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45章 第三十九章可能性

艾雯調整了一下聖巾,看著麥特。她以為麥特會像一頭被逼進角落裡的熊,但麥特只是渾身大汗,彷彿被當頭打了一棒一樣。艾雯有許多問題要問麥特——蘭德怎麼會知道沙力達?他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已經研究出穿行的方法?蘭德以為他自己在幹什麼? ——但艾雯還不打算問這些問題。麥特和他的紅手隊已經讓她有些頭暈目眩了,也許蘭德是從天上扔了一件禮物給她。 “我的椅子。”艾雯平靜地說道。她希望麥特注意到她並沒有出汗,伊蘭和奈妮薇也沒有,雖然奈妮薇做得還不是很好。史汪已經告訴她們這個技巧,這和至上力沒有關係,只是以某種方式集中精神。因為史汪以前從沒和她們提到過這件事,所以奈妮薇相當生氣;這並不意外,史汪只是平靜地回答,這是兩儀師才應該知道的技巧,並不是為見習生準備的。艾雯也因此能在其他兩儀師面前用冷靜的表情掩飾自己的想法。一張冰冷的面孔確實比一張汗涔涔的臉更有威儀,至少對某些人是如此。這本來應該能讓麥特感到奇怪的,如果他能認真看一看的話。 “麥特?我的椅子。”

麥特打了個寒顫,立刻起身站到了一邊,同時仍然一言不發地盯著她們三個,彷彿她們是個令他大惑不解的謎團。嗯,奈妮薇和伊蘭也在以同樣的眼神盯著麥特。她們肯定更有道理這麼做。 艾雯撣了撣兩隻椅墊,帶著對琪紗的喜愛將它們放在椅子上。其實,兩天之後她就不需要椅墊了,但無論是洗澡還是椅墊,她都接受了琪紗的安排。如果艾雯命令琪紗撤去椅墊,琪紗會聽從命令。不管滿臉汗水還是滿臉冰冷,艾雯是玉座,國王們要向她鞠躬,女王們要行屈膝禮,雖然現在還沒有任何統治者這麼做。她將審判愛莉達,並判處愛莉達死刑,為白塔挽回無上的權威和整個世界。但琪紗責怪的眼神會讓艾雯感到受傷,所以艾雯寧可接受她的照顧,繼續坐在椅墊上。 然後艾雯將雙手交疊在桌上,說道:“麥特——”但麥特立刻就插嘴說道: “你知道,這真是太瘋狂了。”麥特的聲音很平靜,但也非常堅定,“你最後會被砍掉腦袋的,艾雯,你們全都會被砍頭,被——砍——頭。”

“麥特——”艾雯加強了語氣,但麥特還是不停地說著: “聽著,你們還能逃出來,如果她們認為你是玉座,你可以跟我去……去檢閱紅手隊。你做出一個通道,我們不等這些山羊腦袋的瘋子眨一下眼,就能離開這裡了。” 奈妮薇已經見過陰極力在麥特身上失效,但她在學會導引之前已經對付過不少蠻橫的男人。她氣惱地嘀咕了一聲:“讓我的屁股熱起來?”然後就抬腿狠狠踹了麥特一腳,讓他一直蹣跚著撞到了牆上,才恢復平衡。伊蘭大聲笑了起來,很快又把笑聲壓下去,但她的身子仍然在顫動著,眼睛也閃著亮光。 艾雯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笑出來,但這實在是太好笑了。麥特緩緩地轉過頭,盯著奈妮薇,睜大的眼睛裡全都是狂暴的怒火。他低垂眉毛,拉了拉有些亂的外衣,彷彿是要把它拉直。他開始緩緩地向奈妮薇走去——步伐緩慢是因為他有些瘸。艾雯掩住了嘴,這真的不是笑的時候。

奈妮薇強硬地站直身體,但她似乎是想起什麼;她或許憤怒得可以導引了,但陰極力對麥特來說顯然是沒用的。在兩河人中,麥特的個子算是高的,比奈妮薇要高許多,也強壯許多。他的眼裡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奈妮薇瞥了艾雯一眼,撫了撫裙子,竭力維持住臉上的強硬。麥特向她愈走愈近,臉上彷彿有閃電劃過。奈妮薇又匆匆地瞥了艾雯一眼,憂慮已經出現在她臉上,然後她向後退了一小步。 “麥特。”艾雯用平板的聲音說道。麥特並沒有停下腳步。 “麥特,不要再做傻事了,你現在的境況很危險,但我應該能讓你脫離這種險境,如果你能仔細聽我說。” 麥特終於停下腳步,他最後瞪了奈妮薇一眼,警告地向她搖了搖手指,然後轉過身,將拳頭拄在桌上。 “我處在險境裡?艾雯,你正在從樹上朝熊坑里跳,而你卻認為一切正常,只因你還沒掉到地上!”

艾雯平靜地向他微笑著:“麥特,在沙力達沒有什麼人對真龍信眾有好看法,加雷斯大人和他的士兵們肯定也一樣。我們已經聽到一些非常令人困擾的故事,其中一些甚至極度令人厭惡。” “真龍信眾!”麥特喊了一聲,“他們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是該死的真龍信眾!” “你當然是,麥特。”艾雯的語氣彷彿是在說一件世界上最顯而易見的事,而如果仔細想想,也確實如此。 “是蘭德派你來的,那你怎麼能不是真龍信眾?但如果你聽我的,我可以阻止他們把你的腦袋插到矛尖上去。實際上,我不認為加雷斯大人會浪費一根長矛——他總是抱怨長矛不夠,但我相信,他會處置你的。” 麥特看看另外兩個女人。艾雯抿了一下嘴唇,她一直讓自己的表情鎮定如常,但麥特顯然是在尋找她話中真正的含意。伊蘭給了麥特一個緊繃的笑容,並用力點了點頭,也許伊蘭不知道艾雯打算說什麼,但她知道艾雯要說的事情並不會像她的語氣那樣平靜。奈妮薇仍然竭力要保持住自己嚴厲的樣子,並且不停地拉著辮子、瞪著麥特,不過也許這種樣子會更好一些。但奈妮薇已經在出汗了,她在生氣的時候就無法再集中精神。

“現在聽著,艾雯,”麥特說道,或許她們的響應還是不足以說服他,他努力讓自己的話更為通情達理,但聽起來還是相當令人惱火,“如果你想稱自己為玉座,你當然可以這麼叫自己,蘭德會在凱姆林張開雙臂歡迎你,即使你沒有將所有這些兩儀師帶給他。但我知道,如果你做到了,蘭德一定會很高興。無論你和愛莉達之間有什麼問題,蘭德都能解決。愛莉達知道他是轉生真龍。光明啊,你記得她寫給蘭德的那封信。你可以在說完'暗帝的鬼火'幾個字之前就能讓白塔恢復統一。沒有戰爭,沒有流血,你知道你自己不想要流血,艾雯。” 艾雯確實不想要流血。一旦沙力達和塔瓦隆之間迸出第一朵血花,想要讓白塔重新統一就會變得非常困難,一旦有一名兩儀師死掉,這也許就會變成不可能。愛莉達一定要被推翻,艾雯會為此盡她一切所能;但她不喜歡這件事。她也不喜歡麥特對她說她已經知道的事情;尤其他說的都沒錯,更令她不悅,而他剛才的語氣更是令她生氣。艾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的雙手靜止在桌上,其實她非常想站起來抽麥特一記耳光。

“無論我怎樣對待蘭德,”艾雯冷冷地說,“你要相信,我絕不會率領兩儀師向他或者任何其他男人宣誓效忠。”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冷靜地陳述著事實。 “我怎樣對付愛莉達是我的事,不是你們的事。希望你理智些,麥特,只要你在沙力達,最好就閉上嘴,走路的時候腳步放輕一點。如果你告訴其他兩儀師,當她們跪倒在蘭德面前時蘭德會怎樣做,你也許不會喜歡她們的回答。如果你談論帶走我、奈妮薇或伊蘭,那麼只有祈禱你的運氣能讓你不會被劍刺穿。” 麥特猛地抬起頭,瞪著艾雯:“當你準備好聽取道理的時候,我會再跟你談,艾雯,湯姆·梅里林在這裡嗎?”艾雯點了一下頭。麥特找湯姆做什麼?也許是要跟他喝一杯,嗯,如果他能在這裡找到一家酒館,那就是他的好運了。 “等你準備好聽道理的時候。”麥特表情嚴峻地重複了一遍,然後一瘸一拐地向門口走去。

“麥特,”伊蘭說,“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想要離開,進入沙力達比出去要容易得多。” 麥特傲慢地朝伊蘭笑了笑,並上下打量著伊蘭。伊蘭沒有因為他的那種目光而打落他的牙齒,就已經是他的好運了。 “你,我的小女士,我會把你帶到凱姆林去,即使我要把你捆起來才能交到蘭德手裡。如果我沒有做到,就燒了我吧!而且,我該死的只要想離開就會離開。”他帶著諷刺的表情對伊蘭和艾雯鞠了個躬,然後又惡狠狠地瞪了奈妮薇一眼,再次向她搖了搖手指。 “蘭德怎麼會有這麼一個讓人難以忍受的蠢朋友?”伊蘭在門還沒關上之前抱怨道。 “他的談吐真是愈來愈糟糕了。”奈妮薇沉著臉嘟囔道,然後一甩頭,將辮子甩到背後。艾雯覺得,奈妮薇如果不把辮子放在背後,也許會把這根辮子連根拔下來。

“我剛才真不該管他,奈妮薇。你必須記住,你現在已經是兩儀師了,你不能再那樣隨便踢人,或是抽人家耳光,或者用棒子亂打人。”奈妮薇瞪著她,嘴唇開合著,臉色變得愈來愈紅。伊蘭只是仔細地研究著地毯。 艾雯嘆了口氣,疊好七色聖巾,將它放到桌子的一邊,她必須用這種方式讓伊蘭和奈妮薇記起,她們身邊沒有別人。有時候,這條聖巾會讓她們兩個把她當成玉座,而不是艾雯·艾威爾。像往常一樣,艾雯的這個動作起了作用,奈妮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但還沒等到奈妮薇說話,伊蘭已經說道:“你要讓他和那支紅手隊加入加雷斯的軍隊嗎?” 艾雯搖搖頭。那些護法說,麥特的紅手隊有六七千人,這比艾雯記憶中麥特在凱瑞安統領的部隊要多,雖然不像那兩名俘虜所說的那麼龐大,但這已經是一支頗具規模的軍隊了。但加雷斯的士兵們絕不會善待真龍信眾,而且,艾雯有自己的計劃。當奈妮薇和伊蘭坐到桌子對面的椅子上時,她向她們解釋了自己的計劃,這很像是她們在廚房裡聊天。艾雯將聖巾挪得更遠一些。

“這太精彩了。”伊蘭發自內心地笑著說道,但伊蘭說的話也向來是真心的,“我不認為另外那個也能有效,但這個確實精彩。” 奈妮薇氣惱地哼了一聲:“你怎麼會認為麥特願意聽你的?他會為了好玩把棍子插進車輪裡去。” “我想,他已經做出了承諾。”艾雯說道。奈妮薇點點頭,雖然動作很慢,充滿了不情願,但她確實是點頭了。伊蘭看起來有些不明所以,她不了解麥特。 “伊蘭,麥特總是照自己的心情去做事,他總是這樣的。” “不管他曾經因為這個而剝了多少個蕪菁的皮,”奈妮薇嘟囔著,“其實他經常是被抽鞭子的。” “是的,這就是麥特。”艾雯嘆了口氣。麥特是伊蒙村最淘氣的孩子,也許是兩河最淘氣的孩子。 “但如果是他做出的承諾,他就一定會履行。我想,他已經向蘭德做出承諾,要帶你回凱姆林,伊蘭。你注意到了他向我讓步,向我提出請求——以他的方式——但他的初衷絕不會有絲毫改變。我想,他會像你的腰包一樣,一直貼在你身邊。但我們不會讓他見你,除非他按照我們的計劃去做。”艾雯停了一下。 “伊蘭,如果你想跟他走,當然也可以,我是說,到蘭德那裡去。只要等到我們讓麥特和他的紅手隊充分發揮作用之後。”

伊蘭幾乎沒有猶豫,就堅決地搖了搖頭:“不,艾博達太重要了。”她剛剛贏得了一場胜利,雖然只是對於一句話的勝利,伊蘭和奈妮薇要去找正在泰琳女王宮廷中的茉瑞莉。 “至少如果他在這裡,我就能有幾天的時間仔細看看他戴在身上的特法器。他一定是有一件特法器,艾雯,不可能會有別的可能了。” 艾雯只能同意,這是唯一可能的解釋。她剛才想用風之力將麥特舉起來,用這種柔和的手段提醒他是誰站在他面前,但能流一碰到麥特就瓦解了。艾雯現在還記得自己那種驚駭的感覺。而且,她已經發現,當時並不止是她一個人在不必要地整理著裙子。 “我們可以讓一些護法掏空他的口袋,”奈妮薇彷彿正在滿意地想像著那副情景,“我們可以看看麥特大人是不是喜歡這樣。” “如果我們直接把東西從他身上搶走,”艾雯耐心地說,“你覺得當我們告訴他該做什麼的時候,他不會拒絕合作嗎?”麥特從沒有願意服從過任何命令,而且他通常對兩儀師和至上力的反應都是一有機會就開溜。也許他對蘭德的承諾能讓他不會逃走(他一定是做出了承諾,否則根本無法解釋他現在的行為),但艾雯不打算冒這個險。奈妮薇又極不情願地點點頭。 “也許……”伊蘭用指尖敲著桌面,若有所思地盯著前方,“也許我們能帶他去艾博達,這樣我也許能有更多機會研究那件特法器。但既然它排斥一切陰極力,我就不知道該怎樣才能研究它。” “帶那個小無賴一起去!”奈妮薇挺直了身子,“你不會是認真的吧!伊蘭,他會讓每一天都變成一場災難,他很擅長這樣。他從不會依你說的去做,而且,他絕不可能安靜地待在一個地方。他又那麼想帶你去凱姆林,你就算是給他戴上項圈,再用一隊馬牽著他,也不能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但如果他就是要一直看著我,直到我返回凱姆林呢?”伊蘭對她說,“那樣他別無選擇,只能跟我們走,這很不錯。” “這也許不是個壞主意,”當奈妮薇還在尋找爭論的藉口時,艾雯說道。派她們兩個去尋找那隻碗應該是正確的,但每當想到她們要去的地方,艾雯都會感到更多的擔憂。 “一些士兵也許是個好主意,除非你們已經選擇了護法,卻沒告訴我。湯姆和澤凌都會很有用,還有柏姬泰,但你們要去的地方是個野蠻之地。” “幾名士兵也許是很好,”伊蘭的臉稍微有些變紅,“只要他們能知道聽從命令。” 奈妮薇沒有看伊蘭,但她明顯是停了一下,才惱怒地搖搖頭。 “我們又不是去作戰,艾雯,無論艾博達人有多麼難以對付,湯姆和澤凌也就足夠了。依我看,我們聽過的那些故事只是要讓我們放棄這個決定。”自從奈妮薇和伊蘭要去艾博達的訊息傳出去之後,所有人都聽過那些關於艾博達的故事了。琪紗也聽到幾個,每一個故事都比前一個更加悲慘、可怕。陌生人因為走錯了地方,還來不及眨一下眼就被殺死;女人和孩子因為一句話就變成寡婦孤兒;女人們在街上用小刀彼此廝殺。 “我們在坦其克的時候,身邊也只有湯姆和澤凌,那時莉亞熏和她的黑宗姐妹們就埋伏在我們身邊。我們在艾博達可以過得很好,不需要麥特·考索恩和任何士兵。麥特指揮士兵!他甚至從不記得給他父親的乳牛擠奶,除非他被按在板凳上,手裡被塞了一個桶。” 艾雯微微嘆了口氣。只要一提到柏姬泰就會變成這樣。伊蘭和奈妮薇先是彷彿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然後兩個人全都會將話題繞過柏姬泰,彷彿她完全不曾被提到一樣。但只要看過一眼,艾雯就能確認,那名女子是跟著伊蘭和奈妮薇的。不知為什麼,她特別會跟著伊蘭,而且那名女子就是艾雯在特·雅蘭·瑞奧德中見過的那個人——傳說中的柏姬泰,從不會錯失目標的神射手,一位正在等待瓦力爾號角召喚的死去的英雄。一位死去的英雄,而不是一名活著的女人正走在沙力達的街道上,但艾雯肯定沒看錯。伊蘭至今都沒有給艾雯任何解釋,她只是小心而困窘地對艾雯嘟囔過,她們已經答應不會說出這件事,所以沒辦法告訴艾雯。柏姬泰本人在看見艾雯時總會躲進街邊的巷子裡,或者乾脆轉身跑開。艾雯不能命令那名女子來她的書房,對她做出解釋,畢竟,她已經對此做出承諾,無論她覺得現在這種狀況有多麼愚蠢。不過,這樣似乎並沒有什麼壞處,她只是希望自己知道其中的緣由。 艾雯將柏姬泰推出腦子,然後向前傾過身望著奈妮薇。 “也許我們不能讓麥特完全聽從我們的命令,但如果讓他成為你們的保鏢,看著他在你們身邊氣悶難耐,這不是很好嗎?” “如果蘭德真的讓他成為了一名軍官,”伊蘭若有所思地說,“這肯定很值得。母親經常說,最好的男人都不願服從命令,但他們也都值得被教導學會服從。我看不出麥特是最好的——莉妮說過,'傻瓜只聽他們自己的話'——但如果我們能給他足夠的教導,讓他在沒人可以援救他的時候不至於變成一個徹底的傻瓜,那我們就幫了蘭德一個大忙。而且,我需要時間研究那件特法器。” 艾雯竭力不露出微笑。伊蘭總是很快就能領會別人的意思,那麼,她也許要從教麥特坐直開始了。艾雯確實有些期待這種教導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麼樣子。艾雯喜歡伊蘭,也欽佩她的力量,但在這場較量中,艾雯會把賭注放在麥特身上,不過她只會賭很少的錢。 奈妮薇仍然沒有表示贊同,麥特是個頑固的人,如果她們說“向上”,哪怕只是為了和她們作對,麥特也會說“向下”,他就算被釘在桶子裡也會製造麻煩。如果帶著他,她們就要不停地將他從酒館和賭場中拖出來。最後,奈妮薇抱怨說,到時候可能她一轉過身去,麥特就會把伊蘭偷走。艾雯知道,她們終於說服了奈妮薇。麥特肯定把很多時間都花在追逐女人上,對於他這種行為,艾雯很難贊成。但無論奈妮薇對麥特有什麼樣的成見,她也很清楚一點——麥特從不會糾纏對他沒意思的女人。不幸的是,就在艾雯相信奈妮薇打算放棄的時候,一陣敲門聲宣告了雪瑞安的到來。 雪瑞安沒等艾雯許可就走進來,她走進這房間時從不曾等候過艾雯的許可。她披著聖巾,一雙眼睛冰冷清澈,看見奈妮薇和伊蘭的時候,她停了一下。撰史者雖然是玉座的副手,但這個職位本身在兩儀師之間並沒有真正的權威。她當然沒有權力命令奈妮薇和伊蘭出去,但那雙眼睛里分明閃動著命令她們離開的意思。 伊蘭平穩地站起身,對艾雯行了個正式的深屈膝禮:“請原諒,吾母,我應該去找艾玲達了。” 奈妮薇則盯住了雪瑞安,直到艾雯清了清嗓子,將聖巾披回肩上。 奈妮薇紅著臉跳起身,“我也要走了,珍雅說,她要跟我談論一些關於失落異能的話題。” 重新發掘那些異能並不像艾雯希望的那麼容易,姐妹們倒是都很願意談論關於那些異能的零星信息,但僅憑這些模糊的描述或是往往只有一個名字就想讓魔格丁重現那個異能,這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比如能夠讓金屬強度變大的“矩陣排列”,但魔格丁對於金屬比對於醫療更缺乏了解。而對於“旋轉地火”和“淚抽取”,魔格丁彷彿從來就沒聽說過。 魔格丁似乎非常想發揮些作用,特別是在史汪教了她們那種忽略炎熱的技巧之後。很顯然的,她在這件事上對奈妮薇和伊蘭說了謊,而且她相信艾雯會將這件事看成是她的“一個謊言”,所以她跪倒在奈妮薇腳下,一邊哭泣,一邊乞求,親吻著她們的裙邊,牙齒劇烈地打顫。不管她是否真的在努力幫助她們,她的恐懼肯定已經升到了新高,那種令人作嘔的恐懼更加頻繁地從罪銬上湧流過來。現在那隻手鐲正放在艾雯的口袋裡,她本來應該把它給奈妮薇的(艾雯很高興能暫時擺脫掉它),但在其他人面前傳遞這種東西遲早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艾雯只是說道:“奈妮薇,你最好避開麥特,直到他的情緒平靜下來。”艾雯不相信麥特真的會將他的威脅變成事實,但奈妮薇有能力刺激他這樣做,到時候她就更不可能說服奈妮薇了。 “或者,至少確保你在公眾場合再跟他說話,最好是在有護法的地方。” 奈妮薇張開嘴,片刻之後,又一言未發地將雙唇閉上。她咽了口口水,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是的,我想也許這樣最好,吾母。” 雪瑞安看著屋門被關上,當她轉回頭望向艾雯時,眉頭還微微蹙起。 “吾母,他們有過爭吵?” “只是老友久別後的一點誤會。奈妮薇仍然記得麥特是個淘氣鬼,但麥特已經不再是十歲的小孩了,他對此很感氣憤。”因為受到誓言的束縛,兩儀師不能說謊,所以她們發展出一套用真話表達另一種含意的藝術,艾雯認為這是一門很有用的藝術,特別是在和兩儀師打交道的時候。三誓不是一樣令人喜愛的東西,特別是對兩儀師而言。 “想到人們會改變往往是很困難的事。”雪瑞安沒有向艾雯提出請求,就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她仔細地整平自己的藍絲裙。 “我想,應該是那支真龍信眾軍隊的指揮官派年輕的麥特來送一封蘭德·亞瑟的信?我希望你沒有說任何可以被他當作承諾的話,吾母。一支真龍信眾的軍隊就在距離我們不到十里的地方,這是一種微妙的局面,不該讓他們的指揮官相信我們會向他們宣誓效忠。” 艾雯打量了面前的這個女人一會兒。雪瑞安沒有任何擔憂,至少她沒有讓任何人看出她在擔憂。她對麥特有相當的了解,在沙力達的另外幾名姐妹也是如此,這可以用來對麥特施壓,將他引到正確的方向上去嗎?還是這會讓他拔腿就跑?麥特的事情可以留到以後再去考慮,艾雯堅定地想,現在要對付的是雪瑞安。 “你能請人送些茶過來嗎,雪瑞安?我覺得有點渴了。” 雪瑞安的面容稍有些改變——只是在眼角周圍有一點繃緊,完全無損於她的冷靜。但艾雯幾乎能看見問題正要從雪瑞安的嘴裡冒出來——艾雯對麥特說了什麼她不想再提的話?有沒有許下什麼輕率的承諾?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必須由自己來補救,而這種補救會不會讓艾雯在羅曼妲和蕾蘭那裡失去地位? 而雪瑞安只是走出去,對外面的人說了幾句。當她回來坐穩的時候,艾雯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艾雯要一拳把這個女人打暈:“看起來,麥特是這支軍隊的指揮官,雪瑞安,而這支軍隊本身就是蘭德要傳達的訊息。很顯然的,蘭德想要我們全都去凱姆林,而且麥特也提到了宣誓效忠的事。” 雪瑞安抬起頭,睜大了雙眼,但她的表情中惱怒的成分並不多,而真正被明確表達出來的是……嗯,如果這種表情是在普通人的臉上,艾雯會稱它為恐懼。當然,艾雯覺得這是可以理解的。如果艾雯已經答應了這個要求——這名玉座和轉生真龍來自同一個村子,是和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朋友,這也是她被選為玉座的用途之一——那麼這絕對是一個爬不出來的無底深淵。無論雪瑞安如何補救,訊息都會流傳出去,評議會也許將以此而責備雪瑞安,或將它視為雪瑞安的一個把柄。評議會中並非只有羅曼妲和蕾蘭因為艾雯只聽從雪瑞安的建議而深感不悅,實際上,黛蘭娜似乎是唯一一名全力支持雪瑞安的宗派守護者。但黛蘭娜又同時建議她聽聽羅曼妲與蕾蘭的話,彷彿她真正能做到同時接受三方意見一樣。即使雪瑞安能應付過評議會,一旦這個承諾被蘭德知道,更重要的是,一旦蘭德又知道她們取消了這個承諾,想要控制他一定會比現在更難上十倍、百倍。 艾雯只是等待著,直到雪瑞安張開嘴,她卻又搶先說道:“當然,我告訴他這是非常荒謬的事。” “當然。”雪瑞安的聲音不像剛才那麼穩定了。很好。 “但你是對的,現在的情勢非常微妙,真可惜,你對羅曼妲和蕾蘭提出的建議很好,但我不認為增加行動的準備就足夠應付現在的情勢。” 羅曼妲曾經咄咄逼人地教訓艾雯——倉促行動只會導致滅亡。加雷斯·布倫的軍隊一定要進一步擴大,擴大到足以震懾愛莉達的程度。同時羅曼妲又非常堅決地強調,必須將所有派往各國統治者那裡去的使者召回,她們應該盡可能地不讓除了兩儀師以外的人知道白塔的紛爭問題。蕾蘭則完全不在乎加雷斯的軍隊和各國的統治者們——她認為這兩者與白塔並沒有真正的關係——但她也提醒艾雯要謹慎等待,要用分裂瓦解的辦法處理仍然在白塔中的兩儀師,這樣愛莉達將無法繼續留在玉座的位置上,而艾雯也將順利取得玉座,順利得只有極少數姐妹會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到時候,白塔曾經分裂的事實就會被當作鄉野奇談。如果艾雯真的有足夠的時間,也許這種辦法真的會起作用,但它的前提是等待不會讓愛莉達有機會對這裡的姐妹採取行動。 蕾蘭與羅曼妲的另一點不同是,她在和艾雯說話時總是帶著微笑,彷彿正看著一名她非常為之驕傲並寵愛的初階生或見習生。艾雯重新發現穿行的事情讓許多兩儀師都對她有這種微笑,因為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能強大到製造出一個她們可以伸過一隻手臂的通道。羅曼妲想要藉助通道從白塔里拿來誓言之杖(她肯定還想拿其他一些東西,但到底是什麼,她沒有告訴艾雯),這樣她們就能在沙力達培養真正的兩儀師,而愛莉達則會失去這個能力;艾雯肯定也想成為真正的兩儀師。蕾蘭同意後面這個提議,但她不同意將通道開在白塔內部。她們有太多機會被發現,而如果白塔中的兩儀師學會了穿行的辦法,她們就會失去太多優勢。這些觀點讓評議會陷入沉思,這讓羅曼妲極為不悅。 雪瑞安也曾經因為和蕾蘭達成了某些協議而露出過微笑,但她現在肯定沒有微笑。 “吾母,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明白了。”她的聲音中有許多忍耐,“進行準備肯定已經足夠讓評議會知道,你並沒有被她們嚇住,在一切準備就緒之前展開行動一定會導致嚴重的失利。” 艾雯努力裝出一副天真的模樣:“我明白,雪瑞安,沒有你的建議,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她真希望有朝一日能結束這一切。雪瑞安會成為一名優秀的撰史者——她甚至能成為一位好玉座——但艾雯很希望有一天能教教這個女人該如何當一名撰史者,而不是玉座。雪瑞安和評議會都需要這樣的教導。 “現在麥特和他的真龍信眾軍隊已經到了我們的門口,加雷斯大人要怎樣做?他的士兵們要怎樣做?每個人都在說加雷斯要派他的人去獵殺那些被認為曾經燒毀村莊的真龍信眾。我知道加雷斯已經接到命令,要嚴格管束他的士兵,但——” “加雷斯大人會嚴格依照我們……你的命令行事。” “也許。”加雷斯並不像雪瑞安相信的那樣樂於被拴上韁繩。史汪和加雷斯·布倫共處了很長的時間,雖然她對那個男人總是滿腹怨言,不過加雷斯確實也對她說過一些事。但艾雯絕不能放棄史汪的忠誠。 “我希望他的每一名士兵也都是這麼想的。我們不能向西進入阿瑪迪西亞,但我想,也許我們能前往下游的艾博達,也許可以通過通道過去,兩儀師在那里肯定是受歡迎的,加雷斯大人可以在那座城外紮營。這樣的行動可以表明我們不打算接受蘭德的……條件,如果那些可以被稱作條件的話。如果我們還要做更多準備,我相信在一座大城市旁邊,一切工作都能會容易許多,那裡有通向各個地方的大道和遠洋海港。” 雪瑞安的自控能力又一次打了折扣,她說話的聲音裡已經夾雜了一些喘息。 “艾博達並不會非常歡迎我們,吾母,一兩名姐妹和幾百名姐妹是完全不同的,況且我們還帶著一支軍隊。吾母,即使是任何與此有關的暗示也會讓泰琳認為我們是要攻占那座城市,泰琳和許多想要從她手中奪走勁風王座的阿特拉貴族都會這麼想。這種事情會毀掉我們和每一名統治者的關係。不,吾母,這件事絕不能做。” “但我們還敢留在這裡嗎?麥特不會有任何行動,但只要加雷斯大人手下的幾名士兵擅自行動,局勢就有可能發生巨大的改變。”艾雯皺起眉,看著自己的裙子,用雙手將它們撫平,彷彿正在憂慮地思考著。然後,她嘆了口氣:“我們坐在這裡,面對一支真龍信眾的軍隊而無所作為,這樣的狀況持續愈久,最後的結果就會愈糟。如果聽到他們會發動攻擊的謠言,我絕不會感到驚訝,人們都說我們應該率先採取行動。”即使艾雯的這番話現在不起作用,謠言也會在外面散播開的,這是奈妮薇、伊蘭、史汪和莉安的任務。這是一次危險的行動,但艾雯能找到一些辦法,讓麥特在動亂的火花出現之前撤退。 “而且,謠言傳播出去之後,如果在一個月內有半數阿特拉人相信我們是真龍信眾,我一樣不會感到驚訝。”對於這個謠言,艾雯其實很想將它消滅,只是她還不知道該如何消滅一個謠言。自從洛根被治愈之後,評議會就再沒有讓貴族來見過他,但加雷斯的徵兵隊還在四處活動,也不斷有兩儀師出去尋找新的初階生,更有許多僕人架著他們的大車和馬車,經過漫長的路途去臨近村子裡購買食物。謠言傳播出去的途徑有成千上百,而一個謠言只需要一條路徑就可以生存發展下去了。 “雪瑞安,我總是覺得我們被關進了一個匣子裡,如果我們不掙脫出去,最終絕不會有好結果。” “那我們應該讓真龍信眾離開,”雪瑞安強自忍耐地說著,“我很後悔讓麥特再次脫離我們的掌握,但恐怕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你已經告訴他條件不能接受,那麼現在就讓他離開吧!” “我希望事情能這麼簡單。但我不認為他會聽我們的話,雪瑞安,他暗示要留在這裡,直到情況有變,他可能在等待蘭德的命令,甚至是蘭德本人。在凱瑞安流傳著一個謠言,蘭德和他所召集的一些男人也會一起穿行,他似乎正在教那些男人導引。我不知道如果他來了,我們應該怎麼做。” 雪瑞安盯著艾雯,和她的平靜面容相比,她的呼吸顯得相當沉重。 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塔比瑟端著一隻舊銀盤走了進來。她沒有註意到房間裡的氣氛,只是匆匆地將綠瓷茶壺、茶杯、銀蜜盅、小牛奶罐和有花邊的亞麻餐巾擺開來。直到最後,雪瑞安用嚴厲的聲音喝止了她。她尖叫一聲,睜大眼睛行了個幾乎讓額頭碰到地板的屈膝禮,就轉頭跑出去了。 片刻之間,雪瑞安只是整理著自己的裙子,直到恢復鎮定。 “也許,”她最後不情願地說道,“畢竟,也許我們有必要離開沙力達,雖然比我希望的要快。” “但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北方了,”艾雯睜大了眼睛,光明啊,她真是痛恨這樣! “而那樣會讓我們看上去像是在朝塔瓦隆移動。” “我知道!”雪瑞安幾乎喊了出來。她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音調:“請原諒,吾母,我覺得有一點……我不喜歡被迫做某些事。而我害怕蘭德·亞瑟會在我們準備好之前迫使我們有所行動。” “等我見到他的時候,我會好好跟他談一談,”艾雯說,“沒有你的建議,我真不知道該怎樣做。”也許艾雯能找個辦法派雪瑞安去當智者們的學徒。想到雪瑞安如果跟隨索瑞林學習半年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艾雯露出了微笑,而雪瑞安也立刻用微笑響應了艾雯。 “要蜂蜜嗎?”艾雯說著,拿起了茶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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