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46章 第四十章意想不到的笑聲

“你必須幫我讓她們有些理智。”麥特叼著煙斗說道,“湯姆,你在聽嗎?” 他們正坐在兩個倒扣的小桶上抽著煙,一座兩層的建築為他們提供了有限的陰涼。那名瘦高的老走唱人似乎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蘭德給他的那封信上,現在他將那封信塞進了外衣口袋,而上面的樹與王冠蠟封甚至還沒有被弄破。從巷子另一端傳來的嘈雜人聲和車軸轉動的磨擦聲似乎都來自很遙遠的地方。汗水不停地從他們的臉上冒出來。至少有件事暫時不用擔心了——當麥特走出小白塔的時候,發現兩儀師們已經將艾玲達拉到了不知什麼地方。她現在不會用匕首去捅什麼人了。 湯姆從嘴裡拿下煙斗,那是一根長柄煙斗,上面雕滿了橡樹葉和橡實。 “我曾經想要救過一個女人,麥特。拉芮沙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她嫁給了一個鞋匠,一個殘暴的畜生。那時我正在旅途中,在她的村子裡做短暫的逗留。真是個畜生。當他想要停工的時候,如果晚飯沒準備好,他就會朝拉芮沙大吼大叫。如果他看見拉芮沙和別的男人說話超過兩句,那個畜生就會用鞭子抽她。”

“湯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鬼扯些什麼?這怎麼能讓那些蠢女人有理智?” “聽著,孩子,那個村子裡的人都知道那個畜生是如何對待拉芮沙的。拉芮沙哭著告訴我,她是多麼希望有人能拯救她。那時我的口袋裡有不少金子,還有一輛漂亮的馬車、一名馬車夫和一名僕人。我很年輕,長得也不錯。”湯姆用指節捋了捋白鬍子,嘆息了一聲。麥特很難相信,這張皺紋堆積的面孔曾經好看過。然後他又眨了眨眼,一輛馬車?走唱人怎麼會有馬車? “麥特,那個女人的慘狀拉住了我的心,我不否認,她的外表也有些吸引我。就像我說的,那時我還年輕,我以為自己已經墜入了愛河,就像故事裡的那些英雄們一樣。終於有一天,我們坐在開滿鮮花的蘋果樹下——當然,離那名鞋匠的房子很遠——我告訴她要帶她離開,我會讓她擁有自己的侍女和別墅,一座充滿歌聲和詩篇的庭院。等她終於明白我的意思,她就踢了我的膝蓋,讓我足足瘸了一個月,然後她就舉起屁股底下的凳子不停地打我。”

“她們似乎都喜歡踢人。”麥特嘟囔著,在小桶上換了個姿勢,“我想她根本就不相信你,這又怎麼能怪她?” “哦,她相信的,她只是因為我認為她會離開心愛的丈夫而感到萬分惱怒。這是她說的——'心愛的',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回那個男人身邊。當時我的選擇只有殺死那個男人,或是跳上我的馬車,結果我幾乎丟掉了自己所有的行李,空著身子就逃走了。我想,現在她大概還和她的丈夫像以前那樣生活著,每次當她丈夫想要進酒館裡喝杯淡啤酒的時候,她就會緊握著錢包,或隨手拿起什麼東西把她丈夫的頭敲開。這是後來我在幾次小心的探察之後才知道的事實。”湯姆將煙斗插回到牙縫裡,作為這個故事的結束。 麥特抓抓頭:“我看不出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關係。”

“在你還沒了解一件事的全貌之前,不要妄下評斷。比如,你是否知道伊蘭和奈妮薇正打算前往艾博達?澤凌和我也要跟她們一起去。” “艾博……”麥特在煙斗就要掉到地上的干草叢之前抓住了它。拿勒辛自稱以前去過艾博達,也許他在說到那裡的女人和打鬥時有些誇張,但以他的描述,那個地方確實是個野蠻之地。所以,她們以為她們能讓伊蘭從他身邊溜走,是不是? “湯姆,你必須幫我——” “什麼?”湯姆打斷了他的話,“從鞋匠那裡把她們偷走?”他從嘴裡噴出一縷藍煙。 “我不會這麼做的,孩子,你還不知道全部的故事。你怎麼看艾雯和奈妮薇?或者,就說說艾雯吧!” 麥特皺起眉,心裡尋思著這個男人是不是在跟他兜圈子。 “我喜歡艾雯。我……燒了我吧!湯姆,她是艾雯,這就足夠了,所以我要替她挽救她那根蠢脖子。”

“你是說,從她的鞋匠那裡救走她。”湯姆嘟囔道。但麥特還繼續說著: “她的脖子和伊蘭的脖子,甚至是奈妮薇的,不過連我自己都很想掐死她。光明啊!我只想幫她們。而且,如果我讓伊蘭出了什麼事,蘭德一定會掐斷我的脖子。” “你有沒有想過,幫她們做她們想做的事,而不是做你想做的事?如果是我想做的,我會立刻讓伊蘭騎上馬,趕往安多,但我相信她需要做其他的事情,所以我只能跟在她身後,日夜擔心會有人在我不能保護她的時候殺死她。等她準備好的時候,她自然會去凱姆林。”湯姆滿足地抽了一口煙,但他最後那一句話中帶著火氣,彷彿雖然在極力掩飾,但即使是他自己也不喜歡這樣的話。 “我只是覺得她們想把她們的腦袋交給愛莉達。”湯姆難道早就想把那個蠢妞拉到馬背上帶走了?一名走唱人帶著王女去加冕!湯姆真是有著常人所不能及的想法。

“你不是傻瓜,麥特,”湯姆平靜地說,“你最好知道,艾雯……把這孩子當玉座實在困難……”麥特鬱悶地哼了一聲,作為贊同。不過湯姆並沒有在意他的反應。 “但我相信,她的背脊撐得起這個,現在要說某些事是否只是巧合還太早,但我已經開始相信,艾雯也有能夠勝任的頭腦。現在的問題是,她夠冷酷嗎?如果她缺乏這個素質,不管她有什麼樣的背脊和頭腦,她們會活吞了她。” “誰會吞了她?愛莉達?” “哦,她啊,如果她有這個機會的話,那個傢伙絲毫不缺乏殘忍。但這裡的兩儀師甚至沒有將艾雯看成是兩儀師。也許艾雯是玉座,但她不是兩儀師,這真是難以相信。”湯姆搖搖頭,“我不明白,但這是真的,她們對伊蘭和奈妮薇也是一樣,雖然她們在竭力掩飾這點。兩儀師們總以為可以滴水不漏地隱藏住她們的想法,但只要你保持清醒的頭腦仔細去看,自然能看到一些蛛絲馬跡。”湯姆又從口袋裡拿出那封信,將它在手裡轉動著,卻不打開它。 “艾雯正走在懸崖邊上,麥特,在沙力達至少有三個相互爭鬥的派系——我能確認的是三個。如果艾雯走錯一步,她們就會將她推下深淵。”

“就在沙力達?”麥特說著,平板的聲音裡不帶絲毫情緒。湯姆平靜地點點頭。麥特卻不禁提高了音調:“那你還想讓我把她們丟在這裡?” “我是想讓你不要再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擺佈她們,她們已經決定該做什麼了,而你不能改變她們。但也許——只是也許——你能幫助她們活下來。” 麥特跳起來。在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女人的影像,她的胸口插著一把匕首——這不是那些外來的記憶。他踢翻了剛才坐著的那個小桶,讓它沿著巷子滾了過去。幫助一名走唱人保護她們活下來?麥特模糊地記得凱姆林的一家旅店老闆(好像叫作貝瑟·吉爾)說過一些關於湯姆的事情,但那些回憶就像薄霧一樣縹緲,他剛想將它們抓住,它們就消失了。 “那封信是誰給你的,湯姆?你救過的另一個女人?還是你把她丟在了她會掉腦袋的地方?”

“我離開了她,”湯姆輕聲說。他站起身離開了,沒有再說一句話。 麥特伸出手想攔住湯姆,想要再和他說些什麼,只是他想不出該說什麼。老瘋子!不,湯姆並不瘋。艾雯像騾子一樣頑固,但和奈妮薇比起來,艾雯也像乖乖女一樣了,但這兩個傢伙都是那種爬上樹只為了能把閃電看清楚的人。至於伊蘭,貴族女人總是連雨天要打傘的常識都沒有,而被淋濕之後又會大發脾氣。 麥特將煙斗裡的煙灰磕掉,在它們點燃乾草前把它們踩熄,然後從地上拿起帽子,瘸著腿走上了街道。他需要從更多的人那裡獲取信息,而不止是一個只知道在翹下巴王女屁股後面亂轉的走唱人。這時,麥特看向左方,奈妮薇正從小白塔里走出來,便繞過沿路的大車,向她走去。奈妮薇能告訴麥特他所需要的信息——如果她願意的話。麥特感覺到屁股上傳來一陣疼痛。燒了我吧!她欠我幾個答案。

就在這時,奈妮薇也看見了麥特,立刻停下腳步,看著麥特朝自己走過來。然後她突然朝另一個方向跑去,顯然是要躲開麥特,在人群和大車把奈妮薇徹底遮住之前,她還回頭看了兩眼。 麥特滿臉怒容地停住腳步,將帽沿壓低到臉上。這個女人先是毫無道理地踢他,現在又不跟他說話。她和艾雯就是要這樣磨耗他,直到她們挑起一根手指,他就會立刻溫順地跑開為止。嗯,她們為她們的遊戲選錯了人,燒了她們的皮吧! 車爾和其他人都在一座石砌建築旁的馬厩外面,這座石砌建築顯然曾經是一家客棧,不停有兩儀師在那裡進進出出。果仁和他們其餘的馬匹都被拴在馬厩外側的橫欄上。車爾和那兩名被俘虜的巡邏兵正蹲在牆邊。馬爾和萊德文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男人,馬爾身材高瘦,面孔粗橫;萊德文身材短粗,面容卻很柔和。他們兩個在看到麥特的時候,同時露出困窘的神情。麥特走到他們身邊。這兩個人都還沒擺脫被俘虜的羞慚。那兩名旗手還僵硬地站著,仍然緊緊握著他們的旗幟。他們看起來很明白現在的局勢。一場戰爭是一回事——一個男人在戰場上是有機會的——而這些兩儀師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有兩名護法正在暗中監視著他們;那兩名護法並不是剛好站在馬厩院子對面的大太陽底下聊天的。

麥特摸了摸果仁的鼻子,然後開始檢查這匹馬的眼睛。一個穿著皮背心的人從馬厩裡出來,推著一輛糞車向街上走去。車爾也走過來看著果仁的眼睛,麥特看也不看他地說:“你能回紅手隊嗎?” “也許。”車爾皺著眉,撥起果仁的眼瞼,“也許需要一些好運。但是真不喜歡離開我的馬。” 麥特點點頭,仔細端詳那隻眼睛。 “告訴塔曼尼,我的命令是固守營地。我也許要在這裡停留幾天,我不想讓任何人進行什麼該死的援救,然後儘快回到這裡來。如果可以,不要被看見。” 車爾向果仁身下的地上吐了口口水。 “和兩儀師在一起的男人就是給自己戴上了籠頭和鞍子。我可以的時候就會回來。”他搖搖頭,走進人群裡。一個肥胖、邋遢的男人,搖搖晃晃地向前走著,沒有人會懷疑他能溜到那裡去。

一名旗手清清喉嚨,猶豫地向麥特靠近一步:“大人,情況……這是你的計劃,對不對,大人?” “一切都在計劃中,沃丁。”麥特說著拍了拍果仁。他已經一頭栽進了麻袋裡,袋口也被紮緊了。他答應蘭德要將伊蘭平安帶回凱姆林,所以他不能就這樣離開伊蘭;他也不能任由艾雯把脖子放到斷頭台上。也許——光明啊,這真是讓人頭痛! ——也許他應該接受湯姆的建議,幫助那些該死的女人實現她們瘋狂到不可能的計劃,讓她們該死的腦袋能留在她們該死的肩膀上,順便也能讓他的脖子保持完整。而他還要保證艾玲達遠離伊蘭的喉嚨。嗯,至少他可以在一切變得不可收拾之前先把她們帶走,不過這對他的心情一點幫助也沒有。 “一切都該死的很順利。” 伊蘭以為自己能在等候室或是小白塔門外找到艾玲達,但卻都沒有,而她也不需要打听就能知道為什麼艾玲達不在。幾乎所有她身邊的兩儀師都在談論兩個話題,所有的文件都被扔在桌上,已經沒有人去處理了。大多數人談論麥特,就連在等候室裡來回奔忙的僕人和初階生也會偶爾停下腳步,交換一點關於麥特的訊息。麥特是時軸,讓一個時軸留在沙力達安全嗎?麥特真的曾經進入過白塔,又輕易被允許離開?他真的率領著一支真龍信眾軍隊?他會因為那些四處流傳的真龍信眾暴行而被逮捕嗎?他真的與轉生真龍和玉座來自同一個村子?傳說有兩個時軸和轉生真龍聯繫在一起,誰是第二個,他在什麼地方?也許麥特·考索恩知道。似乎這裡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觀點。 伊蘭本以為自己會聽到人們談論兩個問題,實際上卻沒聽到任何人說起——麥特想在沙力達做什麼?蘭德是怎麼知道要派麥特來這裡的?沒有人問這些。但伊蘭經常能看見兩儀師故作冷靜地整理披肩,眼神卻顯得有些呆愣;僕人們困惑地盯著地板,卻又突然打個冷顫,彷彿剛剛才發現自己還有事要做;初階生們不停地用害怕的眼神瞥著兩儀師們。麥特不算是被放進一群鴿子裡的貓,但也差不多了,光是想到蘭德知道她們在什麼地方,就足以讓她們止不住顫抖了。 提起艾玲達的人要少一些,但兩儀師們總忍不住要提到她,而且不單是為了將話題從麥特身上移開。並非每天都會有野人走進沙力達,特別是艾玲達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而且還是個艾伊爾人。最後這點確實吸引了每一名兩儀師。白塔還沒訓練過任何艾伊爾人,也幾乎沒有兩儀師進入艾伊爾荒漠。 一個簡單的問題就能知道艾玲達被帶到什麼地方,雖然她們並不會真的困住她,但伊蘭知道兩儀師想讓一個女人成為初階生時會怎麼做。 “她到晚上就會穿上白袍。”愛卡琳自信滿滿地說,這名身材苗條的褐宗兩儀師幾乎每說一個字就會點一下頭作為強調。聽她說話的兩儀師也像她一樣確信地點著頭。 伊蘭不贊成地嗤了一聲,匆匆走出了門。伊蘭能看見奈妮薇正在她前面跑著,一邊還在不停地回頭觀望,甚至經常因此而撞到其他人。伊蘭想要追上她——她不會介意有個伴的——但她自己不打算在這麼炎熱的天氣裡奔跑,即使現在可以靠集中精神不出汗。不過,伊蘭還是拉高一點裙子,加快了腳步。 還沒等走出五十步,她感覺到柏姬泰正在靠近,扭頭一看,柏姬泰正沿著街道跑過來。愛瑞娜也在,但她立刻停下了腳步,滿臉怒容地抱起雙臂。這女人真是個惹人厭的傢伙,而且她肯定沒有因為伊蘭已經成為真正的兩儀師而改變自己的看法。 “我想你應該知道,”柏姬泰平靜地說,“我剛剛聽說,在我們去艾博達的時候,範迪恩和艾迪莉絲也要去那裡。” “知道了。”伊蘭嘟囔道。這兩位年邁的兩儀師可能是要去茉瑞莉那裡,但在泰琳的宮廷裡已經有三名兩儀師了,或者,她們去艾博達是有自己的任務。對於這兩個推測,伊蘭其實都不相信。愛瑞娜有她的主意,評議會也是一樣。伊蘭和奈妮薇要有兩名真正的兩儀師作為陪護了,可是——“她要明白,她不能去。” 柏姬泰沿著伊蘭的目光瞥了一眼,看見了愛瑞娜,聳聳肩:“她明白,而且非常不高興。至於我,我等不及要離開這裡了。” 伊蘭只猶豫了片刻,她答應過要保密,她不喜歡這樣。但她並沒有答應過要停止勸說柏姬泰,讓她明白這樣並沒有必要,也毫無意義。 “柏姬泰,艾雯——” “我不答應!” “為什麼不?”伊蘭在讓柏姬泰成為護法之前很久就打定主意要約縛蘭德,她會讓蘭德答應依她說的去做,至少在重要的事情上會是這樣。後來,她又決定要讓蘭德答應另外一件事:蘭德必須回答她的任何問題。而柏姬泰卻可以按照自己的選擇回答,按照自己的選擇逃避,或者是按照自己的選擇昂起一張倔強的臉,就像她現在這樣。 “告訴我為什麼不,如果你有一個好理由,我就絕不再問。” 一開始,柏姬泰只是怒目而視,然後她突然抓住伊蘭的手臂,幾乎是推著伊蘭走進一條巷子。來往的行人並沒有多看她們一眼,愛瑞娜也還留在原地,只是表情比剛才更加陰沉了。柏姬泰仍然小心地向周圍看了一圈,才悄聲說道:“我總是隨著時光之輪的轉動出生、生活並死亡,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綁在時光之輪上。我只有在兩個人生之間,在特·雅蘭·瑞奧德里才知道這些。有時候,我的人生會引人矚目,輝煌燦爛,但我像其他所有人一樣是個凡人,而不是傳說中的人物。這一次,我被剝離出來,而不是隨著時光之輪的轉動出世。第一次,我在真實的肉體中,卻仍然知道我是誰,這一次,別人也同樣會知道我是誰。湯姆和澤凌就知道,他們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我確信這一點。他們看我和看其他人的時候不一樣。如果我說我要爬上一座玻璃山峰,空手殺死一名巨人,他們也只會問我是否需要幫助,而且他們會認為我不會需要任何幫助。” “我不明白。”伊蘭緩緩地說。柏姬泰嘆了口氣,頭垂了下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得到。在其他的人生里,我只是做我必須做的,或者所有看上去是正確的事,這對於瑪愛隆、喬亞娜或是其他任何女人都足夠了。現在,我是傳說中的柏姬泰,每個人都知道柏姬泰能做到什麼,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名走進了拓梵樞機團的羽毛舞者。” 伊蘭沒有問什麼是拓梵樞機團,當柏姬泰提到以前人生中的經歷時,隨之而來的解釋經常會讓伊蘭感到更加混亂。 “這話沒道理,”她只是堅定地說道,同時抓住柏姬泰的手臂,“我知道你,但我肯定不會以為你能殺死什麼巨人。艾雯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而且她已經察覺到了。” “只要我不承認,”柏姬泰嘟囔著,“那就跟她不知道一樣。不要再說這沒道理了,我知道沒道理,但這不會改變我的想法。” “那麼這樣說呢?她是玉座,你是一名護法。她應該得到你的信任,柏姬泰,她需要這個。” “你和她還沒說完嗎?”愛瑞娜來到了她們身邊,“如果你要離開,把我丟在這裡,至少你能先幫我練練箭法,你答應過我的。” “我會考慮的。”柏姬泰平靜地對伊蘭說道,然後她轉過身,抓住愛倫娜的髮辮。 “我們來聊聊射箭,”她推著愛倫娜向街上走去,“但首先我們要說說什麼叫禮貌。” 伊蘭搖搖頭,又突然想起了艾玲達,急忙快步向前走去。那棟房子並不遠。 伊蘭過了一會兒才認出艾玲達。她已經習慣看見艾玲達穿著凱丁瑟,將深紅色頭髮剪短的樣子;現在的艾玲達卻穿著裙子、寬外衫和披巾,頭髮已經垂到肩膀以下,用一條折起的方巾束在後面。乍一看,艾玲達並沒有顯出任何為難的樣子,她笨拙地坐在一張椅子裡(艾伊爾人並不習慣椅子),平靜地和五名兩儀師一起在這間起居室裡喝著茶。兩儀師居住的房子都有這樣的房間,而伊蘭和奈妮薇仍然住在她們的那個小房間裡。但伊蘭仔細去看的時候,卻覺得艾玲達在用警戒的眼神看著那些兩儀師,彷彿她是一隻正在被追捕的獵物。不過伊蘭已經沒機會再觀察下去了,艾玲達一看到伊蘭,就立刻跳起身,連手中的茶杯都掉到被清掃乾淨的地面上。 除了在提爾之岩里外,伊蘭幾乎沒再見過艾伊爾人,但她知道艾伊爾人總是會隱藏自己的情緒;而且艾玲達在這方面做得很好。只是現在,赤裸裸的痛苦堆滿了艾玲達的面孔。 “很抱歉,”伊蘭用平穩的語調對那些兩儀師說,“我必須帶她離開一會兒,也許你們可以過一會兒再和她談話。” 有幾名兩儀師猶豫著,似乎是想表示反對,但這是她們不該做的事。這個房間裡除了艾玲達之外,伊蘭顯然是最強大的,而且這些兩儀師中也沒有宗派守護者和雪瑞安一黨的人。伊蘭很高興麥瑞勒不在這裡,那名兩儀師就住在這幢房子裡。伊蘭已經選擇了綠宗,並得到接納,可隨後她才發現,原來麥瑞勒是沙力達綠宗的首腦,雖然麥瑞勒成為兩儀師還不到十五年時間。從人們的閒話裡,伊蘭知道在沙力達的綠宗兩儀師中有戴上披肩超過五十年的人,不過這裡所有的綠宗兩儀師頭上都看不見一根灰髮。如果麥瑞勒在這裡,並且想要留住艾玲達,伊蘭再強大也不可能和宗派首腦相抗。現在伊蘭只看見紗娜張開了嘴(伊蘭總是覺得這名雙眼凸出的白宗兩儀師像一條魚),但她又一言未發地把嘴閉上了。當伊蘭挑起一側眉弓望向她的時候,她的表情顯得相當陰沉。 五名兩儀師都繃緊了嘴唇,但伊蘭並沒有理會她們的情緒。 “謝謝。”她帶著一抹她並沒有感覺到的微笑向她們說道。 艾玲達已經將一隻暗色的包裹甩到了背上,但她還是在猶豫著,直到伊蘭叫她的時候,才向伊蘭走了過去。兩人走到街上之後,伊蘭說:“我為她們向你道歉,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了。”伊蘭相信,自己能做到這一點,否則艾雯也一定會做到。 “恐怕這裡沒有什麼可以單獨談話的地方,我的房間在一天裡的這個時間會非常熱。我們可以找個有陰涼的地方喝些茶,如果她們還沒用茶水把你灌飽的話。” “你的房間。”艾玲達現在顯然還不想說話。突然間,她衝到一輛裝滿柴禾的大車旁,從車上拉出一根樹枝——比她的手臂要長一點,比她的拇指要粗一些,然後她回到伊蘭的身邊,從腰間抽出匕首,開始削下那根樹枝的樹皮。鋒利的刀刃將細枝一根根切下,彷彿剃刀割下鬍鬚一樣。痛苦的表情已經從她的臉上消失了,她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伊蘭一邊走,一邊側眼瞥著艾玲達。無論麥特·考索恩胡說些什麼,她不相信艾玲達真的要傷害她,但……她知道一點關於節義的事,艾玲達在提爾之岩時曾經向她解釋過一些。也許蘭德說了或是做了什麼事,也許那些令人困惑的榮譽與義務讓艾玲達必須……這看起來是不可能的。但也許…… 她們走進伊蘭的房間後,伊蘭決定先打開話題,她看著艾玲達(並抱著巨大的決心沒有擁抱陰極力)說道:“麥特說你來這裡是為了殺死我。” 艾玲達眨眨眼,“濕地人說話總是很奇怪,”她有些驚訝地說著,將那根棍子放到奈妮薇的床腳,然後又將腰間的匕首仔細地放到棍子旁邊。 “我的姐妹艾雯要我為你看著蘭德·亞瑟,我答應了她。”然後她把包裹和披巾放到門邊的地板上。 “我對她負有義,但負你的義更多。”她解開外衫的衣帶,從頭上將外衫脫下來,然後又將襯衣一直褪到腰際。 “我愛蘭德·亞瑟,我也曾經和他躺在一起。我負有義,我要你幫忙讓我承擔下這份義。”她轉過身,跪在兩張床之間狹小的空地上。 “你可以用棍棒或匕首,這是我虧欠的義,如何處罰由你來選擇。”她揚起下巴,伸直了脖子,緊閉起雙眼。 “無論你做怎樣的選擇,我都接受。” 伊蘭覺得自己的膝蓋在發軟。明說過,第三個女人是危險的,但艾玲達……等等!她說她……和蘭德!伊蘭的手猛然向那把匕首探去,她急忙抱緊自己的雙臂。 “起來,穿上衣服。我不會打你……”幾下就好?她更加用力地抱緊手臂。 “我也肯定不會去碰那把匕首,請把它收起來。”她本應該拿起匕首遞給艾玲達的,但她很害怕自己會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你對我不負有義。”她相信應該是這樣說。 “我愛蘭德,但我不在乎你也同樣愛他。”謊言燒灼著她的舌頭。艾玲達真的和他有過親密關係? 艾玲達跪著轉過頭,雙眉緊皺。 “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明白了。你是建議我們分享他?伊蘭,我想我們是朋友,但如果我們要成為姐妹妻子,就必須先成為首姐妹,而我們是不是能成為首姐妹,還要再共處一段時間才能知道。” 伊蘭這時發現自己的下巴已經掉了下去,便急忙用力將嘴閉上,又虛弱地說道:“我想應該是可以的。”明一直都在說,她們會分享他,但肯定不是這樣!即使想像一下當時的情景,也讓伊蘭覺得下流! “而且情況比你知道的還要復雜,還有另外一個女人也愛他。” 艾玲達立刻站起身,速度快得好像沒有經過任何中間過程。 “她叫什麼名字?”她的綠眸裡燃燒著火焰,那把匕首已經被她握在了手裡。 伊蘭幾乎笑出了聲。剛剛還在談論分享他,但一眨眼,卻憤怒得像……像……像我一樣,伊蘭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想法。狀況本來可能會比現在糟糕許多的,第三個女人本來有可能是貝麗蘭,既然一定要有這個人,那如果是艾玲達的話,反而可能是最好的結果。我應該解決這個問題,而不是像小孩一樣亂踢自己的裙子。伊蘭坐到床邊,將雙手夾在膝蓋中間。 “艾玲達,把刀子收起來,坐下,還有,請把衣服穿好,我有許多事情要告訴你。有一個女人,她是我的朋友,我的姐妹,她的名字是明……” 艾玲達終於穿好了衣服,但她又過了很久才坐下,又過了更久的時間,才聽從了伊蘭的話,相信應該接受明。她不情願地說道:“我必須認識那個女人,我不會和一個我不能像首姐妹那樣去愛的女人分享他。”然後她仔細端詳著伊蘭,伊蘭只是嘆了口氣。 艾玲達會考慮和她分享蘭德;明準備和她分享蘭德。她是她們三個之中唯一正常的嗎?從她床墊下面的那張地圖推測,明應該很快就會到達凱姆林了,或者她有可能已經到了那裡,伊蘭不知道自己會希望那裡發生什麼事。但明一定要用她看到幻像的能力幫助蘭德,這就意味著明要留在蘭德身邊;而伊蘭卻要去艾博達。 “在生命中有什麼事情是簡單的嗎,艾玲達?” “如果有男人被牽扯進來,那就沒有。” 伊蘭不確定是哪件事讓她更吃驚——發現自己在笑,還是發現艾玲達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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