要同時看向九個方向,尋找著艾玲達。不過,無論是艾玲達、伊蘭或是奈妮薇,都沒有出現過踪影。 “玉座”也依然忙碌。湯姆和澤凌也是同樣“忙碌”。車爾打聽到了一些事情,但都不能讓麥特感到高興。如果奈妮薇真的治好了史汪和莉安,她就比以往更加可怕了。她一向就驕傲得厲害,在做出那種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之後,她的腦袋一定比露蜜瓜更大了。但這個訊息還不算什麼,真正讓麥特打哆嗦的是洛根和紅宗的事,做出這種事情的兩儀師是絕對不能被饒恕的。如果率領這支軍隊的是加雷斯·布倫,那麼它就不再只是一群被護法壓制的烏合之眾了。車爾看到有許多人在將食物打包收集好,似乎是在為長途跋涉做準備,這不是個好兆頭,這是麥特能想到的最糟糕的事情。當然,也許還比不上麥特發現一名棄光魔使坐在自己對面,十幾名獸魔人正從門外殺進來。這說明這些女人不僅是傻瓜,而且是非常危險的傻瓜。湯姆曾經勸他要“幫助她們完成她們的任務”。如果這名走唱人現在從他藏身的地方鑽出來,也許麥特會好好問問他,該怎麼幫這些女人。 到了晚上,麥瑞勒又和麥特談了一次成為護法的事。麥特告訴她,從日出到現在,她已經是第五個被他拒絕的人了。麥瑞勒的眼角變得有些發緊,麥特不確定她是否相信自己,她離開的時候露出麥特從未在兩儀師臉上看到過的怒意。但麥特說的是實話。他還在吃早飯的時候就有兩儀師向他提出這樣的要求,而這名兩儀師正是哈麗瑪為之工作的黛蘭娜。她是一名身材短粗的女人,有著淺色頭髮和一雙淺藍色的眼睛;她差點就要用威脅的手段迫使麥特同意她的要求了。這天晚上,麥特沒有去跳舞,而是早早在閣樓裡睡了。音樂聲和笑聲不停地傳入他的耳朵,只是他現在覺得這些聲音裡充滿了諷刺。 當麥特在沙力達度過了整整兩天之後的下午時分,一名穿著白袍的女孩找到了麥特。她長得挺漂亮,臉上有一些雀斑。她在麥特面前努力做出冰冷高貴的樣子(而且她差點就成功了),向麥特宣布:“你要立即前往謁見玉座。”然後她閉上了嘴,沒有再說一句話。麥特示意她帶路,他的這種反應應該沒有錯。那個女孩看上去也很喜歡這樣。 她們全都在小白塔的那個房間裡——艾雯、奈妮薇、伊蘭和艾玲達。但麥特又多看了幾眼,才認出這個穿著質料上乘的藍色羊毛裙、在領口和袖口上鑲著緞帶的艾伊爾女人。至少,艾玲達和伊蘭都不像是要掐死對方的樣子,不過她們的臉都像石頭一樣死板,艾雯和奈妮薇也和她們一樣。四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所有的眼睛都在盯著他。最後,肩披聖巾、坐在桌子後面的艾雯看著他們,向麥特宣布了他能做出的選擇。麥特總算是在艾雯說話時管住了自己的舌頭。 “如果你認為這兩樣你都做不到,”艾雯最後說道,“那就記住,我可以把你捆在你的馬上,趕回你的紅手隊去,沙力達沒有地方留給懶鬼和逃避責任的人。對於你,麥特,或者陪伊蘭和奈妮薇去艾博達,或者去看看你的那些旗子能嚇唬到誰。” 這就是說,麥特沒什麼選擇的餘地了。當麥特這樣對她們說的時候,她們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奈妮薇的臉似乎變得更加刻板了。艾雯說道:“很高興你能答應,麥特。現在,我還有上千件事要處理,我會盡量在你出發前再見你一面。”玉座要忙碌了,於是麥特就像一名馬夫一樣被轟了出來,而且還沒得到玉座應該打賞的銅子兒。 所以麥特在沙力達的第三個早晨會站在村子和森林間的空地上。 “她們也許會一直留在這裡,直到我回來。”他一邊對塔曼尼說著,一邊回頭瞥著那些村舍。她們就快來了,麥特不想讓這次談話的任何內容傳進艾雯的耳裡,否則艾雯也許會用釘子把他釘穿。 “不管怎樣,我希望如此。如果她們移動,就一直跟著她們,但絕不要接近到會讓她們感到害怕的距離。如果有一個名叫艾雯的年輕女子來找你們,絕不要問任何問題,帶上她直奔凱姆林,即使你們在這麼做之前必須先割斷加雷斯·布倫的喉嚨。”當然,她們也許本來就是要去凱姆林,這是有可能的。但麥特仍然害怕她們的目的地會是塔瓦隆——塔瓦隆和斷頭台。 “讓尼瑞姆留在你身邊吧!” 塔曼尼搖了搖頭:“如果你不讓我派人照顧你的起居,我會感覺受到冒犯。” 尼瑞姆站在和他們有一點距離的地方,牽著果仁和他身軀短胖的棕色母馬,還有兩匹背上的柳條筐里塞滿了行李的馱馬。他的身邊站著拿勒辛的僕人,他的名字叫羅平,是個身材矮壯的傢伙,他牽著自己的高鼻子閹馬、拿勒辛高大的黑色戰馬和另一匹馱馬。 這並不是麥特要帶走的全部人馬。現在麥特對這次任務的了解仍然僅限於他們的目的地。昨天麥瑞勒又找他談了一次成為護法的事,同時也告訴他,只要不讓紅手隊靠近沙力達,他可以任意和他們取得聯繫。麥特當然不想讓紅手隊靠近沙力達半步,不過他也因此能為這次任務挑選了一些部下。車爾是第一個被他選中的,因為他需要探察他們到達的任何地方。然後是十二名身高體壯的騎兵,他們身為紅手隊的成員,曾經很好地維持了瑪爾隆的秩序。根據拿勒辛的建議,出擊迅速的拳頭和棍棒可以解決奈妮薇和伊蘭引出的任何麻煩,或是早早地將麻煩嚇走。隊伍中的最後一名成員是騎在灰馬上的奧佛爾,他已經為這匹大灰馬取了個名字——疾風,這匹健美的長腿生物配得上這個名字。麥特挑上奧佛爾的時候並沒有猶豫,紅手隊如果要跟著這樣一群瘋狂的女人,可能會遇到更大的麻煩。也許紅手隊不會和加雷斯發生衝突,但這樣兩支軍隊經過任何地方都會引起當地貴族的恐慌。他們很有可能會遭到夜襲或林間的冷箭。對於一個男孩而言,一座大城市可能還更安全一些。 直到現在,太陽已經開始在樹梢上放射出熾烈的光芒的時候,麥特還是沒看見任何兩儀師的踪影。 麥特煩躁地扯下他的帽子:“拿勒辛認識艾博達,塔曼尼。”那名滿臉汗水的提爾人笑著點了點頭。塔曼尼的面孔沒有任何改變。 “哦,不會有問題的,尼瑞姆跟著我就是了。” 最後,村子裡彷彿是發生了一點騷動。一隊女人牽著馬匹走了出來,不止是伊蘭和奈妮薇,雖然麥特並沒有預料到還會有其他人。艾玲達穿著一身灰色的騎裝,不停地用懷疑的眼光看著自己那匹身材纖細的暗褐色母馬。那名留著金色髮辮的號角狩獵者,則對自己那匹臀胯寬大的鼠灰色閹馬充滿了信心,並且不停地向艾玲達勸說什麼跟她的坐騎有關的事情。她們兩個跟過來做什麼?另外還有兩名兩儀師——麥特覺得那應該是兩儀師——這兩名身材細瘦的女人頭髮都已經全白了,麥特從沒見過這樣的兩儀師。一個老傢伙跟在她們身後,牽著他自己的坐騎和一匹馱馬,這名骨瘦如柴的男人頭上的灰髮已經快掉光了。看見他身後那件會變幻色彩的斗篷,麥特才意識到他是個護法。當護法就是這麼一回事:兩儀師會盡情地利用這個男人,直到他的頭髮掉光,也許等到他死之後,兩儀師還會利用他的骨頭。 湯姆和澤凌跟在她們身後不遠的地方,他們也有一匹馱馬。那些女人和那名老護法停在距離麥特五十多步的地方,彷彿是盡量不去看麥特和他的部下。老走唱人瞥了奈妮薇她們一眼,然後和澤凌說了幾句話。他們兩個牽著馬向麥特走過來,又在和麥特有些距離的地方停下來,彷彿不確定麥特是否會歡迎他們。麥特便向他們走了過去。 “我必須道歉,麥特,”湯姆撫著鬍子說道,“伊蘭很確定地告訴我,不能跟你說話。直到今天早晨,她才解除了禁令。在幾個月之前,我因為一時軟弱,答應過一定會聽從她的命令。現在每次遇到她和我說不通的時候,她就會把這個承諾扔在我臉上,她並不喜歡我對你說過的那些話。” “奈妮薇威脅我如果靠近你,就會打爆我的眼睛。”澤凌靠在他的竹杖上,鬱悶地說。他頭上那頂紅色的塔拉朋帽子並不能遮擋多少陽光,帽子本身彷彿也佈滿了陰雲。 麥特朝奈妮薇看了一眼,奈妮薇也正越過馬鞍向他這邊窺望,當她看見麥特瞧過來時,立刻躲到了坐騎身後,那是一匹圓胖的棕色母馬。麥特根本不相信奈妮薇能把澤凌打倒,但這名膚色黝黑的捉賊人早已和麥特在提爾與之並肩戰鬥過的那個人不一樣了。那時的澤凌會鬥志昂揚地迎接任何挑戰;而這個澤凌永遠都緊皺著眉頭,看上去彷彿從來都沒停止過憂慮。 “這次旅行,我們會教她一點禮貌,澤凌。湯姆,我才是應該道歉的人,我對那封信說的那些話,都是些氣話,是因為我對那些蠢女人們有點過分擔心了。我希望信裡寫的是一些好訊息。”這時他想起湯姆曾經對他說過的事情,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湯姆曾經丟下這個寫信的女人,完全不管她的死活。 但湯姆只是聳聳肩,麥特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披上那件走唱人斗篷。 “好訊息?我現在還不知道這算不算好訊息。等你搞清楚一個女人到底是你的朋友、敵人,還是情人的時候,往往已經太遲了。有時候,她這三者都是。”麥特以為湯姆會笑一聲,但湯姆只是皺緊眉頭,嘆了口氣。 “女人似乎總是喜歡讓她們顯得很神秘,麥特,我可以給你舉個例子,你還記得亞柳妲嗎?” 麥特不得不想了一下:“那個被我們在亞林吉爾救了一命的照明者?” “就是她,澤凌和我在旅途上又遇到了她。我們在旅途上說了不少話。亞柳妲只是不想認出我,雖然我並不知道是為什麼,我看不出她有什麼要躲避的理由。我遇到她的時候是個陌生人,離開她的時候同樣是個陌生人。現在,你是會稱她為朋友還是敵人?” “也許是情人。”麥特冷冷地說。他不會介意再遇到亞柳妲,那個女人送給他一些非常有用的煙火。 “如果你想了解女人,那就去問佩林吧!不要問我,我對此一無所知。我本來以為蘭德很清楚這個的,不過佩林肯定知道。”伊蘭正在和那兩名白髮兩儀師說話,那名狩獵者則一直在看著伊蘭。一名老兩儀師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向麥特這裡望過來。她們也像伊蘭一樣,冰冷得彷彿是坐在該死的王座上的女王。 “嗯,運氣好的話,我不必忍耐她們太久。”麥特自顧自地嘟囔著,“運氣好的話,她們要在那裡做的事情很快就能完成,我們過個五到十天就能回來了。”運氣好的話,他也許能在紅手隊跟著那些瘋女人跑掉之前跟上她們。當然,尋找兩支在一起的軍隊行踪會像偷餡餅一樣容易,麥特只是不希望在伊蘭身邊待上太久。 “十天?”湯姆說,“麥特,甚至使用那種'通道',到達艾博達也需要五六天時間,雖然比二十多天才能到那裡好,但……” 麥特沒有再聽下去,自從他在沙力達第一眼看到艾雯之後聚集起來的每一點怒火,全部衝進了他的腦袋。他從頭上抓下帽子,向伊蘭和其他人所在的地方走去。讓他一直被蒙在鼓裡已經很糟糕了(她們什麼都不告訴他,又怎麼指望他能為她們解決各種麻煩),而這就更加荒謬了。奈妮薇看見他走過來,急忙又躲到坐騎後面。 “和一名時軸旅行一定會是很有趣的事情。”一名白髮兩儀師說道。雖然已經站到她們面前,但麥特仍然無法確定這位兩儀師的年紀,只是她的面容讓麥特有一種歷盡滄桑的感覺。她的同伴彷彿是她在鏡子中照出的映射,也許她們真的是親生姐妹。 “我是范迪恩·納梅勒。” 麥特完全沒心情去談論什麼時軸的事,他從來就不曾有過這種心情:“我聽到的那個五六天才能到艾博達的話是怎麼回事?”那名老護法挺直了腰桿。麥特不由得重新對他進行了一番評估,也許他很瘦,但他肯定像老樹根一樣堅硬,但這並不能改變麥特的語調。 “你們可以打開一個直接通向艾博達的通道。我們又不是什麼嚇人的軍隊,你們是兩儀師,人們會理解你們為什麼能憑空出現,或者是穿過牆壁。” “恐怕你找錯人了。”範迪恩說道。麥特看著另一名白髮女子,她也像範迪恩一樣搖著頭。範迪恩又說道:“恐怕你和艾迪莉絲說也沒用,我們不夠強,弄不出那種新玩意兒來。” 麥特猶豫著,然後將帽子按在頭上,轉身面對伊蘭。 伊蘭高昂起下巴:“很顯然,你所知道的並不像你以為的那麼多,麥特大人。”她冷冷地說道。麥特發現她身上一滴汗水都沒有,那兩……另外那兩位……兩儀師也完全沒出汗。那名狩獵者正以挑戰的眼神盯著麥特,她的耳朵裡飛進蜜蜂了嗎? “在艾博達周圍百里內都是村莊和農場,”伊蘭的口氣彷彿是在向一名傻瓜解釋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向那裡打開通道是非常危險的。我不想殺死某個可憐人的牛羊,更不想殺死那個可憐人本身。” 麥特痛恨伊蘭的口氣。伊蘭是對的——麥特同樣痛恨這一點,但麥特不打算承認這一點,至少不能向伊蘭承認。他開始尋找撤退的路徑。他看見艾雯從村里走出來,身邊還有二十多名兩儀師,其中大多都披著流蘇披肩。艾雯揚起頭,直視著前方,肩子上掛著那條七色聖巾,其他人結成小隊跟在她身後。雪瑞安披著藍色的撰史者聖巾,正和麥瑞勒及一名表情肅穆威嚴的兩儀師說話。除了黛蘭娜之外,麥特就再認不出這群兩儀師中的任何其他人了。黛蘭娜的灰髮被捲成了髮髻,兩儀師到底要活多少年才能讓自己的頭髮徹底變灰,或者變白?所有這些兩儀師們都在自顧自地交談著,完全不去理會那個被她們擁戴為玉座的人。艾雯是孤獨的,她的身邊看不到任何同伴。麥特了解她,知道她會努力擔負她們丟給她的這份職責,但她們不會給她任何幫助,只會冷眼旁觀。 如果她們以為能這樣對待兩河女人,就讓她們都到末日深淵裡去吧!麥特惡狠狠地想道。 他大步走向艾雯,脫下帽子,鞠了個躬。麥特知道該如何做出最好的屈膝禮,做出最漂亮的敬禮手勢;如果他一定要做,他肯定會做到最好。 “早上好,吾母,光明照耀您。”他用全沙力達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然後他跪倒在艾雯面前,捧起她的右手,吻了戴在上面的巨蛇戒。他又回頭瞪了塔曼尼他們一眼。因為艾雯身體的遮擋,他相信那些兩儀師看不見他的這個動作。那些士兵們立刻匍匐在地,高聲喊道:“光明照耀您,吾母。”就連湯姆和澤凌也跪了下去。 艾雯一開始顯得很驚訝,但她立刻就掩飾住自己的情緒。她微笑著輕聲說道:“謝謝你,麥特。” 片刻之間,麥特只是盯著艾雯,然後他清清喉嚨,站起身,撣了撣膝蓋上的灰塵。雪瑞安和所有那些站在艾雯身後的兩儀師都在瞪著他。他壓低聲音對艾雯說:“我沒想到你會到這裡來,不過,有很多事情是我預料不到的。玉座猊下總是會送她的手下啟程嗎?你不是要來告訴我所有這些是怎麼回事吧?是嗎?” 一開始,麥特真的以為艾雯要告訴他,但艾雯咬了一下嘴唇,微微搖搖頭:“我總是會送別我的朋友,麥特,我跟你說過,如果我不是那麼忙,我會來見你。麥特,在艾博達一定不要惹任何麻煩。” 麥特氣惱地盯著艾雯,他在這裡又向她下跪,又吻她的戒指,而她卻要他別惹麻煩。如果不是要保護伊蘭和奈妮薇皮肉完整,他何苦要去艾博達。 “我會努力的,吾母。”他稍帶一點諷刺意味說道。雪瑞安那些人也許能聽到他的話,所以不能太過放肆。 “請原諒,我要去照看我的人了。” 他又鞠了個躬,後退兩步,轉身向仍然跪著的塔曼尼等人走去。 “你們要跪在這裡直到生根嗎?”他朝他們吼道,“上馬!”除了塔曼尼之外,所有紅手隊都跟著他爬上了馬鞍。 艾雯和伊蘭、奈妮薇說了幾句話,範迪恩和艾迪莉絲則和雪瑞安說了幾句話。最後,終於到了該出發的時間。麥特以為披著玉座聖巾的艾雯還會進行什麼儀式,但她和所有不去艾博達的人只是稍微後退了一點。伊蘭走出隊伍,她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道光線,又迅速擴展成一個開口,開口對面是一片覆蓋著枯黃蒿草的低矮丘陵,旋轉擴展的光線停了下來,那和蘭德所做的東西像極了。 “下馬!”麥特命令道。伊蘭看上去顯得很高興——現在她正歡快地微笑著,又邀請奈妮薇和艾玲達一同分享她的喜悅,從那微笑中實在很難聯想到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但不管她們高興與否,這個通道並沒有蘭德為紅手隊做出來的通道那麼大。當然,這次要通過的也沒有那麼多紅手隊,但她至少應該讓他們可以騎著馬走過這個通道吧! 在通道的另一側,麥特坐回果仁的背上。綿延起伏的枯草山丘一直延伸到他的視野之外,不過南方的一線黑暗表明那裡有一片森林,到處都是灰塵。 “我們在這裡不能讓馬跑得太狠。”艾迪莉絲說,她輕鬆地騎在一匹圓胖的棗紅色母馬背上。這時那個通道已經消失了。她的這匹棗紅馬看上去只適合在家鄉的畜棚裡吃草。 “哦,確實不能在這種地方趕馬。”範迪恩說道。她的坐騎是一匹板狀肋、步履輕盈的黑色閹馬。她們說完就向南方走去,一邊還示意別人跟上來。那名老護法催馬緊跟在她們身後。 奈妮薇和伊蘭交換了個氣惱的眼神,然後用力一踢坐騎,追了上去,八隻馬蹄把灰塵翻上了天。金發狩獵者跟著她們,就像前面那名護法跟隨著他的兩儀師。 麥特嘆了口氣,解下圍住脖子的黑色方巾,用它摀住口鼻。他很希望那兩位老人能教教這兩名新進為人處事的道理,但他更希望能進行一次風平浪靜的旅行,在艾博達停留一會兒,然後快點跳回沙力達去,不要等到艾雯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蠢事來。女人總是在給他添麻煩,他完全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看見通道消失,艾雯嘆了口氣。也許伊蘭和奈妮薇能阻止麥特惹出太大的麻煩,如果要求他一點麻煩都別惹,那實在是期望過高了。利用麥特讓她感到一種歉意的痛苦,但麥特畢竟應該發揮一些作用,而且讓他離開紅手隊也是一項可以保證安全的措施。更何況,這也是麥特應得的,也許伊蘭能教他一點禮貌。 艾雯轉過身,看著評議會和雪瑞安的小圈子:“現在必須開始我們要做的事情了。” 所有的眼睛都望向那名穿著黑色衣服的凱瑞安人,他正騎著馬向樹林走去,艾雯記得麥特說過,他的名字叫塔曼尼。她不敢問麥特太多問題。塔曼尼打量了她們一會兒,搖搖頭,催馬走進樹林。 “我從沒見過這樣一名代表著麻煩的男人。”羅曼妲說。 蕾蘭點點頭:“最好將那種人放到距離我們數里外的地方。” 艾雯壓抑住自己的微笑。麥特的紅手隊已經起了它的第一個作用,但它是否能繼續幫助艾雯實現她的計劃,還要看麥特對塔曼尼下達了什麼樣的命令。艾雯覺得她在這件事上可以對麥特有所期待。史汪說,那個叫車爾·萬寧的男人還沒等她將那些跡象塞到他的鼻子底下,就已經將它們全都挖了出來。如果她真的“恢復了理智”,跑到紅手隊去尋求保護,那麼紅手隊一定會站在她這邊的。 “我們是否應該去馬匹那裡了?”她說道,“如果我們現在離開,我們應該能在日落前追上加雷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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