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47章 第四十一章威脅

在上午炙熱的陽光中,明騎著馬緩慢穿過凱姆林的街區,但她對這個城市卻彷彿視若無睹。她幾乎沒有在意那些來來往往的行人、轎子、大車和馬車,只是偶爾會引導她的棗紅色母馬繞過堵塞街道的人群。她的夢想就是居住在大城市裡,去陌生的地方旅行,但現在這些覆蓋著閃亮瓷片的彩色尖塔和熙熙攘攘的街景卻根本無法在她眼中停留。能夠讓她多看一眼的包括三五成群的艾伊爾人,他們在人群中穿行,行人們跟他們保持著距離。受到同樣待遇的還有那些鷹鉤鼻、經常是蓄有鬍鬚的巡邏騎兵,但明會注意到他們只是因為他們讓明想起了在莫蘭迪時就已經聽到過的傳言。梅蘭娜因為這些傳言而感到憤怒,當她們看到真龍信眾肆虐後的殘跡時,這樣的傳言也在成倍增加。明覺得另外一些兩儀師只是在擔憂,對於蘭德那個特赦令的談論還是愈少愈好。

在皇宮前廣場的邊緣,明拉緊了野玫瑰的韁繩,仔細地用一塊緞帶手絹擦過自己的臉,然後把它收回外衣袖子裡。也許是因為艾伊爾人守衛著敞開的宮殿大門,所以這座巨大的橢圓形廣場上沒有幾個人,還有更多艾伊爾人站在宮殿的大理石陽台和鍍金柱廊裡。他們走路的樣子彷彿是一頭頭豹子。安多的白獅旗飄揚在宮殿最高的圓頂上,還有一面猩紅色的旗幟飄揚在一座尖塔上,比那座白色的圓頂要矮一些。微風將那面旗吹起一些,讓明勉強能看見旗子上的古代兩儀師徽記——黑色和白色組成的圓形。 那些艾伊爾人讓明很慶幸自己拒絕了兩名護法要在她身邊保護的好意,護法和艾伊爾人之間也許會碰撞出火星。那其實也不算是真正的好意,明拒絕的方式則是在他們約定好的一個小時之前先溜出來。梅蘭娜是凱姆林人,她們在天還沒亮時進入凱姆林後,她就帶著她們去了據她說是新城最好的旅店。

雖然明聽說過各種關於那些戴著黑面紗的艾伊爾人的可怕故事,但讓她止步不前並不是那些艾伊爾人,不完全是。她的外衣和褲子用的質料是沙力達能找到最好的、最軟的羊毛料,衣服的顏色是淡玫瑰色,在翻領、袖口和褲腿外側繡著藍色和白色的小花。她的襯衫也像是男人的一樣,不過是用奶油色的絲綢做成的。在巴爾倫的時候,父親死後,她的姑媽們曾經要讓她成為所謂的正常女人,但也許她的梅倫姑媽明白,明已經穿著男孩衣服在那些礦道裡跑了十年,再想把她塞回到裙子裡已經太遲了,即使是這樣,她們也沒有放棄努力。明也頑固地和她們抗爭著,拒絕穿上裙子,拒絕學習女紅。後來明在“挖礦人休息”當了一段時間的女侍,那不是一段讓人高興的經歷,那家客棧是個非常粗俗的地方。拉娜姑媽、姜恩姑媽和梅倫姑媽很快就找到了她,不顧她已經二十歲的事實,硬把她拖走了,所以明也沒有在那裡待過多長時間。除了那段時間之外,明從沒自願穿上過裙子。現在,明覺得也許自己真的應該穿上裙子,而不是這樣的外衣和長褲,一條絲綢裙子,裁剪合身,領口開低一些,然後……

他必須接受我現在的樣子,明一邊想著,一邊氣惱地扭著韁繩。我不會為任何男人改變。實際上,就在不久之前,她的穿著還像一名農婦那樣樸實,而現在,她的髮捲幾乎已經要垂到肩頭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對她耳語,你會變成他希望你變成的那樣。她用力將那個聲音踢開,就像她踢開那些想要對她無禮的馬夫一樣。然後她踢了一下野玫瑰的腹側,動作也並不輕柔。她恨那個“女人面對男人就會變得柔弱”的想法。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她確信自己很快就要知道這想法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在一座宮門前下了馬,拍拍野玫瑰,算是道歉,同時又不確定地看著那些艾伊爾人。他們之中有一半是女人,除了其中一個之外,這些女人都比她高很多。那些男人都有蘭德那麼高,其中有一些甚至更高。他們全都在看著她,嗯,他們似乎在看著周圍的一切,但肯定沒有放過她,而且她沒看見他們眨過一次眼。他們的手上拿著短矛和圓盾,背上背著角弓,腰間拴著箭袋和重匕首,看上去完全是一副殺手的模樣。那些掛在他們胸前的黑色布片一定就是那種面紗了,她聽說過,艾伊爾人一定要在戴上面紗之後才會殺死你。希望會是這樣。

明走向那名個子最矮的女子,她亮紅色的頭髮剪得就像明以前一樣短,被曬成茶褐色的面孔就如同從木頭中雕刻出來的,但她的個子甚至比明還要矮一點。 “我是來見蘭德·亞瑟的,”明說道,聲音有些不穩定,“轉生真龍。”他們真的不會眨眼嗎? “我的名字是明,他認識我,我有重要的訊息要帶給他。” 那名紅發女子轉向其他艾伊爾人,用一隻手飛快地做著各種手勢。當她轉回身來的時候,其他艾伊爾女人都發出了笑聲。 “我會帶你去見他,明,但如果他不認識你,你就會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離開。”一些艾伊爾女人又笑了一陣。 “我叫安奈拉。” “他認識我的。”明紅著臉對她們說。她的外衣袖子裡有一雙匕首,湯姆·梅里林教過她該如何使用它們。但她有種感覺——眼前這個女人會將它們奪走,然後用它們剝掉她的皮。一個幻像在安奈拉頭頂閃了一下,立刻又消失了——好像是一個花冠,明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我要把我的馬也牽上嗎?我覺得蘭德應該不會想接見它。”讓明感到驚訝的是,一些艾伊爾人——有女也有男——因為她的這句話又發出了笑聲。安奈拉也微微抽動著嘴角,彷彿是想笑的樣子。

一個男人向野玫瑰走去。明覺得他也是艾伊爾人,但他卻謙恭地低垂著目光,身上穿著一件白袍。明跟隨安奈拉走進大門,穿過一片寬闊的院子,走進了宮殿。當她看見掛滿織錦壁毯的走廊裡有許多身穿紅白制服的僕人在來回奔忙時,心中確實鬆了一口氣。這些僕人們也會用警覺的目光瞥向走廊中的艾伊爾人,但他們的眼神彷彿只是在看著一條陌生的狗。明本來以為自己會發現一座除了艾伊爾人外再沒有別人的宮殿,蘭德的周圍也全都是艾伊爾人。也許他同樣穿著那種灰色、褐色和綠色的衣服,不眨眼地盯著她。 在一道雕刻著獅子圖案、敞開著的高大門戶前,安奈拉停下腳步,飛快地向守在門外的艾伊爾衛兵打著手勢。她們全都是女人,其中那名淺黃色頭髮的女人比大多數男人都要高,她也向安奈拉打著手勢。

“等在這兒。”安奈拉說完就走了進去。 明跟著她向前走了一步,那名淺黃色頭髮的女人彷彿是不經意地將一根短矛放到了明面前。但明並不在乎,她看見了蘭德。 蘭德坐在一個雕滿了龍的巨大鍍金王座上,身穿一件紅色外衣,外衣上用金線繡著許多花紋,手裡拿著一根有綠白色穗子的短槍。在他背後的高台上還有一個鍍金王座,那個王座的靠背上,在紅寶石鋪底中有一隻用白色寶石雕刻的獅子,那就是傳說中的獅子王座了。在這個時候,即使蘭德把它當成是腳凳,明也完全不會在乎。他看上去很累,但他是那麼俊俏,讓她如此渴望。幻像不停地在他身邊閃現。明在兩儀師和護法身上見過這樣的情景,她也一直在逃避這種情景。在大多數時間裡,她都像其他人一樣,完全不知道那些幻像是什麼意思,但它們總是會出現。而對於蘭德,明必須讓自己去看它們,因為如果不看它們,她就會一直盯著他的臉。其中有一個幻像是明在每次都能從他的身上看到的——千億顆閃爍的光點,如同星辰或流螢,衝進一片巨大的黑暗裡,想要將它填滿,卻又在轉瞬間就被吞沒。這次,那些光點似乎比明上次看見時更多了,但那片黑暗也在以更快的速度吞沒它們。明還看到了以前她沒看到過的幻象——一團黃色、棕色和紫色的光暈,讓明覺得自己的腸胃彷彿被一隻拳頭緊緊地握住。

明想從那些侍立在他面前的貴族們身上看到些幻象(從他們華麗的外衣和絲綢裙裝判斷,他們肯定是貴族),但明從他們身上什麼都看不到。大多數人在大多數時候身上都不會有幻象,而且即使有,明也不知道那預示著什麼。雖然如此,明仍然瞇起眼睛尋找著,只要她能看到一個幻象,一點光暈,那也許都會對蘭德有幫助。明在進入安多境內後聽到許多傳聞,如果這些傳聞是真的,那麼蘭德就是在竭力尋找所有能幫助他的因素。 最後,明重重地嘆了口氣,放棄了這種努力。如果一開始沒看到,無論再怎麼努力瞇眼睛看,都不會有什麼發現的。 突然間,明發覺那些貴族們都在朝後退去。蘭德已經站了起來。安奈拉在揮手,示意她進去。蘭德在微笑,明覺得自己的心臟就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了。她曾經取笑過無數將自己拋到男人腳下的女子;這一定就是她們的感覺了。不,她不是個輕率的女孩,她的年紀比他還大,在他還認為不必再牧羊一定是世界上最令人高興的事情時,她已經有了她的初吻,她……光明啊,請不要讓我的膝蓋軟下去吧!

蘭德將真龍令牌扔在他剛才所坐的地方,一躍跳下高台,衝過王座大廳,將雙手伸到明的手臂底下,一下子將她舉到了空中,轉了一圈又一圈。戴玲在這時候正率領眾人離開,有一些貴族在盯著他們,但他一點也不在乎。他笑著說:“光明啊,明,能看到你實在是太好了。”這比戴玲或艾絡琳死板的面孔要美妙多了。但如果亞姆林、愛拉瑟勒、佩利瓦、魯安和所有那些貴族們全部宣告他們因伊蘭正在前往凱姆林的路上而感到喜悅,而不是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他,甚至用眼睛說他是個騙子,他一定會像看見明一樣大喜過望。 當他把明放回到地上的時候,明立刻依偎在他的懷裡,緊抓住他的手臂,劇烈地喘息著。 “對不起,”他說道,“我不是要讓你頭暈,我真的是很高興看到你。”

“嗯,你真的讓我頭暈了,你這個羊毛腦袋的牧羊人。”她靠在他的胸前呢喃著。他將她從胸前扶起,她透過長長的睫毛瞪著他。 “我走了很遠的路,昨晚到了這裡,你卻把我像一袋燕麥一樣扔來扔去,你學過要有禮貌嗎?” “羊毛腦袋,”他輕聲地笑著,“明,你可以認為我是在說謊,但我確實很期盼聽到你這樣叫我。”她沒有再叫他,只是凝望著他,剛才裝出的那一點火氣已經完全消失了。她的睫毛確實比他記憶中更長。這時蘭德忽然意識到他們在什麼地方,就拉起明的手,王座大廳並非老友相見的地方。 “明,跟我來,我們可以在我的房裡喝些涼酒。索麥萊,我要回我的房間去,你可以把所有人都遣散了。” 索麥萊看起來並不為這件事感到高興,但她還是遣散了槍姬眾,只剩下她和安奈拉,她們兩個看上去表情都有一點陰沉,對此,蘭德並不能理解。他允許索麥萊召集了這麼多槍姬眾進入宮殿,是因為戴玲和幾名貴族來覲見,巴歇爾也因為這個原因回到了北邊他的騎兵營地裡。槍姬眾的存在是為了提醒這些貴族,而巴歇爾的離開是因為不能給這些貴族太多的提醒。蘭德希望剩下的這兩名槍姬眾不會像母親對孩子般又在幫他計劃什麼,他覺得她們兩個輪流當他保鏢的時間比她們應該分配到的要更久。但在這樣的事情上,南蒂拉像蘇琳一樣強硬。他能指揮法達瑞斯麥,但他不是槍姬眾,所有這些事務都與他無關。

明被蘭德領著從走廊中穿過,一邊欣賞著沿途的織錦壁掛、嵌寶櫃櫥、金銀器皿和放在壁龕中的海民瓷器。她把安奈拉和索麥萊各打量了三遍,但她既沒有看蘭德,也沒有和蘭德說上一句話。蘭德握著她的手,能感覺到她的脈搏快過馬匹的狂奔,他希望明真的沒有因為剛才被他那樣旋轉而生氣。 索麥萊和安奈拉站到了蘭德房門口的兩側,這讓蘭德大大鬆了一口氣。但是當蘭德要她們去拿一些調味酒來的時候,她們都只是看著蘭德,讓蘭德不得不把話重複一遍。在起居室裡,蘭德脫下外衣,把它扔到椅子上。 “坐下,明,坐下,放鬆休息一下,酒很快就會來。你一定要把一切都告訴我,你這段時間都在哪裡,你是怎麼到這裡的?為什麼你會在晚上來到凱姆林?夜間趕路並不安全,而且現在比以往更加不安全了。我會讓你住進宮裡最好的房間……嗯,第二好的房間,這裡才是最好的房間。還有一名艾伊爾護衛跟隨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這樣任何流氓無賴都不會敢招惹你的,如果他們不是拔腿就跑的話。” 片刻之間,蘭德覺得明像是很想笑的樣子。明只是站在門邊,並沒有坐下,她深吸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 “我不能告訴你我是從哪裡來的——我答應過別人,蘭德,但伊蘭原先和我在一起,而且……” “沙力達。”蘭德說道,看到明睜大了眼睛,他不禁露出了微笑,“我知道一些,明,也許比某些人想像的還要多。” “我……看出來了。”明虛弱地說道。她將那封信塞進蘭德的手裡,然後又退了回去。她的聲音也變得堅定起來:“我發過誓,我見到你的時候,就會把它交給你。打開看看。” 蘭德認識那個蠟封——深黃色的蠟漆上印著一朵百合花。他的名字被伊蘭圓潤的字體寫在上面,在打開信封之前,蘭德猶豫了一下。清楚地了斷是最好的,他已經做到了一個,但有這封信在手裡,他總是有情難自禁的感覺。他將信讀了一遍,又坐到自己的外衣上,重新將信讀了一遍。這封信很短。 伊蘭這封信寫到最後的時候一定是沒有墨水了,因為信的最後幾行字跡很潦草,完全不像前面的字跡那樣雅緻精細。明這時走到蘭德身後,微微側過頭,想要讀到信裡的內容,同時又不被蘭德發現。但是當蘭德站起身,拿起外衣的時候(那件小胖男人雕像的法器就被裝在這件衣服的口袋裡),她急忙又退了回去。 “所有女人都要把男人逼瘋嗎?”蘭德喃喃地說道。 “什麼!” 蘭德只是盯著那封信,半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伊蘭是那麼美麗,讓我的目光總是無法離開她,但在一半的時間裡,我不知道她是想讓我吻她,還是跪在她的腳下。說實話,有時候我真的想跪下……敬拜她,光明拯救我,她認為我知道她的感覺。而在這之前,她寫過兩封信給我。其中一封充滿了愛意;另一封說她絕對不想再看到我。我一直希望第一封是真的,另一封只是某種玩笑,一個錯誤,或者……還有艾玲達,她也是那麼美麗,但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一場戰爭。沒有親吻,再也沒有了,她的感覺毋庸置疑,她離開我甚至比我看見她離開時還要高興。只是,我一直期待著在轉過身時能看見她,當她不在的時候,彷彿我心中的某樣東西也失落了。我真的懷念那種戰爭,當我想到它的時候,就會覺得那確實是值得為之戰鬥的。”他忽然覺得明寂靜得有些異樣,就抬起頭望向明。明這時正盯著他,一片空白的面孔如同一名兩儀師。 “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對一個女人談論別的女人是不禮貌的嗎?”她的聲音也是一樣刻板,“而同時談論兩個女人顯然就更不禮貌了。” “明,你是我的朋友,”蘭德表示反對,“我並沒有把你當成一個女人。”這些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說錯了。 “哦?”明扔掉外衣,將兩隻手放在臀上,這並不是蘭德所熟悉的氣惱姿勢。她彎曲手臂,張開手指,這讓她看起來完全不一樣……蘭德第一次開始真正地去看她,不再只是明,而是這樣的一個人兒。不再是平時那種平實無華的褐色外衣和褲子,而是粉紅色的繡花衣衫。不再是那種剛到耳際的短髮,而是掩住脖頸的捲發。 “我看起來像男人嗎?” “明,我——” “我看起來像個男人嗎?像匹馬嗎?”明一步跨到蘭德面前,坐到他的膝蓋上。 “明,”蘭德驚訝地說道,“你在做什麼?” “讓你知道我是個女人,羊毛腦袋,我看起來不像個女人嗎?我的味道不像個女人嗎?”現在蘭德才注意到,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花香。 “我感覺起來……嗯,這應該足夠了。回答我,牧羊人。” 兩聲“羊毛腦袋”和“牧羊人”讓蘭德從震驚中回神過來,不過他覺得明坐在自己身上的感覺真好。但這畢竟是明,她一直都認為他是個頭髮裡掛著乾草的鄉下男孩。 “光明啊,明,我知道你是個女人,我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你是我的朋友,只是我和你在一起覺得很舒服。如果我在你面前像個傻瓜,也沒關係,我可以告訴你我無法對別人說的事情,那些事我甚至無法對麥特和佩林說。當我在你身邊的時候,所有心結都被解開了,所有緊張、疲憊都消失了。你明白嗎,明?我喜歡在你身邊,我想念你。” 明環抱雙臂,皺起眉頭,側過眼睛看著他。她的腿抽動著,彷彿是要狠狠跺腳的樣子。 “所有那些關於伊蘭的話,還有那個……艾玲達。對了,她是誰?聽起來她們兩個你都愛。哦,別打哆嗦,你欠我答案,竟然說我不是……那麼,回答我,你愛她們兩個嗎?” “應該是,”蘭德緩緩地說,“光明救我,我想應該是的。我是個色鬼嗎,明?或者只是個貪婪的傻瓜?”明張開嘴,但沒有說出一個字,她咬住嘴唇,惱怒地甩過頭。但蘭德並沒等明回答就又急忙開了口,其實他並不想讓明在那兩個答案之中選擇一個。 “不過這沒關係,這已經結束了,我讓艾玲達離開,而且不會讓她再回來。我不會走進她和伊蘭的一里範圍之內,不會走進她們的十里範圍之內。” “為了愛……為什麼,蘭德?你有什麼權力為她們做出這種選擇?” “明,你不明白嗎?我是一個目標,任何我愛的女人都會成為目標,即使箭尖是指向我的,也有可能會射中她們,而且同樣會有利箭指向她們。”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靠進雕刻著玫瑰的椅子裡。明稍稍轉過身體,用最嚴肅的表情審視著蘭德,蘭德從沒見她這麼嚴肅過。明總是在微笑,總是能從一切事情裡找到歡樂,但她現在盯著蘭德的眼睛裡只有嚴肅。不過蘭德自己也是一樣嚴肅。 “嵐告訴我,他和我在某些方面非常相像,這是真的。他說有一種男人,會自動放射出死亡,他,還有我,都是這種男人。當一個這樣的男人陷入愛情時,他能給對方最好的禮物就是盡量拉遠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你明白嗎?” “我明白的是……”明沉默了片刻,“很好,我是你的朋友,我很高興你知道這點,但不要以為我會放棄。我會讓你相信,我不是一個男人,也不是一匹馬。” “明,我說過,我——” “哦,不,牧羊人,還不夠好。”她在蘭德的腿上扭動著,讓蘭德不得不清了清喉嚨。然後,她用一根手指點住蘭德的胸口:“我希望如果你再這樣說的時候,淚水會流出眼眶,口水會流到下巴,聲音會變得模糊不清。你別以為我不會讓你為這些話付出代價。” 蘭德不禁笑出了聲:“明,你能在這裡真好。在你眼裡,我只不過是來自兩河的一個鄉下男孩,對不對?” 明的情緒很快又變得樂觀了。 “我看見的是你,蘭德,”她的聲音出奇的平靜,“我看見了你。”她清清喉嚨,將雙手放在膝上,讓自己顯得端莊典雅(如果坐在一個男人的腿上時能顯得端莊的話),“也許我最好還是說說我為什麼會來。你知道沙力達,這會讓許多人挑起眉弓的。但也許你不知道的是,這次來的並不只是我一個人,從沙力達來了一個使節團要見你。” 路斯·瑟林低聲地說著話,如同遠處傳來的雷聲。自從蘭德被埃拉娜約縛之後,每次有人提起兩儀師,路斯·瑟林就會醒來,幾乎和提起馬瑞姆時一樣了。 即使聽到了路斯·瑟林的聲音,蘭德還是很想微笑。當明把伊蘭那封信交給他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懷疑了。依照他的看法,這支使節團本身就代表著她們的恐懼,她們還能怎樣?反叛已經逼得她們不得不藏身於白袍眾權勢的邊緣。她們很可能也在思考著該如何爬回白塔去,正咬著手指憂心該怎樣才能乞求愛莉達的寬恕。根據蘭德對愛莉達的了解,她們的機會很小,對於這點,她們一定比他更清楚。如果她們已經派遣使節團來見轉生真龍,見一個能夠導引的男人,那麼這就表示她們準備接受他的保護了。這和愛莉達不一樣。愛莉達顯然認為他是可以被收買的,而且可以像只歌雀般被放進柳條籠裡去。現在,艾雯那個關於兩儀師會支持他的含混承諾將要變成現實了。 “和你一起來的還有誰?”蘭德問,“也許我認識她。”除了沐瑞之外,他並不真的認識任何兩儀師——而沐瑞已經死了——他只是以前見過另外幾名兩儀師。如果這次來的兩儀師他見過,事情可能會變得稍微困難一些,那時候他真的只是明眼中的鄉下男孩,被兩儀師看一眼就會打哆嗦。 “來的兩儀師不止一個,蘭德,一共來了九名兩儀師。”蘭德愣了一下。明急忙又說道:“這是對你的一種尊敬,蘭德,三倍於她們派往任何國王那裡的使節團。梅蘭娜是灰宗兩儀師,她是使節團的負責人,今天下午,她會單獨來見你。除非你同意,否則每次來見你的兩儀師都將只有一個人。她們住進了新城的玫瑰王冠旅店,她們和她們帶來的護法與僕人包下了那家旅店的所有房間。梅蘭娜先派我過來,因為我認識你,我要來為她們鋪平道路。她們不會傷害你,蘭德,我確定這點。” “是因為你看到了幻象,還是出於你自己的推測?”和一名坐在他懷裡的女人進行這麼嚴肅的談話,這讓蘭德感覺很奇怪。但畢竟,她是明,他要不斷提醒自己這一點。 “是我的推測。”明不情願地承認,“蘭德,從沙力達到這裡的一路上,我每天都在她們身上看見幻象。如果她們想要傷害你,我一定能看到什麼的,我不相信這麼長時間裡還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她轉過身體,擔憂地看了蘭德一眼,但臉上立刻又顯出堅定的神情。 “我也許應該再告訴你一些事。在王座大廳時,我看見一個幻象圍繞在你身邊。兩儀師要傷害你,至少是能夠導引的女人,這讓我感到很困惑,我也不太確定是否是兩儀師,但這種事情也許會發生不止一次。所以我想這就是我在你身上看到的幻象會如此混亂的原因。”蘭德一言不發地看著明。而明又向他露出了微笑。 “我喜歡你這種樣子,蘭德,你接受我能做到的,也接受我不能做到的。你不會問我是否確定,或者它什麼時候會發生。你從來不問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嗯,我要問一件事,明,你能確信在我的幻像中看到的兩儀師不是隨你而來的那些兩儀師嗎?” “不確定。”明簡單地回答。這也是蘭德喜歡的——明從不會試圖逃避。 我必須小心,路斯·瑟林專注地耳語著,即使是那些沒經過完整訓練的女孩,有九個在一起也是危險的。我必須…… 是我必須,蘭德堅定地想。一陣困惑從路斯·瑟林那里傳來,然後他就逃回到陰影中去了。現在,只要蘭德跟他說話,他就會這樣。現在的問題是,路斯·瑟林似乎能看見和聽見的更多了,而且開始蠢蠢欲動地想要干涉他的行動。雖然在他抓住陽極力的過程中沒有再發生什麼事情,但蘭德現在變得更小心了。那個男人想要佔據他的身體和意識,他認為這些都是屬於他的。如果他真的有一次控制了這些,蘭德將無法確定繼續存在這個世上的會不會是路斯·瑟林·特拉蒙,而蘭德·亞瑟變成了他腦海中的一個聲音。 “蘭德,”明擔憂地說,“不要這樣看著我,如果真要選邊站的話,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不排除會變成這種情勢。她們以為我會告訴她們你都說了些什麼,我不會的,蘭德。她們只想知道如何對付你,能從你這裡得到什麼。但只要是你不想讓我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如果你要我說謊,我就會說謊。她們不知道我都看到了什麼幻象。這些都是你的,蘭德,我會為你而努力去了解任何人,包括梅蘭娜和其他那些兩儀師。” 蘭德強迫自己扭曲的面孔恢復正常,確保自己的聲音是溫和的:“不必擔心,明,我知道你是站在我這邊的。”這是絕對的事實,懷疑明就像是懷疑他自己。路斯·瑟林可以等到以後再去對付,先要對付的是梅蘭娜和她的使節團。 “告訴她們,她們一次可以來三個人。”這是路斯·瑟林在凱瑞安提出的建議,一次不能超過三個,他似乎相信他能對付三名兩儀師;他對現在這些人們自稱為兩儀師非常蔑視。不過這個在凱瑞安的限制在這裡還有別的用意。梅蘭娜想讓他安心,所以答應每次只會有一名兩儀師來找他,就讓她去猜測為什麼蘭德會邀請三名兩儀師一同前來吧! “同時,如果沒有我的允許,她們之中的任何人都不能進入內城,她們也不能試圖在我身邊導引。告訴她們這些,明,她們握持住真源的時候,我自然會知道,那樣我是不會高興的。告訴她們。” “她們也不會很高興的,牧羊人,”明冷冷地說,“但我會告訴她們。” 一陣撞擊聲讓蘭德猛地轉過了頭。 蘇琳正站在房門口,身穿著她那身紅白兩色的衣服。她滿臉漲紅,臉頰上的那道疤比平時更顯蒼白。自從她穿上這身僕人制服後,就沒再剪過頭髮,但那仍然比其他女僕的頭髮要短許多。哈芙爾大媽將她的頭髮捲成了類似髮髻的樣子;蘇琳痛恨這種發式。在她腳邊放著一隻鑲金邊的銀托盤,旁邊還倒扣著兩隻綴銀絲的金高腳杯。當蘭德轉過頭的時候,那隻酒罐剛剛轉動了最後一下,奇蹟般地立穩了,只是至少有半罐酒液灑在托盤和地毯上。 明剛要從蘭德的懷里站起來,就被蘭德伸手摟回懷裡。應該讓她們知道,他和艾玲達已經結束了,明不會介意幫他一下的。實際上,經過片刻的掙扎後,明索性靠在他身上,將頭倚在他胸前。 “蘇琳,”他說道,“一名好僕人不會把托盤扔在地上的,現在,把它撿起來,做你該做的事。”蘇琳陰沉著臉瞪著蘭德,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蘭德一直想為正在承擔義的蘇琳減輕一點負擔,雖然這種事情並不見得有多光彩。蘇琳現在負責管理他的房間,而且只為他一個人服務。當然,她不喜歡這樣,特別是讓蘭德每天都看到她在做這些,但她現在已經不用為了擦過整座宮殿的地板而累斷了腰,或是為洗衣房搬運無數次沉重的水桶了。蘭德懷疑,蘇琳寧可讓龍牆這一側的所有艾伊爾人都看到她的這副樣子,也不願意讓蘭德看見,但蘭德大大減輕了她的工作量,也以此減輕了自己的一些良心負擔。如果為蘭德工作能讓蘇琳相信自己可以快點將所有的義承擔下來,那這就太好了。蘇琳屬於凱丁瑟和她的矛槍,而不是穿著僕人服為他鋪床。 蘇琳撿起托盤,走過房間,用力地將它放在一張鑲嵌象牙的桌子上。當她轉過身的時候,蘭德說道:“這位是明,蘇琳,她是我的朋友,她不知道艾伊爾的習俗。我不願意看到她遭遇任何不幸。”他剛剛想起,對於他遣走艾玲達,立刻又抱住另一個女人的行為,也許槍姬眾們會有自己的看法,她們也會用自己的手段去解決這個問題。 “實際上,如果她受到任何傷害,我都會認為是對我的傷害。” “除了艾玲達之外,為什麼還會有人想要傷害這個女人?”蘇琳冷冷地說道,“她用了太多時間為你做夢,卻沒有用足夠的時間把你應該知道的事情教給你。”然後她哆嗦了一下,粗著嗓子說了一聲,“真龍大人。”蘭德覺得那聲音裡充滿了埋怨。她在行屈膝禮時差點摔倒兩次,然後才站起身。走出房間時,她狠狠地摔上了門。 明轉過頭看著蘭德:“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僕,蘭德,我相信如果她手裡有刀的話,她一定已經刺穿你的身體了。” “也許她會踢我,”蘭德發出咯咯的笑聲,“但絕不會刺我,她認為我是她失散已久的兄弟。”困惑的表情籠罩著明的眼睛,蘭德能看見上百個問題從她的眼中浮起。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以後我再告訴你。”他會告訴明其中一部分,他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必須如何忍耐安奈拉、索麥萊和其他幾個人。嗯,槍姬眾們都已經知道了,但他不會再對她們之外的人說的。 麥蘭以艾伊爾人的方式走了進來——她先從門口探進頭,向四下張望了一圈,然後身子的其餘部分才跟進了房間。蘭德一直都不知道有什麼能阻止艾伊爾人走進他的房間,首領們、智者們和槍姬眾都曾經在他只穿著內衣時、他躺在床上時,甚至還在澡盆裡時徑自走到他身邊。這名太陽色頭髮的智者走到他面前,盤腿坐在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然後帶著一陣陣首飾碰撞的聲音仔細地整理好自己的裙擺。一雙綠眸不帶任何感情地盯著明。 這一次,明沒有想要站起來。實際上,她只是躺在蘭德的懷裡,頭靠在他的胸口,呼吸緩慢而均勻,蘭德甚至有些懷疑她就要睡著了。畢竟,明說她是在夜裡到達凱姆林的。突然,蘭德意識到自己的手正放在明的腰上,便急忙用力將它移到椅子扶手上。明似乎是遺憾地嘆了口氣,然後又向他的懷裡擠了擠,她肯定是打算睡覺了。 “我有訊息要告訴你,”麥蘭說,“我確定是最重要的訊息。艾雯已經離開了營地,她去了一個叫沙力達的地方,那裡聚集了很多兩儀師,那些兩儀師有可能會支持你。因為她的要求,我們以前並沒有向你提到過她們。但現在我要告訴你,她們是一群剛愎自用、缺乏訓練、不服管束、傲慢而不講理的人。”講到最後,麥蘭向前傾過身子,音調變得相當激動。肯定是凱瑞安的一位夢行者在夢中將這些告訴了麥蘭,這是蘭德對夢行者們能力的唯一了解。儘管這個能力非常有用,但夢行者們並不是很願意依照他的吩咐使用這個能力。跟以往不同的是那串關於剛愎自用等等的談話,大多數艾伊爾人似乎都認為兩儀師要懲罰他們,而且相信自己應該受到這樣的懲罰,並且會毫不畏縮地接受她們的懲罰,即使是智者們以前也都會以尊敬的口吻談論兩儀師。但現在,有些事情顯然發生了改變。對於麥蘭的話,蘭德只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如果麥蘭想把她這樣說的原因也告訴他,他就不必主動去問;如果她不想,問也不會得到答案。 “關於艾雯,還有沙力達,現在剛剛有九名沙力達的兩儀師進入了凱姆林,明是跟她們一起來的。” 明在他的胸前動了動,嘟囔了一些什麼。路斯·瑟林又開始吼叫,只是聲音太低,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蘭德有些高興路斯·瑟林能讓他轉移一下注意力。明的感覺……真好,如果這讓明知道,她一定會覺得自己冒犯了她。但如果她打定主意要讓他為這一切付出代價,她也許又會笑了吧!有時候,她真是像水銀一樣無法捉摸。 蘭德對於情況的了解並沒有讓麥蘭顯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她甚至沒有動一下披肩。自從和貝奧結婚後,她已經很少有激動的表現了,用“平靜”可能都不足以描述她現在的生活狀態。 “這是我的第二個訊息。你必須對她們保持警戒,蘭德·亞瑟,並且對她們施以強硬的手腕。除此之外,她們不會有任何理由尊敬你。”艾伊爾人對於兩儀師的態度確實變了。 “你會有兩個女兒,”明喃喃地說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 也許麥蘭剛才一直是靜如止水,但現在卻完全不同了,她睜大雙眼,打了個冷顫,差點跳了起來。 “你怎麼能……”她用難以置信的聲音說道,然後又立刻讓自己恢復平靜。即使這樣,她還是用帶著喘息的聲音說:“我自己還不確定,我今天早晨才剛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你怎麼會知道?” 明這時已經站起身,又回頭看了蘭德一眼。蘭德很熟悉這樣的眼光,這是他的錯——她並不是絕無瑕疵的,雖然只是有很小的一點缺點。她穿上外衣,向四處掃視了一圈,只是沒有去看麥蘭。當她的目光又落在蘭德身上的時候,眼神和剛才並沒有什麼差別。是他讓她陷了進來,他要負責把她弄出去。 “沒關係,明,”蘭德說道,“她是一位智者。我想,她知道一些足以令你驚訝得頭髮都捲起來的事情。”——除了那些已經捲起來的頭髮之外。女人到底是怎麼做到這件事的? “我相信她會答應保守你的秘密,你可以信任她的承諾。”麥蘭在向明做出承諾的時候,口齒仍然不是很利落。 明在坐到麥蘭身邊的時候,又看了蘭德一眼,也許那眼神中帶著一些責備。明希望他怎麼幫她?因為蘭德刻意提出了請求,所以麥蘭不會忘記這件事,但麥蘭會信守承諾,保守這個秘密。她已經保守夠多不讓蘭德知道的秘密了。 雖然很不願意,但明還是向麥蘭解釋了自己的能力,而且比第一次對蘭德解釋時描述得更詳盡,也許麥蘭不停的問題也發揮了作用。隨著明的講述,麥蘭也逐漸改變了態度,似乎開始覺得明的能力讓她不再只是一名濕地人,而是成為和她們價值相當的一分子。 “這很驚人,”最後麥蘭說道,“就像是沒有做夢,卻有釋夢的作用。你說的是兩個?都是女孩?貝奧一定會很高興的。多靈達已經給他生了三個兒子,但我們都知道,他喜歡女兒。”明眨眨眼,又用力搖搖頭。當然,明不知道姐妹妻子的事。 然後這兩個女人聊了許多生小孩的事,她們都沒生過小孩,但全都當過助產婦的助手。 蘭德大聲地清了清喉嚨。並不是這個話題令他感到不適:他也幫過母羊生羔羊,母馬生馬駒,還有母牛生犢牛,讓他生氣的是這兩個女人只知道坐在那裡熱絡地聊著天,彷彿根本當他不存在一樣。直到他用這麼大的聲音清嗓子,她們才轉過了頭。 麥蘭靠近明,用隔壁房間也能聽到的耳語對明說:“男人總是會暈倒。” “而且總是挑最糟糕的時候。”明用同樣的音調表示同意。 如果她們見識過他在麥特父親畜棚裡幫忙的情形,她們會怎麼想?那時鮮血和出生的馬駒都堆在他肩上,而他的三根肋骨又被初次生產、毫無經驗的母馬給踢斷了。但他那時有過絲毫的害怕嗎?那是一匹好馬駒,那匹母馬下次生產的時候就沒有再踢過人了。 “在我暈倒之前,”他挖苦地說著,也坐到地毯上,“也許你們之中的某個人能再說些關於兩儀師的事?”如果不是剛才腿上坐著人,他早就要坐到地上來了。在艾伊爾人之中,只有首領有椅子,而一名首領的椅子只有在宣布判決和接受敵人投降時才能被使用。 兩個女人都識相地閉上嘴,沒有再說話,只是不停地調整著披巾和外衣,躲避蘭德的目光。但是當她們開始說話的時候,又完全變成另一個樣子。明頑固地堅持自己的觀點,認為沙力達的兩儀師無意傷害蘭德,而且可能會為蘭德提供幫助,只要蘭德在公眾場合給予她們足夠的尊敬。明認為在私下里將聽到的一切報告給蘭德,就能妥善地控制住她們。 “麥蘭,你要明白,我不是她們的叛徒。除了沐瑞之外,我在見到任何兩儀師之前就已經認識了蘭德。事實是,在沐瑞死前很久,蘭德就得到了我的忠誠。” 麥蘭並不認為明是一名叛徒,相反,她似乎對明的看法更好了。智者們確實對於間諜有著自己的看法,這點和其他艾伊爾人又不一樣,但麥蘭堅持認為兩儀師像沙度一樣不可信任。這就是說,必須將她們俘虜,並讓她們成為奉義徒才行。麥蘭並沒有確切地建議要俘虜玫瑰王冠旅店的兩儀師,但意思也差不多了。 “你怎麼能信任她們,蘭德·亞瑟?我認為她們完全沒有榮譽感可言。當然,除了艾雯·艾威爾,她……”麥蘭又擰了一下她的披巾。 “當一名兩儀師向我表明她像艾雯一樣有榮譽感的時候,我就會信任她,但在此之前不行。” 蘭德在大部分時間裡只是聽她們說話,他從她們的爭論裡得到不少信息。為了回應麥蘭的辯駁,明逐一描述了那個使節團的成員,列舉出她們每一個人說過的關於支持蘭德的話。不過明也承認,這些兩儀師說的話並非都是正面的。梅蘭娜·亞博瑞和藍宗兩儀師凱爾倫·斯登都是安多人,雖然兩儀師應該拋棄一切,只效忠白塔,但也許是因為她們已經離開了白塔,所以她們都在擔心是蘭德佔領了凱姆林,並殺死摩格絲。蕾菲拉·辛達也是藍宗兩儀師,她也許很高興蘭德在提爾做出的改變。以前在那個國家進行導引是違法的,被發現有導引潛質的女孩都會被押出國境,但對此她說得很少,並也同樣在擔憂摩格絲的事。綠宗兩儀師森妮德·臺韓對於每一個關於她的家鄉凱瑞安的謠言都會思考很久,並得出她自己的結論。同樣是綠宗兩儀師的費德琳·哈瑞拉有時候會比較真龍信眾在阿特拉、莫蘭迪和他們在塔拉朋的暴行,她甚至拒絕談論那個明顯的事實——在第一個宣誓向真龍效忠的人出現以前,她的家鄉已經被內戰摧毀得殘破不堪了。但無論麥蘭如何步步緊逼,明始終堅持所有那些兩儀師都承認蘭德是轉生真龍,並且在從沙力達到這裡的一路上,一直以最謹慎的態度詢問明,蘭德是怎樣的人,該用什麼樣的辦法接近他,才不會讓他感到厭惡或恐懼。 聽到她們會擔心嚇到自己,蘭德哼了一聲。但麥蘭又堅持說,如果那個使節團中的大多數女人都有如此眾多的理由反對蘭德,那麼這個使節團肯定不能像用來燒火的畜糞一樣值得信任。明對著蘭德做出一個充滿歉意的扭曲表情,又匆忙繼續解釋。阿拉多曼的真龍信眾似乎和塔拉朋一樣多,而那個國家同樣陷入了內戰。但褐宗兩儀師黛瑪拉·艾瑞弗只是在談論兩件事:會見蘭德和那個蘭德在凱瑞安開設學校的傳聞。在黛瑪拉的眼中,一個會開設學校的人不完全是個壞人。黃宗兩儀師貝倫妮西·墨薩德是夏納人,她在沙力達時就听她的夏納同胞們說過,蘭德已經被法達拉的統帥——愛格馬·賈蓋德領主所承認,這個榮譽似乎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她對蘭德的看法,愛格馬領主肯定不會承認一名無賴、一個傻瓜,或是一個惡棍。這件事同樣影響著瑪蘇芮·索柯瓦,這名褐宗兩儀師來自夏納的鄰國埃拉非。最後一位兩儀師是瓦琳蒂·娜瑟諾,根據明的描述,這名白宗兩儀師表現出一種完全不符合她的宗派氣質的迫切心情,希望蘭德能將沙馬奧趕出伊利安。只要蘭德給她一個承諾,甚至只是承諾會為這件事而努力,明相信她就會向蘭德宣誓效忠。麥蘭露出懷疑的表情,甚至還轉了轉眼珠,她從沒見過兩儀師會做這樣的事。蘭德覺得,如果自己真的向那名兩儀師要求這樣的誓言,麥蘭也許會當著他的面大聲嘲笑他。但無論身邊的這名婦人說些什麼,明一直堅持說這是真的。 “我不會向她們下跪,但我會盡量給予她們尊敬。”當明的描述結束之後,蘭德對明說。對麥蘭,他又說道:“直到她們向我證明了足夠的好意之前,我絕不會信任她們。”他覺得這番話應該讓這兩個人全都會滿意,她們都已經得到她們想要的東西,但從她們皺眉的表情來看,他似乎又錯了。 經過如此激烈的爭論之後,蘭德有些懷疑現在她們都恨不得要把對方掐死,但似乎麥蘭的懷孕和明看到的幻像在她們之間形成了一種聯繫。當她們站起身的時候,全都微笑著擁抱對方。麥蘭說道:“我原先並不認為自己會喜歡你,明,但我真的喜歡你。我會給我的一個女兒取你的名字,因為是你最先認識她的。我必須去告訴貝奧,那樣他就不會嫉妒蘭德·亞瑟在他之前知道了。願你總是能找到清水和陰涼,明。”然後她又對蘭德說道:“小心那些兩儀師,蘭德·亞瑟。注意保護明,如果她們知道她是忠於你的,她們將會傷害她。”當然,她在離開時也像來時一樣行了禮——點了一下頭。 現在房間裡又只剩下蘭德和明,不知為什麼,他覺得氣氛也隨之變得尷尬了。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