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39章 第三十三章勇氣得加強

艾雯只穿著襯衣,跪在地上,皺眉看著這套深綠色的絲綢騎裝,她穿著這套騎裝進入荒漠的日子彷彿已經過去很久了。還有那麼多事情要做。她已經匆匆寫下了一張紙條,又從毯子裡叫醒了柯溫迪,命令柯溫迪早晨把這張紙條放到長男客棧去。艾雯在那張紙條上只寫了自己要離開——她自己也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但她不能不告訴蓋溫就離開,想到一些自己與蓋溫的事情總是會讓她臉紅——比如她說愛他。但她只能求蓋溫等她!她已經盡可能照顧蓋溫的心情了。現在,她必須為自己所要面對的一切做好準備,而她幾乎還不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 帳篷簾子被摔開,艾密斯走了進來,她的身後是柏爾和索瑞林。她們並排站在艾雯面前,俯視著她,三張嚴厲的面孔上全是不贊成的神情。只穿著襯衣的艾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沒將那件騎裝緊抱在胸前,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態勢實在是太不利了,不過也很驚訝智者們竟然用了這麼長時間才走進她的帳篷。

她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你們是來懲罰我的,我沒有時間背水、挖洞,或者是做其他這種事情了。我很抱歉,但我已經說了,會盡快趕去,我想,她們會以分鐘計算我的路程。” 艾密斯驚訝地揚起淡色的眉毛,索瑞林和柏爾交換了一個困惑的眼神。 “我們怎麼會懲罰你?”艾密斯問,“當你的姐妹們召喚你的時候,你就不再是學徒了。身為兩儀師,你必須去她們那裡。” 艾雯假裝檢查騎裝,掩飾住了自己的顫抖,雖然被捲起來在箱子裡放了幾個月,但它上面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皺褶。她讓自己重新抬起頭看著智者:“我知道你們對我很生氣,你們有理由——” “生氣?”索瑞林說,“我們並不生氣,我以為你對我們應該有很多了解了。”確實,她的語氣中沒有絲毫怒意,但她們的臉上仍然都是責難的表情。

艾雯望著這三位智者,特別是艾密斯和柏爾:“但你們已經告訴過我,我要做的事情是多麼錯誤,你們說我甚至絕不能想到那種事。我說過我不會的,而那時我已經研究出這件事該怎麼做了。” 讓艾雯感到驚訝的是,索瑞林滿是皺紋的臉上綻放出了微笑。她帶著滿意的神情整了整披巾,讓手腕上的鐲子發出一連串響聲。 “看到了嗎?我告訴過你們,她會理解的,她可以成為艾伊爾。” 艾密斯和柏爾的表情都輕鬆了些。艾雯明白了,她們並不是在生氣她要以肉體進入特·雅蘭·瑞奧德,在智者的觀點中,這麼做是錯的,但一個人一定要做她必須做的事。她們其實根本沒有生氣,真正讓她們難過的是她的謊言。艾雯的胃抽搐了一下,那個已被她承認的謊言,也許是她最小的一個謊言。

艾雯又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出話來:“我對其他事情也說了謊,我在承諾不會進入特·雅蘭·瑞奧德之後仍然單獨進入了那裡。”艾密斯的臉又沉了下來。索瑞林不是夢行者,她只是悲傷地搖了搖頭。 “我承諾要像學徒一樣遵守智者的命令,但是當你們在我受傷之後說夢的世界過於危險時,我還是去了。”柏爾抱起雙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索瑞林嘟囔了一些關於蠢女孩的話,但她的聲音裡聽不到任何火氣。艾雯第三次深深吸氣,這次是她最難說出口的事情。她的胃已經不再抽搐了,它在劇烈地顫抖,劇烈得讓艾雯驚訝自己的全身沒有隨之一同顫抖起來。 “最糟糕的是,我不是兩儀師,我只是見習生,那也是一個和學徒差不多的身份。依照現在的情勢,我在幾年之內都不會成為兩儀師。”

索瑞林抬起頭,薄嘴唇被壓成了一條細線,但她們仍然什麼也沒說,一切事情都要由艾雯自己糾正,她們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了,但…… 你已經承認了一切,一個微小的聲音在向她耳語,現在你最好集中心思去思考該如何盡快到達沙力達。總有一天,你還是能成為兩儀師,但如果你讓她們比現在更瘋狂,你就沒這種機會了。 艾雯垂下目光,看著地上的彩色小地毯,她的嘴角擰出一個輕蔑的表情——她對那個耳語感到輕蔑。這個聲音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就是她的羞恥,她能想到這一點。她要離開了,但在她離開之前,她必須將所有事情先糾正過來。一切都要符合節義,一個人要做自己必須做的事情,但也必須償還這樣做的代價。在幾個月以前的荒漠裡,艾玲達已經讓她知道了一個謊言的代價是什麼。

艾雯聚集起自己能找到的每一點勇氣,希望這足夠支撐自己,然後將那件騎裝放到旁邊,站起了身。奇怪的是,只要開始了,繼續下去似乎就變得容易了。她仍然必須要抬起頭才能看著她們的眼睛,但她驕傲地這樣做著,高昂著頭,而且完全不用強迫自己就把話說了出來,“我負有義。”她的胃已經不再顫抖了,“我請求你們幫助我承擔我的義。”她必須等一等再去沙力達了。 麥特靠在臂肘上,看著擺放在帳篷地上的蛇與狐狸遊戲。偶爾會有一滴汗水從他的下巴滴下來,消失在棋盤上。那並不是一副真正的棋盤,只是一片畫著許多黑線的紅布,上面還有許多箭頭表明哪條線只許單向前進,哪條線可以朝兩個方向前進。十隻白色的木製小碟上各用黑線畫著一個三角形,它們代表狐狸;另外十隻小碟上畫著波浪線,代表蛇。兩盞油燈放在棋盤兩側,將棋盤照得清清楚楚。

“我們這一次要贏了,麥特,”奧佛爾興奮地說,“我知道我們要贏了。” “也許。”麥特說。他們的兩隻被塗成黑色的小碟已經快回到棋盤中心的圓環裡,但下一輪是由蛇和狐狸行動。大多數時候,代表他們的黑棋甚至無法離開棋盤的邊緣。 “擲骰子吧!”自從那天麥特把這副骰盅給了奧佛爾之後,麥特就再沒有碰過它。如果他們要玩遊戲,那就最好不要受到麥特運氣的影響。 奧佛爾笑著將他父親做給他的木骰子放進皮骰盅裡,開始搖晃。骰子停穩之後,他呻吟了一聲。這一次,有三顆骰子翻出了三角形的花紋,另外三個是浪線花紋。你必須將蛇和狐狸以最短的路線向代表自己的棋子移動,而如果它們之中的一個到了你所佔據的位置……一條蛇碰到了奧佛爾,一隻狐狸碰到了麥特,麥特能看出來,如果按照其餘的骰點走下去,還有兩條蛇會碰到他。

只是個小孩的遊戲,而且是一個只要遵守規則就不會取勝的遊戲。過不了多久,長大的奧佛爾就能明白這點,並像其他孩子一樣,不再玩這個遊戲。只是個孩子的遊戲,但麥特不喜歡被那隻狐狸追上,他更不喜歡那些蛇。這勾起了他很糟糕的回憶,即使這兩個回憶之間並沒有什麼關係。 “嗯,”奧佛爾嘟囔著,“我們幾乎要贏了。再來一局,麥特?”沒等麥特回答,他已經畫出了開局的符號:一個三角形,一條浪線將其穿過。然後他開始念道:“'勇氣得加強,火焰得目盲,音樂得暈眩,鐵得縛綁。'麥特,為什麼我們要這樣說?這裡沒有火,也沒有音樂和鐵。” “我不知道。”麥特覺得這勾起了他腦海中的一些東西,但想不起那是什麼。來自那件特法器的古老記憶也許隨機被插進他的腦子裡,而他的腦子裡還是佈滿了縫隙,讓他感到困惑和混亂。這個男孩總是在問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問題。

代瑞德從夜色中躥進帳篷,讓麥特吃了一驚。他的臉上閃著汗水的光澤,身上仍然穿著外衣,只是沒有系衣帶。他最新的疤痕如同一道粉紅色的溝槽,橫過他臉上已有的交叉白線。 “我想你該上床的時間已經過了,奧佛爾。”麥特說著站起了身。他的傷口讓他感到一陣疼痛,但並不是很嚴重。它們已經得到治療了。 “把棋收起來吧!”麥特走到代瑞德面前,壓低聲音向他耳語道,“如果你告訴奧佛爾這棋是怎麼回事,我就割斷你的喉嚨。” “為什麼?”代瑞德冷冷地問,“你已經變成一個好爸爸了,他在很多地方都像你。”他似乎是努力要露出一個笑容,但片刻之後,那個笑容就消失了。 “真龍大人來到營地了。”代瑞德的聲音嚴肅得像死人一樣。

麥特打消了想要一拳砸在代瑞德鼻子上的想法,將帳篷簾子推到一邊,穿著襯衫走進了黑夜。六名代瑞德的部下環繞著這座帳篷,當麥特出現的時候,他們都挺直了身體。他們全都是十字弩手,長槍兵站崗沒有什麼意義。現在已經是夜晚,但營地中並不算黑暗,接近滿盈的月亮從無雲的天空中灑下了銀色的光芒,在成排的帳篷和席地而臥的士兵中間都燃著營火。每二十步就站著一名崗哨,直到營地的原木圍柵。麥特並不喜歡這樣,但如果攻擊會憑空出現…… 這座營地安置在幾乎完全平坦的地面上,所以麥特能清楚地看見蘭德向他走來。蘭德不是一個人,兩名戴著面紗的艾伊爾人緊跟著他。每次有一名紅手隊在夢中翻身,或是一名崗哨挪動腳步,他們都會轉頭去看一眼。那個叫艾玲達的艾伊爾女人也跟著蘭德,背上有一個包裹。看她走路的姿勢,彷彿無論是誰擋了她的路,她都會立刻割斷那個人的喉嚨。麥特不明白為什麼蘭德會一直將她帶在身邊。艾伊爾女人只會製造麻煩,麥特陰沉地想,而且我從沒見過哪個女人比她更麻煩。

“那真的是轉生真龍?”奧佛爾喘息著問,捲起的棋盤被他緊抓在胸前,麥特幾乎都能聽見他的心跳。 “是的。”麥特說,“現在,去睡覺,這不是小孩待的地方。” 奧佛爾走了,不情願地嘟囔著,但他剛剛走到下一個帳篷那裡,麥特就從眼角看到那個男孩一閃身轉過了帳篷,然後從帳篷角探出臉來。 麥特沒有再理他,但在看清蘭德的面孔之後,麥特開始尋思這個地方是不是成年人也不宜久留。那張臉完全應該被用去砸牆,但另外一些情緒正在掙扎著想從那張臉上迸射出來——興奮,或者也許是渴望,蘭德的眼睛裡有一種燥熱的光芒。他的一隻手裡拿著一大張捲起的羊皮紙,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拍著腰間的劍柄,那個龍形帶扣反射著火光,偶爾會有一隻龍頭從他的外衣袖口探出來。 當他走到麥特面前時,甚至沒有浪費時間打招呼:“我需要和你談談,單獨的,我需要你做些事。”夜晚如同一隻黑色的烤箱,蘭德穿著一件繡金的高領綠色外衣,但身上一滴汗都看不見。 代瑞德、塔曼尼和拿勒辛衣冠不整地站在幾步之外看著他們。麥特示意他們等在這裡,然後朝自己的帳篷點點頭。跟隨蘭德走進帳篷時,他用手指隔著襯衫摸了摸那個銀狐狸頭,至少,他沒什麼可以擔心的——他希望自己不會擔心。 蘭德剛才已經說了要單獨談話,但艾玲達顯然認為這話與她無關,她堅定地留在了距離蘭德兩步遠的地方——不會更遠,也不會更近。大多數時間裡,她看著蘭德的眼神裡都沒有任何感情。她也會不時瞥一眼麥特,皺起眉頭,把麥特上下打量一番。蘭德則完全沒注意她的舉動,剛才他顯得那樣匆忙,現在卻又變得從容不迫了。他在帳篷裡看了一圈。帳篷裡面並沒有什麼可看的東西,奧佛爾已經將油燈放回那張小折疊桌上,椅子也被收起來了,還有就是盥洗架和一張帆布床。所有的東西都塗著黑漆,又裝飾著鍍金條紋。如果一個人有錢,他也應該好好地花一花。帳篷壁上那道艾伊爾人割開的裂口已經被整齊地縫起來了,但還是能一眼就被看到。 這種靜默讓麥特感到不安:“出什麼事了,蘭德?我希望你並沒有決定在這個時候改變計劃。”沒有回答,蘭德只是看著他,彷彿剛剛記起麥特也在帳篷裡。這讓麥特感到緊張,無論代瑞德和紅手隊其他人怎麼想,麥特都在努力躲避戰爭。但有時候,時軸總會和他的運氣作對,麥特早已發覺了這點。他相信蘭德也在影響著他的運氣,蘭德是更加強大的時軸,有時候麥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正被拖向他。只要蘭德插手,即使麥特剛剛還在穀倉裡酣睡,一睜眼卻已經發現身陷戰場,也絲毫不會覺得奇怪。 “再過幾天,我就要到提爾了,那裡的渡船會將紅手隊載過河去,然後我們和維藍芒會師。該死的,不會是現在要——” “我想讓你帶伊蘭去……去凱姆林,”蘭德打斷了他的話,“我想讓你將她平安護送到凱姆林,無論出了什麼事,在她坐上獅子王座之前,絕不要離開她。”艾玲達清了清喉嚨。 “是的,”蘭德繼續說道。不知為什麼,他的聲音和他的表情全都冰冷而堅硬。如果他要瘋掉,他需要什麼理由嗎? “艾玲達要和你在一起,我想這樣最好。” “你想這樣最好?”艾玲達憤怒地說,“如果我不是醒著的,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你已經找到她了。你不能把我送到任何地方去,蘭德·亞瑟。我必須和伊蘭談談,為了……為了我自己的原因。” “很高興你已經找到伊蘭了。”麥特小心地說道。如果他是蘭德,他絕不會去找那個女人。光明啊,還是艾玲達好一些!至少艾伊爾女人不會把鼻子揚得半天高,或者認為只要吩咐一聲,你就必須在她們面前蹦跳。當然,一些艾伊爾人的遊戲實在有些粗暴,而且他們總是習慣於不時想要把你殺死。 “但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我做這件事,從你的通道跳過去,給她一個吻,抱起她再跳回來就好了。”艾玲達將惱怒的目光轉向了他。 蘭德將那張羊皮紙在桌上攤開,用油燈壓住羊皮紙的兩端:“這就是她所在的地方。”這是一張地圖,一張埃達河沿岸百里範圍內的地圖,一個用藍墨水畫成的箭頭指在森林中的一點上,箭頭旁邊印著一個詞——“沙力達”。蘭德敲了敲這張地圖東部邊緣附近的地方,那裡也是森林,這張地圖上大部分區域都是森林。 “這裡有一大片空地,距離這裡最近的村莊在將近二十里的北方,我會為你和紅手隊打開一個通道,直達這片空地。” 麥特努力讓自己扭曲的面孔上露出一點笑容。 “如果必須是我去,那我就去吧!將你的通道直接開在沙力達,我會把她扔到馬背上,然後……”然後怎樣?蘭德再從沙力達開一個通向凱姆林的通道?騎馬去的話,從埃達河到凱姆林就是很長一段路程,而如果一路上還有一名傲慢的貴族女子和一名艾伊爾人作伴,那段路程肯定會變得極為漫長。 “紅手隊,麥特,”蘭德打斷了他的話,“你和整支紅手隊!”他顫抖著長吸了一口氣,語調變得柔和一些,但面孔沒有絲毫鬆懈,眼睛裡仍然充滿了火焰。麥特幾乎要相信他是病了,或者正陷在深深的痛苦之中。 “在沙力達有兩儀師,麥特,我不知道那裡有多少。我聽說是幾百個,但如果那裡只有五十多個,我也不會感到驚訝,她們的行事風格和那些白塔里的兩儀師完全一樣。我懷疑也許你遇到的兩儀師會比五十更多一些。我要讓你距離她們有兩到三天的路程,這樣她們會知道你的到來,突然驚動她們不會有好處。她們也許會認為你是白袍眾向她們發動突襲。她們反叛愛莉達的統治,也許現在她們都很害怕。也許你應該向她們逼進一些,然後告訴她們伊蘭必須在凱姆林加冕,讓她們放伊蘭走。如果你認為她們是可以信任的,就為她們提供你的保護——還有我的保護,她們被認為是我這一邊的人,也許她們會樂於接受我的保護。然後你護送伊蘭,以及所有想要隨行的兩儀師直接穿過阿特拉和莫蘭迪,前往凱姆林。揚起你的旗幟,四處宣揚你的行動,我不認為你在阿特拉和莫蘭迪會遇到很多麻煩,只要你不停地向前行軍。如果你在沿途找到真龍信眾,將他們聚集起來,把他們帶走。如果我不盡快用一根繩子拴住他們,他們也許都會變成強盜。我已經聽過這方面的傳聞了。揚起你的旗幟來。”蘭德突然露齒一笑,但那個笑容完全沒有觸及他的眼睛。 “一塊石頭可以打下多少隻鳥,麥特?你率領六千人穿過阿特拉和莫蘭迪,將真龍信眾拖在你身後,你就可以讓我得到兩個國家。” 麥特只想狠狠地咬牙。他才不在乎蘭德是不是因為長了十顆蛀牙和滿腳雞眼才說出這麼一堆話。讓兩儀師以為他要攻擊她們?他要威脅五十名兩儀師?如果是五六個兩儀師,也許他還不會害怕,但五十個!他發現自己又在隔著襯衫摸那個銀狐狸頭。他倒是真要試一試自己運氣的底限了。至於穿越阿特拉和莫蘭迪,麥特完全明白那會出現怎樣的狀況,那些當地貴族們全都會像豎起毛的公雞一樣蹦起來,在他轉身時啄他的背。如果再加上時軸的瘋狂,他也許會發現一些領主聚集起軍隊,擋在他面前。 麥特又做了一次努力:“蘭德,你不認為這也許會將沙馬奧的視線吸引向北方嗎?不記得嗎?你想讓他盯著東方,所以我才會來到這裡,我們要讓他朝這個方向看。” 蘭德用力地搖搖頭:“如果他在你到達凱姆林之前得知此事,他看見的只有護送安多女王前往凱姆林的榮譽衛隊。你能用多少時間準備好?” 麥特張開嘴,然後又放棄了,他不打算說服這個男人。 “兩個小時。”紅手隊準備好出發的時間要比這個短,但麥特不打算過於匆忙,而且他非常不想讓紅手隊以為他們是要去投入攻擊。 “好,我需要一個小時左右。”蘭德沒有說要這段時間做什麼。 “一定要留在伊蘭身邊,麥特,保證她的安全。我的意思是,如果她沒能活著到達凱姆林,舉行加冕禮,這一切就沒意義了。”難道蘭德以為麥特不知道他和伊蘭在提爾之岩角落裡的那些親熱行為? “我會待她像我的妹妹一樣。”麥特的妹妹們都在竭盡全力地讓他的人生變得更加悲慘,嗯,伊蘭或許也是一樣,雖然可能會使用不同的方式。也許艾玲達會好一點。 “她不會離開我的視線,直到我把她塞進安多王宮裡。”如果我覺得她太像個勢利眼大媽,我該死的就踢她屁股! 蘭德點點頭:“我想起來了,珀黛在凱姆林,她正跟著維林和埃拉娜,還有另外一些兩河女孩也在那裡。她們在前往接受兩儀師訓練的路上,我不確定她們要去哪一邊,但我肯定不會讓她們去白塔。也許你帶回去的兩儀師可以照顧她們。” 麥特吃驚地張大了嘴。他的妹妹,兩儀師?珀黛,那個每次他做了什麼有趣的事就會跑去告訴母親的小女孩? “還有,”蘭德繼續說道,“艾雯也許會在你之前到達沙力達。我想,她們會發現她一直在稱自己為兩儀師,盡量把她也帶出來。告訴她,我會盡快讓她回智者那裡去。她也許會很願意跟你走,但也可能不會,你知道她一直都是那麼頑固的人。記住,主要的任務是伊蘭,不要離開她身邊,直到她到達凱姆林。” “我答應你。”麥特嘟囔著。光明在上,艾雯怎麼跑到埃達河邊去了?麥特確信,當他離開瑪爾隆的時候,艾雯還在凱瑞安,除非艾雯也學會了蘭德打開通道的技巧,那樣她隨時都能跳回去啊!她也可以跳到凱姆林去,為麥特和紅手隊打開一個通道。 “你也不必擔心艾雯,無論她遇到什麼麻煩,無論她的脾氣有多麼強,我都會把她拉出來。”這已經不是麥特第一次替艾雯火中取栗了,這次他大概也得不到什麼感謝。珀黛要去當兩儀師?該死的! “好,”蘭德說,“好。”但他只是專注地盯著那張地圖,然後他猛地將目光從那張地圖上移開。在那一瞬間,麥特以為他是要和艾玲達說些什麼,但他只是從她面前轉過了臉。 “湯姆·梅里林應該和伊蘭在一起,”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封折好並用蠟漆封上的信,“把這個給他。”他將那封信塞進麥特的手裡,就匆匆離開了帳篷。 艾玲達緊跟在蘭德身後,半揚起一隻手,張開嘴唇彷彿是要說話,但她突然又合上了嘴,將雙手埋進裙子裡,用力閉緊眼睛。風是從那個方向吹過來的,不是嗎?艾玲達想要和伊蘭談談。蘭德怎麼讓自己陷進這壇泡菜裡的?蘭德一直都知道該如何對付女人,蘭德和佩林都是。 但這和麥特沒關係。他在手裡轉動著那封信,信上麵湯姆的名字是一隻女性的手寫出來的,麥特不認識蠟封上的印章——一棵枝葉伸展的大樹上有一個王冠。哪個貴族會給湯姆這種干癟老頭寫信?這也和他沒關係。將那封信扔到桌上,麥特拿起煙斗和煙草袋。 “奧佛爾,”他邊說邊在煙鍋裡塞滿煙草,“叫塔曼尼、拿勒辛和代瑞德進來。” 帳篷簾外傳來一個驚訝的叫聲,然後是一聲“是的,麥特”,接著又是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艾玲達抱著雙臂,帶著堅定的表情看著麥特。 麥特急忙搶在她之前說道:“只要你和紅手隊同行,你就在我的指揮之下,我不想惹麻煩,我也不希望你添麻煩。”如果艾玲達真的要添麻煩,他會把她捆到馬背上,一路送給伊蘭,即使他要用十個男人才能做到這件事。 “我知道如何跟隨戰爭首領,”艾玲達重重地哼了一聲,“但你應該知道,並非所有女人都像濕地女人那麼軟弱。如果你在一個女人不想走的時候硬要把她架到馬背上去,她也許會用一把匕首刺穿你的肋骨。” 麥特的煙斗差點掉了,他知道兩儀師讀不出別人的心思——如果她們做得到,麥特的皮也許早就被掛到白塔的牆上去了。但也許艾伊爾智者……當然不會,這只是女人們用的一個花招。麥特相信,如果自己仔細去想,就能明白她是怎麼做到的,他只是不屑仔細去想罷了。 清了清喉嚨,麥特將沒有點燃的煙斗插進牙縫裡,彎腰去察看那張地圖。雖然是在林地環境裡,如果他加速行軍,紅手隊也許能用一天的時間從那片空曠地趕到沙力達。但他要用兩天,甚至是三天的時間,要讓兩儀師們得到足夠的警告,他不想讓那些兩儀師受到更多的驚嚇。他不知道一名被嚇壞的兩儀師會做出什麼事來。即使戴著這個徽章,他也不希望自己站在一名受到驚嚇的兩儀師面前。 麥特感覺到艾玲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後頸上,他聽見一陣焦躁的咬牙聲。現在艾玲達已經盤腿坐到靠著帳篷的地方,正一邊用一塊磨石打磨著她的匕首,一邊看著他。 當拿勒辛、代瑞德和塔曼尼走進帳篷時,麥特對他們說道:“我們要去撓撓兩儀師的下巴,援救一頭騾子,把一個高鼻子的女孩放到獅子王座上去。哦,是的,這位是艾玲達,不要那樣看著她,否則她會試著割開你們的喉嚨,或許她也會不小心把自己的喉嚨割開。”艾玲達大聲笑了起來,彷彿麥特剛剛說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但她並沒有停止磨利匕首。 片刻之間,艾雯不明白為什麼痛苦沒有繼續增加,然後她把自己從地毯上撐起來,站起身,她用力地抽泣著,渾身都在顫抖。她非常想擤擤鼻子,她不知道自己已經這樣痛哭了多久,她只知道從屁股到膝窩都火燒地疼痛著。她幾乎已經無法站穩身體了,她原本以為可以稍微保護一下自己的襯裙早已被扔在一旁。淚水從她的臉上滾落,她站在自己的帳篷裡,繼續大聲哭嚎著。 索瑞林、艾密斯和柏爾嚴肅地望著她。這裡不僅有她們三個,其餘的人大都靠坐在軟墊上,喝著由一名高瘦奉義徒端來的熱茶。感謝光明,那名奉義徒是個女人。她們全都是女人——智者們和學徒們,所有從艾雯口中得知她是兩儀師的女人。艾雯慶幸這次懲罰沒有包括那些單純以為她是兩儀師的人,否則她一定沒辦法活過這場懲罰了!懲罰她的原因是她說謊,不過她們的反應又讓艾雯感到驚訝。有一頭黃發、身材瘦削的珂賽恩是米雅各布馬艾伊爾岩脊氏族的智者,她粗聲粗氣地說艾雯不虧欠她的義,她會留下只是想喝喝茶。愛絲塔也是這麼說。但亞愛隆卻似乎想要將她劈成兩半,還有蘇蘭妲…… 艾雯眨著眼,想要除去模糊了眼睛的淚水,然後她向蘇蘭妲望了一眼。蘇蘭妲和三位智者坐在一起,一邊聊著天,一邊不時看艾雯一眼。蘇蘭妲對她肯定是毫無同情可言,她們之中也沒有人想要寬恕她。艾雯從自己的一隻箱子裡找出的那根腰帶又薄又軟,但有她的手掌兩倍寬,而那些女人全都很有力氣,每個女人都會抽她六七下。 艾雯一輩子從沒感覺到如此羞恥,並不是因為她赤身裸體,紅著臉,像嬰兒一樣哭泣(當然,哭泣也很讓她感到羞恥),也不是因為所有這些人都在看著她被鞭打,或者是親手鞭打她。真正讓她羞恥的是自己接受懲罰時,反應竟然如此強烈,即使是一名艾伊爾小孩也會比她更克制一些。當然,小孩永遠不會受到這樣的懲罰,但從道理上來講就是這樣的。 “結束了嗎?”這個沙啞、不穩定的聲音真的是她的嗎?如果這些女人知道她是多麼小心地聚積著自己的勇氣,她們又會怎麼笑她? “只要你知道了你的榮譽的價值。”艾密斯不帶感情地說道。她的手裡拿著那根腰帶,將寬帶扣當作把手。帳篷裡交談的聲音停了下來。 艾雯一邊嗚咽,一邊顫抖著長吸了一口氣。只要她說結束,懲罰就會結束。在每一名女人打過她一次之後,她就可以說夠了,她可以…… 她哆嗦了一下,跪下,趴倒在地毯上。她的手伸到柏爾的裙子下面,抓住這女人被軟靴包住的細瘦腳踝。這次,她要堅持住自己的勇氣,這次她不會哭出來。這一次她也不會踢蹬,不會掙扎,不會……腰帶還沒有抽到她,她抬起頭,眨眨眼睛,望向她們。 “你們還在等什麼?”她的聲音仍然在顫抖,但那其中也蘊含著憤怒。一定要讓她這樣等下去嗎? “我提醒你們,今晚我還要上路,快來吧!” 艾密斯將腰帶拋到艾雯頭邊。 “這個女人不虧欠我的義了。” “這個女人不虧欠我的義了。”這是柏爾蒼老的聲音。 “這個女人不虧欠我的義了。”索瑞林用力地說道。她彎下腰,從艾雯的臉上抹去被浸濕的頭髮。 “我知道你的心裡是一名艾伊爾人,但女孩,不要太驕傲,你已經承擔了你的義。起來吧,不要讓我們認為你是在炫耀自己。” 然後,她們幫助她站了起來,擁抱她,擦去她的淚水,並給她一條手絹,讓她用力地擤了擤鼻子。其他女人也都聚集過來,每個人都向她說了“這個女人不虧欠我的義了”。然後又將擁抱和微笑送給她。她們的微笑讓艾雯感到震驚。蘇蘭妲仍然像以前一樣向她報以燦爛的笑容。當然,義被承擔之後就不存在了,虧欠義的事情也如同完全沒發生過。不過艾雯心中剩下那一點沒有陷入節義中的部分在提醒她,也許她最後說的話也起了些作用,但那個聲音小得可憐。也許她一開始對艾伊爾並沒有什麼感覺,但到最後,索瑞林是對的,她的內心裡已經是一名艾伊爾了。她覺得自己心中的一部分永遠都會是艾伊爾。 智者和學徒們漸漸都離開了,很顯然的,她們認為應該陪艾雯過一整夜,甚至是更長的時間,和她一起說笑聊天,但這只是習俗,不屬於節義。在索瑞林的幫助下,艾雯終於讓她們相信,她確實沒時間了。最後,帳篷裡只剩下了她、索瑞林和兩位夢行者。那些擁抱和微笑逐漸讓她停止了流淚,雖然不管她怎樣努力,她的嘴唇還在顫抖,但她依舊能夠露出微笑。實際上,她又想哭了,這次是為了完全不同的原因,一個讓她感到激動的原因。 “我一定會非常想念你們的。” “胡說,”索瑞林哼了一聲,“如果你的運氣好,她們就會告訴你,你永遠也不能成為兩儀師了,那樣你就能回到我們這裡。你會成為我的學徒,只要三四年時間,你就會有你自己的聚居地。我甚至已經為你挑好了丈夫,我的大女愛瑪琳最年輕的大子,塔理克。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成為部族首領,那樣你就必須認真找一位姐妹妻子作他的頂主婦。” “謝謝你。”艾雯笑了。看起來,如果沙力達的評議會真的將她趕走,她還有棲身的地方。 “艾密斯和我會在特·雅蘭·瑞奧德里和你見面,”柏爾說,“告訴你我們在這裡得知的各種信息,還有蘭德·亞瑟的情況。現在你可以在夢的世界裡單獨行動了,但如果你願意,我會繼續教導你。” “我很願意。”如果評議會還會讓她靠近特·雅蘭·瑞奧德的話,但她們其實並不能把她擋在夢的世界之外,不管她們做什麼,她們沒有這樣的能力。 “請時刻注意蘭德和那些兩儀師,我不知道他在搞什麼,但我相信,那比他想像的要危險得多。” 當然,艾密斯沒有說什麼教訓艾雯的話,她一直是通過行動把她要說的告訴艾雯,即使讓艾雯承擔義也無法將這些抹去。她只是說道:“我知道魯拉克會後悔今晚不在這裡,他已經去北方觀察沙度的動靜了,不要害怕你虧欠他的義還沒有得到償還。再次見面的時候,他會給你機會的。” 艾雯驚訝地張大了嘴,然後又急忙擤擤鼻子掩飾過去,這已經是她第十次擤鼻子了。她早就忘了魯拉克。當然,她不會以同樣的方法償還虧欠魯拉克的義。也許她心中有一部分是艾伊爾,但現在她滿心都在尋找其他的解決辦法。一定能有一個,在見到魯拉克之前,她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找到它。 “我很感激。”她虛弱地說道。還有麥蘭,還有艾玲達,光明啊!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結束這一切了。她的身子開始來回晃動,無論她如何努力想穩定住自己。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柏爾張開嘴,但索瑞林打斷了她的話:“我們必須讓她先穿上衣服,她還要趕路。”柏爾的細脖子僵了一下,艾密斯的嘴角彎了下來。很顯然,她們兩個仍然非常不喜歡艾雯將要嘗試的事情。 也許她們是要留下來勸說艾雯不要做這件事,但索瑞林已經在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嘟囔著,只有傻瓜才會阻止一個女人去做她認為必須做的事情。兩位年輕的智者撫平了她們的披巾(柏爾一定已經有七十或八十歲了,但她和索瑞林相比仍然是個年輕人),給了艾雯惜別的擁抱。離開的時候,她們還在低聲說著:“願你總是找到水和陰涼。” 索瑞林又多留了一會兒:“想想塔理克,我本來應該讓他來一趟出汗帳篷,那樣你就能好好看看他了。記住這件事。我們總是會沒必要地過分害怕,但我們也總是比我們想像的更加勇敢。堅持住你的心,兩儀師就不能傷害真正的你,你的心,她們並不像我們相信的那樣高於我們。願你總是能找到水和陰涼,艾雯,永遠要記得你的心。” 最後,只剩下艾雯一個人,她又站了一會兒,盯著前方,思考著。也許她確實比自己想像的更有勇氣,她已經結束了在這裡的一切,她已經成為了艾伊爾。在沙力達,她需要這些。兩儀師的手段在某些方面和智者們不一樣,但如果她們知道她曾經自稱為兩儀師,她們絕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她。如果她們已經知道了呢?艾雯想像不出她們還有什麼原因會如此嚴厲地召喚她。但艾伊爾不會在開始戰鬥前就投降。 她愣了一下,思想彷彿才又回到了現在。如果我不打算在戰鬥之前就投降,她冷冷地想,也許我現在就應該前往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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