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44章 第三十八章突然的寒意

熾烈的太陽仍然在他背後向天頂爬升,麥特很高興自己的寬邊帽能給他的臉一點遮蔽。這片阿特拉叢林像冬季時一樣蕭條,而且比冬天更顯枯黃,松樹、羽葉木和其他常綠樹都已經乾枯了,橡樹、梣樹和甜膠樹只剩下裸露的枯枝。現在一天裡最炎熱的時間還沒到來,但麥特已感覺彷彿置身於烤爐之中。他將外衣搭在馬鞍上,汗水讓他的細亞麻襯衫緊貼在身上。果仁的馬蹄踏在腐植土上乾枯的蕨類植物和落葉上,不停發出輕微的碎裂聲。整支紅手隊的腳下都在不斷發出這樣的聲音。偶爾能看見幾隻飛鳥,但它們很快又消失在樹叢中。一路上,麥特沒看見任何一隻松鼠,但有許多蒼蠅和蚊子。一切都彷彿是處在盛夏,而不是聖光節前的一個月。這些情景和麥特在艾瑞尼河邊看到的毫無差別,但發現每個地方都是這樣,讓麥特感到很不安。難道全世界真的都要被烤乾了嗎?

艾玲達走在果仁旁邊,背上背著包裹。很顯然的,她並不在意那些枯死的樹和蜇人的飛蟲,雖然她穿著裙子,但她發出的聲音比果仁要小很多。她的眼睛搜索著周圍的樹林,似乎並不信任紅手隊的巡邏兵和側衛能讓他們免於遭受伏擊。艾玲達至今都不接受騎馬前進,麥特也不再有這樣的期望了,他知道艾伊爾人對騎馬的看法。何況,艾玲達即使不騎馬,也不會造成任何拖累。只是她在每次歇腳時都會磨那把匕首,這很刺激麥特的神經。而且,奧佛爾因為艾玲達的出現也受到一些刺激。奧佛爾騎在那匹麥特從行軍隊伍裡幫他找來的高大灰色閹馬背上,和備用馬群在一起;他總是用警覺的目光盯著艾玲達。艾玲達和紅手隊在一起的第二晚,他就想用小刀殺死艾玲達,那時他一直大喊著艾伊爾人殺死他的父親。當然,艾玲達只是從他手里奪走了小刀。但即使在麥特給了奧佛爾一巴掌,並竭力向他解釋沙度和其他艾伊爾人的差別之後——其中有部分麥特懷疑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奧佛爾仍然不停地瞪著艾玲達。他不喜歡艾伊爾人。而對艾玲達來說,奧佛爾似乎讓她很不安。這也是麥特完全無法理解的。

這裡的樹木都很高,所以樹冠下還能有一些微風吹過。但他們的旗幟只是鬆垂在旗桿上。除了紅手隊的軍旗之外,當蘭德用通道將他們送到這一片黑夜覆蓋的草原上時,又給了他兩面旗幟。一面是真龍旗——金紅色的遊龍現在被摀在低垂的白旗裡;另一面被紅手隊稱為“蘭德旗”,上面的圖案是古代兩儀師的徽記,麥特很高興那個圖案現在也被裹在旗子裡。現在那面紅手旗被一名髮色斑白的高階旗手舉著。那名旗手有一雙細眼睛,臉上的傷疤比代瑞德還多。他堅持每天都要將紅手旗舉一段時間,除了他之外,幾乎沒有旗手會這麼做。塔曼尼和代瑞德已經為另外兩面旗各派了一組人。這些面孔陌生的年輕人表現得夠沉穩,應該能夠承擔這樣的責任。 他們已經在阿特拉的叢林裡行進了三天,至今還沒看見一名真龍信眾,或是其他任何人。麥特希望在到達沙力達的最後這一天裡,最好也能平平安安地度過。除了兩儀師之外,麥特還要擔心該如何讓艾玲達不要去割斷伊蘭的喉嚨;他毫不懷疑艾玲達不斷磨她那把匕首就是為了這個,現在那把匕首的邊緣已經像寶石一樣閃亮了。麥特很擔心自己不得不在返回凱姆林的路上派人看押艾玲達,而那個該死的王女又會不停地要求他將艾玲達吊死。蘭德和他的該死的女人們!在麥特看來,任何能減緩紅手隊的行進速度、讓他能夠延遲與那些兩儀師見面的事情都是受歡迎的。他一路上都早早宿營,很晚才出發,也為補給車在叢林里處處受阻而感到高興。不過,紅手隊也只能走這麼慢,車爾遲早會偵察到些什麼的。

正當麥特想到這個名字時,那名肥胖的巡邏兵立刻就像受到召喚似的出現在前方的樹叢裡,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另外四名騎兵。車爾在黎明前就出發了,那時一共有六名騎兵跟著他。 麥特舉起一隻拳頭,示意部隊停下,低沉的傳令聲立刻向隊伍後方傳了過去。麥特在離開通道時下達的第一個命令是:“不許吹號,不許擊鼓,不許吹長笛,不許唱該死的歌。”也許開始時隊伍裡還有一些沉悶的面孔,但在第一天的林地行軍後,就沒有人對此有任何抱怨了,在這種地方,沒有人能看清一百步之外的景象。 麥特將長矛橫放在馬鞍上,等待著。車爾停在他面前,隨性地用指節碰了一下額頭。 “你找到她們了?” 這個即將禿頭的男人在馬鞍上側過身子,從齒縫間啐了口口水,他渾身都在不停地流著汗,彷彿要融化了一樣。 “我找到她們了,在西邊八到十里處。那片林子裡有護法。我看見一名護法打中了馬爾。他穿著那種斗篷,好像憑空出現一樣,一下子就把馬爾掃下馬鞍。他大概傷得不輕,但護法沒殺死他。我想,萊德文大概也遇到同樣的事了。”

“那麼,她們已經知道我們在這裡了。”麥特用鼻子重重地噴出一口氣。他不認為那兩個人能夠在護法面前保守任何秘密,更別說護法背後的兩儀師。兩儀師們遲早都會發現他,但他還是希望這種事能來得晚一些。他向一隻藍頭蠅拍過去,但那隻蟲子立刻就飛走了,只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一個血點。 “有多少人?” 車爾又吐了口口水:“比我想的要多。我徒步走進那個村子,村里到處都是兩儀師,也許有兩三百人,也許有四百人。當時我不想暴露自己,所以沒細數。”沒等這個訊息在麥特心中造成的震撼過去,車爾又說道:“她們組了一支軍隊,主要的軍營分佈在北方,比你的部隊還多,也許要多一倍。” 塔曼尼、拿勒辛和代瑞德已經趕了過來,他們都是渾身汗水,並且不停地拍打著各種蚊蟲。 “你們聽到了嗎?”麥特問。他們都嚴肅地點點頭。麥特在戰場上的運氣一直非常好,但如果敵軍的數量是己方的兩倍,再加上幾百名兩儀師,再好的運氣大概也沒辦法填補這種劣勢。 “我們到這裡來不是要戰鬥的。”麥特向他們強調,這三個人仍然拉長了臉,實際上這句話也沒能讓麥特自己的感覺更好一些。他們現在只能希望兩儀師不會命令那支軍隊和他們開戰了。

“讓紅手隊做好應戰準備,”麥特發出命令,“盡量清出空地,用原木製造圍欄。”塔曼尼的面孔扭曲得幾乎像拿勒辛一樣厲害,他們在戰鬥時喜歡騎在戰馬上馳騁疆場。 “記住,也許正有護法在監視我們的行動。”麥特驚訝地看見車爾點點頭,並向他們右側瞥了一眼。 “如果他們看到我們在準備防禦,那顯然我們就是不打算進攻了,這也許能讓他們決定不來攻擊我們。即使沒達成這個目的,至少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他們接受了麥特的解釋。塔曼尼接受得比拿勒辛更快,而代瑞德一開始就在點頭。 拿勒辛擰了一下自己上油的鬍子,“然後你打算怎麼辦?坐下來等她們?” “這就是你們要做的事。”麥特對他說。燒了蘭德和他的“也許有五十名兩儀師”吧!燒了他和他的“讓她們感受到一點威脅”吧!在這裡等到有人走出那個村子,前來詢問為什麼他們會在這裡、他們想做什麼,似乎是個好主意。這次別再讓時軸來牽動因緣了,如果有戰鬥,那將會是對方主動找上門來的,他絕不會自己一腳跨進去。

“她們是在那個方向?”艾玲達向西指了一下。沒等有人回答她,她已經整了整包裹,大步向西方走去。 麥特盯著她的背影。該死的艾伊爾人。也許會有護法對她發動攻擊,最後卻丟了自己的腦袋,還讓艾玲達撿回來還給他。或者不會,護法畢竟是護法;如果她想用匕首去刺殺護法,他們肯定會傷害她的。而如果她要為了蘭德的事去和伊蘭互扯頭髮,或者更糟糕,要用匕首去刺殺伊蘭……艾玲達前進的速度很快,幾乎已經是小跑了,她迫不及待要去沙力達。真是該死! “塔曼尼,你統率部隊,直到我回來,但你不能有任何行動,除非有人將兩隻腳都踩在紅手隊上。這四個人會告訴你將要面對些什麼。車爾,你跟我走。奧佛爾,留在代瑞德身邊,他也許需要傳遞快訊,你也可以教他玩'蛇與狐狸'。”然後麥特又對著塔曼尼咧嘴笑了一下,“他跟我說過,他很想學。”代瑞德的下巴垮了下去,但麥特這時已經轉頭走了。如果他頭上鼓了個包,被護法拖進沙力達去,那就有趣了。但如何才能不讓這種事發生?麥特看見了那些旗幟,“你留在這裡,”他對那名花白頭髮的旗手說,“你們兩個跟我來,將旗幟收緊。”

麥特率領的這支奇怪的小隊伍很快就追上了艾玲達。也許他現在這種樣子能讓護法們放他們過去,一個女人和四個男人是不會構成威脅的,而且他們舉著兩面旗,顯然不是在刻意隱藏自己。麥特看了看那兩名年輕的旗手,現在連一點風都沒有,但他們都用手將旗幟壓在旗桿上,面孔都緊繃著。只有傻瓜會在騎馬闖進兩儀師群裡時,讓一陣風突然把這些旗吹開。 艾玲達瞥了麥特一眼,然後伸手要把麥特的腳從馬鞍裡推出去。 “讓我上去。”她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光明在上,她怎麼又想騎馬了?麥特不想讓艾玲達在往馬背上爬的時候把他給扯下去。他曾經見過一兩次艾伊爾人上馬時的樣子。 麥特拍走另一隻蒼蠅,然後俯下身,握住艾玲達的手,“抓緊。”他一邊說一邊將艾玲達拉到自己背後,然後哼了一聲。艾玲達幾乎跟他一樣高,而且身體很結實。 “抱住我的腰。”艾玲達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笨拙地扭動著,直到將身體坐穩。她的裙擺被拉高到膝蓋上,她卻完全不在意這件事。很漂亮的小腿。但麥特不打算再和另一個艾伊爾女人發生什麼關係了,即使她沒有因為蘭德而神經錯亂。

過了一會兒,艾玲達在麥特背後說道:“那個男孩,奧佛爾,沙度殺死他的父親?” 麥特眼望前方點點頭。他能在護法們發動攻擊之前看見他們嗎?車爾在前面引路。他騎在馬背上的樣子永遠都像是一袋牛油般無精打采,但他有一雙銳利的眼睛。 “他的母親死於飢荒?”艾玲達問。 “嗯,或者是疾病。”護法身上的斗篷可以讓他們隱身在任何背景當中,極難被發現。 “奧佛爾說得不是很清楚,我也沒多問,他一個人埋葬了他母親。怎麼了?因為艾伊爾人讓他失去了家人,所以你認為你虧欠他什麼嗎?” “虧欠?”艾玲達的語氣顯得很吃驚,“我又沒殺死他們。就算我殺了,他們也是毀樹者,我怎麼會承擔義?”然後她又一刻不停地接著說下去:“你沒有正確地照看他,麥特·考索恩。我知道,男人對於養育兒童一無所知。他還太年輕,不能完全和成年男人生活在一起。”

麥特轉過臉看著她,又眨了眨眼。艾玲達這時摘下了頭巾,正匆忙地用一把拋光的綠松石梳子梳理她深紅色的頭髮,她彷彿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件事上(也許還有一些注意力被用在不讓自己從馬背上掉下去)。她還戴了一條花紋繁複的銀項鍊,和一個用象牙雕刻的寬手鐲。 麥特搖了搖頭,又繼續觀察周圍的樹林。不管是不是艾伊爾人,所有的女人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即使世界瀕臨毀滅,女人也要花時間來梳理好她們的頭髮;即使世界瀕臨毀滅,女人也會告訴男人,他有些事情做錯了。如果麥特不是在忙著尋找周圍是否有護法,他一定會為這件事笑上幾聲。 當森林突然變成開闊地時,太陽已經爬上天頂有一會兒了。不到一百步的一片開闊地將村落和樹林分隔開來,而這片空地似乎是不久前才清理出來的。沙力達是一座規模相當大的村子,裡面佈滿了茅草屋頂的灰色石砌房屋,街上到處都是忙碌的行人。麥特穿上外衣。這是他最好的綠色羊毛外衣,在袖口和高領上繡著金線,要會見兩儀師,穿這身衣服應該足夠了。不過他並沒有系上釦子,他總不能在還沒見到兩儀師之前就先把自己熱死。

當他們進入村子時,沒有人想要阻攔他們,但他們所經過的行人都停下了腳步,每雙眼睛都在看著這支奇怪的小隊伍。是的,這些人知道他們來了,所有人都知道。麥特在數到五十張兩儀師的面孔後,就沒有再數下去。要數到五十並不需要太久;這麼多的兩儀師完全能打破任何人平靜的內心。在人群中沒有士兵,不過有不少護法,其中有一些穿著那種變色斗篷,有一些一邊看著這支隊伍走過去,一邊用手指撫摸著劍柄。沒有士兵在村子裡只是意味著他們全都集中在車爾所說的那個營地中,所有士兵都在營地聚集意味著他們準備有所行動。麥特希望塔曼尼能夠執行他的命令,塔曼尼還算有理智,但他也像拿勒辛一樣,渴望著衝鋒和拼殺。麥特覺得自己真該讓代瑞德負責指揮,代瑞德已經見識過太多戰爭,沒什麼想衝鋒陷陣的渴望了,但那些貴族們絕不會接受這種指派。沙力達似乎沒有什麼蚊蟲。也許他們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辦法。 一名女子吸引了麥特的目光,那是個美麗的女人,穿著樣式奇怪的衣服——寬鬆的黃褲子和一件白色短外衣,她的金發編成許多樣式複雜的細辮子,一直垂到腰際,她帶著一張弓。帶弓的女人並不多。她一看見麥特,立刻就鑽進一條窄巷裡,她似乎讓麥特想起了什麼,但又說不上來,那些老記憶總是讓他的頭腦陷入一片混亂。他總是會看見某個人,勾起一段回憶,然後才想清楚自己想起來的應該是已經死去上千年的古人了。他現在已經不太能分得清填塞在自己意識空洞中的那些東西和自己的真實人生了。也許他真的曾經見過某個和那女人一模一樣的人,也許她只是一名號角狩獵者,麥特帶著一點嘲諷想著,然後就把那個女人掃出自己的腦海。 麥特覺得不能等到有人說話時再把馬停下來,因為這裡似乎根本沒有人想跟他說話。他勒住韁繩,朝一名正在看著他的黑髮女人點點頭。那女人身材瘦削,冰冷的眼神裡帶著疑問。她很漂亮,但瘦得有些不合麥特的胃口(谁愿意每次擁抱時都被骨頭撞到),更何況她有那種無瑕的面容。 “我的名字是麥特·考索恩。”他用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說道。如果這女人想要他下馬鞠躬,她可以打消這個念頭了,但和她作對肯定是愚蠢的。 “我正在尋找伊蘭·傳坎和艾雯·艾威爾,我想,應該還有奈妮薇·愛米拉。”蘭德沒提到奈妮薇,但麥特知道,奈妮薇是和伊蘭一起離開的。 那名兩儀師驚訝地眨眨眼,但立刻又恢復了靜如止水的面容。她審視著麥特,又逐一看過麥特身後的人。看到艾玲達時,她停了一下;看到那兩名旗手時,她凝視了他們許久,讓麥特開始暗自尋思,她是不是能透過收緊的旗子看見裡面的龍紋和黑白雙色的兩儀師徽記。 “跟我來,”最後她說道,“我會看看玉座是否會接見你們。”她攏起裙子,沿著街道向前走去。 當麥特踢了一下果仁的腹側,跟上那名兩儀師的時候,車爾走到麥特身邊,低聲說道:“向兩儀師提出任何要求都是不明智的,我可以告訴你該去什麼地方。”他轉頭望向一座三層的方形石頭建築。 “他們管那裡叫小白塔。” 麥特不安地聳聳肩。小白塔?她們也有自己的玉座了?他懷疑這個女人所說的玉座並非愛莉達。蘭德又錯了,這幫人並不害怕,她們只有傲慢和瘋狂,絕沒有害怕。 走到那幢石頭建築前面,那名皮包骨的兩儀師用不容辯駁的語氣說道:“在這裡等著。”然後她就走了進去。 艾玲達跳下馬背,麥特也立刻跟著她跳下來。如果艾玲達想跑開,他就會一把抓住她;即使會流一點血,他也要阻止艾玲達切開伊蘭的喉嚨。至少,他還要先和這個所謂的玉座談幾句。不過艾玲達只是站在原地,雙手收在腰際,披巾落在她的臂肘上。麥特覺得她顯得很悠閒,但他也認為艾玲達說不定心裡也充滿了恐懼,如果她還有一些理智的話。此時他們周圍已經聚集一群人了。 站在小白塔前面盯著他們的兩儀師愈來愈多。實際上,她們端詳艾玲達的時間和端詳麥特的時間一樣久,但麥特只是覺得那些冰冷的、深不可測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他幾乎無法讓自己不去碰觸襯衫底下的那枚銀狐狸頭。 一名面容普通的兩儀師擠過人群,走到這支隊伍前面,她身後還帶著一名身材苗條的年輕女子,那名女子穿著白袍,有一雙大眼睛。麥特模糊地記得愛耐雅,但愛耐雅卻似乎對他沒有任何興趣,她只是向那名初階生問道:“孩子,你確定?” 那名年輕女子微微抿了抿嘴唇,但她沒有讓半點怒意進入她的聲音。 “他看上去仍然在閃光,我真的看到了,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 愛耐雅給了她一個喜悅的微笑:“他是時軸,妮可拉,你已經發現了你的第一個異能,你能看見時軸。現在,回到課堂去,快點,你肯定不想落後給別人吧!”妮可拉匆匆行了個屈膝禮,最後又瞥了麥特一眼,然後就鑽過環繞他們的兩儀師跑走了。 愛耐雅這時才將目光轉到麥特身上,那種會讓男人感到不安的兩儀師目光,至少,這夠讓麥特感到不安了。當然,一些兩儀師知道麥特——麥特這才不情願地想起來,有一些兩儀師對他有相當多的了解,而愛耐雅似乎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在這麼多兩儀師面前宣稱他是時軸,在這麼多冰冷的兩儀師目光前……他的手指撫摸著矛柄上的花紋。不管有沒有那個銀狐狸頭,只要這些兩儀師一人伸出一隻手,就足以讓他喪命。該死的兩儀師!該死的蘭德! 但愛耐雅的興趣很快又從他的身上移走了,這名兩儀師走向艾玲達,對她說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她的語氣很和善,但其中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艾玲達板起臉看著愛耐雅,她比這名兩儀師足足要高出一個頭。 “我是艾玲達,屬於塔戴得艾伊爾,九谷氏族。”愛耐雅用一絲微笑響應了她挑戰的神情。 麥特想知道她們兩個誰能贏得這場對視的勝利,但還沒等麥特和自己打個賭,另一名兩儀師也走到艾玲達面前。儘管這個女人的臉和棕色頭髮都顯得平滑光潤,但她棱角分明的面孔卻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 “你知道你能導引嗎,女孩?” “我知道。”艾玲達只說了這麼一句就閉緊了嘴,彷彿根本不想和兩儀師說話。她開始集中精神調整自己的披巾,沒有再抬頭,但她所說的已經足夠了。兩儀師們立刻聚集到她周圍,把麥特擠到一邊。 “你多大了,孩子?” “你已經發展出很強的力量,但你在成為初階生之後可以學到很多。” “是不是有很多艾伊爾女孩在比你年輕幾歲時會死於疲弱的疾病?” “你有多久……” “你可以……” “你真應該……” “你必須……” 這時奈妮薇突然出現在小白塔門口,彷彿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她將拳頭叉在腰間,盯著麥特:“你在這里幹什麼,麥特·考索恩?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我想,你跟那支就要攻打我們的真龍信眾軍隊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實際上,”麥特冷冷地說,“我是那支軍隊的指揮官。” “你——”奈妮薇立刻張大了嘴,然後她搖了搖頭,拉著自己的藍裙裝,彷彿它已經是一團亂了。這件裙裝在領口和下擺有黃色漩渦形刺繡,麥特從沒見過奈妮薇穿領口開這麼低的裙裝,低到已經能看見她的乳溝了。奈妮薇和她在家鄉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那麼,跟我來吧!”她飛快地說道,“我帶你去見玉座。” “麥特·考索恩!”艾玲達喊道,她的聲音顯得有些喘,她正越過兩儀師的頭頂尋找著麥特。 “麥特·考索恩。”對於一名艾伊爾人而言,她的樣子應該已經算得上是狂亂了。 圍繞她的兩儀師還在不停地說著,她們的聲音平靜、條條有理,又冰冷無情。 “對於你,最好是……” “你必須考慮……” “……肯定要好得多……” “你絕不能以為……” 麥特笑了,也許艾玲達再過一會兒就要抽出匕首了,但在這群人裡,這麼做顯然不會有什麼好處。至少她暫時不會去獵捕伊蘭了。麥特一邊想著等到自己回來的時候,是不是會發現艾玲達已經穿上了一身白衣,一邊將長矛扔給車爾。 “帶路,奈妮薇,讓我們看看你的這個玉座。” 奈妮薇凶狠地向他一皺眉,領著他走進了小白塔。她一邊拉著辮子,一邊用不算小的聲音嘀咕著:“這是蘭德干的,對不對?我知道是蘭德,絕對是。他想用這種辦法嚇唬這裡的人嗎?小心自己的言行,麥特大人。否則我發誓,你一定會更願意讓我捉住你在偷藍莓。想這樣嚇唬人!即使是個男人也要有點理智!不許笑,麥特·考索恩,我不知道她會怎樣處理這件事。” 這個大房間的桌子旁邊也有許多兩儀師——麥特覺得這裡很像是客棧的大廳,即使這裡有這麼多起草文件、發號施令的兩儀師,這些兩儀師都沒有多看他和奈妮薇一眼,不過這副情景倒真是世所罕見。一名見習生大步走過房間,一邊還在自顧自地嘟囔著,卻沒有任何兩儀師理她。麥特曾經努力讓自己只在白塔停留了很短一段時間,但他知道,這不是兩儀師的行事風格。 在這個房間後面,奈妮薇推開一道彷彿是經歷過一些歲月的門,這裡的一切看上去都很古老了。麥特跟隨奈妮薇走進那道門,立刻僵在原地。他看見艷麗無儔的金發伊蘭,她穿著一件有緞帶高領的綠絲裙裝,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散發出高貴的氣質。她向麥特挑起一側眉弓,露出了那種高高在上的微笑。麥特也看見了艾雯;她坐在一張桌子後面,臉上帶著質問的微笑,一條七色聖巾正披在艾雯的淺黃色裙子上。麥特急忙向門外瞥了一眼,然後搶在那些兩儀師從門口看進來之前關上了房門。 “也許你們以為這很有趣,”麥特幾步走過面前的地毯,向艾雯吼道,“但如果被她們發現了,她們一定會剝掉你的皮。她們該死的絕對不會放過你們,如果她們——”他一把從艾雯的脖子上扯下那條聖巾,然後又把艾雯從椅子上拉起來——那個銀狐狸頭在他的胸口散發出一陣陣寒意。他把艾雯從桌邊推開,然後瞪著這些女人。艾雯看起來很是疑惑;而奈妮薇又一次驚訝地張大了嘴;伊蘭藍色的大眼睛幾乎已經要跳到地板上了。她們之中有人對他使用了至上力。麥特從那座特法器中唯一得到的好處就是這個銀狐狸頭了,麥特覺得這也是一件特法器,但他仍然很慶幸自己能得到它。只要它碰到麥特的皮膚,至上力就不能觸及麥特,至少,陰極力不能觸及他。麥特在這方面已經有了一些他不願意有的證據,但如果有人想用陰極力碰觸麥特,這個徽章就會變冷。 麥特將自己的帽子和聖巾扔到桌上,然後朝椅子裡坐了下去,又從屁股下面把椅墊抽出來,扔在地上。他把一隻腳架在桌邊上,看著這些傻女人。 “如果那個所謂的玉座發現了你們的這個小笑話,你們就需要這些椅墊了。” “麥特。”艾雯用堅定的聲音說,但麥特立刻打斷了她的話: “不!如果你想說話,你就不該使用你那該死的至上力。現在,你們可以聽我說話了。” “你怎麼……”伊蘭感到奇怪地說,“能流完全……消失了。” 幾乎和伊蘭在同一時刻,奈妮薇用威脅的語氣說:“麥特·考索恩,你犯了最大的——” “我說,你們聽!”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伊蘭,“你,我要帶你去凱姆林,同時在路上我還要防止艾玲達殺了你,如果你不想那個漂亮的喉嚨被劃開,你就要留在我身邊,照我說的去做,不許有疑問!”然後那根手指轉向艾雯,“蘭德說,只要你願意,他隨時都可以讓你回到智者們那裡去,而既然我看見了你在做這種事,我的建議就是你立刻按照蘭德的話去做!看起來,你知道如何穿行,”艾雯稍微吃了一驚。 “你可以為紅手隊做出一個通往凱姆林的通道,我不想有任何爭論,艾雯!還有你,奈妮薇!我應該把你丟在這裡,但如果你也想走,就跟我們一起走吧!只是,我警告你,如果你在我面前拉一下辮子,我發誓我會讓你的屁股熱起來!” 她們全都盯著麥特,彷彿麥特已經像獸魔人一樣長出了角,但至少她們一直都沒說話,也許他已經讓她們的腦子裡有了一點理智。當然,她們絕不會感謝他挽救了她們的皮肉。哦,她們不會的,像往常一樣,她們會說,只要再有一段時間,她們就能自己把一切問題都解決。如果女人們在你將她們從地牢中救出來時對你說,你干擾了她們,那她們還有什麼話說不出來? 麥特深吸了一口氣:“現在,當她們選擇的那個可憐的瞎眼蠢玉座回來之前,說話的是我。那個傢伙不可能很聰明,否則她們就沒辦法把她當作傀儡了,在這個該死的荒野,一個該死的、鳥不生蛋的村子裡的玉座。你們閉上嘴,行你們的屈膝禮就好了,我會把你們從炭火中救出來。”她們只是在盯著他,這樣很好。 “我知道她有軍隊,但我也有,如果她真是瘋狂地以為能夠從愛莉達手中奪走白塔……嗯,她也許不會為了留住你們三個而冒險失去更多。艾雯,你做出通道來,明天我會帶你們去凱姆林。這些瘋女人遲早會被愛莉達殺掉。也許你們還有同伴,她們不可能都是瘋子,蘭德願意為他們提供庇護。只要行個屈膝禮,蘭德就不會讓她們的腦袋被愛莉達插到塔瓦隆的矛尖上去。她們不可能再有什麼奢求了,不是嗎?還有什麼要說的?”麥特覺得他說完這堆話的時候,她們甚至沒有眨一下眼。 “說一句'謝謝你,麥特'就可以了。”她們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眨一下眼。 門口傳來一陣拘謹的敲門聲,然後走進來一名初階生,那是一名漂亮的綠眼睛女孩。她大睜著眼睛,行了個深深的屈膝禮:“我被派來看看您是否需要些什麼,吾母。對……我是說,這位大人,要不要酒,或者……或者……” “不,塔比瑟。”艾雯將聖巾從麥特的帽子下面抽出來,披回肩上,“我想和麥特大人再談一會兒。告訴雪瑞安,我很快就會召她來,徵詢她的意見。” “閉上嘴,不要把蒼蠅吞進去了,麥特。”奈妮薇用極為滿意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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