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38章 第三十二章匆忙的召喚

對艾雯而言,蘭德訪問凱瑞安就像那些她只是聽說過,但從來沒見過的照明者煙火盛會一樣,會在全城引發爆炸性的效應,而隨後的迴響也是無窮無盡。 當然,她沒有再走近過宮殿,但每天去尋找陰極力陷阱的智者們會告訴她情況的進展。貴族們總是斜著眼睛彼此窺望,提爾人和凱瑞安人都是如此。貝麗蘭似乎是躲了起來,拒絕去見任何不是非見不可的人。魯拉克顯然是認為她有別的任務,所以在不會造成巨大影響的範疇內忽略了一些她擔負的職責,而魯拉克自己似乎是宮殿裡唯一沒受到影響的人。現在就連宮中的僕人們也都緊張兮兮的,這也可能是因為他們總是看見智者們在宮殿中一個角落接一個角落地仔細察看著什麼。 在帳篷裡,除了智者們之外,情況要好很多。其餘的艾伊爾人都像魯拉克一樣,平靜而堅定,與他們相比,智者們就顯得緊張不安了,當然,這也是必然的。艾密斯和索瑞林在會見過蘭德,回到營地之後,一直都在不屑地噴著鼻息。她們沒說是為什麼,至少艾雯沒聽她們說過。而這種心情迅速擴散到所有智者們之中,沒多久,所有智者都變得像是豎起毛的貓,彷彿隨時準備抓爛任何能夠移動的東西。她們的學徒都拼命放輕了走路和說話的聲音,但仍然總是被罵,以前根本不會被注意到的小事會招來責罵;以前會招來責罵的事情,現在更是會讓這些學徒受到懲罰。

即使是出現在營地裡的沙度智者們也無法改變智者們的心態。那三名沙度人中,賽萊維和艾茉瑞是智者,第三個則是瑟瓦娜。瑟瓦娜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不管營地裡如何塵土飛揚,她衣帶鬆散的寬鬆外衫暴露程度絕不比貝麗蘭差。賽萊維和艾茉瑞說瑟瓦娜也是一位智者,雖然索瑞林不悅地嘀咕了幾句,但她們沒有選擇,也只能接受瑟瓦娜是智者。艾雯確信這三個人在窺探營地,當她提出這點的時候,艾密斯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因為習俗的保護,沙度智者們可以自由出入營地,所有智者,包括索瑞林在內都會歡迎她們,把她們當成首姐妹一樣接待。但她們的出現在磨耗著所有人的耐心,特別是艾雯的。那個自鳴得意的瑟瓦娜知道艾雯是誰,而且她會毫無困難地隱藏起自己的愉悅,一本正經地命令“那個矮個子學徒”去給她拿一杯水,或者做諸如此類的事情。瑟瓦娜也會不住地審視艾雯,這讓艾雯想起一個人看著一隻雞,思考在將它偷走之後,該如何拿它來煮菜的情景。更糟糕的是,智者們不會告訴艾雯她們談論了什麼。那是智者們的事務,與學徒無關。

不管沙度艾伊爾出於什麼樣的原因盤踞在那裡,其他智者們的心緒肯定是沙度智者們感興趣的。艾雯不止一次在營地裡看見瑟瓦娜,那時瑟瓦娜往往是帶著微笑看艾密斯、麥琳德或珂賽恩,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同時毫無意義地調整著披肩,而且瑟瓦娜總是以為沒人注意到她。當然,沒有人會聽艾雯的話。最後,因為艾雯對那些沙度女人們說了太多的話,她被命令用一天的大部分時間挖了一個“深到站在裡面什麼都看不見的坑”,當她終於滿身泥汗地從坑里爬出來,開始將坑填平的時候,瑟瓦娜還在看那些智者。 蘭德離開兩天之後,亞愛隆和其他一些智者說服三名槍姬眾,在晚上潛入阿瑞琳的官邸,想要看看能查出什麼,而這讓一切都變得更糟糕。那三名槍姬眾避開了蓋溫的衛兵,雖然那比她們所預料的更加困難,她們還是成功了。但兩儀師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當她們從屋頂上爬進一間閣樓裡的時候,至上力已經將她們全身都裹住,把她們拖進屋裡。幸運的是,兩儀師們似乎認為她們是來偷東西的,雖然槍姬眾們也許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幸運,她們被扔到了大街上,雖然被摔傷得連走路都有困難,但她們仍然一聲不吭地回到了營地。智者們譴責了亞愛隆和她的朋友們,這種譴責通常都是在私下進行的,但索瑞林則刻意在盡可能多的人們面前指責她們。瑟瓦娜和她的兩名同黨以後在見到亞愛隆她們的時候,一定會露出嘲諷的冷笑,然後故意用很大的聲音討論,如果兩儀師知道了實情,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對於沙度智者們的這種行徑,就連索瑞林都會側目相向,但沒有人對此說過任何話。亞愛隆和她的朋友們開始像學徒一樣小心走路,而她們的學徒開始努力想要躲起來,除非是在必須完成職責或是上課的時候。每個人脾氣的鋒芒都開始變得如同剃刀一般銳利了。

除了那個深坑之外,艾雯總算是避開了一些最糟糕的事情,因為她在很多時間裡都留在營地外。她要避開瑟瓦娜,以免自己會被這個女人給好好上一課,她知道那會是什麼結局。瑟瓦娜已經被接受為一位智者,不管有多少人為此暗中苦壞了臉,艾密斯和柏爾也許會讓這個沙度女人親自懲罰艾雯。至少,躲開瑟瓦娜並不是很困難的事。也許艾雯是智者們的學徒,但只有索瑞林會千方百計地教她各種智者必須知道的事情。在艾密斯和柏爾最終允許她返回特·雅蘭·瑞奧德之前,艾雯的白天和晚上大部分都是屬於她自己的,只要她能躲開蘇蘭妲她們邀她一同去洗盤子,或是為晚上的營火收集畜糞。 艾雯不明白,為什麼日子過得這麼慢,她覺得這一定是因為在等艾密斯和柏爾的允許。蓋溫每天早晨都會去長男客棧,艾雯已經習慣了那個肥胖的老闆娘別有深意的笑容,只是偶爾還是想對這個女人踢上一兩腳。和蓋溫在一起的時間總是眨眼間就過去,她總是剛剛坐到他的膝上,沒多久又要梳直頭髮離開了。現在坐到他的膝上已經不再讓艾雯受到驚嚇了。並不是真的嚇到,但一開始,那種心情確實不止是喜悅。如果艾雯有時候覺得某件事情不應該去做,如果那些想法讓她紅了臉,蓋溫總是會用手指撫過她通紅的臉頰,用一種艾雯願意用一輩子去聽的聲音念著她的名字。從蓋溫口中說出的關於兩儀師的事情,還比不上艾雯能從其他管道獲得的信息多,而艾雯根本無法讓自己去在乎這些。

而其他的時間卻像是陷在泥沼裡一樣難以前進。艾雯幾乎無事可做,彷彿要被心中鬱積的挫敗感炸開了。智者們一直在監視著阿瑞琳的官邸,但並沒有帶回來更多兩儀師的信息,因為負責監視的智者都有導引能力,所以她們確認兩儀師們一直在屋裡操縱至上力,日夜不息。艾雯不敢走近那裡,即使她過去了,如果看不見能流,也不會知道兩儀師們正在做什麼。如果智者們不是那麼急躁,也許艾雯能試著在帳篷裡看看書,但現在除非是在晚上的油燈旁邊,否則艾雯一碰書本,柏爾就會叨唸女孩白天總是躺在帳篷裡浪費時間。這時,艾雯就不得不嘟囔著自己剛好忘記了一些事情,然後在柏爾找到事情讓她做之前匆匆溜出帳篷。和其他學徒聊天幾句也是同樣危險的,她曾經和蘇蘭妲躲在一座岩狗眾的帳篷陰影裡說了一會兒話,結果被索瑞林發現,罰她們洗了一個下午的衣服。艾雯覺得也許這樣還好一些,至少她能有些事情做,但索瑞林在檢查過晾在帳篷裡面(這是為了避開外面飄揚的灰塵)絕對乾淨的衣服之後,只是哼了一聲,就命令她們再洗一遍。這樣的命令索瑞林一共下了兩次!她們洗衣服的樣子也被瑟瓦娜看見了。

在城裡的時候,艾雯總是禁不住要轉回頭去看看。在第三天,她像一隻溜過貓身邊的老鼠一樣小心地去了碼頭。一個枯瘦的傢伙駕著一條小窄船,撓著他稀疏的頭髮向艾雯要一枚銀幣,作為載送她去海民船的酬勞。現在一切的價格都變得非常昂貴,這實在太荒謬了。艾雯冷冷地盯著那個傢伙,告訴他其實這個活兒只值一個銀角子(即使是一個銀角子也太多了!),同時希望這場討價還價不會弄光她的錢包。她沒有多少錢。所有人都在拼命躲開艾伊爾,但在討價還價的時候,他們又全都忘了這些穿凱丁瑟、拿短矛的人戰鬥起來像獅子一樣厲害。那個船夫也盯著艾雯,張了張嘴,然後嘟囔著說艾雯偷了他嘴裡的麵包,這句話著實讓艾雯吃了一驚。 “上來吧!”船夫繼續嘟囔著,“上來,我不能為這麼點錢浪費一整天的時間,你們總是嚇唬人、偷人家的麵包。”即使在他開始划槳之後,他還是這麼說著,不過小舟很快就進入澳關雅河寬闊的水面。

艾雯不知道蘭德是否見了這位波濤長,她希望他們已經見過面了。根據伊蘭的說法,轉生真龍是海民們的克拉莫——被選中者,只要蘭德一出現,那些海民一定會激動萬分,奔走呼告。艾雯希望海民們不會在蘭德面前表現得過於卑躬屈膝,因為已經有太多人對蘭德這樣了,但她會坐上這名嘮叨船夫的船並不是因為蘭德。伊蘭確實遇到過一些亞桑米亞爾,並且搭乘他們的船進行過長途旅行。她說海民的尋風手能夠導引,至少她們之中有一些或大部分人都有這種能力,這是一個亞桑米亞爾嚴格保守的秘密。但伊蘭搭乘的那艘船上的尋風手曾經熱情地和伊蘭分享她的知識。海民尋風手了解氣候,伊蘭說她們對於氣候的了解比兩儀師更加精深,伊蘭認識的那位尋風手就能產生出巨大的有用風流。艾雯不知道伊蘭的話裡有多少真實,有多少誇張,但如果她只能一邊擰著手指,一邊思考是被耐蘇恩抓住更好,還是在智者們和瑟瓦娜那裡受罪更好,那麼她還不如找機會學習一點關於天氣的知識。以她現在掌握的技能,除非天空中已經烏雲一團、電閃雷鳴,否則她一滴雨也弄不出來。當然,現在萬里無雲的空中只有一顆金色的太陽,幽暗的河水上也跳躍著燥熱的反光。

當船夫終於收起船槳,讓這條小舟靠在海民船邊上時,艾雯站起身,不去聽船夫嘟囔她的這個動作會把他們兩個都掀到河裡去,而是抬起頭喊道:“你們好!你們好?我能上甲板嗎?” 艾雯曾經搭過幾艘內河船,所以很驕傲自己知道一些正確的船上語言——船上的人似乎對能否正確說話非常敏感。不過艾雯在此之前從沒接觸過海民,她曾經見過一兩艘比這艘船更長的內河船,但從沒見過這麼高的船。 海民船上有一些人正在索具間忙碌,或者是爬到傾斜的桅杆上。他們全都有著黝黑的膚色,男性海民赤裸著胸膛,光著腳,穿著用褲帶繫住的褲子,女性還多穿了一件寬鬆的外衫。他們的衣服全都有鮮豔多彩的顏色。 艾雯剛剛要用更大的聲音再喊一遍,一條繩梯已經從船舷上垂掛下來,甲板上沒有人回答她,但海民邀請她上船的意思是顯而易見的。艾雯沿繩梯爬了上去,這很難,艾雯不止要用力攀爬,還要努力不讓自己的裙子散開。現在她明白為什麼海民女性都要穿褲子了。最後她還是順利抓住了船舷的圍欄。

這時,艾雯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不遠處甲板上的一名女子身上。她的外衫和褲子是用藍色絲綢做的,係了一條顏色稍暗些的褲帶。她的每隻耳朵上都穿著三隻雕花金環,一根細鏈掛在一隻耳環和一隻穿在鼻子上的圓環之間,細鏈上綴著許多閃光的徽章。伊蘭形容過這種打扮,甚至還在特·雅蘭·瑞奧德中表現過這種樣子,但看到真正有人這樣對待肉體,艾雯還是不禁打了個哆嗦。還有另一件事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感覺到了導引的能力。她真的找到了一位尋風手。 艾雯剛剛張開嘴,一隻黝黑的手臂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手上還握著一把閃亮的匕首。沒等艾雯發出尖叫,那把匕首已經割斷了繩梯的繩子,艾雯抓住沒用的繩梯,直線跌了下去。 這時她才發出一聲尖叫,但只是心跳一次之後,河水已經衝進她張開的嘴裡,淹沒了她的喊聲。艾雯覺得自己吞下了半條河的水。她瘋狂地掙扎著,想要從頭頂脫下裙子,想要擺脫那根繩梯。她沒有慌亂,她沒有。她跌下了多長的距離?周圍全都是烏黑的泥水。哪個方向是往上去的?好像有鐵箍勒住她的胸口。她用鼻子呼著氣,看見一串串泡沫浮上去,那似乎是她的。她扭動著,努力想攀上水面。有多遠?她覺得肺彷彿正被火燒著。

艾雯的頭冒出水面,咳嗽著,大口喘著氣。讓她驚訝的,是那名船夫伸手把她拖到他的小船裡,而現在這名船夫嘮叨得更厲害了,他一邊要艾雯停止揮舞手腳,一邊又說海民真是些難以對付的傢伙。他還伸手從水里撈起艾雯的披巾,艾雯從他手裡抓過披巾,把他嚇得向後一蹦,彷彿以為艾雯會用披巾打他。艾雯的裙子沉重地掛在身上,外衫和襯衣都緊貼住了身體,她的包頭巾歪在頭頂上,腳下出現了一片愈來愈大的水漬。 這艘小船現在已經飄到距離海民船二十步左右的地方。現在那名尋風手正站在船欄後面,她身邊還有另外兩個女人,一個穿著樸素的綠色絲衣;另一個穿著繡金線的錦緞紅衣。她們都有耳環、鼻環和細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你被拒絕通過!”那名穿綠色衣服的女人喊道。穿紅衣的女子則喊道:“告訴其他人,偽裝無法騙過我們,你沒有嚇到我們,你們全都被拒絕通過!”

那名瘦子船夫撿起他的槳,但艾雯用一根手指指著他的細鼻子說道:“停下來。”船夫停了下來。 一句講理的話都沒有,就這樣把她扔進水里。深吸一口氣,艾雯擁抱陰極力,在那名尋風手有所反應之前導引出四股能流。她是了解氣候的,對不對?她能同時分開艾雯的四道能流嗎?能做到這個的兩儀師並不多。一股能流是魂之力構建的屏障,它可以讓尋風手沒辦法給艾雯搗亂,另外三股都是風之力。精密的編織包圍了那三個女人,捆住了她們的手臂,將她們全部舉起並不算很難,不過也不容易。 當那些女人飄到河面上的時候,船上響起一陣喧嘩聲,艾雯聽見瘦子船夫在呻吟。她對這名船夫不感興趣。三名海民女子甚至沒有掙扎一下。艾雯加了些力氣,將她們舉得更高,距離水面差不多有三十多尺。不管艾雯再怎麼用力,這似乎是她的極限了。嗯,你並不是真的想傷害她們,艾雯心想,然後她放開了編織。現在輪到她們尖叫了。 海民女人一開始跌落的時候就蜷縮成球,然後翻滾了一下,又挺直身體。現在她們變成了倒立的姿勢,雙手伸直朝下。當她們掉進水里的時候,只激起三個很小的水花。又過了一會兒,三顆黑色的頭顱衝出了水面,她們開始快速地向大船游去。 艾雯閉上了嘴。如果我揪住她們的腳踝,把她們的腦袋插進水里,她們就……她在想什麼?因為艾雯尖叫過,她們就一定要尖叫嗎?她們身上的水絕不比艾雯更少。我看上去一定像只淹死的老鼠!艾雯小心地導引——對於自身的導引一定要小心,因為這時導引者往往無法看清能流。水分從她身上滾落,從她的衣服裡滲出來,這些水里還混雜著許多污泥。 瘦子船夫緊盯著艾雯,眼睛和嘴都張得老大,這才讓艾雯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在河面上導引,如果這時恰巧有兩儀師來到河邊,沒有任何東西能將她藏住。烈日當空,艾雯突然覺得奇寒徹骨。 “現在你可以帶我回岸邊了。”艾雯不知道現在碼頭上有什麼人,從這個距離,她根本無法看清岸上的人是男是女。 “不要去城市,去河岸。”那傢伙立刻開始拼命划槳,艾雯差點因為小船的突然加速而摔倒在船底。 最後船夫將艾雯載到一處全都是人頭大小平滑岩石的河岸邊,在這裡看不見半個人。船一靠岸,艾雯就跳下船,提起裙子,全速沖上堤岸的斜坡。她一直跑回到營地,癱倒在自己的帳篷裡,喘著氣,不停地流著汗。此後,除了與蓋溫見面之外,她就再沒有靠近過凱瑞安城。 時間一天天過去,現在,幾乎不會停止的風沒日沒夜地帶來一波波塵土和沙粒。在第五個晚上,柏爾陪同艾雯進入了夢的世界。她們只是進行一下測試,所以在夢的世界裡只逗留了很短一段時間,而且去的是柏爾最熟悉的地方——艾伊爾荒漠。那是一片灼熱、崎嶇的土地,與之相比,即使是乾旱的凱瑞安也顯得蔥蘢美麗。經過一陣短暫的旅行之後,柏爾和艾密斯就過來叫醒艾雯,看看她是否有什麼不適。無論她們怎樣讓艾雯奔跑、跳躍,無論她們如何觀察艾雯的眼睛,聽她的心臟,最後她們還是同意艾雯確實完全健康。但不管同意與否,第二個晚上,艾密斯又帶著艾雯在荒漠裡進行了一次短途旅行,然後又是一連串的檢查,直到最後,艾雯欣喜地趴在自己的床鋪上,立刻陷入了熟睡。這兩晚,艾雯沒有再進入夢的世界,因為等智者們離開的時候,她早已經精疲力竭了。在這以前,艾雯每天晚上都叮囑自己,絕不能再偷偷去夢的世界了,如果在智者們即將對她解禁時被抓住,那實在太不值得。但她又總是決定只進去很短一段時間並不會暴露行踪,她只需避開在特·雅蘭·瑞奧德和醒來世界之間的那個空間,那個飄浮著無數個夢的地方。她本來還以為如果自己非常小心,就可以窺看蓋溫的夢,同時不會被吸進去,但最後,她明白自己還是避開為妙。她堅定地提醒自己,她是一名成熟的女子,而不是個傻女孩。即使自己被拖進去,那也只是一個夢。現在艾雯只能慶幸還沒有別人知道那個男人是怎樣把她的心思攪成一團亂麻的,如果艾密斯和柏爾知道了,一定會笑到流出眼淚。 在第七夜,艾雯精心地為自己鋪好床,放上一件乾淨襯衫,將頭髮一直梳到閃閃發亮。這些和她在特·雅蘭·瑞奧德中的時候並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但這樣可以讓她覺得心安不少。今晚,兩儀師會等在石之心大廳,但不會有奈妮薇和伊蘭。這應該不會有什麼區別,除非……象牙髮梳停在半空,除非兩儀師揭露她只是一名見習生。為什麼她以前沒想到過這一點?光明啊,她真希望能與奈妮薇和伊蘭談談,但又不知道和她們談能有什麼好處。而且她相信那個總有東西破碎的夢,一定預示著如果她和她們說話,就會出現某種非常不好的事情。 艾雯咬著嘴唇,思考是否應該去找艾密斯,告訴她自己身體感覺不好。沒有什麼嚴重的問題,只是胃不舒服,但她又希望今晚能夠進入夢境。在今晚的會見之後,智者們就要重新開始她的課程了,但……另一個謊言,一種懦弱的方式。她不是個懦夫,也許她不能像有些人那樣勇敢,但懦弱是可鄙的。無論今晚發生了什麼,她必須自己去面對,就是這樣。 艾雯堅定地放下髮梳,吹熄油燈,爬上床鋪。她已經很累了,很容易就睡著了。其實,如果有必要的話,她現在已經知道該如何讓自己立刻入睡,或者是進入淺睡狀態,讓自己能夠走進夢的世界。在這種淺睡中,她還能繼續走路,或者是和她肉體旁邊的人咕噥幾句話。這一次,在睡眠來臨之前,她意識到了某件令人驚訝的事,不過,她的胃並沒有不適。 她站在一座巨大的拱形房間裡,周圍立滿了粗大的拋光紅石圓柱,這就是提爾的石之心大廳。鍍金吊燈掛在頭頂的長鏈末端,都沒有被點燃,這裡瀰漫著沒有光源的光線。艾密斯和柏爾已經到了,她們的樣子和上午時毫無差別,只是項鍊和手鐲比真正的黃金要更加晶瑩透亮一些。她們在低聲地說著什麼,看上去很是惱怒,艾雯只能聽見幾個零星的字眼,但她聽見她們說了兩次“蘭德·亞瑟”。 突然間,艾雯意識到自己穿著見習生的鑲邊白袍,她立刻換成智者的服裝,只是沒有任何首飾。艾雯覺得那兩位智者並沒有註意到她的變化,當然也不會知道那套白袍代表什麼意思。有時候,放棄戰鬥而投降可能會讓自己少失去一些節,少承擔一些義,但任何艾伊爾都不會不嘗試戰鬥就立刻投降。 “她們又遲到了。”艾密斯表情冷漠地說著,走到大圓頂下面的開闊空間中。在那個空間正中央的紅石地面上,插著一把彷彿是水晶雕成的劍,那是預言中的凱蘭鐸,一件男性超法器,也是有史以來最強的超法器之一。蘭德將它插在這裡,讓提爾人能夠時時想到他,彷彿他們有可能會忘記他一樣。但艾密斯只是瞥了那把劍一眼,對於其他人,非劍之劍也許是轉生真龍的標誌,但對艾密斯來說,那隻是濕地人要關心的事。 “至少我們能希望,她們不會再裝成無所不知的樣子,上一次她們已經好多了。” 柏爾重重地哼了一聲,即使是索瑞林,如果聽到她的聲音大概也要眨眨眼。 “她們不可能變得更好,但至少她們可以信守承諾,準時到——”她閉上了嘴,因為有七個女人突然出現在凱蘭鐸的另一邊。 艾雯認識她們,但那名藍眼睛裡充滿著堅定神情的年輕女子——艾雯以前在特·雅蘭·瑞奧德里見過她。她是誰?艾密斯和柏爾向艾雯提到過其他那些兩儀師(一般都是以相當刻薄的語氣),但從沒提到過她。她戴著藍色流甦的披肩,她們全都戴著披肩,她們的衣服會不時改變顏色和样式,但那些披肩從不會閃爍一下。 兩儀師的目光立刻集中在艾雯身上,彷彿那兩位智者完全不存在一樣。 “艾雯·艾威爾,”雪瑞安莊重地說,“白塔評議會召喚你。”她眼角上翹的綠眼睛裡閃爍著某種被壓抑的情緒。艾雯的胃沉了下去,她們知道她偽裝成正式兩儀師的事情。 “不要問你為什麼受到召喚,”卡琳亞緊接著雪瑞安說道,她冰冷的聲音在莊重之外還有更多的嚴厲,“你要做的只有回答,而不是提問。”不知為什麼,她將一頭黑髮剪短了。當然,艾雯現在根本不會注意這種細節,她肯定不想去思考這些都意味著什麼。兩儀師的話語莊嚴鄭重,擲地有聲。艾密斯和柏爾調整了一下她們的披巾,皺起了眉,她們的惱怒已經開始變成了關注。 “不要耽擱回來的行程,”艾雯一直以為愛耐雅為人很溫和,但現在這個面容冷峻的女人說出的話如同卡琳亞一樣堅定,正式的言辭中沒有任何溫暖,“你要聽從命令,從速上路。” 然後這三個人同聲說道:“畏懼評議會的召喚是應該的。應該立刻聽命行事,謙恭而不得有疑問。你已受到召喚,要跪在白塔評議會前,接受她們的裁決。” 艾雯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至少她沒有喘息個不停。她所做的一切要受到什麼樣的處罰?看這些兩儀師的架勢,處罰絕對不會輕。她們全都在瞪著她。艾雯想從這些兩儀師的臉上讀到些信息,但這六張無瑕的面容只是從眼睛裡射出了強烈的光芒。那名年輕的藍宗兩儀師有一種經歷過多年兩儀師生活後才會有的冷靜沉著,但她並沒有掩飾住一點滿意的微笑。 她們似乎正在等著什麼。 “我能去的時候,立刻就會去。”艾雯說。也許她的胃已經沉到了腳踝,但至少不會在聲音上輸給她們。她不會懦弱,她會成為兩儀師,如果在這些事之後她們還能給她機會的話。 “但我不知道還要過多久,那是一段很長的路程,而我並不確切知道沙力達在哪裡,我只知道它在埃達河岸邊的某處。” 雪瑞安和其他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她的衣服從淡藍色的絲衣變成深灰色的裙褲。 “我們相信有辦法能讓你快速到達,只要智者們幫一下忙。史汪確信,你只要一兩天就能到達沙力達,只要你以肉身進入特·雅蘭·瑞奧德——” “不!”柏爾喊道。艾密斯也同時大聲說道:“我們不會教她這種事,那是邪惡的手段,那是邪惡的,無論是誰這麼做,她都會失掉自身的一部分。” “你們並不能確認這點,”波恩寧耐心地說,“既然看起來你們自己也沒這樣做過,但如果你們知道這是可行的,你們一定也對具體的做法有一些了解,我們也許能看看你們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波恩寧可能以為自己很有耐心,但她的語氣完全錯了。艾密斯整了整披巾,將腰桿挺得比剛才更直。柏爾將雙拳叉在腰上,瞪著兩儀師們,甚至還露出了牙齒。片刻之間,智者們彷彿是要爆發了一樣,她們要給兩儀師上一課,讓兩儀師知道在特·雅蘭·瑞奧德中什麼是可以做的,同時也要讓兩儀師明白自己是多麼無知。兩儀師則全部鎮靜地看著她們,臉上寫滿了自信。她們的披巾穩穩地搭在肩上,但衣服變化的速度卻像艾雯的心跳一樣快。只有那名年輕藍宗兩儀師的衣服還能維持穩定,在這段長時間的寂靜裡只變化了一次。 艾雯必須阻止這一切,她必須去沙力達,如果她在這裡看到這些兩儀師蒙羞,對她來說將不會有任何好處。 “我知道該怎麼做,我想我知道,我願意試一試。”如果不成功,她至少還可以騎馬趕過去。 “但我必須知道沙力達在什麼地方。” 艾密斯和柏爾將注意力轉移到艾雯身上,連卡琳亞和摩芙玲都不會有這兩位智者如此冰冷的目光,艾雯的心隨著她的胃沉了下去。 雪瑞安立刻開始告訴艾雯沙力達的具體位置——在某個村莊以西多少裡,以南多少裡……但那名年輕的藍宗兩儀師清了清嗓子說道:“這樣也許會更有用。”那個聲音聽起來很熟悉,但艾雯完全無法將它和這張面孔聯想在一起。 也許年輕兩儀師控製衣著的能力是比其他兩儀師強不了多少——軟綠色的絲綢在她說話時變成了深藍色,刺繡高領變成提爾風格的緞帶環領,一頂珍珠小帽出現在她的頭上,但她確實對特·雅蘭·瑞奧德有所了解。突然間,一盞大燈出現在眾人身旁,然後是一個閃光的紅點,旁邊標示著“凱瑞安”,另一個紅點旁標示著“沙力達”。這幅地圖開始擴展,並發生了改變,原本只是用線條表示的山脈,變成凸起的山形;森林出現了綠色和棕色的影子;河水變成在陽光下閃耀的藍色。這幅地圖一直擴大,最後完全遮住了石之心大廳的一側,看著它就像是在看著微縮的世界。 就連智者們似乎也對這幅地圖感到驚訝,從而放棄了不屑的表情。但那名女子的提爾長裙很快又變成一件繡銀領口的黃色絲裙,這又減弱了智者們對她的重視。不過年輕女子的注意力顯然不在這裡,不知為什麼,她只是以挑戰的眼神盯著其他兩儀師。 “這很精彩,史汪。”過了一會兒,雪瑞安說。 艾雯眨眨眼。史汪?這一定是個同名的女子。這位年輕的史汪滿意地哼了一聲,然後快速地一點頭,這個動作立刻又讓艾雯想起了史汪·桑辰,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你只是想讓自己分心,她對自己說。 “這足以讓我找到沙力達了,不管我是否能……”她瞥了艾密斯和柏爾一眼。兩位智者沉默著,臉上全都是不贊成的表情,冰冷得彷彿是用冬天的岩石雕刻而成。 “不管我是否能以肉身進入這裡,我答應我會盡快趕到沙力達。”地圖消失了。光明啊,她們會如何處置我? 艾雯帶著疑問的神情張開嘴,卻被卡琳亞打斷了。兩儀師恢復了那種莊嚴鄭重的語調,而且比剛才更加嚴厲。 “不要問為什麼你會受到召喚,你只需回答,不要提問。” “不要耽擱,”愛耐雅說,“遵從並立刻行動。” 兩儀師交換了一個眼神,就消失了,艾雯甚至有些懷疑她們是害怕她會問什麼問題。 現在大廳裡只剩下她與艾密斯和柏爾,但當她轉頭望向兩位智者,不知道是應該解釋,還是道歉並請求諒解的時候,智者們也消失了,只剩下她一個人。無數紅石圓柱將她包圍,凱蘭鐸在她腳邊閃爍。智者們顯然是認為這件事與節義無關。 悲哀地籲了口氣,艾雯走出特·雅蘭·瑞奧德,回到她正在睡眠的身體裡。 她立刻就醒了過來,隨心所欲地醒來和睡去都是夢行者訓練的一部分,而且她已經承諾過要盡快出發。她導引至上力點亮了所有油燈——她需要光明。她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跪到靠帳篷壁放置的幾隻小箱子前面,找出自從她進入荒漠後就沒再穿過的衣服。她人生中的一段時光結束了,但她不會為了這個失落而哭泣,她不會的。 艾雯剛剛消失,蘭德從圓柱之間走了出來,他有時候會來這裡看看凱蘭鐸。他第一次來是在亞斯莫丁教他反轉編織之後,那時他改變了這件超法器周圍的陷阱,讓它只能被他一個人看見。如果預言能夠被相信,任何抽出它的人都會“追隨”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多少,但心存僥倖是不應該的。 路斯·瑟林在他腦海深處的某個地方低沉地說著話——當蘭德靠近凱蘭鐸的時候,他總是會說話。但今晚,這把閃耀的水晶劍絲毫引不起蘭德的興趣,他盯著那幅巨型地圖曾經懸掛的地方。畢竟,那並不是一幅真正能存在下去的地圖。那是什麼地方?他只是碰巧在今天到了這裡嗎?還是因為時軸對於因緣的牽引?沒關係。艾雯已經順從地接受了這個召喚。如果那是白塔和愛莉達發出的召喚,她是絕對不會聽命的。那個沙力達應該就是她那些神秘朋友藏身的地方,是伊蘭所在的地方,她們已經把自己懸掛在他眼前了。 蘭德笑著打開了通往凱姆林宮殿映像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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