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42章 第三十六章成為玉座

艾雯從枕頭上抬起頭,環顧四周;她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大房間,還有這張有篷蓋的大床。早晨的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一名身材豐滿的漂亮姑娘穿著一件簡單的灰色羊毛裙裝,正將一隻盛滿熱水的白色大水罐放在盥洗架上。琪紗昨晚被引薦成為艾雯的侍女——玉座的侍女。一隻有蓋的大托盤已經被放在旁邊一面鑲銀框鏡子下方的窄桌上,就放在艾雯的髮梳和髮刷旁。空氣中飄散著熱麵包和燉梨的香氣。 愛耐雅早已為艾雯準備好這個房間。這裡的家具仍然不算匹配玉座的地位,但它們是沙力達最好的家具。軟墊扶手椅上罩著綠色絲綢;屋角立鏡的鍍金完好無損;雕工精緻的衣櫃裡掛滿了艾雯的衣服。不幸的是,愛耐雅的品味似乎嚴重傾向於輕薄的蕾絲和荷葉邊。大床的篷蓋幔帳、桌布,凳子和椅子的罩布,被艾雯扔到地板上的被單和絲綢床單,還有窗簾,全都是這種裝飾風格。艾雯的頭落回枕頭上,枕頭布邊也充滿了蕾絲。這個房間讓艾雯覺得自己彷彿掉進了蕾絲海洋中。

雪瑞安等人將艾雯帶到這個被她們稱為小白塔的地方後,和艾雯說了許多話,但艾雯幾乎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她們對於她所認為蘭德或是柯爾倫等人心裡的意圖並不感興趣。沙力達已經派出一支由梅蘭娜率領的使節團前往凱姆林。這支使節團是雪瑞安她們授意派遣的,但她們也不清楚使節團的具體目的應該是什麼,似乎只有梅蘭娜本人知道。艾雯不停地聽著她們說,而她提出的問題都被她們撇到了一邊。她們說她那些問題的答案並不重要,至少目前是如此。而她獲得的少數解答都十分簡潔,隨即她們就又跳回到所謂“重要的問題”上了。沙力達已經向所有的統治者派出了使者,所有統治者都會被告知,他或她對於沙力達是絕對重要的。她們沒有明白地說如果有一名統治者反對她們,就有可能導致她們全盤皆輸,但她們對每一位領導人的重視很顯然地說明了這點。加雷斯·布倫正在組建一支軍隊,最終這支軍隊將強大到足以支持她們——支持艾雯——正式宣告反對愛莉達,不過她們認為實際上並沒有這麼做的必要,儘管愛莉達堅持下令她們回到白塔。她們似乎是相信,只要將艾雯·艾威爾成為玉座的訊息傳播出去,世界各地的兩儀師,甚至白塔中也會有一些兩儀師來投奔她,這樣愛莉達就別無選擇,只能聽從她的命令下台。不知為什麼,白袍眾始終只是對沙力達隔岸旁觀,所以沙力達現在可以維持一定限度的安全。洛根已經像史汪一樣得到了治療,還有莉安也是。艾雯對此稍稍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就平復了,當然,如果莉安在這裡,她一定會受到治療的。

“你在這裡不必有任何擔心,”雪瑞安安慰地說道。她站在艾雯面前,俯視著坐在軟椅裡的艾雯,其他五個人也都環繞著艾雯。 “評議會會一直爭論是否該再次馴禦他,直到衰老替我們解決這個問題。” 艾雯竭力壓住另一個哈欠——時間確實已經很晚了。愛耐雅說道:“我們該讓她睡了,明天幾乎像今晚一樣重要,孩子。”她忽然自顧自地輕聲笑了笑,“明天也很重要,吾母,我們會派琪紗來幫您鋪床。” 即使這些兩儀師離開了她,想要睡覺仍然不容易。當琪紗還在為艾雯脫衣服的時候,羅曼妲出現在房間裡,為艾雯帶來一連串對於玉座的建議,並用鄭重嚴肅的語氣將這些話壓進艾雯的腦子裡。她剛一走,蕾蘭又來了,這位藍宗姐妹似乎正等著剛才那位黃宗姐妹離開。蕾蘭將琪紗推出房間,動作溫柔但十分堅決,然後她也對坐在床邊的艾雯送上了她的忠告。這些忠告和羅曼妲的建議完全不同,也不太像雪瑞安的指點。蕾蘭的臉上一直掛著溫暖,甚至是親切的微笑。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認為艾雯在身為玉座的最初幾個月裡,需要一點她的指引和幫助。這兩個女人都沒說她們自己可以來指導艾雯,從而讓白塔得到最大的利益。她們也沒有說雪瑞安和她的小圈子或許會操縱艾雯,會給艾雯不好的建議,但她們的言辭中充滿了這種暗示。羅曼妲和蕾蘭甚至還都暗示說對方也許會有自己的謀算,而且這些謀算毫無疑問都會對艾雯造成災難。

等到艾雯用至上力熄滅最後一盞燈時,她相信隨之而來的睡眠裡一定會充滿噩夢。實際上,到第二天早晨的時候,艾雯只記得兩個夢。在一個夢裡,她是玉座,是兩儀師,但沒有立下三誓,而她做的每一件事最終都導致了災難,這個夢讓她從睡眠中猛地驚醒。不過她相信,這並不是一個有意義的夢。艾雯在接受見習生測試時走進那座特法器,也曾經在裡面經歷過和這個夢非常類似的情景,任何人都知道,那種經歷是和現實,這個現實,毫無關聯的。另一個夢正是艾雯預料中那種愚蠢的夢。現在她已經對自己的夢有了很深的了解,但她還是不得不叫醒自己,以逃避那種可怕的場面——雪瑞安扯下了她肩頭的聖巾,所有人都在笑她,說她竟然會傻到去相信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女孩能成為玉座。而且不止是兩儀師在笑她,還有全部的智者,蘭德、佩林和麥特,奈妮薇和伊蘭,幾乎她遇到過的所有人都在笑她。而她赤身裸體地站在他們面前,拼命地想穿上一件只適合十歲孩童身體的見習生裙裝。

“吾母,您不能整天在床上躺著。” 艾雯睜開了眼睛。 琪紗的臉上帶著些故意裝出來的嚴肅表情,眼睛裡閃動著光芒,她的年紀至少是艾雯的兩倍。在她們第一次見面時,她看著艾雯的目光中就混合著尊敬和熟悉感,彷彿是艾雯的一位老家人。 “玉座不能睡懶覺,今天不行,永遠都不行。” “我想也是。”艾雯僵硬地從床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才將自己濕透汗水的襯裙脫下。她真恨不得現在就可以因為長期使用至上力而獲得不會出汗的能力。 “我要穿那件在領子上繡著白色晨星的藍絲裙。”她注意到琪紗在將乾淨襯裙遞給她的時候,很小心地不去看她的屁股和大腿。她為了承擔義而留下的痕跡已經消退了許多,但那裡仍然帶著一些瘀傷。 “我在來這里之前出了點事。”艾雯一邊說著,一邊匆忙地將頭探進了乾淨的襯裙裡。

琪紗點著頭,彷彿突然明白了什麼:“馬兒都是些糟糕的牲口,不能信任,你永遠也別想讓我騎馬,吾母,結實的馬車就安全多了。如果我像這樣從馬背上摔下來,我絕對不敢讓任何人知道的。尼奧妲知道後一定會說很難聽的話,還有凱麗恩……哦,你絕對不會相信那些女人在你轉過身時會說些什麼。當然,玉座應該和別人不一樣,但我一定會三緘其口的。”她打開衣櫃門,又瞥了艾雯一眼,想看看艾雯是不是明白她的意思。 艾雯微笑地看著她。 “人都是一樣的,並不會因為位階而有什麼不同。”她嚴肅地說。 琪紗的臉上漾起一抹笑容,然後她找出那件藍絲裙。琪紗也許是雪瑞安選的,但她是玉座的侍女,她的忠誠是對於玉座的。而且,今天要進行的一切,確實像她說的一樣重要。

艾雯吃得很快,儘管琪紗一直在低聲嘟囔著吃太快對胃不好,但加了蜂蜜和香料的熱牛奶完全能管住任何打哆嗦的胃——然後艾雯急匆匆地刷牙盥洗,讓琪紗為她梳了梳頭髮,接著在琪紗的協助下快速地套上了藍絲裙。將七色聖巾披到肩上之後,艾雯在立鏡前站了一下。不管有沒有聖巾,她看上去實在不是很像玉座。但我是的,這不是夢。 樓下大房間的佈置仍然像昨晚一樣,桌上都空無一物,宗派守護者們披著聖巾,根據不同的宗派分別聚在一起。只有雪瑞安單獨站在一處。當艾雯走下樓梯時,她們全都安靜了下來。艾雯走下樓梯後,她們向艾雯行了屈膝禮。羅曼妲和蕾蘭用銳利的目光看著她,然後將目光轉到一旁,很明顯的,她們沒有去看雪瑞安。隨後,她們又開始彼此之間的交談。這時艾雯保持沉默,其他人也跟著安靜下來,偶爾會有人瞥艾雯一眼。在這種環境裡,即使是她們的耳語也顯得非常響亮,屋外則是一片寂靜,絕對的寂靜。艾雯從袖子裡抽出手絹,拍了拍臉,其他人的臉上都沒有一滴汗水。

雪瑞安站到艾雯身邊。 “事情會順利進行的,”她輕聲說,“只要記住你要說的。”這是另外一件昨晚她們重複許多遍細節的事情——艾雯今天早晨要發表演講。 艾雯點點頭。她覺得有些奇怪,她的胃應該抽搐不止,膝蓋應該抖個不停,但這些都沒有發生。對此,艾雯並不理解。 “不必擔心。”雪瑞安說。她似乎認為艾雯此刻應該怕得要命,急需安慰。但沒等她繼續說下去,羅曼妲已經開口了:“是時候了。” 隨著一陣裙子摩娑聲,守護者們根據年齡排成了一列,這次是羅曼妲站在領頭的位置,然後她們向外走去。艾雯走到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全身上下依然平靜如常,也許琪紗對於熱牛奶的評價是對的。仍然是一片寂靜。然後羅曼妲用有些過於宏亮的聲音說道:“我們有了玉座猊下。”

艾雯走出門,進入室外燥熱的空氣裡。她踏上一座用風之力編織的高台。編織的能流從每一位宗派守護者那裡伸向她,每一位守護者身上都閃耀著陰極力的光芒。 “艾雯·艾威爾,”羅曼妲吟誦道,她的聲音借助至上力的編織傳往各處,“封印的守護者,塔瓦隆之焰,玉座猊下。” 隨著羅曼妲的聲音,她們將艾雯愈舉愈高,直到艾雯的頭就要與背後建築物屋頂齊平。除了能導引的女人之外,其他人完全看不見艾雯腳下的高台。 艾雯背後初升的太陽將她映襯成一個輪廓,第二道編織讓陽光圍繞艾雯,讓她全身都熠熠生輝。人們擁擠在所有的街道上,除了小白塔之外,每個門口、每扇窗戶、每座屋頂上都擠滿了人。一陣呼喊聲在人群中爆發,幾乎淹沒了羅曼妲的宣告。歡呼的波浪一陣陣湧過全村。艾雯在人群中尋找著奈妮薇和伊蘭,但在這片面孔的海洋中,她看不清任何一張臉。等到她能夠說話時,似乎已經過了整整一個紀元。剛才那個傳播羅曼妲聲音的編織轉移到了她這裡。

雪瑞安她們已經準備好了她的演講內容,那是一篇措辭嚴肅的訓話,如果艾雯的年齡是現在的兩倍大(或者最好是三倍大),也許她就能臉不紅氣不喘地把那些話說出口。不過,她自己也稍微將講稿做了些更動。 “我們聚集在一起,是為了尋求真理和正義,在偽玉座愛莉達離開她所篡奪的位置之前,我們的努力不會結束。”艾雯做出的唯一改變是用“不會”代替了“不能”,她覺得這樣會讓語氣更強一些。 “身為玉座,我會在這次尋求中領導你們,我不會有任何遲疑,正如同我知道你們也不會。”不管怎樣,她不打算站在這裡,把她們想要她說的每一句訓話都重複一遍。她要說的都已經說了。 “對於我的撰史者,我提名雪瑞安·巴楊那。” 這引起人群中一陣小得多的歡呼,畢竟,撰史者不是玉座。艾雯向下瞥了一眼,雪瑞安匆匆地從門裡走出來,一邊還在披上撰史者聖巾,藍色的聖巾代表她曾經屬於藍宗。她們決定不復制玉座手杖,那根杖頭是一團金色火焰的手杖要由撰史者握持,在奪回白塔里真正的手杖之前,她們只能先雙手空空地湊合著。雪瑞安本以為她要再等很長的一段時間,所以她現在望向艾雯的目光裡充滿了惱怒。在宗派守護者的隊伍裡,羅曼妲和蕾蘭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們兩個都曾經強烈建議艾雯該提名誰當撰史者,當然,她們提出來的人選也絕對不是雪瑞安。

艾雯深吸一口氣,將目光轉回人群裡。 “為了慶祝這一天,我宣布,所有見習生和初階生需要承受的苦修與懲罰一律免除。”這只是慶祝儀式的慣例,這次只有那群穿白袍的女孩和幾名忘記身份的初階生髮出一陣歡呼。 “為了慶祝這一天,我宣布,瑟德琳·戴柏、芙芮恩·歐蘭代、奈妮薇·愛米拉和伊蘭·傳坎從此刻起得到披肩,成為正式兩儀師,我們的姐妹。”人群只是以疑問的寂靜響應艾雯,其中不時會傳來一陣低聲議論。這不是慣例,完全不是,但艾雯已經說出口了。幸好摩芙玲曾經向她提過瑟德琳和芙芮恩,艾雯覺得應該回到既定的發言上來了。 “我宣布,今天是歡宴和慶祝的一天,我們要放下一切工作,盡情享受。願光明照耀你們,創世主的手庇護你們。”艾雯最後這句話,連同編織傳出去的聲音完全被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所淹沒。有些人開始在街上跳舞,雖然他們幾乎沒有可以移動的空間。 風之力平台的降落速度也許要比它升上來時快一些,守護者們全都盯著走下平台的艾雯,還沒等艾雯的腳碰到地面,陰極力的光暈幾乎就從她們的身上消褪。 雪瑞安從她們中間衝出來,抓住艾雯的手臂,微笑著向那些面容冷峻的守護者們說道:“我必須領玉座猊下去看看她的書房,請原諒。”艾雯不能說是被雪瑞安硬推進屋裡的,但也不能說不是。她用那隻沒有被雪瑞安抓住的手攏起裙子,邁開大步緊緊地跟上雪瑞安。她覺得雪瑞安應該不會對她有什麼粗暴的動作,但她不打算對此進行嘗試。 她的書房在那間等候室後面,比她的寢室要小一些,有兩扇窗戶,一張寫字桌,寫字桌後面有一把直背椅,前面有兩把,其他的就什麼都沒有了。滿是龜裂痕蹟的牆板因為打了蠟而泛著暗淡的光澤,桌面上則是空空如也,在地面上還有一張花卉圖案的地毯。 “請原諒我的冒犯,吾母。”雪瑞安說著鬆開艾雯的手臂,“但我以為,在你和任何宗派守護者說話之前,我們應該先單獨談一談。她們全都參與製定了您的演講稿,而且——” “我知道我做了一點修改。”艾雯帶著明亮的笑容說道,“但我覺得站在那裡,要說那麼多東西,實在是太費力氣了。”她們全都參與了?怪不得那篇訓詞完全像是一群老女人的嘮叨,艾雯幾乎要笑出聲來。 “不管怎樣,重點內容,該說的我都說了,愛莉達一定要被推翻,我會領導他們做到這件事。” “是的,”雪瑞安緩緩地說,“但關於其他的……修改內容,也許還有些問題。只要我們奪回白塔和誓言之杖,瑟德琳和芙芮恩肯定會成為兩儀師。伊蘭很可能也會得到晉升。但奈妮薇在不扯辮子的時候,連一支蠟燭都無法點亮。” “這也正是我要提出的一點,”羅曼妲說著,沒敲門就走進房間,停了一下,她才又補上一句,“吾母。”蕾蘭將屋門在背後關上。她關門的時候,艾雯看見屋外正有幾位守護者要進來。 “這應該是有必要的。”艾雯睜大了眼睛,“昨晚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我沒經過測試、也沒握住誓言之杖就成為兩儀師,如果我是唯一一個,我就會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有了另外四個這樣的人,我看起來就不會顯得那麼奇特了。至少,對於這裡的人們是這樣的。愛莉達在得知這件事之後,也許會在這上面做些文章,但大多數世人對兩儀師缺乏了解,他們不會知道該相信什麼。最重要的是這裡的人,他們一定要對我有信心。” 也許兩儀師應有的冷靜沒有讓她們驚訝地張大了嘴,但羅曼妲還是露出了一些慌亂的表情。 “也許是這樣。”蕾蘭咄咄逼人地說道,但她又用力拉了一下藍色流甦的披肩,停了下來。確實是這樣。玉座已經公開宣布這些女人是兩儀師,評議會也許能繼續保持她們見習生的身份(或是瑟德琳和芙芮恩現在的身份),但評議會不能抹去人們的記憶。而且,這樣會讓所有人都知道,評議會從第一天起就在反對玉座,這會嚴重打擊所有人的信心。 “我希望,吾母,”羅曼妲用僵硬的聲音說道,“下次您可以先和評議會商量一下,違背慣例的事情有可能導致預料之外的結果。” “而違背法律只會導致不幸,”蕾蘭大聲說完這句,才又加了一聲,“吾母。”這句話沒有意義,或者是幾乎沒有意義。成為兩儀師的條件確實已經被寫進法律條文中,但玉座幾乎可以宣布她所願意的任何事,只是明智的玉座不會與評議會進行原本可以避免的對抗。 “哦,以後我會先跟你們商量過,”艾雯誠摯地說道,“但這件事確實應該是正確的。請原諒我好嗎?現在我要和撰史者談一談了。” 兩人聽了,身體微微一顫。她們的屈膝禮非常淺,而她們的離別緻詞雖然毫無差錯,但羅曼妲只是從嘴裡吐出一串不清不楚的嘟囔,而蕾蘭的聲音卻像刀刃一般鋒利。 “你處理得非常好,”等那兩人離開之後,雪瑞安說道,她的聲音裡有些驚訝,“但你必須記住,評議會可以為任何玉座製造問題。我當你的撰史者的原因之一就是我能為你提供建議,讓你避免這種問題。無論你做什麼,事先都應該徵詢我的意見。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可以諮詢麥瑞勒、摩芙玲她們。我們是在幫助你,吾母。” “我明白,雪瑞安,我答應仔細傾聽你說的每一句話。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見見奈妮薇和伊蘭。” “當然可以,”雪瑞安微笑著說,“但我可能得先把奈妮薇從黃宗姐妹那裡拖走。史汪將會教導您各種玉座應有的禮儀,這方面有很多東西您需要學習。不過我會讓史汪晚一點再過來。” 艾雯盯著那扇在雪瑞安背後關上的門,然後她轉過身,盯著桌面。那上面一無所有,沒有要批閱的報告,沒有要審查的紀錄,連可以寫張便條的筆和墨水都沒有,想要寫什麼命令或規章就更不可能了。史汪會來教她禮儀。 當一陣拘謹的敲門聲響起時,艾雯還站在原地。 “進來。”她說道,她不知道將要進來的會是史汪,還是一名捧著切成小塊蜂蜜蛋糕的僕人。 奈妮薇猶豫地探頭進來,然後被伊蘭推進房間。她們肩並肩地展開白色的鑲邊長裙,行了個深深的屈膝禮,一邊喃喃地說道:“吾母。” “請別這樣,”艾雯說道。實際上,艾雯的聲音跟哀嚎差不了多少。 “我只有你們兩個朋友,如果你們也……”光明啊,她幾乎要哭出來了! 伊蘭先有了動作,她伸開雙臂抱住艾雯。奈妮薇卻只是沉默著,一邊撥弄著手腕上的一隻細銀手鐲。 這時伊蘭說道:“我們還是你的朋友,艾雯,但你現在是玉座了。光明啊,記得我告訴過你,總有一天你會成為玉座,那時我還是……”伊蘭的臉微微扭曲了一下。 “嗯,不管怎樣,你是玉座了,我們總不能直接走到玉座面前說,'艾雯,這件裙裝是不是讓我顯得胖了?'這是不對的。” “就應該這樣,”艾雯堅定地說,“嗯,至少私底下應該這樣。當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希望你們告訴我,我身上的裙裝讓我顯得胖了,或者……或者你們想說的任何事。”她朝奈妮薇笑了笑,溫柔地拉了一下奈妮薇的粗辮子。奈妮薇則吃了一驚。 “我想看到你在我面前拉它,只要你想這麼做的時候。我需要朋友,不會……不會時時刻刻盯著這條該死的聖巾的朋友,要不然我肯定會瘋掉。說到裙裝,為什麼你們還穿成這樣?我本來還以為你們現在肯定已經把衣服換過來了。” 這時奈妮薇確實拉了一下辮子,“妮索對我說一定是出了什麼錯,就把我拉走了,她說她不想為了一個慶典而浪費掉輪到她的時間。”慶典的聲音這時已經在屋外響起,雖然有厚重的石牆阻隔,但她們還是能聽到輕微的喧嘩聲和音樂聲。 “這件事沒有任何錯誤。”艾雯說。輪到妮索的時間?艾雯現在不打算問這件事,這件事讓奈妮薇不高興,而艾雯想讓此刻變成一段快樂的時間。她拖出桌子後面的那把椅子,看見椅子上放了兩個鼓鼓的軟座墊,不禁笑了笑——琪紗。 “我們要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然後我要幫你們找到沙力達最漂亮的兩件裙裝。告訴我你們的那些發現。愛耐雅和雪瑞安都提到過它們,但我沒機會從她們那裡聽到任何關於那些發現的細節。” 正要坐下去奈妮薇和伊蘭不約而同地停了一下,同時又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知為什麼,她們似乎只願意談論伊蘭在特法器上的進展和奈妮薇對於史汪和莉安的治療——奈妮薇不安地重複了三次,說治療洛根完全是個意外。這些都是令人驚嘆的成績,特別是奈妮薇的,但她們只是在說這些。而艾雯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她們,她們所做的是多麼不同凡響的事,她是多麼羨慕她們。為艾雯做的示範也沒持續多久,因為艾雯對醫療完全沒有感覺,她尤其處理不了這麼複雜的編織;但奈妮薇卻能想也不想就把這些編織做出來。而儘管艾雯對金屬有種特別的親和力,在火之力和地之力上也相當強大,但對於伊蘭所說的,她卻只是覺得一頭霧水。當然,她們也想知道艾伊爾人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看著她們驚訝地眨眼,吃驚地發笑,然後又突然停住,艾雯不知道她們是不是真的相信她告訴她們的每一件事。其實,艾雯並沒有把每件事都告訴她們。而談到艾伊爾人,自然就會談到蘭德。艾雯說到蘭德會見兩儀師時的樣子時,面前的兩個女人全都吃驚地盯著她。最後,她們都同意蘭德正在走進一片比他想像中要深得多的水里,必須有人在他踩進深坑前給他適當的指引。伊蘭認為明應該能發揮這樣的作用,當然,前提是那個使節團必須到達凱姆林。這是艾雯第一次知道明在沙力達待過,現在正趕往蘭德身邊。但伊蘭在說到這件事時,卻顯得相當冷漠,而且還低聲嘟囔了些什麼,彷彿完全不喜歡這件事的樣子。 “明是一位比我好的女人。”不知為什麼,伊蘭這句話讓奈妮薇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我希望我能在那裡,”伊蘭用更有力的聲音說道:“我是說,由我來指引他。”她看看艾雯,又看看奈妮薇,臉頰逐漸紅了起來。 “嗯,別的,也是。”奈妮薇和艾雯同時大笑起來,差點從椅子背後跌了下去,伊蘭幾乎也立刻和她們一同笑了起來。 “有件好事要告訴你,伊蘭。”艾雯氣喘吁籲地說著,一邊想從大笑中恢復過來,然後她才意識到自己要說什麼。光明啊,她一腳踏進了怎樣的一個泥灘,而且還是大笑著踏進去的! “我為你的母親感到哀傷,伊蘭,你不知道我多麼想向她致以我的弔唁。”伊蘭困惑地看著艾雯,她當然會困惑。 “現在,蘭德要把獅子王座和太陽王座給你。”讓艾雯驚訝的是,伊蘭立刻坐直了身體。 “他要這樣做?”伊蘭用冰冷、刻板的聲音說,“他要把它們給我。”她的下巴稍稍抬高了些。 “我確實有一些得以得到太陽王座的權利,如果我選擇這樣做,我會以我自身的權利去做。至於獅子王座,蘭德·亞瑟根本無權把本來就屬於我的東西給我!” “我確信他不是那個意思。”艾雯反對說。他是那個意思嗎? “他愛你,伊蘭,我知道。” “要是有這麼簡單就好了。”伊蘭嘟囔著。艾雯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奈妮薇哼了一聲:“男人總是說他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那個意思,你可以當成他們是在說另一種語言。” “當我能回到他身邊的時候,”伊蘭堅定地說,“我會教他說正確的語言。'給我'?!哼,那本來就是我的。” 艾雯拼命克制才沒有再笑出聲來,下一次伊蘭回到蘭德身邊的時候,她一定會立刻就找一個隱蔽的地方與他獨處,哪有時間教他什麼,這一切就像是回到過去那美好的時光。 “現在你是兩儀師了,你隨時都可以去找他,沒有人能阻止你們。”奈妮薇和伊蘭立刻飛快地對望了一眼。 “即使她可以走,評議會也不會讓任何人隨意離開的,”奈妮薇說,“我們已經找到另外一樣東西,我想,現在那東西會比較重要。” 伊蘭用力地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承認,當我聽到你成為玉座的訊息時,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也許我和奈妮薇能去找它了。嗯,這應該是第二個想法,第一個是,這真是個讓人驚呆的玩笑。” 艾雯困惑地眨眨眼,“你們找到了一樣東西,但現在你們卻要去找它。”兩個人立刻從椅子上傾過身,搶著向艾雯做出解釋。 “我們找到了它,”伊蘭說,“但卻是在特·雅蘭·瑞奧德里。” “我們使用了'需要'的辦法,”奈妮薇說,“我們確實需要某些東西。” “那是一個碗,”伊蘭繼續說道,“一件特法器,我想它也許強大到足以改變天氣。” “只是,那個碗在艾博達的某個擁擠、混亂的街區,那裡沒有任何明顯的記號。評議會給茉瑞莉送去一封信,但她永遠也找不到那件東西的。” “而且她現在正忙著說服泰琳女王,讓她相信真正的白塔在這裡。” “我們告訴她們,那東西需要一個男人參與導引。”奈妮薇嘆了一聲,“當然,那時洛根還沒得到治療,但我不認為她們會信任他。” “那並不真的需要一個男人,”伊蘭說,“我們只是想讓她們相信,她們需要蘭德。我不知道那東西需要多少女人,也許要全部十三個女人組成的連結。” “伊蘭說它非常強大,艾雯,它能讓天氣恢復正常。我很希望它能讓我對天氣的感覺也恢復正常。” “那個碗能做到,艾雯。”伊蘭和奈妮薇交換了一個快樂的眼神,“你只要派我們去艾博達就行了。” 話語的洪水終於退去,艾雯靠回到椅子裡,“我會盡我所能,也許這件事不會有人反對,畢竟你們已經是兩儀師了。”但她有預感,一定會有人反對這件事,晉升她們是非常大膽的一擊,而艾雯現在已經開始相信,這一擊所造成的後果並不會那麼簡單。 “盡你所能?”伊蘭難以置信地說,“你是玉座,艾雯,只要你下令,兩儀師就會立刻跳起來趕去執行。”她笑了一下,“說'跳'吧!我來向你證明。” 艾雯苦著臉在軟墊上挪了挪身子:“我是玉座,但……伊蘭,雪瑞安不必費太多力氣就能想起一個叫艾雯的初階生,曾經目瞪口呆地看著每一樣東西,還被命令去打掃新花園的步道,只因她在上床時間之後吃蘋果。她要牽著我的手向前走,或是掐著我的脖子向前走。羅曼妲和蕾蘭全都想成為玉座,而她們眼裡看見的也都是那名初階生,她們像雪瑞安一樣,要告訴我下一步該往哪裡走。” 奈妮薇擔憂地皺起眉,但伊蘭的眼神裡只有氣憤,“你不能讓她們這樣……這樣嚇倒你,你是玉座。是玉座在告訴評議會該怎麼做,而不是反過來。你必須站起來,讓她們看到你是玉座。” 艾雯的笑聲裡帶著一點苦澀,她難道只在昨晚拒絕被嚇倒嗎? “這需要一點時間,伊蘭,知道嗎?我終於明白她們為什麼會選中我了。我想,有一部分是因為蘭德。也許她們相信,如果蘭德看見我披著聖巾,就更容易順從她們。另一個原因是,她們記得那個初階生,一個女人……不,一個女孩!習慣聽從她們的命令、可以讓她們隨意差遣的女孩。”艾雯用手指撫著肩上的七色聖巾,“嗯,無論她們是依據什麼樣的原因,她們讓我成為了玉座。既然她們這麼做了,我就要當一名玉座。但我必須謹慎,至少,一開始必須謹慎。也許史汪仍是玉座時,只要皺皺眉就會讓評議會跳起來。”艾雯懷疑這是不是事實。 “但如果我想照做,我也許會成為第一個在晉升當天就遭到廢黜的玉座。” 伊蘭看上去一臉詫異,但奈妮薇緩緩地點了點頭。在家鄉時,身為鄉賢的奈妮薇曾經和婦議團周旋過很久,也許正因為這樣,比起一直被教導該如何當一位女王的伊蘭,奈妮薇對於玉座和評議會之間的關係有更真實的體會。 “伊蘭,一旦訊息傳出去,統治者們知道了我,我就能開始讓評議會意識到她們選擇了一位真正的玉座,而不是傀儡。但在那以前,她們真的可以像把聖巾給我時一樣輕易地把聖巾拿走,而如果我還不是眾所承認的玉座,想要撇開我也就很容易了。也許這會在人群中引起一些議論,但我毫不懷疑她們很快就能平息掉。如果那時沙力達以外有人聽說一個叫艾雯·艾威爾的成為了玉座,那隻會是兩儀師周圍無數奇特的謠言之一。” “你想怎麼做?”伊蘭平靜地問,“你不會柔順地任她們為所欲為。”這讓艾雯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伊蘭最後這句話不是問題,而是在堅定地陳述事實。 “不,我不會。”沐瑞在教導蘭德權力遊戲時,艾雯也曾聽到過一些。在那時,艾雯只覺得這個遊戲實在太荒謬、太卑鄙了,現在她只希望自己能記得沐瑞所說的每一句話。艾伊爾人總是說,“使用你擁有的武器。”“她們正想用三條不同的繩索拴住我,這也許對我能有一些幫助。我可以根據我當時的目的,假裝被其中一條繩索給拖往某個方向。偶爾我也可以直接做我想做的事,就像我讓你們兩個成為兩儀師那樣,但我並不能太常使用這種方法。”她挺起肩膀,望著她們的眼睛。 “我很想說,你們兩個完全有資格成為兩儀師,但事實是,我這麼做是因為你們是我的朋友,也因為我希望你們成為兩儀師後能給我更大的幫助。除了你們兩個,我不知道還能再相信誰。我會盡快讓你們去艾博達,但在那之前或之後,我只能和你們討論問題,我知道你們會告訴我實話。前往艾博達的行程也許不像你們想像的那麼遲才會動身。我聽說,你們有了各種各樣的發現,但如果我能搞清楚一些事情,也許我能擁有我自己的發現。” “這樣就太好了。”伊蘭說道,但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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